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擦肩,却生生记下了你的容颜,从此所有美丽都不叫惊艳。
重过阊门,竟恍恍然邂逅你于暮霭,你无心打扰我却万事更改。
青春正是最好的时光,女儿绮年玉貌,金似衣裳玉似身,颜如秋水鬓如云。男儿扬鞭策马,酒狂自负,谓东君以春相付。
那时,在所有人眼里,陆小曼与王庚便是世间最相配的风景。没谁比谁妖娆,没谁较谁逊色,也便应当琴瑟相和。
王庚始终记得那只一眼的惊心动魄……
那天他去陆家拜访,正和陆定先生谈得兴起,突然房门被推开,一张挂着笑意、眉眼潋滟的面庞直直闯入了他的视线。若用惊艳来概括,则显笼统,若用震撼来形容,却不恰切,王庚暗自想着原来这便是惊为天人的容颜。
可那女子在见了他后,连忙换了另一副笑颜,不似刚才的自然美艳,却仍有一番恬淡怡然。陆定向他介绍:“这便是小女小曼。”王庚刚想要与那女子说上几句,可她却在礼貌地招呼后匆匆告别。在王庚眼里陆小曼此举颇有几分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的意味,或许是因自己的出现,让那女子因倾心而羞赧,才慌张躲进了闺房。
王庚暗自想着,全然忘记了刚刚与陆定相谈甚欢的话题。陆定自然也看出了几丝端倪,直接问王庚是否对女儿陆小曼有意。王庚恳切地不断点头,说对陆家小姐早有耳闻,如今一见则更是倾慕喜欢。
王庚,出生于1895年,大陆小曼7岁。长相气宇轩昂,谈吐清雅不凡。他也同样出自名门,祖辈曾做过大官,只是到他这一辈不再显赫如初。王庚虽出身名贵,却并非纨绔子弟,他自小便立志要重振门庭,所以他格外努力刻苦。无论读书、处世,刻刻都要争当人先。
皇天不负,王庚终于用自己的努力重塑了自身的命运。在1911年从清华大学毕业后,他被保送到美国留学,相继在密歇根大学、哥伦比亚大学、普林斯顿大学就读。1915年,在取得普林斯顿大学文学学士后,王庚又转战西点军校攻读军事,并且一举考入了西点军校的精英班。
所谓“精英班”便是西点军校里最好的班级,王庚所在的精英班,一共只有5名学员。自古英雄相惜,五人都足够优秀卓越,他们的感情也就格外深厚,更是以兄弟相称。值得一提的是,日后那个二战中欧洲盟军的统帅、美国第34届总统——艾森豪威尔,便是这五人中的大哥。
在西点军校的学生档案中,校方曾这样评价王庚:“完美的学生与极具亲和力的人,西点军校以他为荣。”王庚的优秀由此可见一斑。
时至1918年,在外留学8年的王庚载誉而归。那时的中国正值军阀割据混战,各方势力都在对难得的人才发出邀请。王庚凭借着深厚的学识、名校的履历、西点军校精英班的背景,以及文武兼备的才能,成了时下最炙手可热的人才,风头正盛。
刚刚回国,他便被政府聘为巴黎和会中国代表团上校武官兼外交部外文翻译,前往巴黎为在一战中成为胜利方的中国争取权利。在那期间,王庚结识了同在巴黎和会周边呼吁中国权益的梁启超先生,并得到梁启超的赏识,收其做了弟子。从法国归来后,王庚又即刻被任命为航空局委员,并于1921年荣升为陆军上校,那时他刚满26岁,可谓前途无量、风华正茂。
后来,由于王庚所表现的出众才干与能力,使得各方势力竞相争夺,都希望将他纳入麾下,为己所用。奉天的张作霖、江西的孙传芳等,更是对王庚重金邀请。只短短几年时光,王庚果真凭借着自己的能力重振门庭,成了最前途无量的耀眼名流。
年纪轻轻便如此优秀,任谁都会对他的未来充满信心。陆定对王庚更是满意,在他看来,王庚便是那个自己寻觅已久的乘龙快婿。同时,王庚也无一例外地满足了陆小曼对夫婿的全部要求。
陆定反复思度着,陆小曼与王庚一个是仙容如花、一个是倜傥风流,说是郎才女貌也毫不为过。陆小曼能奏乐章,泼水墨,一舞惊鸿,王庚善写文章,又通国是,亦能提剑纵马。这世上或许再寻不到如此般配的眷侣了吧。
彼时,将自己关在房内的陆小曼有些焦躁,她知道客堂里的那人是为何而来,这种陌生人的登门拜访她已然见怪不怪。而真正让她难安的则是父亲看那人的眼神,还有那人不凡的气场。
陆小曼极少从父亲陆定眼中看到关乎肯定和赞扬的神情,可她注意到当陆定看向王庚时,却包含、甚至超过了赞许的全部深意。而那王庚更是与以往上门提亲的富贵名流截然不同,他周身散发着正气,凛然而威严,并非泯泯众人已。
一种宿命之感油然而生。陆小曼对那人没有喜欢亦没有厌恶,她甚至开始安慰自己,无论早晚总会有走入婚姻这一步,如若那人能得到父母的认同,定是极为优秀,自己也便没必要做无谓的反抗。至于所谓自由,有人一生都活在束缚之中,自己潇洒了十余年,往后的时光也就不必强求,仔细想来,竟有释然。
时至如此,仍是自然,没有谁错谁对,孰是孰非。王庚始终惦念着陆小曼,一次又一次重复回味着初见那一刻她的美艳。仿似如沐春风,仿似四月早天里的云烟。就连她匆匆逃走,足下生风,那残存在空气中的芬芳,也被王庚认为是她刻意遗落的“蛊惑”,撩拨着他的心弦,让他对着余味着了魔。
怨就怨她的遁逃,让他误以为那是她的回应,他们已经情投意合。于是,一切便成了无从挽回的一切。怨就怨她的自我安慰,认同了他人对自己宿命的定夺,不再做着自由的梦,而是与岁月握手言和。
女人如水,总是柔弱,所以就连陆小曼这样的女人,也难逃柔弱的牵绊。她也会渴望一丝柔情,憧憬一片柔软,希望被妥善安放、细致保存、悉心照顾、温柔相待,所以也便听之任之了岁月的安排。
时光的棋局就此布下,没有善意的提醒,告诉她该何去何从。一道山岭将她一生分隔,曾经沧海而今桑田,没人成全她的有始有终。她深锁的城门被那一人缓缓开启,自此开始缓缓浮沉,却不知那人究竟是过客,还是归人。
谁在谁的年华里刻下错误的真情,谁在谁的无情里添了一笔多余的浓情。本是良辰美景奈何天,却只能问上一句赏心乐事谁家院?难赋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