我一直有个不好的习惯——喜欢边走路边看书。只因我的生活节奏是在太紧了,似乎连走在路上看书都成为一种需要珍惜的享受。老实说,今天晚上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进什么超市,之所以会走进这家倒霉的店,纯粹是因为街边的路灯太暗了,杂志上的字又太小。这个时候,超市的玻璃门中透出的亮光就像是黑暗中指引旅人的明灯一样,把我牢牢地吸引过去。我急于想看完那个有趣的故事,于是便稀里糊涂地走进了这家店。
我沉浸在故事之中,直到那声刺耳的“不许动”把我吓得浑身一颤,手上的书也掉到了地上,我惶恐地抬起头,看见一个疯狂的男人正拿枪指着我们。
现在,这个男人已经死了,但是恐惧感不断没有退去,反而更甚了。
显然身陷惊恐中的人远不止我一个,最激动的莫过于那个时尚女孩的男朋友了,他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喂,你们看清楚了吗?那个店员被什么东西拖出去了?他被杀了吗?”
“住嘴。”络腮胡大汉瞪着他,“你要想知道答案,就自己出去看。”
小白脸男生一下子噎住了,脸色变得更白了。
戴眼镜的中年大叔站了起来:“我刚才就说了,先报警吧。”
这一次,没有人再反对,女店员哆哆嗦嗦地按下110,但她拿着电话听了半晌,茫然地抬起头:“不行,打不通,一直是忙音。”
中年大叔皱了皱眉:“也许是占线,一直打,直到打通为止。”
“不像是占线。”女店员说,“电话拿起来就是忙音,就像是……电话线被切断了。”
中年大叔走过去,拿起电话听了一会儿,又拨了几个号码,最后双眉紧锁地放下电话。
“试试手机吧。”买零食的那个母亲一句话提醒了众人,所有人几乎同时摸出了手机。
中年大叔说:“别一起打,我来吧。”
一分钟后,他沮丧地放下手机:“不行,没有信号。”
“我的也是,没有信号格。”“我的也没有。”“不行,没有信号”……女店员说:“这里是郊区,本来信号就不怎么好,再加上现在门被关上,又阻挡了一部分信号。”
“现在怎么办?”小白脸男生忧虑地问。
超市里的人面面相觑,谁都想不出条对策来。
“他妈的!”络腮胡大汉突然怒吼一声,“我就不信这个邪!把门打开!我倒要出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女店员颤抖着说:“恐怕不行……钥匙只有一把,但是……他刚才手里拿着钥匙……被拖出去了。”
听到这话,那大汉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大声嚷嚷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女店员被吓得不敢说话,只有轻轻地点了下头。
沉默了几秒,络腮胡大汉喝道:“那老子就把门撞开!我就不信出不去了!”
戴眼镜的大叔迅速挡住他说:“别冲动!刚才你也看到了,现在我们不清楚外面的情况,这样贸然出去会有危险的!”
大汉喘着粗气,大概觉得中年大叔言之有理,也就没有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时尚女孩说:“刚才他不是已经说了嘛,外面正在爆发一种可怕的病毒……”
“对,他还说病毒正以惊人的速度传播着,很多人都被感染了,他是专门逃到郊区来避难的。”小白脸男生补充道。
“他逃过来为什么还要带着枪?”女店员问。
“也许他是在反抗,或者是在自卫。依我看,他在之前肯定遭到了袭击。”胖女人惊恐地说,“而且袭击他的那种东西现在应该就在外面。刚才那个店员……恐怕就是被那些东西拖出去的。”
她的这番猜测具有一定的逻辑性,但如果这是事实,那无疑是可怕的。
我连着打了好几个寒战,忍不住也加入到猜测的行列中:“会不会……袭击那个店员的,就是那些被病毒感染了的人?”
“我也正想这么说。”小白脸男生冲我点头道,“我记得那男人之前说过,被病毒感染的人,好像会怎么样……”
“可惜他正说到关键的地方,就被打死了……”我遗憾地说。
没想到我无意中的这句话像是一簇火苗,点燃了络腮胡大汉心中的某根导火索,他突然之间冲着红头发的小混混大吼道:“都是你这个小子!那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死了!”
那红头发的小混混表情漠然,似乎丝毫没有为自己刚才杀了人而感到不安和愧疚。他冷笑着说:“你刚才不是还说我‘干得好’吗?还夸奖我制服了那个疯子呢——现在又怪我不该出手打死他?”
“可现在看起来他不是疯子!”大汉咆哮道,“他有可能正要告诉我们某些重要的信息,你却杀了他!”
“我怎么知道?”小混混似乎并不惧怕身形是他两倍的彪形大汉,他的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那把枪可不是闹着玩的,随时可能会走火。我冒着危险救了你们,现在情况有变化,你们又怪我不该出手了!”
中年大叔出来打圆场:“好了,事到如今,互相责怪已经没有意义了,还是商量下该怎么办吧。”
“我们得和外界取得联系!”那位母亲慌乱地说,“我们必须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跟外界联系?”时尚女孩说,“座机、手机全都打不通,你们还想得出别的办法吗?”
胖女人惊讶地说:“难道外面出了什么事你们还看不出来吗?刚才那个店员已经被杀了!虽然我不知道外面到底有什么,但至少可以肯定它们是十分危险的!而且我早就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而你们却不当回事,结果害得那个男店员被杀了!”
这话显然是冲着络腮胡大汉去的,他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盯着胖女人:“就算当时没开,但迟早是要开的,要不是有人先被害了,我们又怎么会知道外面有危险?”
小白脸男生不安地说:“外面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不会真像那男人说的,病毒已经侵袭到了这里,把这片地区的人也都感染了吧?”
“啊!”听到他这么说,那位母亲突然失控地大叫起来,脸上泪如泉涌。她发疯般地冲到门前,捶打着卷帘门,哭喊着大叫道,“不行,我要出去!我五岁的儿子还一个人在家里呢!”
在场的众人都被她失控的情绪所感染,纷纷想起自己的家人,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恐慌起来。
这种情形下,我的心情却是复杂而矛盾的。我不知道此刻是该感到庆幸还是失落——他们每个人都有值得自己担忧的亲人,只有我没有。我一个单身女人来到异地工作,父母亲属都远在他乡。按道理说无牵无挂的我本该感到轻松才是,但此刻我却反而有些羡慕起他们来。不管怎么说,在他们担心亲人的同时,也被亲人挂念着,而我却什么都没有。
就在我想得出神的时候,中年大叔走到门边,小心地将那个悲伤的母亲扶起来,劝慰她说:“女士,请冷静下来。”然后他面向所有人,“大家都听我说,都别急。我知道大家都在担心自己的亲人,我当然也不例外。我的妻子和女儿也在外面,如果外面真的爆发病毒,那谁都有可能被感染。但我想情况还不至于那么糟,我们要相信外面还有医生和警察,他们会帮助我们的亲人。换句话说,就算我们现在贸然冲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可能使自己被感染。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呆在这里,等待救援。”
他冷静的话语让大家都稍稍平静下来。但那大汉却不以为然,他斜视着中年大叔:“你的意思是叫我们一直在这里等着,可我问你,这个地方这么偏僻,要是十天半个月都没有人来救我们,这么办?”
“不,不会的。”女店员突然说,“明天早上,我们老板一定会来上班的,到时我们就能出去了。”
那个五岁孩子的母亲像是看到了希望的光芒,急切地问:“也就是说,我们最多只需要在这里呆一夜?”
“应该是这样。”女店员点头道。
大家终于如释重负,我也松了口气。络腮胡大汉大大咧咧地说:“好吧,我就在这里睡上个安稳觉。”
这个时候,胖女人却脸色煞白地说:“我觉得,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她指了指还瘫在地上的那具尸体,哆嗦着说,“他……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