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伯尔斯通是苏塞克斯郡北部边陲的一座村庄,在离这座城镇半英里左右的地方,有一座古老的庄园,叫伯尔斯通庄园。通向庄园的必经之路是一座吊桥,它每天晚上吊起,早晨放下,完全是封建时期的样子。每当夜晚降临,这里就变成了一座孤岛。
在道格拉斯买下它并和夫人住在这里之前,这座庄园就已经多年没有人住了。
道格拉斯总是乐观大度、和蔼可亲、不拘礼节。他看上去很有钱,据说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做过金矿生意。
传闻他的夫人是一个美丽的英国女子,比她丈夫年轻20岁,在伦敦认识了她丈夫。然而,据深知内情的人透露,道格拉斯夫人其实对丈夫过去的生活一无所知。有人说,道格拉斯太太有时显得过分焦虑,每当她丈夫太晚回家的时候,她就表现出极度不安。
还有一个人,叫塞西尔·巴克,是英国汉普斯特德郡黑尔斯洛基市人。案发时他正在庄园里小住。
塞西尔·巴克是个众所周知的光棍,他自己说,他与道格拉斯是在美洲相识的。
他最多45岁,常与主人一起出去兜风,主人不在时就与女主人驱车出游。
巴克与道格拉斯交往甚密,与道格拉斯夫人的关系也非同一般——这种友谊似乎不止一次地惹恼她的丈夫。
老宅子里还住着另外一些人,不过只提两个人就足够了——大管家艾姆斯是个受人尊敬、一丝不苟而又能干的人;而艾伦太太也为女主人分担了不少家务活。
那天夜里十一点四十五分,当地的警局里接到了报案。这个警局的负责人是来自苏塞克斯保安队的威尔逊警官。当时,塞西尔·巴克冲向警察局的大门,匆匆报了案后又回到了庄园。威尔逊警官在几分钟后赶到了庄园,那时时间刚过十二点。此前,他已向苏塞克斯郡当局做了紧急报告。
威尔逊警官到达庄园时,发现吊桥已经被放下,庄园中一片混乱。这时,伍德医生也赶到了,三个人一起走进了那个不幸的房间。
死者仰面平躺在屋子中央,四肢摊开,身上穿的粉红色晨衣下还有一件睡衣,赤脚穿着一双毡拖鞋。受害者胸口上横着一支火枪,枪管在离扳机前一英尺(1英尺=0.3048米)的地方被锯断了。两个扳机用铁丝捆在一起,同时发射,能造成更大的杀伤力。而且显然射程非常短,全部火药都喷到了死者的脸上,他的头部几乎被炸得粉碎。
“什么也不要动,等上边派人来。”警官低声说道。
“几点发生的?”警官说着从怀里掏出了笔记本。
“刚过十一点半,听到枪声时,我正在卧室的壁炉旁取暖。我跑下楼来到那间屋子里也不过半分钟的工夫。”
“当时门开着吗?”
“是开着的。他卧室里的桌子上放着一盏灯,几分钟后,我才把它点上了。”
“你没有看见其他人?”
“没看见。后来我听见道格拉斯太太从楼上走下来,就连忙跑过去把她拦住了,以免她看见这可怕的景象。艾伦太太也来了,她搀走了夫人。艾姆斯赶来后,我们又重新回到那间屋子里。”
“吊桥在夜里不是吊起来的吗?”
“是的,是我把它放下来的。”
“那么说道格拉斯先生准是自杀的。”
“一开始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你看!”巴克把窗帘拉开,一扇玻璃长窗已经完全打开。“再看看这儿!”他把灯拿低了些,照着木窗台上的一片血迹,像是长靴留下的鞋印。
“你是说有人过了护城河吗?”
“正是!”
“那么,如果你在听到枪声后半分钟内就赶来了这里,罪犯一定还在护城河里。”
“我对此毫不怀疑。我的天,当时我要是跑到窗前就好了!可窗户被窗帘遮住了,所以我没有想到这点。接着我听到了道格拉斯太太的脚步声,我就去阻止她走进这间屋子。”
“可是,”这位来自乡下的警官说,“既然吊桥已经吊起来,他又是怎么溜进来的呢?”
“啊,问题就出在这儿。”巴克说道。
“吊桥是什么时候吊起来的呢?”
“下午六点左右。”管家艾姆斯说。
“我听说,”警官说道,“吊桥通常在日落时吊起来。那么这个季节的日落时间应该是下午四点半左右,而不是六点。”
“道格拉斯太太请客人来喝茶,客人没有离开之前我是不能拉起吊桥的。”艾姆斯说道。
“这么说,”警官说道,“凶手应当在六点前进来,然后藏于某处,直到十一点钟行动。”
“道格拉斯每天晚上都会巡视庄园,那个人正在这里,向他开了枪,之后丢下火枪,从窗口逃跑。”
警官从死者身边的地板上拾起一张卡片,上面用钢笔潦草地写着两个大写字母“V.V.”,下面写着“341”这个数字。警官的手中,卡片被来回地翻转着。“V.V.代表什么?也许是某个姓名的开头字母。”
巴克指了指壁炉台上的铁钉盒子,说,“昨天道格拉斯先生用它来挂油画,我亲眼看见他站在椅子上把这张画挂到墙上去。铁锤就是这么来的。”
“我们还是把铁锤放回原处吧,”警官茫然不解,用手搔着头发说道,“这件事情还是等伦敦的警探来处理吧。”
“瞧!”警官兴奋地把窗帘拉向一旁,“窗帘是什么时候被拉上的?”
“那个时侯刚点起灯,”管家回答道:“大概是下午四点钟。”
“一定有人曾经藏在这儿,”警官把灯放低了些。墙角处,长筒靴子留下的泥印清晰可见。
“巴克先生,你的推测得到了证实。凶手进来之后,首先看到的就是这间屋子,他躲在了窗帘后面。凶手其实是要实施盗窃,可是不巧被道格拉斯先生发现,于是凶手就对他下了毒手,然后逃之夭夭。”
“我也是这么想的,”巴克说道,“但是,我们现在应该趁凶手还没走远,赶快封锁镇子。”
警官想了一会儿说:“早晨六点之前没有火车,所以他不可能乘火车逃走。如果他穿着湿淋淋的裤子走在路上,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我们最好别离开。”
伍德医生走过去拿起那盏灯,仔细地检查起尸体来。
“这是什么标志?”他问道,“和案子有什么联系吗?”
尸体的接近前臂中间的地方,有一个褐色的奇特标志:一个三角形套在圆形里,线条的痕迹是凸起的,衬着灰白色的皮肤显得异常醒目。
“这不是普通的文身图案,”伍德医生透过眼镜,目光紧盯着标志说,“我从没见过这种标志。这代表了什么?”
“十年来我不止一次地看见这个标志。”塞西尔·巴克答道。
“我也见过。”管家说道。
“好吧,这和案情没什么关系?”警官说道。
管家指着那只手臂说:“他们拿走了他的婚戒!”
“什么?”
“没错,那枚纯金结婚戒指一直戴在主人右手的小指上,上面还套着一枚带有天然块金的戒指,中指上戴的是盘蛇形戒指。现在您瞧,天然块金戒指和盘蛇形戒指都还在,结婚戒指却不见了。”
“你是说那枚结婚戒指一直戴在另一枚戒指下面?”警官问道。
“对。”
这位乡村警官摇了摇头,说道:“依我看,这个案子最好还是交给伦敦的警方去办吧。怀特·梅森是个头脑灵活的人,他很快就会赶来帮助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