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兄们上啊,杀了这帮国军的狗崽子,别让他们给跑了!大伙一起上给猛子哥报仇雪恨啊!”马大山俯下身子紧贴在马背上,双手持枪,左右开弓,砰砰砰!连开三枪,当下有一名国军士兵左臂中弹,鲜血四溅之下被身边的战友拖了下去。
“狗娘养的,让你小子尝尝机枪弹的滋味!”李得胜看到马大山和他手下的几名一身黑衣劲装的小头目纵马飞奔而来,当下扣动手中的捷克式轻机枪的扳机,黑洞洞的枪口顿时喷吐出一股耀眼的火舌,在阵地前方五十米范围内形成了一片四十五度的扇形弹幕,激射而出的机枪子弹当下命中了两匹冲在最前面的杂种马的胸膛,中弹的马匹发出了一声声痛苦的嘶鸣声,前蹄一软,在高速飞奔的情况下跌倒在地,而它们马背上的两名时才还在疯狂射击的骑士则来不及闪避,由于惯性而被直接掀翻了出去。其中一个倒霉蛋的脑袋直接撞在了山道上的一块尖利的山石上,顿时脑袋开花,黄褐色的脑浆和殷红的鲜血流了一地,直接殒命当场。另一个骑手手肘着地,虽然没死,但也摔了个筋断骨折,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再也无法抬枪射击了。而那两匹中弹的杂种马,躺倒在地,痛苦地嘶鸣了几声,从鼓动的鼻腔和胸腹上的伤口之中流出了腥臭的黑血,不一会儿就一动不动了。与此同时,李得胜身边的杂草丛中忽然探出了十几杆黑洞洞的包括中正步枪在内的各种样式步枪的枪口,火光一闪,一次齐整的射击,当即又有七八名冲上前来的清风寨喽啰痛苦地倒地。身后的清风寨喽啰们见状再也不敢贸然冲锋,纷纷就地卧倒或者找块岩石、找棵树木作为掩护,端起手中的步枪,跟国军小队对射起来,一时之间双方子弹乱飞,不时有双方的士卒中弹倒下,随后被身边的战友或弟兄拖到了一边。
“就地隐蔽,散开散开!别扎堆,小心手榴弹!”马大山眼见强攻不成,不得不下令手下的喽啰们就地寻找隐蔽。自己手下的弟兄距离陆蕴轩等人的防线只有三四十米的距离,眼看就能纵马杀入国军小队躲藏的小树林子里。但是每次自己手下的人马一冲上前去,就会被国军的枪手准确地击毙,反复冲锋了三次,均以失败告终,反倒是留下了十多具黑衣喽啰的尸体,战马也被李得胜用机枪扫倒了三匹,让马大山着实心疼了一番。
经历了最初疯狂的冲锋所造成的慌乱和人员伤亡之后,清风寨的“黑衣手枪队”和“步枪中队”,在马大山和瘌痢头沈三的指挥之下迅速四散开来,就地寻求掩护,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在交替射击掩护的同时步步逼近,跟陆蕴轩等人对耗起来。虽然这些清风寨的喽啰们人员素质低下,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品质低下,甚至会发生子弹卡壳、步枪炸膛的问题。但是毕竟他们的人数是国军小队人数的近四倍,而且加上熟悉地形,懂得利用树木的掩护,射击距离也比较近,所以他们与正规军之间的差距并不明显。他们利用树木和岩石的掩护,从三个方向陆蕴轩、李得胜、杨尚武等人的防线步步紧逼了上来,国军小队由于人手不足,士兵负伤,体力耗损过度,原本就显得十分脆弱的防线之上感受到的压力一下子就大了起来。
缓过劲来的清风寨的喽啰们,对于自己刚才被国军小队的火力压制得抱头鼠窜的一幕感到十分恼怒。有了树木和岩石的掩护,缓过了一口气之后,顿时露出了平日里烧杀抢掠的江湖匪气,对于隐蔽在树林子里的国军小队枪下再不留丝毫的情面,几十杆步枪和二十多支驳壳枪,立刻在左中右三个方向上向着陆蕴轩、黄泽成、李得胜、杨尚武等人隐蔽的树坑方向疯狂地倾泻子弹。
一瞬间,陆蕴轩等人依托的土坑和树木组成的防线,顿时被纷飞的弹雨所笼罩,激射而来的子弹打在斑驳的树干上,顿时打得木屑纷飞,泥沙四溅,时不时就有来不及隐蔽的士兵中弹倒地,生死不知。时不时还有一些纤细的小树被子弹打断了树枝树杈,劈头盖脸地砸落在陆蕴轩等人的身上,让他们一行人好不狼狈。
“狗日的,有种就继续冲锋,仗着人多势众跟我们玩对耗,算什么本事!”李得胜击发完弹夹里的十几发机枪子弹,撂倒了五六个躲在三十多米开外的一排半人多高的杂草丛里的山贼,抱着打完了子弹的捷克式轻机枪就地一滚,躲开了三发尾随而来的步枪子弹,抹了抹自己右脸颊上被子弹溅起的土坷擦伤造成的血迹。李得胜啐了一口,一边高声咒骂着,一边从身上的弹药袋里摸索出新的弹夹换装上去,又用机枪弹向着暗算自己的几个躲藏在树木背后的山贼扫射了一番。
“国军的那帮狗崽子支撑不住啦,弟兄们给我冲,一口气灭了这帮小逼崽子!”瘌痢头沈三因为害怕骑马过于招摇,被国军的神枪手发现而立即击毙,此时此刻已经下马由一群小头目保护着,悄悄溜到了战线前边。他摸了摸自己疙疙瘩瘩的脑袋,眼见原本抵抗激烈、枪声不断的国军防线,抵抗的枪声越来越少,顿时胆气也大了起来,举起驳壳枪,对天射击了两次,扯着嗓子吼道。
马大山闻言,顿时好似忠心的猎狗一般率领着三十多名不怕死的“黑衣手枪队”的心腹,一边射击一边嗷嗷叫地冲出了自己的隐蔽点,好似自杀式冲锋一般,当先向着陆蕴轩等人的枪口上撞去。
“那帮傻鸟,不怕死吗?真是一群疯子!”杨尚武看着那些端着步枪嗷嗷怪叫着冲上前来的清风寨山贼,忽然感觉心中很不是滋味。如果冲锋上来的是小日本鬼子,他相信自己会毫不犹豫地扣动手中捷克式轻机枪的扳机,让这些送死的小鬼子直接被自己手中击发而出的子弹打成血葫芦。但是现在面对的却是一群群被人利用和蛊惑的同胞弟兄,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被自己手下士兵击发的子弹撂倒在地,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人用力地揉捏了一下,持枪的双手居然罕见地颤抖了一下,迟迟无法扣动手中的扳机。
“杨尚武,你他妈的在发什么愣?轻机枪给我狠狠地打啊!敌人就要冲上来了,你别关键时候掉链子,会害死大伙的!”不远处的黄泽成发现了杨尚武的反常,顿时扯着嗓子高声叫骂道,“掷弹筒小组也别跟个木头似的,装填弹药,让这些乱匪尝尝炮弹的滋味!”黄泽成抓起一个手榴弹,扭开盖子,一拉保险,嗖的一声丢了出去,炸倒了五个已经距离自己躲藏的土坑不足三十米的清风寨喽啰。听到他的命令,身后不远处的掷弹筒小组连忙紧急装填榴弹,轰轰两声!两发50毫米口径榴弹拖着白烟击发而出,准确地落在了冲杀上来的马大山等人的跟前,轰隆!两发榴弹爆炸的响声合成了一声更大的爆炸声,马大山只觉得一股大力迎面而来,紧接着自己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地被掀飞了出去。
落地之后又翻了好几个跟头的马大山头晕眼花,耳朵里边也好似敲锣一般嗡嗡之声不断,暂时失聪。他刚想站起身来,一动之下感觉胸腹部一阵剧痛,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抬头一看,自己刚才所站的地方被炸得一片焦黑,周边十米之内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还有四名一身血污的喽啰,捂着小腿和流血不止的肚子倒在地上,呻吟声不断。
眼看着这次由马大山亲自率领“黑衣手枪队”发起的进攻,又要因为国军枪炮的阻击而仓皇败退下来,在后督战的瘌痢头沈三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他举着手里的那把驳壳枪,气急败坏地冲着身边的两名心腹小头目严厉地命令道:“你们两个各自率领二十人,再冲一次!我看国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蹦跶不了几下了,你们这些人一上去,他们的防线肯定土崩瓦解!”
“沈三哥,我看国军这些人进退有度,隐蔽得当,射出的子弹跟长了眼睛似的,一打一个准,没有支撑不下去的意思。弟兄们这么盲目地冲上去完全是无用功,只是白白地当活靶子啊!”一个小头目看到树林子里那一左一右两挺不断喷吐着火舌的捷克式轻机枪,本能地有些畏惧和抵触,低三下四地向着沈三哀求着,不要让自己上去当炮灰。
“少废话,你小子活腻歪了是吧?居然敢违逆我沈某人的命令!临阵脱逃,老子现在就能毙了你!”瘌痢头沈三愤怒地瞪着他那血红色好似要喷火一般的眼睛,恶声恶气地呵斥道。说罢飞起一脚,将那个小头目踢了个跟头。
那个被踢了个跟头的小头目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屁股,看到瘌痢头沈三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和他身边的那几个黑衣心腹,顿时好似秋冬的知了,再也不敢吱声了。那个被踢的小头目硬着头皮,略显无奈地跟另外一个早已经吓得噤若寒蝉的小头目对视了一眼,唯唯诺诺地转身离开,招呼着三四十人猫着腰,继续攻了上去。
由于山道狭窄,加上陆蕴轩等人都躲在了灌木丛生的小树林子里,马大山、瘌痢头沈三等人骑乘的马匹根本无法跑动起来,发挥骑兵快速突击的优势,反倒因为在人群之中过于显眼,成为了李得胜和杨尚武两挺捷克式轻机枪枪口下的移动活靶子。在损失了三匹杂种马之后,瘌痢头沈三放弃了用骑兵引导冲锋的主意。剩下的几个骑马的小头目纷纷弃马步行,利用自然的山坡地形起伏和树木杂草的掩护,顶着国军小队不断射击过来的子弹,向着陆蕴轩等人藏身的小树林子扑去。
陆蕴轩、黄泽成率领的这支突击小队虽然单兵人员素质出众,正规军的武器也比这些山贼土匪们拼凑起来的“万国造”好了不知多少个档次。但是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处于人数劣势的国军突击小队一方,由于自身可作战人员太少,加上大伙最近几日连续作战,没有正经地休息过,身心俱疲,现在清风寨的喽啰们一拥而上,渐渐地防线之上的压力越来越大。
清风寨的喽啰们由刚才的兵分三路集中成了左右两路,几个小头目手持驳壳枪当先开道,他们手中的驳壳枪的击发速度都调到了最快,每次射击都是一次性射出三四发子弹,四五个人一起开枪,其规模居然不下于两挺轻机枪。而在他们身后,四十多名手持各色步枪的喽啰也是交替掩护,步步进逼。他们所发射的子弹给国军士兵造成的杀伤,也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而越发大了起来。
李得胜身边的一名头上负伤的战士,顾不得擦去脸颊上的血迹,一拉枪栓,退出了一发弹壳,再次一拉子弹上膛,稳稳地举枪射击,砰的一声枪响,二十米之外的一个身穿黑衣劲装、手持驳壳枪正在呈扇形扫射的小头目,当即捂着胸口痛苦地倒了下去,抽搐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好小子,枪法真不错!”李得胜刚想夸赞他几句,忽然草丛后头又冲出了七八名手持步枪齐射的山贼。只见那七八支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地火光一闪,李得胜下意识地一缩脑袋,只觉得头皮上一麻,自己顶在脑袋上避雨的那顶破草帽顿时好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击发过来的子弹打飞了开去。李得胜一摸脑袋,也是火辣辣地疼,再一看手掌上,除了几根头发之外还有一丝血迹,看来是被子弹擦伤了头皮。
“他奶奶的,那帮彪子!”李得胜来不及庆幸自己命大,那帮刚刚击发完步枪枪膛中子弹的清风寨喽啰们,已经一边拉动枪栓替换子弹,一边呼喝着冲了上来。
“小钟,看见那个穿黑衣的小胡子了吗?那是这群人的头,给老子把他毙了!”李得胜操纵着手中的捷克式轻机枪,将机枪架设在了一棵倒伏在地的枯树树干上,自己则趴在土坑里,对准身边那个手持步枪的年轻士兵,头也不回地命令道。
哒哒哒!捷克式轻机枪的枪口火光一闪,一个急促的短点射,又有三名失去了树木掩护的清风寨喽啰身上绽开了血花,身体抽搐了一下,四仰八叉地瘫倒在地。虽然击毙了三名步枪兵,但是那个手持驳壳枪,把手枪当冲锋枪使的黑衣小头目,并没有按照李得胜的命令被击毙。李得胜趁着换弹夹的空隙,就地一滚,退到了土坑里,刚想开骂,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刚刚那个叫做小钟的士兵已经不声不响地趴在树干上,一动不动了,他手中的那支中正步枪也歪在了一边。
“小钟!小钟你醒醒!”李得胜爬了过去,将这名年轻士兵拉了起来,低头一看,那名刚刚还得到自己表扬的年轻士兵的军帽上,多了两个刺眼的弹孔,两股殷红的鲜血顺着鬓角流了下来,滴落在了李得胜那双满是老茧的粗糙大手上,鲜血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但是怀中的这名年轻的士兵却早已经停止了呼吸。
“得胜小心!山贼们上来啦!”不远处的杨尚武大吼一声,眼看着十多个山贼一边举枪射击一边向着李得胜跟前冲去,战友处于生死存亡之际,杨尚武再也不允许自己多想,哒哒哒!捷克式轻机枪再次发威,当即有三四名山贼身上鲜血四溅,扑倒在地。与此同时,只听砰砰两声闷响,两发曼丽夏步枪弹瞬间打在了李得胜身边的枯树上,弹头好似铆钉一般牢牢地嵌入了满是青苔的树干之上。李得胜放下小钟的尸体,来不及替换手中捷克式轻机枪那空空如也的弹夹,就地一滚,随手抄起小钟的那支中正步枪,一拉枪栓,发现枪中还剩下两发子弹,当即单膝跪地,镇定自如地举枪射击,砰!枪响人倒,那名留着小胡子的黑衣头目的脑袋上腾起一股血雾,他的身子好似触电一般僵直了一下,随后双腿一软,咕咚一声,向后便倒。
李得胜一击得手,不敢多做停留,当即扔下手中的中正步枪,捡起自己心爱的捷克式轻机枪,冲着杨尚武焦急地喊道:“副连长,我们这边顶不住啦,撤吧!”说罢一挥手,招呼手下的士兵向后退去,自个儿一边撒丫子飞奔,一边从武装带里摸索出最后一个弹夹,装填在了轻机枪上。他身边仅存的两名士兵眼看冲杀上来的清风寨喽啰人多势众,这个由枯树围拢的土坑无法再坚守下去,也被迫跟着李得胜一起边打边退。他们身后则出现了一二十名手持步枪的清风寨山贼,枪声不断,一名举枪还击的国军士兵一声惨呼,瞬间被七八支步枪射出的子弹打成了筛子,死不瞑目地仰面跌倒在地,鲜血从胸腹之上的弹孔中“噗噗”流出,将军服和身下的土地浸染得殷红一片。
“投掷手榴弹,其他人员交替火力掩护撤退!”眼见敌人人多势众,自己身边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伤亡倒下,黄泽成不得不面色冷峻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掷弹筒小组将最后的四发炮弹都打出去,掩护黄长官和李得胜撤退!”中路的陆蕴轩大声地命令道。
掷弹筒小组的两门民国二十七年式50毫米掷弹筒终于装弹完毕,只听咚咚两声轰响,掷弹筒小组周围白烟弥漫,两发50毫米口径小型榴弹再度击发而出。轰轰!两声沉闷的爆炸声在李得胜等撤退的士兵身后响起,李得胜等人当即卧倒在地,飞溅的沙石砸了他们一头一脸。等到硝烟散尽,扭头一看,那二十多名清风寨的喽啰被炸死炸伤了十多人,侥幸不死的几个喽啰也被缓过气来的李得胜用轻机枪尽数撂倒。
但此时此刻,另一边的杨尚武却又大喊了起来:“格老子的,清风寨的山贼们又攻上来了!我这边弹药已经不多啦,我们再不摆脱他们就麻烦啦!连长,我们强行突围吧!”杨尚武的话语之中满是焦虑。
“我们不能撤退,我们人手有限,缺乏弹药,而且士兵几乎个个挂彩,人人有伤在身,此时面对数倍于己、拥有快马的敌人,强行突围只能是死路一条!”陆蕴轩眉头紧锁,一口否决了杨尚武强行突围的提议,“弟兄们!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之前骑马先行的伤员们我已经嘱咐他们去联系刘家庄的伤员和罗汉寺设伏的赵胜才、孙天勇等人了,只要他们能及时赶来,我们就不会输!弟兄们,我们阻击日军运输大队,狙杀藤原大佐这样的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这群乌合之众还能击败我们吗?大伙咬牙坚持,就是死,也要死在和日本人拼杀的战场上,绝对不能死在这群宵小之辈手里!”陆蕴轩怒吼了一声,高声鼓舞着身边的士兵。
“小队集中,节省弹药,等敌人靠近了再打!”黄泽成和李得胜等人边打边退,撤到了陆蕴轩等人负责的中路,仅存的十六七人聚集在了一起,架起手中的步枪和轻机枪,人人眉头紧锁,表情沉稳而严肃,显然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