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福尔摩斯全神贯注地观看着近代比利时大师们的绘画。从我们离开美术馆直至走到诺桑勃兰旅馆为止,除了艺术之外他什么也不谈。
“我想看一看你们的旅客登记簿,您不介意吧?”福尔摩斯对诺桑勃兰旅馆的前台接待说道。
“一点儿也不。”前台接待说道。
“华生,”我们一起上楼时,他继续低声说,“那些监视亨利的人,并没有和他住在同一个旅馆里。”
当我们快走到楼梯顶时,迎面遇上亨利爵士走来,他看起来很生气,手里提着一只满是尘土的旧高筒皮鞋。
“还在找您的皮鞋吗?”
“是啊,先生。可是现在我又丢了一只旧的黑皮鞋。”
“什么?”
“我一共有三双鞋,新的棕色的、旧的黑色的和我现在穿着的漆皮皮鞋。今天我又丢了一只黑的——喂,找到没有啊?”
来了一个惊惶不安的德国籍侍者,说道:“没有,先生。”
“福尔摩斯先生,请原谅我拿这种小事烦扰了您……”
“我倒认为这是一件很值得注意的事。”
我们愉快地吃了午餐。
“我要到巴斯克维尔庄园去。”
“什么时候?”
“周末。”
福尔摩斯说道:“我觉得您的决定还是明智的。我有充分的证据,您在伦敦已经被人盯上了。”
摩迪默医生大吃一惊,问:“被盯上了?!被谁?”
“我们也没有搞清楚。在沼地附近,有没有留着又黑又长的胡子的人?”
“没有……嗯,让我想想看……啊,对了,查尔兹爵士的管事白瑞摩是留有连腮黑胡子的。”
“啊!白瑞摩在什么地方?”
“他总管那座庄园。”
“我们最好证实一下。”
“怎么证实?”
“发一封电报,写上‘是否已为亨利爵士备好了一切’,到巴斯克维尔庄园,交白瑞摩先生。再发一封给格林坪的邮政局长,就写‘发白瑞摩先生的电报务交本人。如不在,请回电通知诺桑勃兰旅馆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这样,晚上之前我们就可以弄清了。”
亨利说道:“摩迪默医生,这个白瑞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们家负责照看这所庄园已有四辈了,他和他的妻子很受人尊敬。”
“白瑞摩从查尔兹爵士的遗嘱里究竟得到哪些好处?”福尔摩斯问道。
“他和他的妻子每人得到了500镑。”摩迪默医生说道,“请不要这样怀疑,因为他也留给了我1000镑呢。”
“真的吗?还有谁得到了呢?”
“遗嘱上还分给一些人小笔款项及捐给公共慈善事业一笔大款项,余产归亨利爵士。”
“还有一个问题,摩迪默医生,假若我们这位年轻的朋友发生了什么不幸的话,谁来继承这笔财产呢?”
“财产会传给远房的表兄弟戴斯门家里的人。杰姆士·戴斯门是威斯摩兰的一位年长的牧师。”
“您见过杰姆士·戴斯门先生吗?”
“见过,他来拜访过查尔兹爵士。我还记得,他拒绝从查尔兹爵士那里接受任何产业。”
“亨利爵士,您应该马上到德文郡去,但您决不能单独去。”
“您打算让谁陪我去呢?”
福尔摩斯用手拍着我的手背说道:“如果我的朋友愿意的话,再也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巴斯克维尔就抓住了我的手。
“啊,华生医生,”他说,“如果您能到庄园去陪我,我真是感谢至极。”
“我很愿意。”我说道。
“那么,除非我另有通知,星期六我们就在车站会面。”
当我们正站起来告辞时,亨利突然冲向屋角,从橱柜下面拖出一只棕色的高筒皮鞋。
“正是我丢的鞋!”准男爵喊了起来。
“这真是件奇怪的事,”摩迪默医生说道,“午饭以前,我在这屋里仔细搜寻过了。”
那德国籍侍者被叫来,可是他说什么也不知道。怪事真是接二连三地发生。
在我们坐车回贝克街的时候,福尔摩斯沉默不语地坐着。刚要吃晚饭就有两封电报,第一封是:
“顷悉,白瑞摩确在庄园。巴斯克维尔。”
第二封是:
“依指示曾去二十三家旅馆,未找到被剪破之《泰晤士报》。甚歉。卡特莱。”
“我的两条线索算是都完了,华生。”
这时,门铃响了,门一开就进来了一个举止粗鲁的家伙,显然他正是我们所要找的那个人。
“我接到总局的通知,说这里有一位绅士要找No.2704车的车夫!”他说道。
“先生,您的姓名和地址可以告诉我吗?”
“约翰·克雷顿,住在特皮街3号。”
“现在,克雷顿,请你告诉我那个跟踪我朋友的乘客的情况吧。”
那人有点不知所措了:“呃,我不太了解,但那位绅士曾经和我说,他是个侦探,叫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刹那间福尔摩斯惊愕得一言不发,然后,他又纵声大笑起来,“华生,真是妙极了。还要请您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搭上了你的车,以及后来的事。”
“九点半的时候,他在特莱弗嘎广场叫了我的车,他说如果我服从他的指示,他就给我两个金镑。我们首先赶到诺桑勃兰旅馆,在那里一直等到两位绅士出来并雇上了马车。我们尾随着他们的马车,直到停在这里附近。我们等了一个半小时。后来有两位绅士由我们旁边步行过去,我们就顺着贝克街跟踪下去,并沿着……”
这时,福尔摩斯插言道:“这我知道了。”
“当我们走过了摄政街约四分之三的时候。车上那位绅士打开了车顶滑窗,向我喊着让我尽快将车赶向车站。他给了我两个金镑。”
“你能再形容一下他吗?”
马车夫挠了挠头皮,说道:“啊,我看他有40岁的样子,中等身材,比您矮两三英寸,他衣着像个绅士,蓄着黑胡须,剪得很平整,面色苍白。”
“好吧,给你这半个金镑。”
“先生,谢谢您。”约翰·克雷顿笑哈哈地走了。
“我们的第三条线索也算是断了。”福尔摩斯耸了耸肩,说道,“但愿你在德文郡运气能够比在这里好一点,但是那会很危险,华生,你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