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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个月的努力到底没有白费。
刘秀以自己的信义和恩德征服了很多人,不断有人公开或半公开地来投奔、归附于他。
比如说,骑都尉宋子人耿纯,自从见了刘秀一面,就被刘秀雍容华贵的气度折服,再看到刘秀官属带领的军队法令制度与众不同,就主动跟刘秀套近乎。
还有一个重量级的人物,此人姓邓,名禹,字仲华,南阳新野人,是个早熟型的少年英才,史称其“年十三,能诵诗”。
当年刘秀到长安游学,邓禹也在长安,两人是同学。邓禹有一双过人的慧眼,识人、知人,总觉得刘秀不是寻常之辈,倾心结交。
刘玄登位,也听说了邓禹的贤名,多次派人上门请他到宛城去做官。
而在邓禹的眼中,刘玄只是一个庸碌无为之主,岂肯屈从?他断然拒绝了刘玄的邀请,闭门读书,足不出户。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当他听到刘秀独领“破虏将军代行大司马事”到河北做宣慰工作,料定刘秀到了急需用人之际,于是从家中动身,步行赶往河北,拄着拐杖乘船渡过黄河,一路历经艰辛,辗转了无数座城市,终于在邺城追上了刘秀。
刘秀看到了邓禹,顿感如虎添翼,高兴万分。
他抱着邓禹说:“刘秀得蒙朝廷专派,来河北做宣慰招抚工作,你不远千里来找我,非常感谢。你这么做,是想讨份差使做吗?”
邓禹淡淡一笑,说:“做官并不是我平生之愿。”
刘秀的笑容凝固,惊奇地问:“请问你的平生之愿是什么呢?”
邓禹正色答道:“我平生之愿就是追随在明公您的左右,努力建得尺寸之功,将来明公威德加于四海,我的名字能跟着您的不朽业绩永垂于竹简之上。”
刘秀大感欣慰,用力捶着邓禹的肩头,哈哈大笑,将他留下,晚上住在一起,抵足长谈,一起讨论天下大事。
邓禹说:“更始帝刘玄现在正紧锣密鼓地策划着迁都长安,长安虽称表里山河,有金汤之固。而崤山以东一带的形势尚未明朗,赤眉、青犊等流民军,动辄就能够聚集数万之众,声威赫赫。长安的三辅地区,同样有很多心怀异志的人,他们往往借助流民军的力量假号称帝。刘玄自起事以来少有挫折,朝中大事都由身边的权臣决断,这些权臣偏偏就是一些平庸之辈,起兵造反志在钱财,很多行动纯粹是意气用事,贪图一时之快,不是忠良明智之士,缺乏深谋远虑,难以复兴汉室、安定百姓。现在四方分崩离析,形势洞若观火。明公您虽有建籓之功,犹以不能建功立业为忧。而今之计,不如广招贤才,收揽英雄,安抚民心,建立高祖那样的大业,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以明公之才操劳天下,依我看来,区区九州天下,不足定也!”
一席话,正说到了刘秀的心坎上,欢喜不尽,将邓禹视为肱股之臣。
耿纯、邓禹之外,还有一位文武双全的牛人,也在这时候投奔刘秀。
该牛人姓贾名复,字君文,南阳冠军县人。
贾复少年习文,专攻《尚书》。
他勤学好问,才学过人,惊动了舞阴县一个名师,该名师对自己的门人赞道:“贾君文的容貌志气如此,又勤苦学习,有将相之器。”
时逢乱世,很多读书人没法清静读书,学业中断。
贾复也一样。
他弃文入仕,在王莽政府做一名小小的县掾,专门负责到河东运盐。
有一次,遇上了盗贼,同行的十多人都弃盐车而不顾,四下逃命。
贾复一介文士,拔剑而起,手杀数人,惊散盗贼,将盐车一辆不少地押运回县衙,人们始知其武勇的一面。
下江兵、新市兵横行南阳,被义军弄丢了官职的贾复聚集了几百人,在羽山自称将军,后又入刘玄更始集团混过一段日子。
听说刘秀在河北招贤纳士,便前来投奔。
刘秀见到贾复,大喜,称他是将帅之器,任其破虏将军督察盗贼之职。
贾复骑来的马又瘦又小,刘秀立刻命人将自己车驾的马分了一匹赏赐给他。
有人抱怨刘秀说,真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贾复何德何能,刚来就担任这样的要职,恐怕难以服众,请求改任补鄗尉的职位。
刘秀笑着说:“算了吧你,贾督有击敌千里的威风,刚刚任他职务,不能擅自更改。”
从这一天开始,贾复和邓禹成了刘秀最为得力的左膀右臂,后并称开国双雄。
除了邓禹、贾复外,来投奔刘秀的还有一个不速之客。
此人属另类枭雄。
之所以说其是枭雄,是因为他好奇门异术,仗义行侠于赵、魏一带,多结交列强、豪杰,好打抱不平,且有一颗唯恐天下不乱之心。
而说他另类,是因为他向刘秀进献了一条耸动天下的大计。
本来,刘玄更始政权东取洛阳,西定长安,声威大振,群雄归心,就连盘踞在青州号称八十万的赤眉军也甘愿臣服。赤眉军首领樊崇就亲自领了二十多名高级头目到洛阳献表请降。但刘玄更始朝廷目中无人,只将他们封为列侯,徒有虚爵,并无封地。这就严重地伤害了樊崇等人的自尊心!
要知道,王莽当年为了招降赤眉军,就开出封王,割青、徐二州为世袭封地的价位。
刘玄小儿居然拿豆包不当干粮,认为樊崇等人不过都是些过气人物,只是简单敷衍应付了一下,就不加理会了。
恼羞成怒的樊崇等人趁刘玄更始朝廷忙着迁都长安之际,溜了。
他们竟又重新纠合起分散在濮阳的三十余万赤眉军。
虽然较之前的八十万少了一大半,但仍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强大武装。
可以说,赤眉军的去向将会影响天下的走势。
有了之前荼毒青、徐二州的先例,与赤眉军仅一河之隔的河北地区人心惶惶,所有人都担心赤眉军会渡过黄河,蹂躏河北。
刘秀是河北地区名义上的最高长官,面对赤眉军的潜在威胁,坐立不安,却又有心无力,只能听天由命。
这位枭雄就针对这点,献出了一条可以除掉赤眉军的妙计。
他对刘秀说,赤眉军不识兵法,在濮阳临河而居,我们只要在上游的列人县境内掘开黄河河堤,以河水灌入,赤眉军就算有百万之众,也都全部喂了王八。
好一条妙计,不,是好一条毒计!
刘秀听得寒毛倒竖,毛骨悚然。
要知道,黄河河堤一旦掘开,河水汹涌,人力再无从控制,黄河以南广大地区将成为一片泽国,遭殃的不单单是赤眉军,更有千千万万的无辜生命!
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刘秀岂能去干?!
刘秀断然不从。
来人乘兴而来,碰了一鼻子灰,悻悻而去。
说起来,这人也是刘秀的远房亲戚,他和刘秀一样,都是汉景帝刘启那一脉传下来的,名叫刘林,是原赵缪王的儿子。
他走后,刘秀给他的评语是:心术不正!
刘秀没有料到,就是这个心术不正的刘林,因为自己的一时之仁,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正是这场风暴,使得河北大地动荡不安,无数生命化为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