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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之前

文/秀伟君

人厌恶某种物件,推到一边即是。可是如果人厌恶一个爱护自己的人呢?

林语堂这句话是把人推到了一个角落,他等待的答案或许只有故事里的你我才能解答。

成长,老生常谈,大抵是在父母口中“人家的孩子比你成绩好”“人家的孩子多会体谅父母”诸多比较中渐渐被搁浅,湮没在了一泓海湾里。少年们在蔚蓝中游荡,在“仍是孩子”和“变成大人”的海平面露出湿漉漉的头颅。

我和泽显因为一场暴风雨结识,我借给他雨伞,二人偕行至小区门口,才发现原来彼此的家仅仅只有一墙之隔。家住在相邻的楼道,加之又分别位于相邻的班级,此后二人逐渐熟悉起来。

十几岁的少年身体里总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

一同上学,一同放学,一同溜进网吧,似乎将我们之间的默契无限扩大。每当网吧里来了片警查未成年人的时候,泽显总会很熟练地叫我先从他找好的通道溜走,我看到了他游戏里还没打完的怪物,之后在网吧外祈祷他快点出来,往常在我买回两瓶可乐的时间便已能看见他斜靠在柳树下面等我。

但并不是总那么走运。

“这次的怪物比较难打。”说着摆出无所谓和遗憾的表情,我看着我妈从警察局里把泽显带了出来后,一脸疲惫地他对我悄悄地说。

因为害怕自己的父母会怪罪,我只好拜托自己的妈妈到警局里假扮泽显的家长。这一出戏演得还算成功,母亲在路上对着我俩唠叨了很久,看着泽显走进自己家的楼道,我心里的石头顿时落地。

回家后,母亲自然给了我颜色看。从这,我妈认识了这个叫作泽显的少年。

小区是医院的家属区,所以小区里所有的长辈几乎都从医。骨科大夫爸爸和护士妈妈的组合,让从小顽皮的我在重重紧缚下却变得越发叛逆。

不过母亲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并没有因为这一个小小的意外而“认清”泽显的本质,因此没有限制我和泽显再成为朋友。

因为父母的工作过于繁忙无暇顾及,偶尔会邀请泽显到家里来共享我新买的游戏机或连载漫画,我和泽显依旧会干那些在家长眼里会归类到不良少年的事情。

真正的“危机”开始于一次晚饭。母亲主动叫我邀请泽显到家中做客。

整个过程算是和和睦睦,只是母亲有意无意地强调“泽显一定要多帮助柏宇的功课”“泽显平常要多和柏宇玩啊”之类的话。后来才知道这顿晚餐的缘由是泽显的爸爸刚刚在父母所在的医院里被提拔成了副院长。

大人们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像是另一个星球的故事。

再以后,泽显成了我们家的常客,母亲老是嘱咐我要和泽显搞好关系。对于大人们这种一套又一套意味深长的道理,我只是走马观花。

年少时的脑袋里装着这个年纪的无所事事,于是我们在空白的年岁中,经历过分离,痛苦过误解,孤单过冷战,热血过理想。

无所事事的脑袋里逐渐装满了一个又一个意义重大的词语,从此肩膀变得宽阔,嘴巴变得牢靠。

泽显的完美丝毫不会因为他去网吧之类的历史记录而变得有所瑕疵。

中考过后,幸运地升到同一所高中,文理分科又很巧妙地分到同一个班级。

我们成了最佳组合,默契在彼此陪伴成长的年纪里越加娴熟。在很久很久之前,我一直认为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罅隙。

在任何人眼中,泽显的文化课成绩的永远稳居年级第一名,三分球百发百中。班主任会因为他的存在而对整个班级充满希望,周围的人会因为他的存在而觉得这个世界永远温暖美好。

起初并没有因为这些单一的差距而觉得我不可能和他成为同一级别的人,“人人平等”这种神圣的准则更让我觉得我们之间并无差别。

没有考验的友情就像一块海绵,用力一压,所有真纯涵养的汁液都瞬间迸裂。

我渐渐开始疲惫。因为母亲天天对我唠叨艳羡泽显家有一个听话懂事有出息的儿子,因为老师在面谈的时候那“你和泽显那么要好,为什么却不及人家的十分之一”赤裸裸的鄙视,因为每天围在他身旁永不疲倦永远渴望他的光芒的人。

这种疲倦在身体久久酝酿,越久越深刻。我开始以一种嫉妒的眼光打量他,逐渐意识到我们的友情明明千疮百孔,却还在欺骗自己我们明明很铁很要好。

因为文化课成绩太烂而只好选择艺考这条道路,我仰望并窥视着泽显,仿佛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刺痛我脆弱的神经。就这样,他的笑在我眼中被镀上了“嘲讽”的含义,他的慰藉在我眼中掺杂了“虚假”的成分。

曾经的我无数次觉得我们之间横亘了一条永远无法逾越的河流,河道里堆积了满满的泥沙,河岸轻易就会决堤。

艺考的那段期间,这种情绪扩张到无限大。泽显时常发来问候的短信,我一一未读就删除,偷偷换了手机号,让他找不到我。母亲陪着我走遍大江南北,为了那零星的考上大学的概率。母亲每天在耳边反复重复我与泽显的比较,我变得更加躁动,争吵过后甚至选择出走。

在离家几百公里外陌生的城市,我第一次拨打那个恨透了的号码。

“你觉得交我这个朋友值吗?”我在寒风中有些发抖地问他。

“是柏宇?你终于知道给我打电话了,你换号了?”还是那个声音,变声期一直埋怨难听死了的声音。

“回答我,你觉得值吗?”我又一次重申了我的问题。

“你没事吧,怎么突然问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就这样我挂了电话,然后推开手机盖,把SIM卡掰断扔下了高架桥。

男生似乎会把兄弟这个角色看的非常重要。

少男的心里往往也会因为这些感情变化而滋长出难以表达的情绪。少男如同患上了一种不分就里的疾病,变得浮躁,变得多愁善感。

我们在误解中在背弃中堆砌起一堵又一堵的心墙,却未想到这无声无息的隔阂会让我们之间越来越远。

艺考结束,回到学校,开始忙碌地补习文化课。母亲提出要泽显帮我补习,都被我以各种理由拒绝。

母亲自然不了解我的心思,在每次我的反抗过后都会加上几句“自己什么层次,还不虚心向别人请教”的话,更是让我反感泽显。

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潜移默化的比较总是给我以最刺骨的伤害,我习惯兀自难受,却忘记了该以怎样的心态来面对这一切。

泽显欢迎我的回归而请我吃饭,我没有拒绝。

深夜十点半,刚下晚自习的我们在小超市买了几瓶啤酒。谁也没有提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我们干杯,喝醉了疯言疯语说将来的我们会是怎样。

我搀着已经烂醉的他步行回家,昏暗的路灯下仿佛又找回曾经一同放学在马路边买臭豆腐吃的感觉。

这一刻,我放下了所有我的不满和妒忌。只是扶他一步一步爬上楼梯,然后帮他按响门铃。

温软下来的心绪被风一一抚平,少男病的狂热和不解烟消云散,剩下的或是独自一人在云深处高歌,或是一个人埋在沙漠里用眼泪滋养仙人掌。

我的懦弱正像我妈说的那样,分分秒秒的自我斗争最终都是一盘散沙,颠簸几下便消弭。

泽显的自主招生确认函寄到学校的那个下午,泽显因为病假没来上学,因为情况比较紧急,所以班主任只好要我代替填写泽显的相关信息。

班主任的不信任在“一定要填对哦,你一向毛毛糙糙粗心大意,出了问题你可担不起,这可是泽显的前程”这样的话里被展露得淋漓尽致,我忍耐着所有不满的情绪一个字一个字地填完了所有的信息。

班主任自己核对完了之后,突然出门接电话。

那短短的十五秒,我又拿起笔把考生号中的数字“1”改成了“4”,班主任回来,将确认函装进信封,粘好了封口。

那辆邮政车装着这封信逐渐加快了速度,我看着它逐渐变成了绿色的圆点。

从小到大从未做过贼的自己,却像小偷似的整日惴惴不安。我看着依旧在我身边微笑的阳光少年,越加怨恨自己的恶毒。

可是一切为时已晚。

高考结束,我还算满意地升入了一所艺术院校,而泽显却考得不尽如人意。

“听我们同事说肖泽显自招出了问题?他今年这分如果算上自主招生的加分上个好学校应该没问题,真是可惜了。”

当从我妈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世界像被一颗原子弹侵蚀了一般只剩下断壁残垣。

后来在我妈的逼迫下我去找过泽显,在他的面前,我安慰人的技巧和他相比简直微不足道。看着他依然坚强的模样,我再一次觉得从前的自己那样的卑微渺小。

“我想好了,再复读一年,到时候你就是我学长了,怎么样满意了吧。”泽显一口喝完了一瓶啤酒,只是这一次我们再也没有一饮而尽不醉不休的兴致。

泽显并没有提起自主招生的事情,而是选择外市的一所复读学校早早开始了“高四”生活。送行的那天又是瓢泼大雨,像我们初次见面那样的凛冽。

“记得当时你借给我伞的时候,我真觉得你太伟大了。”站台上泽显对我说。

“只是看你都变成落汤鸡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嬉笑着,“明年高考一定得给我考个清华北大,要不然我可不见你了。”

车鸣声渐近,我看着他走进车厢,竟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痒。

再次见面的时候又是一年高考发榜,他考上了北大。

这次我一下买了一捆啤酒,看着他诧异的眼神,我下定决心。

我告诉了他一切事实,我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不敢直视他,气氛既尴尬又沉默,我心里的那颗石子再一次重重砸地。

“一年前我就知道了,之后学校将出错的信函又寄给我。”

石子变成炸弹在心里的旷野顿时炸裂,无数层心墙顿时土崩瓦解。

“我不怪你,没有原因,如果非要原因,因为你是我最好的哥们。”

一切又回到起点,记忆里的少年,和我溜出网吧拼命狂奔,我们会一起联机打游戏,打赌输了就请对方吃一次麻辣涮。

无数个泛着微光的片段一一从脑海中闪过,把这几载年华钩织成一件绵软的袍子。

我们终究还是回到曾经,一起度过了大学时光。

我一直思考横亘在我们之间的究竟是什么,答案有很多。是嫉妒,是包容,是误解,是原谅。

不过幸好在我们真正长大之前,一切都雨后转晴。

泽显的一句话一直一直烙印在我的心里。

——交我这个朋友值吗?

——我觉得你好像另一个我,从一开始你向我撑起伞我就这么觉得了。 /G4VAnKZjlDf+bIuPF+6OmBzrtDl5Yaag3FMVQKgPF51mM9dbqOvzmxLZbHIP+4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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