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好几个知心朋友问过舒茼一个相同的问题: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舒茼记得当时自己的回答是:这玩意儿遇见的概率比中福利彩票还低。即便后来她遇到了温柏言,她也从来不肯承认自己对温柏言是一见钟情,仿佛一见钟情这样的事情多么丢人似的。
但温柏言的确是那种见过一次就很难再忘记的男人。他三十六岁,却有一张十八岁的脸,拥有比十六岁更炽热的梦想。
那次舒茼被表姐林晶带去温柏言的公司,透明的玻璃橱窗现出里面一个男子的身形,他看上去微微胖,很健康、很令人有安全感的身材。然后表姐就指着那人对她说:“瞧见没,那就是你以后的老板,记清楚了。”
舒茼看了半天,才不屑地说:“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原来不过是仗着家里有钱才开的服装设计公司。这年头的富二代多得跟天上的星星似的,真不稀罕。”
表姐林晶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你打哪儿看出来他是富二代了?”
“有这么年轻就能自己开公司的人?”舒茼诧异地问道。
“年轻?”林晶皱了皱眉,“三十六岁还能被划到年轻的行列?舒茼,那你可得往幼稚那块儿使劲挪了。”
三十六岁?那个看上去面目清俊,留着大学生头染着微黄颜色头发的男人?他明明就像念研究生的大学生。
“合上你的下巴,他来了。”林晶碰了碰舒茼的胳膊,立即对来人的方向堆起笑容。舒茼对这个表姐唯一佩服的地方就是,她永远知道面对什么样的人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按照舒茼妈说的,这人跟人精似的。
男人越走越近,他嘴角挂着暖暖的笑意,往上微微翘着,有点儿拽拽的样子。舒茼是最讨厌男生耍帅的,可是这个三十六岁的男人带着不羁的笑走向自己,却一点儿也没让她觉得他欠抽。
林晶连忙笑着迎上去,十分熟络的样子,“温总大忙人,约了几次可算把你给约到了,这几年的钱都被你几天给挣光了吧?”
他笑着眨眨眼,“谈钱俗气了啊,这位就是你表妹?”
舒茼一下子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竟然在这个男人面前发了好一会儿愣,笑得有些尴尬,抢在表姐一步前自我介绍道:“温总您好,我就是林晶那不成器的表妹,我叫舒茼。”
舒茼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脸部线条柔和得瞬间能溢出阳光来,早在他走近,她清楚看清他面容的时候,便觉得像是一下子被什么击中一般,思绪放空,眼光没法控制地定在他身上。
“成,林晶,你这表妹我收下了。”他又转头对舒茼说,“我是温柏言,你学服装设计的吧?那就暂且将你安排到设计部,明早准时去人事部报到。”
他一句话顺利地化解了林晶的尴尬,林晶一边赔笑,一边狠狠瞪了舒茼。
“那以后可得麻烦温总多关照了。”
“这不是你林大小姐一句话的事吗”他转而笑眯眯地冲舒茼说,“告诉你个秘密,我以前学画画的时候家里人也老说我不成器,我那时还以为自己真不成器。不过无论怎么样,告诉你,不能怕。”
舒茼呼吸一滞,他的面容越发清晰地印进脑海里。她想,怎么会有面容这么年轻的三十六岁的男人呢?
就像林晶说的,温柏言的确是个大忙人。舒茼进入公司至今半个月,从没在公司见到过他。听同事说,他极少来公司,每个月也就月初和月末来两次,公司大小事务均由他的好友兼公司副总梁兆钧负责。舒茼只见过梁兆钧一次,那匆匆一瞥也是在设计部总监的办公室外,那是她被派到设计部给总监当助理的第一天,紧张之下连公司女同事都芳心暗许的梁副总的真面目都没瞧见,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她的顶头上司艾玛是个优雅美丽的女子,显得很干练,长发波浪卷垂直而下,让同样身为女人的她都不得不感叹艾玛就是很多男人心目中完美的女神。
温柏言一定也是喜欢艾玛这类型的吧?舒茼还来不及收回思绪,脑袋上突然被一小盒酸奶砸中,当下痛得她龇牙咧嘴弯腰抱头。
“就知道你思春,平时反应很灵敏,今儿居然毫无察觉,舒茼同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舒茼咬牙切齿地喊出两个字:“西悦!”
西悦摇摇头,又点点头,把舒茼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遍,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啧啧,我才离开半个月而已,没想到你不但工作有着落了,还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男人连春都思上了,这一下可把一年的事儿都做了。”末了还对舒茼竖起大拇指。
舒茼不理会好友的讽刺,问道:“你觉得世上真有容颜不老的人吗?”
“相信啊,天山童姥不就是?”
舒茼暗道,果然跟这家伙谈心永远是对牛弹琴。从她认识西悦开始,西悦就从来不肯认真说话,总是吊儿郎当的样子,把自己隐藏得很深。说西悦虚伪吗?她却明显能感觉到西悦对朋友的真诚。这样的西悦,舒茼从来不知道该怎么来定义她。
舒茼摆摆手,蓦地眯上眼睛,“算了,就知道跟你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说西悦,我们究竟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臭味相投?”西悦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舒茼还想说些什么,忽然接到林晶的电话,约她去某高级餐厅吃饭。她本想拒绝,可林晶毕竟帮她找到了工作,她也不好直接拂了人家的面子。
只不过舒茼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晶约的不只是她,还有一个男人——松垮的牛仔裤,休闲格子衬衫,可不就是多次跑进她脑海的温柏言吗?
舒茼看清他之后忽然顿住,仔细看着温柏言,这样的他,根本没有公司老总的样子,身上没有商人的精明,简单到似乎能让人一眼看透,但他眼底的迷雾似乎又让谁都无法看透。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还是林晶眼尖,一眼就瞧见杵在身后的舒茼,立刻起身招呼她坐下,“愣着做什么?温总你又不是不认识,什么时候变这么矜持了?”原本是取笑她的话,没想到舒茼居然红了脸。
“温总。”舒茼在温柏言对面坐下,小声唤了他一声算是打了招呼,心里却在腹诽林晶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他也会来。
温柏言不在意地摆摆手,“出了公司不必这么拘谨,叫我柏言就可以了,工作还习惯吗?”
舒茼轻轻点头,“大家都对我很好,总监她也教了我很多。”
“艾玛是难得的人才,跟着她好好学,以后必定有作为的。”温柏言漫不经心地应和着,语气也听不出起伏,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温总很器重总监?”舒茼小声问,同时又厌恶自己对这个还算陌生的男人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和探究心。
“设计部可是公司的核心部门,不能得罪的,丫头。”
乍听温柏言如此亲昵地叫了她一声丫头,舒茼才褪去红晕的脸又火辣辣地烧起来,该死的,怎么在这个男人面前她这么容易脸红呢?偷偷瞥了他一眼,发现他浑然未觉她的异样,已经跟林晶聊起天来,两人皆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舒茼忍不住嘀咕,这场面,也不知道找她来当什么电灯泡,心里一下子酸酸的。她才不承认自己是吃醋,因为一个陌生男人而吃醋?开什么玩笑。
舒茼还在暗自跟自己较劲,林晶忽然皱眉道:“小茼,柏言好歹帮了你,还不快向人家敬杯酒?”
舒茼撇撇嘴,这感情可进展得真迅猛,不到半刻钟的工夫就已经从温总变成了柏言,不愧是她人见人爱人见人夸的大表姐啊。
“咳咳,温总,我敬你一杯,谢谢你的关照和提拔。有时候我这人挺不懂事的,你千万莫要见怪。”舒茼紧张得干笑两声,一口喝尽杯子里的红酒。
“真是有趣的丫头。”温柏言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喃喃道,“我若当初肯结婚,如今孩子也该比你小不了几岁。”说完,仰头饮尽大半杯红酒。
舒茼觉得刚才的场景分外刺眼,胸口蓦地升起一股酸意。
原来不管是多强大的人,背后都有着一段无法言语的过去。而有些苦,只能自己承担。
舒茼竟然喝了最多的酒。或许不能说她喝多了,与温柏言比起来,她实在算不上喝得太多,只不过她没什么酒量而已,明明温柏言还气定神闲,她已经醉得东倒西歪,连走路都走不稳。
林晶暗暗在心里叫苦,早知道就不该纵容这丫头喝酒,明明知道自己酒量不行,非要逞强,一杯杯地往肚子里灌,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厮是千杯不醉呢。
身上的重量忽然消失,林晶惊愕抬头,见温柏言轻松地把舒茼从她身上带到了他身边,他微微蹙眉,脸颊上还染着酒后的绯红,却口齿清楚地对她说道:“我送你们回去,她醉成这个样子,你根本没法把她弄到家,可别最后两个人都找不到家了。”
他轻笑着,半蹲身子,把舒茼往自己背上一拖,就把舒茼轻松带上自己的背。
林晶已经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个舒茼,每次都给她找麻烦,不会喝酒还死撑,这大脑结构究竟是由什么组成的?
秋日的凉风逆袭而来,趴在温柏言背上的舒茼满足地发出一声呓语,两只手臂圈住他的脖子,红唇轻轻在他脖子处摩擦。温柏言立刻僵住身体,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
她是觉得冷,才圈紧了他无意识地取暖的。他又何尝不是呢?温柏言苦笑,原来他需要的,从来也不是某段感情或者某个人,他需要的不过只是温情。即便无关爱情,即便给予他温情的人不是他想要的某个谁,他仍是会感到满足。
这么简单又轻易地满足。怪不得多年前,那个人会说他是个感情淡薄的人。这些年,他也终于肯诚实地面对,他的确是感情冷淡的男人。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床上的人身上。舒茼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光线,眯了眯眼,头痛不已,正待再次睡去,手背被人狠狠一打,痛得她哇一声叫出来:“谁那么缺德大清早扰人清梦?”
对方冷笑一声,“你还有脸睡?吐了人一身还能这么脸不红心不跳地睡死过去,舒茼,你真能啊。”
舒茼扶了扶额,这声音自是林晶的无疑,只是她一向很少来家里,怎么今儿大清早就跑来讽刺挖苦她了?
“头好痛,奇怪,我才喝了那么一点儿就醉死成这样了,昨天那该不会是劣质酒吧?要真是劣质的我非告倒他们家餐厅不可。”舒茼愤愤低语,完全没感觉到身边骤然降低的温度。
林晶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啪的一下把一张名片扔到舒茼怀里,没好气地说:“这是温柏言的电话号码,等你酒醒彻底了找个机会跟人好好道歉,记住了,别又跟以前那样没脸没皮的,他毕竟是你老板。”
舒茼皱眉揉着额头,不明所以,“我怎么他了?又是没脸没皮又是道歉的?”
林晶打量了她一会儿,“你真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我醉了,不是你把我送回家的吗?有话快说,别整得神神秘秘的,我还得上班呢。”舒茼舒展了一下筋骨,正准备起来梳洗,冷不丁听身后传来一句话,“我要是说出来你会不会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舒茼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慢慢浮起,不等她调整好自己的思绪,林晶已经组织好语言一股脑吐了出来,“昨儿你喝醉了没错,是我送你回来的也没错,不过送你回来的还有温柏言,他见你路都走不稳,背了你一路。你个没良心的倒好,末了还吐了人家一身,那味道连我闻了都觉得恶心,就是不知道温柏言当时是什么想法。”
林晶说的没错,舒茼听完果真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会儿她非但想死,还觉得自己应该死无葬身之地。温柏言那么爱干净的人,当时得有多大的忍耐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一拳砸死她?更可怕的是,他还是自己的老板。
“酒后乱性,酒后乱性啊……”她喃喃自语。
“这词不是这么用的吧?”林晶古怪地瞥她一眼,拍拍她的肩膀,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得,你闭门好好思过吧,我走了。”
舒茼没搭理她,满脑子都是温柏言当时可能出现的厌恶模样,他一定讨厌她了,这么丑陋的一面居然曝露在他面前了。她捂脸,觉得自己可耻到了极点。
事实证明,人倒霉起来的确连喝水都能被噎着,正如每个月才来公司两次的温柏言破天荒地出现在公司一样,舒茼将其定义为第一大倒霉事件。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他居然出现了。
她躲在一盆绿色植物后面偷偷看前面的人,阳光照射下温柏言的脸部线条柔和分明。他真好看,尤其是认真与人谈话的时候更加显得有魅力。成熟男人的魅力,果然与那些毛头小子是不一样的。
脑袋上突然出现一只大手,舒茼啊的一声跳了起来,一回头,乖乖,原本正偷窥着的人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自己背后,他略弯着腰,笑眯眯地问她:“为什么躲在这里?”
舒茼涨红了脸,仍然嘴硬,“哪有……我只是刚巧站在这里而已。”
温柏言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显然并不相信她说的话。舒茼硬着头皮又道:“那个……昨天真是谢谢你……我……我一喝醉就犯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这次好不好?”缩着身体小心翼翼地打量温柏言,他今天神清气爽,应该已经把昨晚那些“杯具”的事情给忘掉了吧?
“你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怎么会怪你,小丫头心思还挺多,这个点怎么不上班跑这里来了?”
“我下班……”
温柏言狐疑地看了她半晌,“酒还没醒?”
舒茼连连摆手,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是身体有点儿不舒服,艾总监就放我回去休息了。”
温柏言了然,退后一步道:“我正好要走,送你一程吧。”
“这……”“怎么好意思”五个字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见温柏言已经转身,道:“我去开车,你在公司门口等我。”
舒茼盯着温柏言消失的方向呆了老半天,怔怔地想要不要顺道请他吃个饭?毕竟吐了人家一身,这实在是一件太窘的事情。
温柏言的车里飘着古典的轻音乐,与他的气质十分吻合。舒茼偷偷打量了他一会儿,忽地失神,脱口而出道:“你真的有三十六岁了吗?”
温柏言愣了一下,随即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笑得这样孩子气的他,哪里像三十六岁的人了?年龄果然也是会骗人的。
“我的确三十六岁了,你表姐可没骗你。我这个年纪当你叔叔正合适。”
“我才不要你做我叔叔。”舒茼小声咕哝,听到叔叔两个字让她打心底不舒服。
舒茼跟自己较了一会儿劲后才想起还没有做最重要的那件事,立刻来了精神,直接开口说:“温总,我请你吃个饭吧,当作是我向你赔个不是。昨晚真的不好意思。”
温柏言正欲开口,舒茼已经抢在他前头道:“你千万不能拒绝啊,要是不请你吃这顿饭,我肯定吃不下睡不着好一阵子。”
他微微蹙眉,嘴角的弧度却越发大了,“有这么严重?”
“非常严重。”舒茼肯定地回答。
小丫头的样子逗乐了温柏言,一脚踩下刹车,点头说:“那就周末吧,成全你,免得以后你瘦了一大圈全赖我身上来。”
舒茼一阵失神,原来温柏言贫起来比笑起来更孩子气。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舒茼只得干笑两声后沉默,可是车子为什么停了?身边的人居然也不声不响,她疑惑地去看温柏言,发现温柏言也正看着自己。
00“怎么不走了?是车子出了什么问题?”
温柏言朝车窗外努了努嘴,“你到了,还是这不是你家?”
舒茼一听马上就窘了,回头一看,这可不就是她家吗?脸刷地全红了,忙开门下车,差点儿没把自己绊倒。
“这是我家,谢谢温总送我回来,温总再见。”舒茼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太丢脸了,她居然在他面前丢两次脸。
“好好休息。”温柏言眼睛含笑,看她进屋才又驱车离开。脸上的笑容久久没有散去,还真是个可爱又有趣的丫头。
周五的傍晚,原本的晴好天气忽然乌云密布,不多时就下起了倾盆大雨。艾玛出去开会迟迟未回,办公室里的女同胞聚在一起聊八卦。
舒茼本来是不喜欢聊八卦的,总觉得在背后说别人太损,可今天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温柏言。
其中一个比舒茼还晚来公司的小女生问道:“我们温总究竟是不是三十六岁啊?怎么还嫩得跟个小伙子似的,他到底结婚了没?”
结婚两个字迅速钻进舒茼耳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覆盖到了她大脑的各个角落。她也不由得挪了挪位置,加入她们的讨论里。
同事A说:“当然没结婚,我来公司几年了,从没见过他的太太或者女朋友来公司找他,别说,我们温总那脸,还真能骗得无数少女团团转。”
同事B说:“听说他有个曾经交往过十年的女朋友,可惜后来分了。我们温总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愣是不打算结婚,那女人觉得等不下去了,分手后转眼就嫁给了别人。女人哪,十年的青春付诸东流,想想就觉得心疼。”
小女生惊讶地“啊”了一声,“难道温总是不婚主义吗?可他不像是那种让女人等了十年还不肯结婚的不负责任的男人啊。”
同事A又说:“小姑娘,知人知面不知心哪,可别看人家长得帅就觉得是王子了,这可是现实人生,不是偶像剧。”
“难道温总喜欢的是男人?”角落里的同事C冷不丁冒出这句话来。
舒茼一口水喷出来,咳得脸红脖子粗。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有这么诋毁自己老板的吗?
同事A和同事B同时干咳了几声,表情各异,但传达出来的信息却是一样的——她们还真的曾经怀疑过。只不过从来没人敢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整个办公室瞬间鸦雀无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谁先出声谁就是罪魁祸首似的。
舒茼尴尬地说道:“难道他连女朋友都没有吗?应该不会吧?”
温柏言这种条件的男人若没有女朋友,那全天下的女人都是瞎子了。
同事A最先反应过来,摇头说:“据说没有。”
小女生一副受伤的表情,挫败地叹气,“不会真是同性恋吧?”
“怎么可能?”舒茼下意识反驳,说完后才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她凭什么那么肯定啊?
幸好这个时候艾玛回来了,聚集在一起的人纷纷散开。舒茼看了看艾玛,发现她脸色不好,这个时候去招惹女神的结果就是死。正想缩回自己的桌前,艾玛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却说道:“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舒茼当场石化,看看周围人同情的目光,明白这回遭殃的铁定是自己了。这几天心思全放在周末了,难道是工作上又出了什么纰漏而自己没有发现?
舒茼等着艾玛看完桌上所有的文件,艾玛一抬起头,她就如临大敌,立刻绷紧神经。
“你好像很怕我?”艾玛原本冰封的脸稍有缓和,嘴角若有似无地牵起一抹笑。
“没有,绝对没有。你这么亲切我怎么会怕你呢?”
“那你怎么表情僵成那样?连我让你坐你都没听见,站了这么久不累?”
艾玛刚才让她坐过吗?怎么她一点儿都不记得,还是真紧张没听见?
艾玛托着下巴又开口:“周末晚上的时间腾出来,跟我一起去一个时装展。”
“可是周末我……”
艾玛根本没给舒茼拒绝的机会,看似无意实则语气强硬地说道:“你可是我的助理呀,不会这么不给上司面子吧?”
身份压人,她混饭吃的小小助理哪有说不的权利。舒茼耷拉下脑袋,恹恹地回答:“知道了,其实周末我也没什么事。”
原本想着会跟温柏言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偏偏这个程咬金她还拒绝不得。
艾玛看上去相当满意她的回答,大手一挥让她出了办公室。
舒茼这才发现整个办公室里已经空无一人,她竟然在艾玛办公室里待了将近两个小时,刚过下班时间。
可是要怎么跟温柏言说?本来是她约人家的,结果现在又放人家鸽子。舒茼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决定打探打探情况再作安排。
谁知温柏言却先来了电话。舒茼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她接起来,电话里传来温柏言特有的嗓音:“是舒茼吧?”
舒茼觉得自己的名字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听过。她木讷地点点头,半晌才发现对方根本看不见她。“是的,温总,我是舒茼。”
一阵轻笑传过来,他又说:“半天没声音,我还以为打错了。是这样的舒茼,周末晚上我临时有事,不能赴你的约了,你看咱们改天怎么样?”
接到电话的欣喜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失落淹没,原来打算失约的并非只有她一个。
舒茼闷闷地应了一声,最后连怎么挂电话的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温柏言说一定有机会的。什么机会?一起吃饭还是一起干什么?
心里分明是有些埋怨他的,可她压根就没有理由埋怨,即便温柏言不来这个电话,到最后她仍是要失约的。她在意的不过是谁先放谁鸽子而已。
艾玛口中的时装展定在市中心的高档饭店的大型宴会厅进行。舒茼赶到的时候门口已经被各路人士挤得水泄不通,她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挤过去,又发现会场内的人实在太多,根本不见女神的影子。
闪光灯,绚丽的舞台,各种模特,舒茼承认自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大场面,之前就听闻这个时装展是由国内某新晋设计师举办的,那是第一个打入国际市场并且得到认可的服装设计师,难怪会有那么多人来捧场。
目光一闪,舒茼总算挤到了与人交谈的艾玛身边。艾玛在这个圈子里也算小有名气,认识的人自然不少,她优雅得体,看得旁人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
舒茼跟着艾玛就座,才没一会儿,忽然用力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看,那个刚才在不远处一闪而过的人影,不是温柏言是谁。他口中的事情难道也是这次的时装展不成?若真是那样,这缘分牵扯得可真是深。
艾玛忽地探过头来,低语几句:“忘了告诉你,老板也会出席。”
话落,温柏言已经在艾玛身边的位置落座,见到舒茼,眉心微微一挑,随即转过视线,仿佛他从来不认识她一般。
他是怎么做到可以装作不认识般看都不看她一眼呢?舒茼的心仿佛缺了好大一个缺口,怎么都填不满。
T台上的模特在展示什么时装她压根都不记得,一整晚过得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反复都是温柏言淡漠如冰的神情。她终于认识到,这才是平常的温柏言,偶尔在她面前显露孩子气的他才是非正常情况下的他。
结束时将近凌晨,舒茼一直跟着艾玛等在大堂门口。艾玛没有告诉她究竟在等谁,但舒茼自有身为助理的本分,至少上司没有说她可以下班,即便累死她也没法走人。过了四十多分钟,才有一辆车缓缓停在她们面前。车窗摇下,露出昏黄光线下温柏言略显疲惫的侧脸。
舒茼一惊,下意识地后退,可已经来不及了,艾玛很自然地抓住她,“走,难得老板肯亲自送我们回家,千载难逢的机会千万不能错过。”
“不……不用了。这里离我家很近,我走走就到了,你们去吧。”
“是吗?”艾玛狐疑地看向她。
舒茼忙点头,“是的,很晚了,你们赶快回去吧。”她不着痕迹地把艾玛推上副驾驶座的位置,关上门的那一刻,心都空了。
车子渐渐远去,舒茼呆呆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往家走。街道上已经少有人,整个城市寂静无比。舒茼觉得心有些冷,温柏言居然真的开车离开了。她对他来说,真的只是和陌生人一样,他在公开场合甚至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温柏言又不是全世界,她凭什么要被他的态度左右心情?舒茼愤愤地想着,以为心情能开朗一点儿,过后才发现比刚才更糟。
西悦的话猛地钻进她脑子里。难道是真的有那么一点儿喜欢温柏言了?舒茼猝然顿住脚步,用力摇头。不会的,她才不会这么随便喜欢上一个男人,还是个老男人。
路过十字路口的时候舒茼听到有喇叭声在自己身后响起,她回头瞥了一眼,银白色跑车在身边停下。车内的人缓缓开启车窗,露出一张俊朗的脸,尤其是他偏西方化的五官,让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很刚毅。
舒茼迅速在脑子里搜索一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转身想走。
“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安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去。”他的表情极其认真,完全不像那种随便与人搭讪泡妞的公子哥。
可谁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何况她根本不认识他。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舒茼懒得搭理他,欲走,又听他说:“还是你觉得我对你别有企图?”
“任何一个正常女孩子在这种时间被你这种男人搭讪都会认为你是有企图的。”舒茼语气不善,把温柏言带给她的愤懑全送给了面前这个不知道是谁的男人。
路灯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漆黑的眼睛微微一闪,说:“你不认识我?”
“请问你是哪位天王又或者是哪个名人需要全世界都认识你?”
男人居然扑哧一声笑出来,耸了耸肩说:“你还真有意思,真不需要我送?”
“不需要”三个字来不及说出口,突如而来的低沉男声已经代替了她的回答:“我送她,不用麻烦时先生。”
舒茼和车里的男人皆一惊,舒茼惊讶的是这个声音居然是温柏言的,以至忽略了温柏言对那男人的称呼。她蓦然转身,眼睛正好撞进他幽深的瞳孔里。他含着笑,虽然蹙着眉,可还是掩盖不了与生俱来的儒雅气质。
“原来是温先生,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就后会有期了。”银白色的跑车在黑夜里迅速画出一条弧度,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舒茼定在原地傻傻地问:“你们认识?”
“有些交情,走吧,该回家了。”他拍拍她的头,掌心微凉。
舒茼没动,又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温柏言看看她,理所当然地回答:“来接你。”
来接你。真温暖的三个字,可是这个时候竟然温暖不了舒茼的心。舒茼想起刚才他头也不回地开车离开,他不知道他也许是无心的举动却刺伤了她。
“我自己可以回去。”舒茼嘟哝了一句,绕过他想走。心里分明有一个声音在警告她不该闹这么无聊的别扭,更何况她是他的谁,有什么权利和资格跟他闹别扭?
手腕蓦地被人攫住,他略带粗糙的指腹与她的皮肤贴合,惊得她一动不敢动。舒茼低垂着眼睑,原来所谓心动就是这样子的。只要很简单的一个动作或者一个眼神,就能让你止不住地欢喜和期待。
但是温柏言,我怎么能对你有期待?
“又耍小孩子脾气,这么晚,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走,我送你。”
温柏言这么和颜悦色地跟她说话,再坚持下去似乎有些无理取闹。舒茼撇撇嘴,跟着他上了车。
一路无言,静静地盯着窗外,第一次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她转过头看他,他专心开着车,刘海贴着额头,鬓角打理得十分齐整,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十八岁的外貌,三十六岁的年龄。
“后天晚上有没有时间?”温柏言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对上她探究的目光,忽然一愣,她歪着脑袋打量他的模样在昏暗的光线下甚是可爱,像个孩子一样。他看得失了神,仿佛回到多年前,那些有阳光和温暖笑容的美好时节。曾经他也小心翼翼地珍藏过一个女孩子简单纯粹的笑容,后来还是不小心弄丢了她。命运这种东西,无常难测,当你以为会一辈子的时候,转瞬便是离散。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相信所谓的天长地久。假如爱了十年的人都能舍得与你分离,还有什么感情是可以长久的?
舒茼被他盯得寒毛直竖,冷不丁打了一个哆嗦,说:“应该有。”想想又加上一句,“正常情况下有。”
“嗯,知道了。”他淡淡地回答,加快了车速。
舒茼懵了。知道了,然后呢?温柏言的沉默告诉舒茼,没有然后了。她索性闭目养神,既然看不懂这个男人,那干脆就不要看,省得惹自己心烦。
她原以为那只是温柏言一时兴起的问话,那天后来他淡漠的态度更让她不敢有半点儿非分之想。于她而言,温柏言是天使,她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凡人,天上地下,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可有时候,你越没有贪念,越有惊喜等着你。比如,在公司楼下众目睽睽中坐上温柏言的车。
舒茼瞪着他,两天不见,他的下巴处已经冒出点点胡楂,纵使如此,他看上去还是十分干净整洁。
温柏言把菜单往她面前一推,说:“丫头,等下想吃什么尽管点,当作我失约的补偿。”
“那既然是你想补偿,在哪里吃是不是该由我来决定?”
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洁白的牙齿笑起来,“你说得对,本该由你定地点,现在换地方应该还来得及。”
舒茼笑笑,眨巴着眼睛,拉着温柏言迅速离开。
二十分钟后,温柏言尴尬地坐在了街头的露天小吃摊里。对面的舒茼呼啦呼啦吃得不亦乐乎,从开吃后压根没再看他一眼,他忍不住弯了眉眼,“你慢点儿吃,谁跟你抢了?”
舒茼这才瞥他一眼说:“这麻辣烫一定得趁热吃,不然就没味道,吃不到它的精华所在了。咦?温总你不吃?”
“我不习惯吃辣的,你吃得开心就好。”他笑着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温柔起来,舒茼呆呆地看着,脸竟然不由得烧起来。
该死,这个男人真是随时随地都喜欢放电,关键是他还不自知。
“慢点儿吃,不够再要。”温柏言看她吃得欢快满足,心情也忍不住跟着愉快起来,已经很少有人与他一起吃饭时可以露出这么简单满足的笑容了。
他发现,经过多年,他还是像从前那样贪恋着某一时刻的某点儿温情,抓在手里不舍得放开。
舒茼连忙摆手,“够了够了,再吃就变猪了,减肥很不容易。”
“我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里,难道你没觉得便宜我了?”
“吃什么不是吃,何况这玩意儿我爱吃,比你刚才那什么高级餐厅的东西有味道多了。虽然这属于垃圾食品的范畴,但那些标榜高级食物的东西也不见得有多干净,你说是不?”她笑眯眯地捧起碗小口小口地喝汤,像极了没长大的孩子。
温柏言不得不承认,这是这些年他见过的唯一有些不同的女孩,也是第一次有人把他从高级餐厅拉到路边摊吃东西,而他看到她满足的表情,也跟着开心起来。
自从那人离开他之后,他很少有如此欢愉的心情了。他仿佛在舒茼身上看到了那人少女时期的模样,美好纯粹,不染纤尘。那时,他们都以为在一起就是一辈子。
舒茼被温柏言盯得全身不舒服,咳嗽一声,小声问:“我的吃相吓到你了?”
“没有,饱了吗?带你去个地方。”
舒茼立刻来了兴致,凡是跟温柏言有关的事情她都有一百二十个好奇心,但目光一斜,发现他面前的麻辣烫动都没动一下,所有的笑都顿住。她是不是太自私了?自己喜欢吃就把他拉到这里来,根本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他这么一个儒雅有气质的男子,如何会吃这些街头小吃?
愧疚一下子写在脸上,舒茼拉拉他的袖口问:“你要不要先去吃点儿东西?”
温柏言耸肩,“我不饿,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胃不经常饿,大概是胃功能太强大的缘故。”
那哪是胃功能强大,那是胃被你折腾坏了吧?舒茼暗自腹诽。
“要不要跟上?”他竟然孩子气地拿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
舒茼吃痛,说道:“跟就跟,你以为我怕?”
温柏言挑眉,转身就走。他不需要回头,因为知道身后的人一定会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