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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心不死

结束了清风寨上的一系列剑拔弩张的明争暗斗,在唐耀祖竭尽全力的帮助之下成功全身而退的陆蕴轩,突然感觉非常疲劳,自从决定南下清风寨,营救王大耳朵等有心抗日救国的民间武装头目以来,这一路上历经艰难险阻,多次险象环生,全凭着一股子锐气和不服输不认怂的精神支撑着自己的行动,现在营救计划基本成功,一系列战斗之间出现了一段难得的空隙,陆蕴轩骑在颠簸的马背上,看着逐渐远去的落日,不由得感觉好一阵身心疲惫,一阵彻底的累积多日的疲倦感不由自主地涌了上来。但他知道,现在只要还没有离开清风寨活动的地界,没有跟赣北当地的国军部队汇合之前,就还不是能够放松的时候,尽管有唐耀祖的竭力帮助和唐辉祖的不准阻拦的命令,他们可以安全地经过东侧山道下山,然后绕道向南,前往罗汉寺接应赵胜才、孙天勇、铁柱等人,但韩猛和汪道远手下的喽啰们并没有遭到唐氏兄弟的清算,虽然他们明着不敢动手,但是极有可能暗地里派出人马下山追杀陆蕴轩等人,或者在清风寨附近的要道上设防,伏击他们。

如果韩猛和汪道远手下的那些亲日的小头目们真的恼羞成怒,出动南山、西山两个寨子里的剩余人马追杀他们,那么自己这三四十号人困马乏、个个带伤的士兵们的命运,还真是难以预期。因此他们必须要尽快离开清风寨的势力地盘,先去罗汉寺一带接应赵胜才等人,再去刘家庄进行饮水和食物的补给,带上伤员和刘家父女,连夜撤往国军据点宜丰。

此时,清风寨南山半山腰的一间灯火昏暗的居室之内。

几个身穿黑衣、腰别驳壳枪、面目凶恶的清风寨南山小头目,围坐在一个秃头汉子身边,大伙一言不发,气氛压抑而凝滞,众人似乎等待着那个秃头汉子发出最终的命令。那名被称作“瘌痢头沈三”的秃头汉子是韩猛手下“黑衣手枪队”的大队长,平日里是韩猛的心腹爪牙兼贴身保镖。他几个时辰前跟随韩猛一起押解着王大耳朵上了后山悬崖空地,亲眼看到王大耳朵在唐耀祖和国军士兵的相助之下安然脱身,而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老大韩猛,则死在了那个陆姓军官的枪下,曝尸山冈,这份深仇大恨让他双目赤红,恨不能将唐耀祖和那些国军士兵碎尸万段。但当时自己身处于唐氏兄弟和国军士兵双方的枪口之下,不敢造次,只能眼睁睁看着杀害自己老大和弟兄们的国军士兵们大摇大摆地全身而退。好在自己平日里行事隐蔽,也为清风寨立下不少功劳,加上自己做人低调不张扬,没什么仇家,也没有他直接参与韩猛等人阴谋的证据,帮助韩猛押解王大耳朵也只是尽职而已。虽然自己的顶头上司韩猛被揭发是日军安插在清风寨之上的内奸,但是他这个“黑衣手枪大队”的大队长,却仅仅获得了唐辉祖的降职处分以及几句严厉的警告,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

但是沈三却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够咽下这口怒气,息事宁人的主儿。他看着陆蕴轩等人下山离开,唐辉祖等人抓了几个可能与韩猛、汪道远有牵连的小头目离开之后,立即秘密派人联系了好几个平日里就有降日意图的山寨头目,趁着他们还没有被唐氏兄弟揪出来,在他自己位于南山寨子的居室里举行了一次秘密的会议,商讨韩猛和汪道远身份败露之后的行动,尤其是针对陆蕴轩等人的报复追杀计划。会上那些小头目们群情激奋,纷纷表示,愿意带领自己手下的人马立刻骑乘快马追击下山,抄近道赶在陆蕴轩等人离开清风寨地头,进入国军驻防地界之前结果他们!

此时此刻,沈三靠在一张铺着土狼毛皮的交椅里,低沉着脑袋,大口大口地吞吐着水烟,他的脑海里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已经收到了清风寨东山瞭望哨传达过来的消息,陆蕴轩等人虽然是从东山山道下的清风山,却并没有一路向东,而是在山脚下绕了个大弯,队伍迅速地向南折去。因此沈三判断,这必然是陆蕴轩等人试图迷惑追兵,让他们向东追赶,而他们自己则南下宜丰,与当地的国军部队汇合。

瘌痢头沈三虽然被暂时接掌清风寨大小事务的唐辉祖当着众人的面,免去了他的“黑衣手枪大队”大队长的职务,降职为南山的一名普通的小队长,但是凭借着他在南山寨子,尤其是在经他一手调教出来的“黑衣手枪大队”之中的极高威望,加上他为人阴狠毒辣,城府颇深,其他那些小头目都甘愿唯他马首是瞻。加上此时此刻这几个亲日派头目群情激奋,沈三完全可以立刻拍案而起,下达追杀陆蕴轩等一行人的命令。那么南山寨子的“黑衣手枪队”和西山寨子的那些肩上挎着各色步枪的喽啰们,会在这些小头目的指挥下,立刻骑马出击,赶超近道,追杀陆蕴轩等人。作为破坏了日军特务机关重要计划的陆蕴轩一行人,沈三认为日军会完全支持他们这么处置这些国军士兵。

但是在下令派出人马追杀陆蕴轩等人之前,有两个问题必须率先考虑,首先是王大耳朵必然与他们在一起,自己这边派出人马下山追杀陆蕴轩等人的行动,不可能躲开唐氏兄弟的眼睛,而在败露了一个失败的间谍行动后,再派出人马追杀前任北山巡山大寨主,即使王大耳朵此时已经脱离了清风寨加入了国军队伍,沈三等人也要考虑王大耳朵在清风寨上残存的威望和人气;再一个就是唐耀祖、唐辉祖两兄弟本身对于陆蕴轩一行人的看法,沈三感觉唐耀祖唐三爷在感情上完全是倾向于国军那一边的,将来极有可能在国军与日本人争夺清风寨周围的占领控制权的问题上,帮助国军队伍,扮演重要角色。这次他帮助陆蕴轩等人上山抢人破坏韩猛计划的行动,极有可能是唐耀祖和国军精心策划的结果,日本人策划的计划中应该被韩猛处决的王大耳朵,也跟唐耀祖感情颇深,所以这位清风寨的三当家此刻虽然已经被自己的弟弟唐辉祖下令限制下山的自由,但是他从现在开始,将一直是国军值得信赖的盟友。

如果自己这边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真的派出人马下山追杀陆蕴轩等人,那么是否还会发生唐氏兄弟联手,并以此为借口将自己这些原南山和西山的成员彻底肃清呢?如果连唐辉祖都倒向国军一方,跟自己作对的话,自己这边则毫无胜算可言。沈三不由得懊恼地拍了拍疙疙瘩瘩的秃头脑袋,可见成败只在一招之间,看似简单的一个复仇的命令,却可能带来一系列始料未及的结果。

那么现在暂时接掌了清风寨大小事务的唐辉祖,到底会成为日本人尤其是自己这一批亲日派的朋友还是敌人呢?自己下达追杀陆蕴轩等人的命令的话,是否会招致唐氏兄弟的强劲反弹呢?沈三陷入了沉思……

“沈三哥,您还考虑个啥?再这么磨磨唧唧,举棋不定,那些个兵痞子可就出了咱清风寨的地界,进入国军的驻防圈啦,到那时候弟兄们可不好下手啦!哥几个都是受过猛子哥恩惠的人,可以说没有猛子哥的提携,就没有我老马今天的风光。你们如果都不愿意出兵帮猛子哥报仇的话,我老马就带上手底下的几十号弟兄,自己去干!省得在这里憋屈得慌!哼!”一个披着獐子皮坎肩、脚穿抢来的军靴的高个子光头汉子,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拍案而起道。在场的小头目们闻言都是微微一愣,有几个给他拼命地使着眼色,有几个偷偷地冲他竖了竖大拇指,还有少数几个坐在上手的小头目,则玩弄着自个儿手中的枪支、匕首等武器,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饶有趣味地看他“马大傻子”马大山犯浑。

瘌痢头沈三闻言,眉头起先也是不悦地皱了皱,像马大山这样一个新近才被韩猛提拔起来的小队长,在这种重要的会议上未经自己的允许,擅自发言顶撞自己,让他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他将手中的水烟袋锅子在身旁的那张水曲柳桌面上狠狠地一磕,咣当一声,马大山顿时就老实了。沈三缓缓抬起头来,不紧不慢地说道:“马大傻子,你眼里还有我沈三这个大哥,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坐着,到时候有你出马的时候!”只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马大山顿时成了哑巴,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再也不敢多嘴了。

“猛子哥的仇不能不报,现在以唐氏兄弟为首的东山势力占了上风,他们倚仗背后有国军撑腰,往后肯定会给我们西山的弟兄们穿小鞋。这次他们撤了我沈某人的职务,下一个可能就是你们这些跟猛子哥、汪大哥有关联的人。我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任人鱼肉。这次下山追杀那支国军队伍,就是要给东山的那帮王八盖子一个警示,虽然我们西山、南山的两个带头大哥栽了,暂时让他们东山的得瑟了一下,但我们的根本还在,如果他们胆敢触碰我们的利益底线,我们依然可以让他们付出代价!”瘌痢头沈三咂巴着水烟袋,慢悠悠地吐着一个又一个的烟圈,语调阴冷地说道。

“沈三哥说得有理,现在唐氏兄弟掌权,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两兄弟从骨子里恨透了日本人,尤其是唐耀祖这老小子,跟赣北的国军关系十分密切。今儿个虽然畏惧于我们人多枪多,暂时不敢拿我们怎么样,但是难保日后不会仰仗着国军的武力而拿咱弟兄开刀立威,不如现在我们直接杀下山去,做掉那股国军,然后带上人马去找大当家的和军师的人马,然后一起反攻上山,将唐氏兄弟和东山的那帮亲国民党的王八蛋们彻底铲除,永无后患!”端坐在座椅上的马大山闻言大喜,伸出蒲扇大小的手掌,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目露凶光地提议道。

“马大傻子说得有道理啊。”“唐氏兄弟一向跟军师和猛子哥的关系不怎么样,难保这次不会拿我们西南两个寨子的弟兄们开刀。”“与其日后不明不白地被唐氏兄弟做掉,还不如现在杀下山去跟大当家的和军师汇合,重整人马之后再杀回来,拿唐耀祖这个吃里爬外的王八盖子的血祭猛子哥和汪爷!”其余的几个小头目听闻了两人的话之后,纷纷交头接耳,私底下盘算着如何处置才能最大地保存自己的利益。

“都别吵吵了,我沈三下定决心了。我们分头开去,各自召集手下的弟兄们,全员下山,先干掉那支国军小队为猛子哥报仇,再与大当家的和军师汇合,重整军马,反攻上山,除掉抢班夺权的唐氏兄弟!”瘌痢头沈三一拍交椅,猛地站了起来。

“如果在场的哪位弟兄害怕了想要退出,现在就给老子站出来,我保证不为难你。别他娘的到了关键的时候犯怂,拖大伙的后腿!”沈三那双鹰隼一般锐利而阴冷的眼睛狠狠地扫视了一遍在场的众人,虽然话语说得客客气气,但是明眼人都能明白他此番话中的意思。一些内心有所动摇的小头目被他的眼神一瞪,不自觉地感觉汗毛倒竖,赶紧下意识地避开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嘴里却不敢吐露半个“不”字。

“既然大伙都没啥意见,那就别傻乎乎的像块烂木头一样杵在这里了,大伙分头召集人手,一炷香之后在南山空地集合,东山的那帮巡山的王八盖子胆敢阻拦我们,就直接干躺他们,都听明白了没有?”瘌痢头沈三提高了嗓音喝问道。

“听明白了,沈三哥您瞧好吧!”“我手下的二十人就在门外,随时可以出发!”小头目们纷纷站起身来,或激愤或者献媚地回答道。

一炷香之后,落日余晖笼罩下的南山半山腰空地。

雨后的南山半山腰的空地上显得泥泞且凌乱,从四散的云层中露出的落日给秋雨洗礼过后的山坡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黄色。在金黄色的落日余晖之中,传来了飞奔的马蹄声和整齐划一的跑步声,一队十六匹杂种马组成的骑兵小队跟着八九十名肩挎步枪的喽啰们,吵吵嚷嚷地向着南山脚下冲去。

虽然唐氏兄弟并没有做出处罚西山和南山两个寨子的决定和命令,但做贼心虚的军师史思平和韩猛等人的心腹们,为了保全自身的性命和利益,依然纠集了自己手下全部的人马,趁着唐氏兄弟刚刚接手清风寨一应大小事务,山寨之上乱成一锅粥的空当,趁乱冲杀下山,向着清风寨以南追击陆蕴轩等人,妄图先为韩猛报仇,再与张蛟、史思平两人率领的清风寨主力汇合,合并一处反攻上山,夺回清风寨的控制权。

此时此刻,瘌痢头沈三和马大山一袭黑衣劲装,腰别双枪,骑乘着驽马一路飞奔,身后跟着的其余十四名小头目也是骑着清风寨西山和南山两个寨子仅存的几匹劣马,手持各色步枪紧随其后,他们的身后则是八九十名长得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普通喽啰,这些穿着布鞋甚至是草鞋的山贼喽啰们,每个人背上都背着一柄砍刀,手里提着杂七杂八的“万国造”步枪,一路呼喝着向陆蕴轩等人的小队恶狠狠地扑去。

看着山道上逐渐远去的运送伤员的马匹,陆蕴轩和黄泽成两人默默地矗立着,目送着他们远去。这些都是包括王大耳朵、朱彪在内的受重伤的士兵和清风寨归顺人员,他们或者一路跟随自己,伤痕累累;或者是被张氏兄弟手下的爪牙们严刑拷打,折磨得奄奄一息,都是不适合再加入战斗的人员。但此刻陆蕴轩和黄泽成却无法减轻他们肉体和内心的痛苦,只能让十来名轻伤的战士骑上所有的马匹,将这些重伤员送往刘家庄让顾学农诊治。陆蕴轩和黄泽成则带领杨尚武、李得胜等人负责断后,为这些伤员引开追击的敌人的关注,给他们提供撤退的机会。

陆蕴轩知道,此时此刻唐氏兄弟暂时接掌了清风寨大大小小的事物,他们是决计不会为难自己这一行人的,但他们毕竟除掉了韩猛这个日本人安插在清风寨之上的内奸,韩猛手下的那些心腹爪牙难免不会借机寻仇,这些手底下多多少少掌管着人马的小头目们,随时都有可能向这支一路行军,早已经损耗严重、疲惫不堪的小队发动大规模的报复性追击,因此他决定将唐耀祖赠送给自己的几匹快马全部让给重伤员,好让他们早日脱离清风寨的地界。而自己和黄泽成则率领还能战斗的人员沿路断后,以吸引清风寨方面的注意力,但陆蕴轩知道,单单依靠自己手下这三十人不到、几乎个个挂伤的士兵,利用手中这几杆破枪,面对气势汹汹的清风寨追兵,是很难全身而退的。之前伏击韩布衣、张嵩的运输马队和唐耀祖的巡山马队,都是预先设伏,仗着自己人多的优势才侥幸取胜,而此时面对的却可能是数倍于己的追兵,自己到底是否还能像之前那样从容应战,确实是个大大的问号。

“蕴轩,我们该走了!”黄泽成看着陆蕴轩沉默的样子,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严肃地说道:“蕴轩,我们不要去罗汉寺了!这清风山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们虽然没有招降所有的清风寨人马,但是我们也营救出了王大耳朵这样的抗日志士,也顺利地除掉了韩猛、汪道远这样的小日本安插在赣北绿林里的内奸,并且让清风寨的山贼们看清了张氏兄弟的汉奸本质,我相信清风寨在唐氏兄弟的管理之下是决计不会再倒向日本人一方了,我们的目标也就基本达成了。现在我们没有必要再与张蛟等人玩命,你看看身后的弟兄们,还有哪个身上不挂彩的?弟兄们实在是耗不起啦,我们必须尽快脱离战场,去宜丰县城休整一下,该疗伤的疗伤,该休息的休息。否则继续在这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里兜圈子,我们全都要折在这里不可。”

清风寨这事就这么结束了吗?陆蕴轩眉头紧锁,内心好似五味杂陈,不!亲日的张蛟和大特务史思平还活着,依然在活蹦乱跳,他们手下还有一支人数可观的队伍。他们正在向罗汉寺前进,而罗汉寺则有赵胜才、孙天勇和铁柱三人率领的阻击小队。如果丢下他们不管,他们这七八个人必然是凶多吉少。如果张蛟和史思平真的胆敢投降日本人,充当他们的走狗,攻击国军的后勤补给点,清风寨的韩猛余党真的胆敢下山追杀自己一行人,那么他——陆蕴轩,对天发誓,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一定会用自己手中的武器,让这些民族败类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陆蕴轩一念至此,转过身来,向黄泽成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黄长官,这事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这事还没有完全了结,我手下的弟兄们还在罗汉寺等着我们前往接应,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我们还不能走。”说罢他不顾黄泽成复杂的眼神,冲着手下的士兵们大喊一声:“我们继续向南前进,去罗汉寺!”

李得胜和杨尚武闻言,原先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了开来,欣喜地大声招呼着手下的士兵列队向南跑去,他们虽然也身上挂彩,疲惫不堪,但是终究放不下自己的同袍兄弟。黄泽成见到那些原本疲惫不堪的士兵,在陆蕴轩的一声招呼之下,居然奇迹般地再次焕发了神采,也不由得暗自佩服眼前这个男人的强大的号召力和领导能力,他轻叹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武器,一句话也没有说,跟着队伍默默地向南挺进而去。

“停下!”骑乘在劣马背上的瘌痢头沈三,似乎发现了什么黄泽成、陆蕴轩率领的国军小队撤退时留下的蛛丝马迹,忽然大喝了一声,招呼身边纵马飞奔的手下们停下脚步。

“吁——”马大山等人闻言连忙狠狠地一拉手中的缰绳,一路飞奔的劣马们由于惯性,又冲出去了七八米,这才堪堪收拢住了飞扬的马蹄,马匹们因为突然收力而显得焦躁不安,鼻翼扇动之间喷出大团大团的水汽,乱成一团的马队在山道之上溅起道道泥浆。

“马大山,下马查看一下!”沈三不为所动,用不容许拒绝的口吻命令道。

此时此刻瘌痢头沈三已经被唐辉祖削去了“黑衣手枪队”大队长的职务,降职成为了一名普通的巡山小队的小队长。同样作为巡山小队长的马大山,本来可以完全不用理会沈三的命令,但是瘌痢头沈三身上天生就有着一股子令人畏惧的气场,所以虽然现在他职务被贬,但是在这些西山、南山寨子的山贼喽啰们心目中的地位和形象,却丝毫没有受损。只要史思平不在,加上韩猛已经死亡,瘌痢头沈三就是他们公认的带头大哥。

所以虽然马大山是个爱犯倔、犯浑的傻大个,但是他还没有愚蠢到不接受瘌痢头沈三节制的份上。此时此刻,他听到瘌痢头沈三的命令,立刻一拉缰绳,停住了座下的那匹飞奔的棕色杂种马,纵身一跃,跳下马来。蹲在地上仔细地辨别了一番,随即拉住缰绳,一踩马镫,重新坐回到马鞍之上,这才向瘌痢头沈三拱了拱手汇报道:“沈三哥你预料得没错。那些国军小逼崽子们确实是沿着这条山道往南逃了,这马蹄印和脚印还是新的,他们应该刚过去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应该可以在他们逃出清风寨地界之前赶上他们!”

“很好,绝对不能放过这些小逼崽子们,全体加快行进速度,我们要赶在他们进入国军防区之前干掉他们!”瘌痢头沈三命令道,随即一提缰绳,当先向南飞奔而去。

半小时之后,马大山一行十六匹马、八九十人的队伍,在瘌痢头沈三的催促和指挥下,已经逼近了正在向正南罗汉寺方向转移的陆蕴轩、黄泽成率领的断后小队。虽然陆蕴轩等人一路之上都是选择崎岖难行的山路行走,沿途还用树枝等物扫去了自己行走时所留下的足迹等线索,但对于清风山方圆百里的地形早已经烂熟于心的瘌痢头沈三而言,在经历了最初的犹豫和上当之后,他迅速地找准了陆蕴轩等人撤退的路线,好似一头嗅到了猎物气味的猎犬一般,紧追不放。

终于在半个小时之后,瘌痢头沈三等一行人的视野之中出现了一队身穿国军军服的士兵的身影。当先开路的马大山兴奋地大吼道:“哈哈,沈三哥,这些小逼崽子们终于被我们逮到了,弟兄们枪弹已经上膛,您是要抓活的还是直接干躺?”

马队中的瘌痢头沈三已经听到了前边大嗓门的马大山传来的招呼声,马大山和他手下的二三十人已经发现了国军小队的行踪,并且将他们逼退到了一片小树林子里,现在只要他一声令下,那几个将清风寨搞得鸡犬不宁,让他们的富贵梦彻底破灭的国军小子们,立刻就会被几十发子弹打成血葫芦,自己手下的这八九十号人绝对会让他们葬身于这深山老林之中。

“传我的命令,部队再上前一些后直接开枪,将那片树林子给老子围起来,绝对不能让这些王八盖子们走脱一个!”瘌痢头沈三掏出腰间的驳壳枪,对天开了一枪,喝令道。但接到命令的马大山以及其他骑着劣马的小头目们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立刻一拉手中的缰绳,招呼手下的喽啰们分散成了三股小队,以左中右三个方向,高速向陆蕴轩等人隐蔽的小树林子疾冲而去。

“他妈的,我就知道清风寨的那帮土匪喽啰没那么好心,当面不敢把我们怎么样,我们一旦下山,这些狗娘养的肯定会给我们背后捅刀子!现在他娘的这些浑小子们果然跟闻着血腥味的豺狼一样盯上我们了!”杨尚武趴在了一个树坑里头,架起了自己手中的那挺捷克式轻机枪,紧闭着左眼,进行着瞄准,嘴巴里则一如既往说骂骂咧咧。

“大伙沉住气,我们的人手和弹药都有限,等这些山贼们走近了再开枪!不要过早暴露自己的位置,尽量节省弹药!”陆蕴轩紧握着自己的驳壳枪,小声命令道。

“敌人从左中右三个方向上来了,先打掉当先的那十几个骑马的,骑兵一旦冲入我们的防线,对我们的杀伤太大,一定要赶在他们近身之前击毙他们,李得胜,杨尚武,你们的两挺捷克式一左一右火力压制左右两翼的敌军,掷弹筒小组重点照顾中路的敌人,他们只有八九十人,只要击毙他们的头目,这些山贼们就会作鸟兽散了!”黄泽成冷静地进一步命令道。

“交给我们了!”“黄长官您就瞧好吧!”李得胜和杨尚武自信满满地回答道。而位于第一道阻击防线后十多米的掷弹筒小组,也冲黄泽成和陆蕴轩竖了竖大拇指,示意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发射小型炮弹。

“弟兄们,杀害猛子哥的国军王八蛋们,就躲在这片小树林子里,大伙一起开枪,给猛子哥报仇啊!”马大山掏出驳壳枪,对着树林方向开了两枪,颇具煽动性地呼喝道。

“为猛子哥报仇,杀了那些小逼崽子们!”“不要放走一个!”“血债血偿!”原先韩猛手下的那些“黑衣手枪队”的喽啰们更是群情激愤,一边高喊着复仇的口号,一边身先士卒,掏出腰间的驳壳枪,一边冲锋,一边朝着树林子胡乱地开枪射击,刹那之间山道之上枪声大作。

而在他们身后,则是六十多名身背大砍刀、手里端着各色杂牌步枪的西南两个寨子的巡山喽啰们。他们歇斯底里地呜哇怪叫着,跟随在“黑衣手枪队”的身后冲锋着,时不时还停下来,盲目地朝着树林子里开上两枪,虽然看上去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些人明显地显得底气不足,似乎没有瘌痢头沈三等几个小头目在后压阵,他们宁可掉头就走。

“李得胜,杨尚武,你们俩开火击毙当先的那几个骑马的小头目,掷弹筒小组对准中路的黑衣人一轮齐射,然后迫降其他的喽啰!”在看到追击而来的敌人如此战力低下后,黄泽成和陆蕴轩对视了一眼,下达了命令。擒贼先擒王,面对这样没有丝毫纪律和意志可言的乌合之众,只要打掉他们以为靠山的头目们,这些由无赖、地痞、罪犯组成的武装就会作鸟兽散,这样就能尽快结束战斗,避免己方部队不必要的伤亡。

“掷弹筒50毫米口径炮弹两枚,准备射击!目标距离一百七十米!”掷弹手汇报着。

“发射!”咚咚!两声闷响从树林子里传出,两枚50毫米口径的炮弹拖着白烟,从民国二十七年式掷弹筒的炮管里激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了两道优美的弧线,准确地落在了中路“黑衣手枪队”人员最为密集的地方,轰隆轰隆!伴随着两声沉闷的爆炸声,陆蕴轩等人跟前一百七十米左右的地方腾起了一团爆炸产生的烟尘,烟尘散去,地上横七竖八地躺倒了十多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而“黑衣手枪队”身后的那些端着步枪的喽啰们,也被爆炸惊得魂飞天外,有些就地卧倒,有些则直接丢下步枪,抱头鼠窜。

砰砰!瘌痢头沈三举起手中的驳壳枪,将一名丢下武器逃跑的喽啰当场击毙,他挥舞着手中的驳壳枪,冲着好几个呆立当场的喽啰愤怒地吼道:“他妈的,都不准逃,谁逃我毙了谁!国军只有二十多人,而且他们人人身上带伤,子弹和炮弹都已经所剩不多了,大伙不要怕,我们这边人多枪多,大伙一起上,毙了他们!干掉一个国军士兵,老子赏三块大洋!”

好几个想要抱头鼠窜的喽啰看到瘌痢头沈三如此心狠手辣,加上沈三身边还有七八个压阵的心腹,只要谁敢后退一步,他们就会开枪将其击毙,迫于瘌痢头沈三等人的淫威,这些已经被掷弹筒所发射的炮弹爆炸惊得魂飞魄散的喽啰们,只能不情愿地返回去,在交战双方纷飞的子弹中,捡起刚刚被自己丢弃的步枪,硬着头皮再次呼号着冲锋上前。 I7nBOhIRiLNY7Ti0aI6c812xFij+3kXn3lZK8l16TzZ2Ecqu3+ACwqt0hbecJ47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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