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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光明

三位侦探还有许多细节要去调查,所以我独自一人返回了住所。临走前,我在花园里散了一会儿步。花园在庄园一侧,四周环绕着紫杉树,形状修剪得很古怪。园里有一大片草坪,中间放置着日晷仪。正当我漫步在园中时,却突然遇到了一件怪事。

在距庄园房间最远的那一头,紫杉树愈加稠密,形成了一道树篱。树篱的后面是一条石凳,我听到道格拉斯夫人和巴克在交谈。道格拉斯夫人的眼中闪烁着快乐的光辉,巴克坐在那儿,对她报以微笑。一看到我,他俩立刻伪装成很严肃的样子。巴克起身走到我面前。

他说:“你是华生医生吧。”

我对他点了点头。

“你愿意和道格拉斯夫人聊一会儿吗?”

“你把我看成是一个无情的女人了吧?”道格拉斯夫人说道。

我答道:“这与我何干?我先告辞了。”

“请等一下,”那个女人喊道,“你最了解福尔摩斯先生,假如有人告诉他一个秘密,他是不是也必须告诉警方呢?”

“福尔摩斯是一个独立的侦探,”我说道,“他会按照自己的判断来处理问题的。”

说完,我便走开了。

福尔摩斯他们五点左右才回到住处。

当我把在花园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时,他说:“我不想知道他们的秘密。因为如果我们以同谋和谋杀的罪名把他们逮捕归案的话,这两个人会很狼狈的。”

“会是这样的结局吗?”

“不知道。不过我现在要找到那只丢失的哑铃。”

“那只哑铃?”

“整个案子的关键就在于那只丢失的哑铃。”

福尔摩斯继续说道:“巴克是在撒谎,道格拉斯夫人是他的同谋。我们现在的问题就是查出他们撒谎的目的是什么。”

“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凶手从死者手上取下一枚戒指,将那枚婚戒拿走,然后再把这枚戒指放回原处,而且还在死者身旁放了一张奇怪的卡片,这是不可能办到的。”

“那枚戒指肯定不是在他被害之前就被摘去了的。蜡烛只燃烧了一点儿这个事足以证明,死者和凶手并没有进行长时间的交谈。像道格拉斯这样一个胆大的人,会因为别人几句唬人的话而轻易放弃自己的婚戒吗?而且灯亮之后凶手和死者曾单独待了一段时间,这一点是确信无疑的。”

“不过导致死亡的原因是枪杀。所以,开枪的时间一定是在警方赶到之前。”

“现在,我们必须搞清楚一个问题:凶杀究竟是何时发生的呢?直到晚上十点半,仆人们仍在屋里来回走动,所以谋杀发生的时间一定不会在这之前。十点四十五分,仆人们都回到了各自的住处,只有艾姆斯还留在餐具室里。今天下午,我们曾做过一些试验,发现无论麦克唐纳在书房中弄出多大的动静,只要关闭走廊上的几道门,我在餐具室里就什么也听不见。”

“可是女管家的卧室离走廊不远,当麦克唐纳弄出很大的声响时,我在这间卧室里隐隐约约能听得见。当本案发生时,火枪的射程非常短,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做了消声处理,所以声音不会很响,但当时夜深人静,在艾伦太太的卧室里还是可以听得到的。尽管艾伦太太告诉我们她有些耳聋,但她还是在证词中提到,警报响起的半小时以前,她曾听到过砰的一声类似关门的声响。这个时间正好是十点四十五分,我敢肯定她听到的就是枪声,是凶案发生的真正时间。”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那么现在又面临着一个问题:假如巴克先生和道格拉斯夫人不是凶手,那么在十点四十五分枪声响起,到十一点一刻他们按铃叫来仆人的这段时间里,他俩都干了些什么?当他们被枪声引到书房,看见已经发生的惨案后,为何不立即按铃?这就是我们要寻找的答案。一旦找到了这个答案,我们就离结案不远了。”

“我也相信他们是串通好的,”我说,“丈夫死后仅仅几个小时,她竟然能笑出来。”

“不错。单凭这件小事,也会使我认为这是个阴谋。”

“那么,你觉得是道格拉斯夫人和巴克合谋,共同害死了自己的丈夫?”

福尔摩斯说:“我们先来研究一下挡在我们面前的困难都有哪些吧。如果我们设想这两个人因暧昧关系而除掉那个人。可是通过调查,发现道格拉斯夫妇非常相爱。”

“可能是伪装的呢。”

福尔摩斯说:“在你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潜在的危险、秘密组织,也没有什么‘恐怖谷’等。假如正按你所说的,他们编造这一切来掩盖犯罪事实,可是,我们还面临着其他一些问题。那么多武器,他们怎么会选一支截短了的火枪呢?他们怎么能确定枪响之后不会有人来查看呢?艾伦太太把枪声当成了关门声,只能说是偶然。”

“我也觉得很奇怪。”

“如果一个女人和她的情夫合谋杀害了自己的丈夫,他们会立即摘走他的结婚戒指,暴露出犯罪动机吗?”

“这不可能。”

“再说,假如在灌木丛里丢下一辆自行车是你想出来的主意,这么做有什么价值吗?这显然是故意为之,因为自行车是亡命之徒逃跑时最便利的交通工具。”

“我不明白。”

“我们假设那个叫道格拉斯的人,生活中确实存在犯罪的隐私,而这正是他遭到谋杀的根源。我们设想凶手是个外来人,在杀了他之后取走了结婚戒指。但是被巴克和道格拉斯夫人撞见。凶手威胁他们,如果他们将他交给警方,那么将会导致这件耸人听闻的丑事公之于众。于是他们情愿将他放走。凶手逃跑时由于某种原因,认为步行比骑自行车要安全得多,所以他把自行车丢在了灌木丛中后逃之夭夭。”

“这两个人,倒不一定是真凶,在凶手逃离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无法摆脱嫌疑,于是他们做出了这些掩盖事实的事。他们显然是听到了枪声,也在事后拉响了警铃,不过这离案发时间推迟了半个小时。”

“你打算怎么证明这一切呢?”

“如果凶手另有其人,那么他的落网就将是最有效的证明。但如果没有……我想,我要在那间书房里单独待一晚上。”

“你要独自在那里待一个晚上?”

“是的。我已经和艾姆斯沟通过了,他跟巴克不是一伙的。你有带来那把大雨伞吗?”

“在这儿。”

“我借用一下。”

“当然可以。”

“现在,我就等着我的同行们从滕布里奇韦尔斯市回来,他们现在正在追查那部自行车的主人呢。”

警官麦克唐纳和怀特·梅森调查回来时,已是黄昏时分。

“伙计,我承认我曾经对是否果真有个外来人持怀疑态度,”麦克唐纳说道,“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已经调查出了自行车的来历,还了解到车主的外貌特征。”

“听起来,这案子就要结了。”福尔摩斯说道。

“我是从道格拉斯先生曾经到过滕布里奇韦尔斯市这个事实入手的,显然,他是在那儿意识到了危险的来临。如果那个人是骑自行车来的话,他一定是从滕布里奇韦尔斯市来的。我们带去了自行车,给各个旅馆的店主辨认,很快就被伊格尔商业旅馆的老板认出来了。他说车主是一个叫哈格雷夫的人,两天前曾在那儿住下,这辆自行车和一个手提箱,就是他的全部行李。从旅馆的登记簿上看,他是从伦敦来的,但没有留地址。手提箱是伦敦货,里面的东西也是英国制造的,但他是个美国人。”

福尔摩斯说:“请你继续说下去。”

“他既没带任何文件,衣服上也没有明显的标记。在他卧室的桌上,我们只发现了一张本郡的自行车路线图。昨天早晨他吃过早饭就骑自行车离开了旅馆,直到我们去调查此事时,也没有再听到有关他的任何情况。”

怀特·梅森说:“如果这个人想摆脱嫌疑,他就应该立即回到旅馆去。否则他的失踪就必然和这起凶杀案联系起来了。”

“是这样的。他的外貌特征你了解多少?”

麦克唐纳翻开了他的笔记本,说道:“我们把它全都记下来了。那人身高约六英尺,年纪在五十岁左右。他的头发有点儿花白,有淡灰色的胡须、鹰钩鼻子和一张令人生畏的凶残面孔。”

“好,你说的几乎是道格拉斯本人了,”福尔摩斯说道,“他正好是五十多岁,须发灰白,身高也差不多。还有别的什么情况吗?”

“他穿一件灰色的厚上衣和双排扣夹克,外面披一件黄色短大衣,头戴一顶便帽。”

“他身上带枪了吗?”

“这支火枪长度不足两英尺,他完全可以放在手提箱里,也可以轻易地把它藏在大衣里或带在身上。”

“你发现的这些情况对这件案子有什么帮助呢?”

“请相信我,福尔摩斯先生,”麦克唐纳说道,“我在得到这些消息后还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就发出了电报。两天前这个自称哈格雷夫的美国人来到滕布里奇韦尔斯市,随身带着一辆自行车和一个手提箱,箱子里装着一支截短了的火枪,可想而知,他是专程来此寻仇的。昨天早晨他骑着自行车来到这里,大衣里藏着那支火枪。据我们了解,没人看到他是何时来到庄园门口的,不过他来这儿也用不着经过村子,而且一路上骑自行车的人也很多。我们事后在灌木丛里找到的那辆自行车,没准儿正是在那个时候被丢下的,或许他当时就潜伏在这里,窥探着庄园里的动静,等候道格拉斯先生走出来。在咱们看来,凶手在室内使用火枪杀人确实很不寻常,但也可能他本来是打算在室外使用的。因为使用火枪这种武器的好处就在于,它不容易打偏,而且在英国射击运动爱好者聚集的地方,枪声是常有的事,不会特别引起人们的关注。”

“很显然是这样的!”福尔摩斯说道。

“可是,道格拉斯先生却一直没有现身。所以他决定丢下自行车,在黄昏时分向庄园走去。他发现吊桥是放下来的,附近也没有人经过,便利用这个机会溜了进去。他首先看到了那间书房,于是溜了进去,藏在窗帘后面。从那里,他能看到吊桥被拉了起来,也很清楚自己将如何脱身。他一直等到十一点一刻,那时道格拉斯先生正按照惯例巡视庄园,走进了这间屋子。他按事先预定好的计划,在开枪打死了道格拉斯后逃之夭夭。当他想到别人可能会因为这辆自行车而认出他来,对他十分不利时,就没有去找回那辆自行车,而是通过其他办法回到伦敦,也可能是去了他事先安排好的藏身之所。福尔摩斯先生,您觉得这分析如何?”

“很好,麦克唐纳先生,就目前的情况看,你说得很好,也很清楚。这是你认为的一种可能的结局。而我的结论是:案发时间要比现在报告的时间早半小时;道格拉斯夫人和巴克先生合谋隐瞒了一些情况,他们放走了犯人,或者至少是在凶手还没逃走前,他们就发现了他;为此他们伪造了凶手从窗口逃跑的证据,并且很可能是他们亲手放下的吊桥,放走了凶犯。这是我对案子前半部分的解释。”

这两个侦探听后都摇了摇头。

“好,福尔摩斯先生,假如您说的都是事实,那我们就更加无法解释那些令人困惑的难题了。”麦克唐纳先生说道。

怀特·梅森补充道:“道格拉斯夫人这一生中从未到过美洲,她怎么可能和一个来自美洲的凶手有交情,并且包庇这个罪犯呢?”

“我承认确实有一些疑点,”福尔摩斯说,“所以我打算今晚亲自去调查一番。”

“我们能帮得上忙吗?”

“不,我只要在天色漆黑时带上华生医生的雨伞去那儿就行了。还有艾姆斯,他会给我提供一些方便的。我始终在想:为什么道格拉斯先生在锻炼身体时,会只使用一只哑铃?”

凌晨时分,福尔摩斯独自一人查案归来。我那时早已入睡,是他进门时的声响把我吵醒了。

“哦,福尔摩斯,”我喃喃地说,“你发现什么了吗?”

他手里拿着一支蜡烛,默默地站在我的床边。

“我说,华生,”他低声说道,“你和一个精神失常、大脑失控的人睡在同一间屋子里,不觉得害怕吗?”

“一点也不怕。”我吃惊地答道。

“啊,运气还不错。”他说。这一夜我们就再也没说话了。 pOfkGiDToI+H6f9wT4frN2EVOWiYiFjCB+/CDvfs6pwbfEXAL1ja3XgN9Q6wbmf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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