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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当传奇旖旎走来

娉婷伊人,迷醉红尘烟霞,误将传奇轻踏。

时光深处,任她笑靥如花,惊艳几度年华。

无尽的旧时光总是氤氲着陈年的醇香,就像一张泛黄照片里的嫣然伊人,可以印证垂垂暮年曾拥惊艳、惊鸿;就像一把油纸伞,曾路过落花、青苔,见证故人雨巷里的等待与流连;就像一台留声机,将记忆的音符连成妩媚和斑驳,后用失真的旋律放出彼年的旖旎夜色或是日出日落。

于是,无数人让怀旧替代憧憬。希望复刻时光,重新度看一场自己未能亲历的风花雪月与似水流年;希望所有的过错抑或是错过都能被岁月温柔以待;更希望那曾被称为传奇的女子能续写永久的传奇。

1903年11月7日,陆小曼出生在上海市孔家弄。她的一声啼哭搅动了一汪静水,摇碎了云烟幻化的沉寂,一段专属于她的传奇缓缓开启。那些爱看风景的人开始看向了这里,艳羡着她家世的显赫,更欣羡她与生俱来的繁华底色。

陆氏一族自古便是名门,历经数载传承、数年修增的《樟村陆氏宗谱》便清楚地载录着悠悠岁月里的陆氏传奇。从大汉开国功臣陆贾,到唐朝名相陆蛰,从壮岁从戎的陆游,到负帝投海的陆秀夫……时至今日,陆氏依旧兴盛,陆家人也始终荣光。

陆小曼的祖父陆荣昌是晚清朝议大夫,在太平天国起义时为避战乱,举家由常州一带迁居到了上海。那时的他已是官余虚衔、手不握权,却依旧以正义之姿济民解困,将钱财分发给饱受战乱之苦的民众,用一颗悲悯的心赈灾怀民。也因如此,他得到了人们的极大尊敬与感恩,甚至在其去世十余年后,时任民国大总统的黎元洪还亲笔为他题写匾额:“饥溺为怀”。

先辈们或是骁勇善谋,或是厚德载物,或是刚毅坚卓,抑或是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他们将这些才德融入血脉,期待一代代地传承,一代代地锻造不朽。因为阅过那些艰难的因缘际会和付诸心绪心血的辛劳辛酸,所以作为后人的自然不会辜负。

陆小曼的父亲陆定同样优秀卓越,他是晚清举人,后被清政府公派前往日本留学,与曹汝霖、袁观澜、穆湘瑶等民国名流同班。在早稻田大学就读期间师从伊藤博文,并因其聪颖、勤奋成为伊藤博文最为得意的弟子之一。

陆定承袭了祖祖辈辈的满腔赤诚,怀着爱国热血与报国志向,陆定参加了孙中山先生的同盟会,在回国后立刻加入了国民党,并与国民党元老吴玉章、章太炎等人交往密切。陆定可谓真正的上层名流,与他往来的都是军政要员,而他结交的也皆是富商巨贾。

之后,陆定还出任了赋税司长,掌握着北洋政府的财政大权。在政局最为动荡的时期,陆定以他精准的度势眼光、非凡的行事魄力,毅然辞官下海。在募集了大量资金后,他创办了“中华储蓄银行”,开启了我国银行界“零存整取”的新时代。陆定也因此资产倍增,陆家成了名副其实的显赫豪门。

陆小曼的母亲吴曼华,亦为名门之后。她是常州白马三司徒中丞第吴耔禾之长女,其上祖吴光悦做过清代江西巡抚。因自幼生长于烟雨江南,自然柔情婉约。吴曼华德才兼备,她好古文,可谓“六艺经传皆通习以,不拘于时”。她的纤纤素手,能撞水撞粉,能行云流水,继而绘出一幅幅巧密而精细的水墨工笔。因为才情横溢、气质佳妙,再配上一副清丽容貌,吴曼华便成了江浙一带无人不晓的才女。

贵族的血统、显耀的家世,都是专为陆小曼而铺筑的底色,只等她来尽享那一切与生俱来的富贵荣华。幼年的陆小曼在鲜衣美食里渐渐成长,父母虽将其视为珍宝般呵护,却也不会违背原则肆意娇惯。

母亲总是会用上流社会的淑女标准去要求年幼的陆小曼,不单是思想准则上的教化,甚至严苛到了垂眼蹙眉间的尺度是否合乎礼数。通过母亲的言传身教加之身体力行,陆小曼的举手投足间俨然有了吴曼华的风韵,颇具名媛的气质姿态。

在陆小曼6岁那年,全家从上海搬至了北京,年幼的她自然不解离乡之忧,而是在期盼中眺望着北京古都,笃信着那里定有着别样的精彩。抵达北京的那一刻,果然是与摩登上海截然不同的风景,古朴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震撼得让她屏息,小小的她不知是被什么吸引,恍然间却被震慑得出了神。

安顿之后,便是将自己融入北京的气质。时至次年,7岁的陆小曼被父亲送进北京女子师范大学附属小学读书。启蒙之初,她便有些隐隐地与众不同,陆小曼总是会先同龄人一步学会新知识,会轻易记住相对生僻的文字,会完整地诵出一首新学的儿歌。

陆小曼本就生得白皙俊俏、眉眼带笑,加之逐渐显现的聪颖、灵动,皓齿善睐,很快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父母、老师或是同龄人都对她很是照顾喜欢。所以总角之时,她言笑晏晏;直至豆蔻芳年,她仍是庸中佼佼。

母亲吴曼华从不为之自喜,她依旧重视对陆小曼的培养,为了让女儿尽早成为名副其实的淑女名媛,吴曼华“剥夺”了陆小曼同其他孩子在一起玩的时间,将她带进书房,习古文、描丹青。那时的陆小曼脑海里始终铭刻着这样一展画面,母亲端坐于桌前,手持素笔,将胸中臆想誊绘于宣纸,书房里有金粉金沙深埋的宁静,而那屋外却是风雨琳琅。

陆小曼觉得那样的母亲是柔和兼济刚毅的,却又是极美的。所以当母亲要求她习画时,她没有丝毫的不愿,而是希望自己也能成为那至美画卷里的至美风景,抑或是临摹至美风景的安静画者。

人说时光残忍,总能不着痕迹地摧毁或是苍老无数绝美容颜。可常常时光也是友善的,它几度悉心雕琢,数番耐心打磨,而后呈现出一部惊世瑰丽之作。悄然成长的陆小曼便是友善时光里最华美的作品,她娇俏美丽,冷艳而明媚。

15岁的陆小曼初长成,非常美丽。父亲陆定跟从着上流社会的风气,将她送进法国人办的贵族学校圣心学堂读书。虽然高昂的学费让许多人咋舌瞠目,可陆定没有丝毫不舍。他要让陆小曼接受最先进的教育,做名流中的名流。

新的生活即将开始,新的风景也正在被憧憬……

这段有些闲散的时光,简洁而纯净,美好得连虚度都可以被原谅。懵懵懂懂的她似懂非懂地成长,在庸庸散散的时光被人记起又遗忘。那时的她因绚丽的底色而彰显不凡,但安静的流年还是给了她一段平凡,却难料后来的她比那显耀的底色还要扎眼,也因此一生再难得不凡。

物转星移不知是谁的安排,它是否也带来了如水时光里的如花美眷?泛黄的老照片又落满尘埃,可照片里那嫣然巧笑却清晰可见。油纸伞已被雨打穿,可路边青苔却与每个故人都打了个照面。留声机再唱不出声音,却也因历久而更加珍贵。至于那些我们惦念的传奇,则是几度弥新,再几度续写传奇。 1uA856QE66hgy9aK/p7sOMfQVWrDIrdN7mrXGeLoZKWfcaDuWHSe6mo8TEAuTDOQ



2.衣香鬓影正贪欢

鼎盛青春,曾拥诗酒年华,几度扬鞭策马。

珠帘半卷,袖舞水墨潋滟,谁言韶光轻贱。

透过指尖看着天,仿若连阳光都被掌控,或是撒漏于指缝跌上眼睑,或是被指尖遮住,只能窥见湛蓝的片天。幼年的陆小曼便总是喜欢寻一个晴朗的天气,独自坐在门楣下,安静仰头,细看指缝里的天空。阴、明、晴、暗,都能由她随意变幻,亦如此时自己因家富势足,便以为“拥有”与“掌控”是理所应当。

每每笙歌归院落,便是灯火下楼台;纵使帘外浓云似墨染,栖身九华灯下便自不知寒。殷实的家境,姣好的容颜,陆小曼拥有的一切都让人无比欣羡。加之那袖中笼得朝天笔,画日归来又画眉,这样的她又怎会不高曼倨傲。

陆小曼所在的圣心学堂是一所极为典型的名媛学校。在此时的中国,禁锢女性数千年的封建枷锁渐渐被松动,男权社会所推崇的“夫为妻纲”、“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腐朽伦常也正在被轰轰烈烈的女学运动推翻。

此刻,许多思想开化的有识名流,也早早预见了这一趋势,他们纷纷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学堂,陆定便是其中之一。法办的圣心学堂开设了英文、法文、钢琴、舞蹈、油画、礼仪等课程。这些对自幼便接受淑女教育的陆小曼来讲并不陌生,但圣心学堂教会陆小曼的全然不只这些。

从初次有些胆怯的当众演讲,到能够出口成章辩才无阂。从站在舞台上因表演生涩而无人喝彩,到成为主角用不怒自威的气场博得满堂彩。从只愿提工笔绘出金粉金沙的宁静,到学会游泳、骑马,动静皆宜。

生来便聪慧伶俐的陆小曼,在这里也依然出类拔萃。无论英文还是法文,她都能说会写,标准而流利。她除了能将西洋的钢琴弹奏得或铿锵或恬静,还能将中式戏曲把握得“离形而取意,得意而忘形”。她可以绘出一纸锦丹青的富丽明快,又能用油画绘出浪漫主义的色彩。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这位多才多艺又气质如兰的妙龄女子。在周围人或是倾慕或是嫉妒的瞩目中,陆小曼更添了一份高曼。渐渐飞逝的时光将陆小曼打磨得愈发光彩照人,终于她成了最为耀眼的存在。

凡是有陆小曼出席的晚宴或聚会,她便是满场独一无二的焦点。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柔情绰态、罗衣璀璨。提唇含笑,亦能惊为天人。圣心学堂成了专属于她的舞台,一场名为“陆小曼”的风潮也正席卷而来。

某日,一位外国贵宾来到圣心学堂参观,漫步于学生作品的陈列长廊,观看着孩子们或尚欠火候、或构图参差的画作。突然,一幅山水油画闯入了他的眼底,在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那虽是幅西式油画,却处处彰显着中式的风范和意境。

外国人自然很难理解数千年沉淀下的“山为德、水为性”的修为意识。不过好在艺术是没有国界的,那构图中似有咫尺天涯,又有致远宁静。气韵、格调、底蕴、色调、形神兼备。

这位外国友人与眼前的画作似邂逅老友般一见如故,他无从按捺内心的激动,直接向同行的校长提出恳求,说希望能收藏此画。校长眼见自己学生的作品能得到如此认可与青睐,也很是自豪,举手之劳的成人之美他欣然应允。最终,在校长的几番推辞下,外国贵宾还是支付了两百法郎给校长作为酬谢。而这幅惊艳之作的画者,便是陆小曼。

再到后来,陆小曼已经有了一众的追随者。美貌而卓殊的她自然周身散发着摄魄的魅力,大家开始称她为“皇后”,无论她行至哪里,就算是游园看戏,前前后后也会有数十人跟从,帮她提包,或是加持外衣,而她则走在最前,高傲至极。

陆小曼更是幸运的,各种各样的际遇总会眷顾她。北洋政府外交总长顾维钧希望圣心学堂能推荐一名精通英、法双语、又才貌出众的女孩去外交部从事接待外国使节的工作,此刻风头正盛的陆小曼自然在所有人心里都成了不二人选。

陆定夫妇也认为这是一个锻炼女儿能力的极好机会,便皆表示赞同。于是,年仅18岁的陆小曼便经常应外交部邀请去接待外宾、参加舞会,并担任随行翻译。时而落落大方,时而万种风情;可以雍容大雅,又有绰约风姿。很快,陆小曼的名号便响彻了北京城。

最为人所称道的便是陆小曼的聪慧与机警,同父亲一样,她也有着一颗赤诚的爱国之心。在从事外交翻译的3年里,她曾几度遇见出言不逊、辱华、蔑华的外国人,每到那时难掩气愤的陆小曼都会得体地用自己的智慧与圆滑,让对方或是哑口无言或是心悦诚服。

某次,陆小曼陪同外宾们一起观看国粹文艺表演。可许多外宾对这种形式的艺术表示难以欣赏,更有甚者,直接无礼地质问陆小曼:如此糟糕的表演,怎么可以搬上舞台!

陆小曼听后,愤懑难平,她未料到如此尽情尽礼的招待换来的却是对方的嘲弄讥讽,甚至直接质疑了中国的戏曲国粹。陆小曼面带礼节性的笑容,回敬了一句:“这些都是我们国家的特色节目,只是你们看不懂而已。”或许是感受到了陆小曼的微怒,又或是意识到自己措辞上的不妥,外宾有些歉意地看了看陆小曼,而后安静而认真地看完了整场表演,试着品味陆小曼口中戏曲的精妙与底蕴。

一次,著名的法国将军霞飞来华,陆小曼做他的随行翻译。在检阅我国仪仗队时,霞飞发现仪仗队的动作很不整齐,这对军事素养极高的霞飞来讲是不可容忍的。他不禁奚落道:“你们中国的练兵方法大概与世界各国都不相同吧!”

陆小曼的爱国之心被狠狠地刺伤,她备感汗颜羞惭,却又不甘就此认同。“没什么不同,全因为你是当今世界上有名的英雄,大家见到你不由得激动,所以动作无法整齐。”陆小曼用机敏的回答化解了尴尬,霞飞将军也不再纠结于眼下仪仗队无章的步履,而是欣喜于中国人热情的欢迎,自此也对中国有了好感。

活跃在社交舞台上的陆小曼不卑不亢,用自己独特的魅力引得无数人注目,她则在其间游刃有余,用夺目的光芒宣扬着专属于她的美好。

连顾维钧也曾当着陆定的面对朋友们直言赞叹:“陆建三的面孔一点儿也不聪明,可是他女儿陆小曼小姐却是那样漂亮、聪慧。”虽是被好友揶揄,陆定却没有一丝尴尬,反而为自己女儿的优秀而倍感骄傲。

这浮世有宁静有喧嚣,它们是两种风景、两个至极,陆小曼却是喧嚣里的宁静,宁静里的喧嚣。她可以安放灵魂,画一幅水墨工笔;亦可以锦衣华服,舞一曲流风回雪。她可以身段婀娜,唱一支京剧昆曲;亦可以笑语嫣然,只一句便化戾气为祥和。

繁华的盛年里,她带着芬芳开了花。睥睨双眸的冷冽、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是她的狡黠与高傲。云想衣裳花想容的美貌,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玉容,都是她的绝世面容。衣香鬓影正贪欢的陆小曼已是“天然妙目、正大仙容”。 mvmoGic6ka/s5tzQPmvDoaMeyDT1Vou2fDlV/7SFV1coY4G3mdvXekGGM5HFEKd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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