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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郎在邯郸胡搞乱搞之际,刘秀和他手下的文臣武将正在北赴真定途中。
刚听到王郎占据邯郸称帝的消息,刘秀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慌张。
在他看来,王郎不过一个摆摊算命的先生,一条小泥鳅,能掀得起什么样的风浪?!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北上,沿路开展宣慰招抚工作,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刘玄更始二年(公元24年)正月,他们来到了卢奴(今河北省定县)。
在这里,他遇上了生命中的另一个重要人物,正是这个人物的出现,刘秀最终得以马踏邯郸,刀劈王郎,一举夺回了河北大局的主动权。
这是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姓耿,名弇,字伯昭,长安右扶风茂陵人。
茂陵就是西汉武帝刘彻的陵墓,位于现在西安市西北四十公里的兴平市城东北南位乡茂陵村。
扶风是长安的屏障,北面是匈奴的地盘,当年汉高祖刘邦本着拱卫都城的目的,多次将一些二千石以上官吏、资产百万以上的地主富商豪杰迁至此地。所以说,能成为扶风的居民,都是有些身份的,而能住在皇帝的陵墓旁边,是一种尊贵的荣耀。
也由此可见,耿弇的先祖是很有地位的。
耿弇的父亲耿况,就是上文提到的上谷郡太守。
刘玄即位之初,曾派使者到全国各地进行招抚。被派到上谷郡的使者不识时务,收了耿况的印绶不还,结果被耿况手下的功曹寇恂教育了一顿,夺回了印绶。
也正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刘玄开始对派出的使者不放心,推敲再三,才定下刘秀作为出使河北的最终人选。
耿况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物,少时酷爱读书,曾到长安太学就读,博通儒家经典,名动长安三辅。
在太学,耿况结识了青年王莽!
从太学毕业,耿况只担任了西汉朝廷的一个小小郎官。
而到了新莽朝,耿况得到王莽的青睐,一下子被拔擢为上谷郡太守。
上文也提过,王莽改制中,改了很多地名和官名。他把西汉的上谷郡改为“朔调郡”,太守改称“连率”。
耿况的上谷郡太守称为“朔调郡连率”。
高官厚禄,飞黄腾达,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
可耿况却不这么认为,他惶惶不安,日子过得很不踏实。史书称:“况自以莽之所置,怀不自安。”
王莽属于篡改窃位,由他封赏的官职也就来路不正。
所以当刘玄的使者到了上谷郡,耿况是愿意接受招抚的。
这年二月,耿况接到刘玄迁都长安的消息,便派儿子耿弇带了礼物到长安给刘玄道贺。
耿弇是耿况的长子,人称“大耿”,年少好学,熟习父业,尤好将帅之事。
他按照父亲的指示,带了数十名随从,押送着礼物,沿官道南下,没想到,刚到宋子城,出事了。
王郎称帝,所有的官道都被封锁了。
耿弇只好停下,准备另想办法。
可是王郎那封登位诏书的感召力太大了,和他同来的两名上谷郡官员孙仓、韂包,读了王郎的诏书,一致提出:“长安刘玄政府是伪政府,人家刘子舆才是成帝的帝位合法继承人,舍弃邯郸正统不去,千里迢迢跑去长安跪拜伪主刘玄做什么?”
耿弇勃然大怒,按剑怒斥道:“刘子舆弊贼,卒为降虏耳。我到了长安,向圣上陈述渔阳、上谷兵甲之利,朝廷大军从太原、代郡出击,我再回上谷发突骑出击,消灭这伙乌合之众,一如摧枯拉朽!你们看不清形势,族灭不久也!”
孙仓、韂包表面上是听从了耿弇的意见,内心却去意已决,夜里趁耿弇睡了,便指挥心腹手下,席卷了所有财宝投奔王郎去了。
耿弇一觉醒来,发现手下的人跑得一个不剩,奉献给刘玄的礼物全部丢光,顿时傻了眼。
这就是教训啊,年轻人。
就在耿弇愁眉不展之际,有人告诉他:刘玄更始朝廷的大司马刘秀已经到了卢奴城(今河北省安喜县),还在继续招安巡视,打理政务。
得!耿弇一拍脑袋,掉头北上去找刘秀。
刘秀见了耿弇,还没察觉出这个年轻人的巨大潜力,不,确切地说,是他另有心事,就没怎么把耿弇当回事。
现在,王郎的气焰遮天,周围的形势已经悄然发生变化了。
刘秀发现,现在每到一个地方,迎来的都是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
他意识到,是王郎那赏金十万户的高价收购起作用了。
也是从这刻开始,他才发现自己已置身于王郎势力的汪洋大海中,不要说工作成效,自己的生命安全都已经得不到保证了。
他决定转往蓟县(今北京市),毕竟这里离河北政治中心邯郸远一些,危险系数会低一些。
然而到了蓟县,他还是感受到了那种如影随形的危险。
在这里,没有夹道相迎的官员乡绅,没有围观欢呼的老百姓,他所遇到的,是一道道冷漠的目光。
刘秀甚至觉得,这是一个危机四伏的是非之地。
刘秀的猜想不错,王郎已经弄清楚了他的行踪,正大发兵马直奔蓟县而来。
形势如此,该当如何?
邓禹的意见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是,兵呢?
刘秀虽然戴着一顶“破虏大将军”的帽子,可手里并无一兵一卒!
不过,除了“破虏大将军”外,他总算还有另一顶“行大司马事”的帽子,可以自行征兵。
事情还没糟糕透顶。
邓禹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提议就地征兵。
征吧,征吧。
形势如此,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刘秀将征兵的艰巨任务交给了王霸。
之所以说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是因为刘秀并不相信能在蓟县这个险恶之地征聘得到士兵!
也正是不相信,他才选择了王霸。
在过去的日子里,王霸总能给他带来惊喜。
然而这次,不知应该说他是猜对了还是猜错了。
史书上说,王霸到了街上,树起了招兵买马的大旗,放言要跟王郎一搏,结果“市人皆大笑,举手邪揄之,霸惭而反”。
蓟县征兵,成为了一场闹剧,也成为了贻笑天下的笑柄,要抵挡王郎是谈不上了,看来只能逃命了。
可是,往哪儿逃呢?
北面是匈奴人的地盘,东北面是乌桓、鲜卑人的天下。摆在刘秀面前的,只有向南或向西北两条路。
可是,连耿弇这样的毛头小子都说了,“今兵从南方来,不可南行。”王郎从邯郸发兵南来,你说你往南边逃,可不是自投罗网!
看来,只能往西北方向的上谷郡逃了。
耿弇鼓动刘秀说:“渔阳太守彭宠,是你的同乡;上谷太守,是我家父。发此两郡控弦万骑,邯郸不足虑也。”(注:渔阳在今北京密云一带,上谷则在今天的河北省张家口市宣化区)
话虽如此,刘秀却不能接受耿弇的建议。
从蓟县到上谷坑深路远,道路难行,前面还有居庸关天险,一旦受阻,则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且,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你代表不了你父亲,更代表不了渔阳的太守彭宠,你说发兵就发兵,他们能同意吗?
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耿况和彭宠选择支持王郎,那么经过这一番翻山越岭,到头来不过成为了他们进献给王郎的一份大礼。
综合上述考虑,刘秀的意思是带领大家南归。毕竟,政治经济中心是在洛阳、关中一带,自己又是南方人,只有冒险南下,才能死中求生,有所发展。
邓禹、冯异等人表示赞同,他们说:“死尚南首,奈何北行入囊中!”不愿逃到北面受人掌控。
看见大家说得这么直接,刘秀轻轻摇了摇头,指着耿弇说:“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在北面也是有后台的,你们看,这就是我们的北道主人!”——这话算是对热情好客的耿弇的一种安慰,刘秀南归的主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