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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年住在一个梦里

文/沈佳英

听说

梦的出口

我们若按图索骥地走

是否就能找得到

——萧亚轩《地下铁》

你注视着熟睡中的少女,想到的是“不修边幅”,起码不应该再有这般孩子的姿态。她偶尔会露出甜甜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扬。你觉得这笑容似曾相识,你记起曾在初生的婴孩终日沉睡的脸上看到过。你困惑了,这少女,是自己?你轻而易举地进入少女的梦境,你看到她不停地跑啊跑啊,跑过大片的田野,跑过破败的学校,跑过那座寺庙。你终于想起这是童年的某条街。

她跑在你童年的街道。

她奔跑的样子像是永远也不会停下来,你叫她,海海。你不知道她的名字,但你发出的音节让她驻足,你走过去,看到她没有焦距的眼睛。

我一直在阳光下,他们告诉我世界很亮,很安全。但我渐渐盲了双目,是阳光灼伤了我的眼睛,但是谁会相信呢。少女缓缓说出这些。忽然辽阔地笑,额头落满善良和忧伤的痕迹,你恍然觉得这是你出走多年的记忆。

你再次困惑了。

少女再次跑起来,你看见她跑进那十里花海,漫天漫地的花朵摇曳成一支熟悉的歌谣。你无力起来,你想告诉她这只是你的一个梦境啊。但随即想起她是个目盲的孩子。世界在她眼里都只有一种颜色。你微笑,那么多的时候,你都希望自己能盲掉。

你看到少女飞翔的姿势似一只离群的鸟,落寂的样子。你想起曾热爱的一首诗,你努力地回想,试图把它背出来。可你想不起来一句,它像是虚空的风,马上消失殆尽。

你在少女消失出视线的时候想起自己的名字,你从字形和音译上比较小木和海海,由此得出结论,你们不是同一个人。你忽然松了一口气,这种动作或者说想法连自己都莫名其妙。事实上你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当然这只是无关紧要的疏忽。

你往回走,路过那个村庄的时候,又感到了非比寻常的熟悉。你觉得在某年某月某日你一定也这样走过,你搭错了车,顺便下错了站,总之一切巧合让你在那天以同样的步伐走过这里,那天你走得精疲力竭但心情畅快。你目睹过那些风景。

你又经过那些坟墓,你像每一次一样迅速地跑过,又不可避免地回过头去看,自然它们还是安静的,你在真切地经历一种路过,不管是第一次还是第一百零一次。

你觉得那段出走的记忆正在回来,你不明白为什么是这个时候,但它们确实是在纷至沓来。它们沉重起来,但你不要丢了它们。

你在寻找,一直在路上,门开了又关,不断地进进出出,你不记得是在哪一扇门里看到她们的,然后笑起来,原来你也在这里。这是谁爱听的歌呢,你记不起了。你亦想不起她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哪天你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她们了。你继续寻找。你觉得对这样找到又分开的重复已经失去了耐心。

你在难过的时候开始期待远方安慰的信件,在落日下看到天空像是谁在未名湖畔泼墨的山水,你拾起落叶可是看不懂没有字的信。你记得谁说过如果压得太重,到了负荷的极限,就会哭出来,可你没有眼泪。

谁说,我并不想如此明白地暴露出我绝望的心情。

那段出走的记忆,就真的再也没有回来过。

你却不醒。

你继续走着,路过家的时候你向里面望去,你觉得这一眼望得极像告别,这里有某种提示,你于是经过它,义无反顾地前行,房子渐渐消逝。你看到的是里面说话的一幕,他们为何用小木称呼那个女孩,你不得其解。她在笑,她的笑容很遥远,仿佛远在另一个星球。

你路过曾经的校园,你看到那间熟悉的教室,那些少年依旧是你认得的模样,他们在说笑。你却走不进去,在门外傻傻地哭。

你开始把路走得荒凉。你像可怜的小奥利佛逃往伦敦一样,不可避免地遭遇饥饿和寒冷。你幻觉般地看到你童年的寺庙里一心一意笑着的弥勒佛和凶神恶煞的罗汉。你学着把饥饿和寒冷当作一种习惯。效果显著。

你在赶路了。

天空下起了白花花的碎银子,似记忆里那场经年不散的大雪。你才知道已经走到了冬季,那个黑衣男子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说,船即将启航了。你于是跟着他走,你们在暮色四合中终于看到了船。你太疲倦,很快在船上睡着。

你梦见那张画,黄色的基调,满目的书和窗边落寂姿势的盲女孩。你想,你可以在那里住上几年。

翌日,你醒来,看到甲板上站着的男孩,眼神里面大雾弥漫的样子,像是海海多年前失明的双目。

男孩坏坏地笑,你就是北木。

嗯。你点头。

你知道我们是去哪里吗?

嗯?

未明之地。男孩的眼睛明亮起来。

你住在了船上。偶尔看书的时候海风翻起几页书,你就会抬头,看到海鸟振翅的样子像是在吟唱传奇。日子过得波澜不惊,你误以为今生便是这样开始的。

我曾经为了一张信纸跑到火车车厢上,车正在开。上面被厚厚的白雪覆盖,风很迅疾,夹杂雪,我举步维艰。那张纸早已不知去向。我看到那个穿着破旧衣服的老人,他正往火炉里加柴,他扔过滑板,让我过去。

男孩说到这里停下来,仿佛已经深陷旧事。他的眼睛又变成蒹葭苍茫的样子。你觉得他的叙述像极了你至今喜爱的一部电影。

让我看看那个铃铛。你说,你觉得越来越好玩了。你一直只是贪玩的孩子,亦贪恋风景,因此也做过许多错事。但即使是长大以后,也一直以孩子自称,只因孩子可以轻易获得原谅。

相信的人才可以听见。他说。

我知道。你不耐烦。

你把铃铛放在耳边,轻轻摇动,你竟然忐忑了。你听到熟悉的金属的碰撞时,终于大舒一口气。你竟还是相信的。

相信什么?圣诞老人?

你终于还是决定告别,你要的便是一再离开和上路的热情。

你们约定好,比比谁先长大。

你正在忘记大海。却依然相信,春天,那些海会全部醒来。 DCpFGQXizAhIJWoHM8pFsQPH6jmXT0a8JYzl5ZzEUI5FbMbtZd2TU1kG9Q+pPz3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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