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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全军斗志昂扬,很多人叫嚷着即日南下,直取王郎的老巢——邯郸。
可刘秀却不敢贸然行动。
因为,在常山国东北部的真定县内,还雄踞着王郎的十万大军!
不过,话说回来,要说这十万大军属于王郎,却又不完全准确。
为什么这么说呢?
直接掌握这十万大军指挥权的人是真定王刘杨。
这个刘杨,说起来,他和刘秀还是同宗叔侄——刘秀是汉景帝刘启的第七世孙,而刘杨则是汉景帝的第八世孙。
俗话说,“花花真定府,锦绣太原城”,真定府自古繁华,刘杨一家世袭真定王,一百多年下来,根深叶茂,财源滚滚。
王莽篡汉废除宗室,刘杨的王爵虽被废除,但在真定当地人的心目中,他依然是无冕的“真定王”。
新莽垮台,各地割据势力此起彼伏,王郎、刘林、李育、张参等人在邯郸起兵,刘杨觉得王郎的大腿粗,就高举大旗跟着响应,利用自己在真定的影响组建起一支十万人的队伍,一跃成为河北最具实力的宗室之一。
无视这样一支队伍的存在,直接去攻打邯郸,显然是极不明智的。
那么,能不能把这支队伍争取过来呢?
刘秀决定让手下的骁骑将军刘植去对刘杨进行游说。
刘植是常山郡昌城县人,与刘杨是旧交,而且,刘植是在昌城刚刚归附刘秀的新人,由他现身说法,比较有说服力。
果然,经过刘植的一番劝说,刘杨动心了。
刘杨是个聪明人,他早有耳闻刘秀在昆阳十三骑破百万雄师的威名,现在又亲见刘秀在短短一个月间所取得的巨大战果,料定此人能成大事。
他同意了刘秀的请求,但,他有一个前提,这个前提就是,刘秀必须和他结为姻亲。
开什么玩笑?!你姓刘,人家刘秀也姓刘,而且,论辈分,你还得叫人家一声叔叔呢。
刘植看着他,愣愣地不说话。
刘杨说,我有一个外甥女,名叫郭圣通,长得温秀可喜,待字闺中,就想许配给大司马。
原来是这样。
刘植一口答应。
刘植并非不知道刘秀发出过“娶妻当如阴丽华”的爱情宣言,但他更清楚,刘秀是个政治人物,绝不会因为儿女私情而耽误国家大事的。
当年,刘玄杀害了刘縯,可谓血海深仇,可刘秀若无其事,继续在刘玄手下效力。
用牺牲阴丽华正妻之位的代价,换来十万雄兵,这样的交易,刘秀绝不会拒绝。
事实也是如此。
面对刘杨开出的条件,刘秀眉头都不皱一下,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几天之后,在刘植的精心策划下,刘秀披红挂彩,在众人的拥簇下进入了真定城。
刘杨心花怒放,亲自在府门口迎候。
这天,城里处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刘杨喜不自胜,兴起之至,撸起衣袖,在众宾客跟前击筑高歌,博得喝彩声阵阵。
觥筹交错中,刘秀似乎看到了马踏邯郸、刀劈王郎的那一刻……
其实,刘秀并不知道,形势的发展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得多。
要知道,王郎起事,刘玄也急啊。
你想,王郎称帝,到处造谣说刘玄愿意去掉尊号,奉王郎为正朔,他刘玄能不急吗?
刘玄诏令尚书仆射谢躬领兵数万人渡过黄河讨伐王郎,无奈王郎势头强劲,数度交手,败多胜少,最后一次几乎全军覆没,谢躬不得不仓皇撤出河北,将残兵败将驻扎在河东郡,聊以自保。
刘玄恼羞成怒,令鲍永为代理大将军,率领精兵数万集结在河东、并州一线,责令其会同谢躬从南面袭击邯郸。
由于道路阻隔,这些,刘秀全不知道。
所以,当刘秀再次发起进攻时,王郎已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窘境,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刘秀进展很顺利,一路高歌猛进,接连攻克了新市﹑真定﹑元氏、防子、鄗城诸地。
在鄗城,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鄗城守将开城出降,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刘秀高高兴兴地予以接纳,将军队开入城中。夜里,悲剧发生了,城中的大户苏公悄悄打开了城门,将早有准备的王郎大军引入城中。黑暗中,无数人的脑袋被砍落地下,要不是在馆驿边宿卫的前将军耿纯率部死战,将偷袭的王郎大军赶出城外,恐怕刘秀性命不保。
刘秀拿下了鄗城,离王郎的统治中心邯郸已经很近了。
这就宛如一把尖刀已经靠近了王郎的心脏。
对王郎而言,死亡的气息已清晰可辨。
为了阻止刘秀南下,他不得不把重兵屯驻于邯郸北面重镇柏人(今河北省邢台市)。
柏人城下,双方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大战。
刘秀一军,长于野战,攻城器械缺乏,连攻数日不下。
刘秀无奈,只好将柏人团团围住,一如当日兄长刘攻打宛城。
战事陷入僵局。
但柏人毕竟不是宛城。当日,宛城在刘的围攻下,不过一座孤城,外无援兵,内乏粮草,虽然坚守了几个月,最终不免人心崩溃,开城出降。
现在的柏人有后方邯郸的支持,粮运不绝,兵员补足,越打越有精神。
倒是刘秀,粮草大多从信都运来,路途遥远,僵持的时间越长,越感吃力。
怎么办?
要打破这个僵局,自己就得率先变招。
刘秀决定变招。
他下令弃柏人不打,先东取广阿(即河北省隆尧县),北收钜鹿(今河北省平乡县西南)。
柏人鏖战日久,王郎安置在广阿的守军做梦都没料到刘秀会突然掉转兵锋杀向自己,猝然看到天兵神降,不由得慌了手脚,四散溃逃。
刘秀几乎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广阿城。
驻军广阿的夜晚,弯月如刀!
刘秀心情烦躁,披衣秉烛,察看地图。
不看还好,越看越心烦,不由得对着邓禹喟然长叹道:“天下郡国如此之多,时至今日,我不过才得其一!你先前却说平定天下不足为虑,是不知创业艰辛啊!”
邓禹安慰道:“方今海内淆乱,人思明君之情,犹赤子之慕慈母。自古兴起的帝王,只在品德厚薄,不在地盘大小。”
刘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