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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我们都是离过婚的人(1)

1.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说来心酸,江若禅也是离过婚的,她的第一次婚姻,只维持了8个月。那时候,江若禅刚从学校毕业,分到一家大厂做设计。其时,24岁风华正茂的江若禅,是青葱水嫩的一朵花,走到哪里便妖娆地开在哪里,一举手一投足,都自有一番风情。厂里的一帮小青年,都被迷得如痴如醉。江若禅的宿舍里总是鲜花不断,电影票成堆,还有多才多艺的,在她的楼下弹琴唱歌,扰得整栋楼的人都夜不能寐。

江若禅却气定神闲,从不动心。因为,她已经有了她的王子--她的大学同学陆沅江。

陆沅江潇洒俊逸,是校学生会的主席,通常着一身白衣,走在武大樱花烂漫的校园。花瓣簌簌落在肩头,人面樱花相映,女生们醉倒大片。白衣常人是不敢穿的,气质神态配不上,反把那白衬得俗不可耐。但陆沅江穿在身上,就不一样了。那月白的颜色,配上他俊朗的身形,以及眉宇间淡淡的忧郁,真是月朗风清,儒雅倜傥。人装点了衣,衣又装点了人,相得益彰。

在那个《白衣飘飘的年代》风靡校园的时代里,江若禅和自己白衣飘飘的王子走在一起,常常引一路惊叹:真是一对璧人。

大学谈了两年恋爱,俩人好得如胶似漆。毕业后,江若禅工作,陆沅江考研。江若禅芳心已许,所以面对种种诱惑,自是岿然不动,安然等待恋人归。

三年后,陆沅江完成学业,回来与江若禅完婚。

然而,新婚的喜字还没有褪色,他们的婚姻便走到了尽头。

要说,新婚的8个月里,江若禅是享受了快乐与幸福的。陆沅江是个有情趣懂浪漫的男人,他常常隔几日便把家里的家具乾坤大挪移,重新布置一番,让下班回家的江若禅怀疑走错了门,满心惊喜。他爱干净,家务基本无需江若禅动手,陆沅江把里里外外都打扫得纤尘不染,衣服洗净晾干熨烫平整,搭配好了一套一套挂在衣柜里。陆沅江做菜也有一手,多么复杂的菜,只要在饭店里吃一次,回来他就能照样做出来,味道不比大厨做得差。他自己还常常创新,把不相干的菜搭配起来,也有出乎意料的美味。

新婚伊始,江若禅做梦都能笑出声来。面对陆沅江给的令她目不暇接的惊喜,她醉了。前世要积多大的德,这辈子才能遇上这样的男人啊!

若不是接到那女人的电话,江若禅仍然醉在自己的婚姻里,被陆沅江迷得一塌糊涂。

那天江若禅正在赶一份设计图,电话响了,她接起来,对方是个略显苍老的女声,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叫你男人离我远点,他骚扰我还不够,居然还胆敢骚扰我女儿,他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江若禅没明白:“你是谁?打错电话了吧?”说完就要挂。

女人说:“我没打错,找的就是你。陆沅江这贱人,你是他老婆没错吧?”

江若禅听到陆沅江三个字,呆了。只听那女人在电话里继续咆哮:“陆沅江这个小白脸,就是个卑鄙小人,他想方设法地傍我,不就是看上我的钱了吗?可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还嫌我给的少……有什么气让他冲我撒啊,我女儿才五六岁,他竟然打电话去骚扰……他要真是活腻了,就吱一声,老娘收拾他还不是小菜一碟……”

对方挂断了电话,江若禅的耳边还“嗡嗡”直响。她神思恍惚:电话里女人说的那个男人,是自己的老公吗?陆沅江,她白衣胜雪清俊丰逸的老公,竟会做出这等龌龊事来?去傍富婆不成,又去猥亵幼女?不不不,女人一定是气晕了搞错了。是不是还有人和陆沅江重名呢?可是对方又怎么找到自己家里的电话?

江若禅头痛欲裂,她疯狂拨打陆沅江的电话,手机关机。江若禅心如火焚,在家里左一圈右一圈地转圈。

陆沅江一直到半夜才回来。进门开灯,看到江若禅在沙发上抱臂而坐,冷冷地盯着他。陆沅江吓了一跳,笑嘻嘻地走过来,也到沙发上挨着江若禅坐下,伸出胳膊去搂她,说:“怎么这么晚不睡?是不是老公不在家,一个人睡不着?”

江若禅厌恶地躲开,不动声色地问:“怎么这么晚回来?没遇上什么事吧?”

陆沅江正脱衣服,准备去洗澡。随口答:“加班呢,能有什么事?”

江若禅盯着他问:“有一个叫江燕宁的富婆,把电话打到家里来了,说要告你猥亵幼女,你认识她吗?”

陆沅江的身体猛地一震,解领带的手停在半空。又故作镇定,头也不回地答:“发烧了?说什么胡话呢?”

江若禅再也忍不下去了,“啪”地掀翻了茶几,跳起来,指着陆沅江的鼻子喊:“陆沅江你这个王八蛋,装什么正人君子?你天天加班,原来是加到别的女人床上去了!傍富婆不成,还骚扰人家的女儿,你是不是人啊你!”

陆沅江见事情已经败露,反而镇定了。他振振有词地为自己辩解:“我傍富婆怎么了?谁不想过好日子?你看咱们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四十平米的房子,厨房小得打不过转身,卫生间只能放下一个马桶,洗澡都困难。花个钱缩手缩脚的,每天为买馒头还是油条而计较半天……若禅,你见过人家的生活吗?卫生间比咱的卧室都大,吃一顿饭花的钱够我们俩一个月的工资了!我不想这样过下去了,我想住大房子,想开好车!可指着你我每个月那几个工资,下下辈子也不可能实现。你想就这样蜗居一辈子吗?我傍富婆怎么了?”

江若禅“啪”地一个嘴巴子搧过去,手震得生疼。她气得浑身颤抖,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小白脸,我真是瞎了眼……”

陆沅江摸摸被打的脸,冷笑着说:“对,我就是不要脸的小白脸。可是那老女人就看中了我这张小白脸!她需要我激情四溢的身体,我想改变生活,需要钱,各取所需而已。是那老娘们不守信用,说好了给我二十万,结果打了五折,只有十万,我当然要去报复她的女儿……她妈的还想告我,让她告去,老子要是蹲了监狱,先去把她家炸平了……”

江若禅看着陆沅江的嘴一张一合,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阵阵恶心在胃里不断翻腾,江若禅跑到卫生间,对着马桶一阵狂吐。

江若禅用冷水洗了脸,泪一拨一拨地往外涌。她只觉得难过,这个唾沫四溅大言不惭的男人,这个她痴痴恋了4年又一起生活了8个月的男人,忽然让她觉得如此陌生。原来,她从来就不了解他!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甘心和自己一起过平庸的生活,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傍个富婆,好满足他一夜暴富的梦。

这个男人!

江若禅的心仿佛跌入了冰窖。几个小时前,她还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沉浸在陆沅江给她的甜蜜与浪漫里,还是一个被幸福和爱滋养的小女人。几个小时后,她一下子从云端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生活常常就是这样,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偷偷搞个恶作剧,轻易而举地毁掉你的一切。直到这时候你才意识到,你所谓的幸福,其实不过生活玩给你看的一个花招。

江若禅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陆沅江似乎恢复了理智,不再说话,默默地看着她,忽然从背后抱住她的腰,脸在她的背上轻轻地磨蹭着,说:“不走行吗?我也是为了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江若禅不动,平静地说:“放你妈的屁!拿开你的脏手,别让我再恶心!”

陆沅江讷讷地放开了手。

离婚的过程非常简单,俩人结婚不久,没有孩子,也没有什么财产,去民政局拿了离婚证,就为这一段婚姻划了句号。出了民政局大门,陆沅江叫住江若禅:“要不,一起吃顿散伙饭?”

江若禅头也不回地讥讽道:“省了吧,留着你的钱好好把自己打扮帅点,好有资本去寻找下一个富婆。再说,用你的钱,我还嫌脏呢。”不待陆沅江再说什么,她已经拦了出租车,绝尘而去。

坐进车里,江若禅终于没忍住,回头去看陆沅江,他还在民政局门口呆呆站着,眼睛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完全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但仍然那么挺拔儒雅,气度不凡,在人群中赫然出众。这样的男人,任何女人都会一见倾心。她爱了这个男人5年,也把最好的年华给了他,可是江若禅心里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后悔,如果抛开陆沅江爱吃软饭傍富婆这一项,他真的算是个不错的男人。

江若禅落了泪,那是她为自己5年的爱恋,做最后的祭奠。

2.遇见帅爷

离婚后的江若禅,最大的改变是成熟淡定了,不再相信虚头八脑风花雪月的爱情。她原来是相信“有情饮水饱”这样的童话的,现在,她更认同鲁迅先生的那句话:“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

恢复自由身的江若禅,很快便成了热心的大妈大婶们帮扶的对象。她们先是小心翼翼地打听她离婚的原因,然后再追问:“姑娘,你想要什么样的?有钱的,有貌的,有才的?只管跟大妈说。虽然离过婚,但凭你这条件,也只有咱挑他们的份。”

其时的江若禅,28岁,虽然结过婚,但仍然保持着一尺八的小腰,身材高挑,长发如瀑,短暂的婚姻生活,并未给她留下痕迹,反而平添了一份成熟的妩媚。

江若禅也无顾忌,痛快地回答:“一要人实在,二要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其它的条件,可以放宽。”经历了一场婚变,江若禅太想要一个安定的家了。而且,她心里是憋着劲的,她想,你陆沅江不是想傍富婆不成吗?那我就先傍个款给你看看。

领了旨意的大妈非常尽心,一个星期后,就通知江若禅见面。大妈简单介绍对方的情况,是个私企老总,家产数百万,前妻因病去世,留下两儿一女,现在孩子们都大了,他也想给自己找个踏实过日子的人。

江若禅一脑门子只想着经济基础,也没有往深处想,就答应见一见。

约定的地点在郊区的一家茶庄,江若禅转了两趟公交车才到。进门,先闻丝竹之声,婉转悠扬。服务员迎过来,彬彬有礼地问:“请问是江小姐吗?”

江若禅点头。

“请跟我来,张先生在等你。”

江若禅被服务员引着,曲径通幽,来到后院,竟是一片荷塘。荷塘中间,有亭台楼榭,木桌石凳,桌旁坐一胖老头。江若禅怀疑走错了,可看看周围,又没有别人,便迟疑着走了过去。

看她过来,张华成忙起身相迎,两人坐定,江若禅认真打量对面的老头,这才想起来,大妈居然没有告诉她对方的年龄,而她,竟也忘了问。现在细想一下,那大妈是打了埋伏的,他有两儿一女,可不就得这个岁数吗?

张华成也打量这个和他女儿一般年龄的小女子,她体态婀娜,似弱柳扶风,眉间不经意的一蹙,没来由地让人心生怜惜。

没有多余的客套,张华成开门见山:“我比你大30岁,介绍人告诉你了吗?”

虽然有心理准备,江若禅还是惊着了。她刚喝了一口热茶,“噗”地全喷了出来。大她30岁,58,都赶上她爹的岁数了。但比起她爹的老态,眼前的这个人,显然要年轻很多。

张华成涨红了脸,赶紧递纸巾过去,紧张地问:“没烫着你吧?你要是介意的话,也没关系。只当多认识一个朋友……”

江若禅看到了他目光中的喜欢,女人通常在这方面有超乎寻常的敏感。

江若禅比张华成更直接,思索片刻后,开口就问:“你,还能生孩子吗?”

“啊?啊!哦……”张华成张口结舌,这次,轮到他被惊着了。饶是他一把岁数,也没见过这样大胆直接的女子。他红了脸,吭哧半天,才羞涩地答:“那个……嗯……能吧……”

江若禅心里也是百转千回,才有此一问。如果以后他们结合的话,这种老夫少妻的婚姻模式,不稳定的因素太多了,稍有意外便可能触礁。而孩子,则是稳定婚姻的惟一法宝,而且,若干年后,他必然会先走一步,到时候,自己没个孩子,孤独终老,也是件可怕的事情。所以,她得知道他这个年龄,还有没有生育能力。

江若禅放了心。

见江若禅默不作声,张华成以为她有顾虑,他从包里拿出一叠钞票,放在江若禅面前,自嘲地笑笑说:“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们年龄悬殊的确太大。我知道,你能走到这一步,一定是遇到了难处。这些钱虽然不多,但也能应一时之急,你拿着吧。”

江若禅看着那一叠钞票,心潮起伏。倒不是那堆钱对她有多大的吸引力,而是,她看到了这个老男人,不单怀有一颗仁爱之心,还有着非凡的男人气度,和陆沅江不同的气度。

多年以后,当一部叫《蜗居》的电视剧红遍荧屏时,江若禅对剧中郭海萍的一番话深有感触:“一个男人若真爱一个女人,别净玩虚的,你爱这个女人,第一个要给的,既不是你的心,也不是你的身体,一是拍上一摞票子,让女人不必担心未来;二是奉上一幢房子,至少在拥有不了男人的时候,心失落了,身体还有着落。这才叫男人,这才是男人办的事。”

是的,江若禅当时的感觉就是,这才叫男人,这才是男人办的事。

江若禅不说话,歪着头,眼睛弯弯地笑看张华成。把张华成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摸着自己的脸:“我这里有地图?”

江若禅把玩着那叠钱,调皮地点头:“嗯,我在找聚宝盆,好把这些钱放进去,让它们生出无限多的钱来,供我挥霍。”

“你想要怎么挥霍?”张华成眉毛一扬,笑。

江若禅认真想了想说:“嗯,飞机买两架,想飞夏威夷飞夏威夷,想飞普罗旺斯飞普罗旺斯;汽车买两辆,想开宝马开宝马,想开奔驰开奔驰;别墅买三套,想住郊区住郊区,想住森林住森林,想住海边住海边;帅哥请五个,一个捏脚,一个按肩,一个捶背,一个……”江若禅被自己信马由缰的想像逗乐了,一张脸笑开了花。

张华成看她笑得嘴巴翘翘眉眼弯弯,像个淘气的异想天开的小女孩儿,忽然觉得身体的某个地方,也跟着生动起来。他站起来,伸手去拉她:“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那口吻是霸道的,不容质疑和反抗的。江若禅毫不迟疑地站起来,像个听话的孩子,无限信任地把双手交给他,跟着他走。

江若禅闭着眼,由张华成拉着自己往前走。她觉得从前那些纷乱的过往,似乎突然都隐退了。她的心清澈纯净,像一弘清泉,叮叮咚咚,奏着欢快的音符,奔向前方。

就这样,江若禅把自己交给了这个男人。被这双大手带着,她很心安,无论前面是康庄大道,还是荆棘深渊,她认了。

张华成牵着她往前走,走了几步才发现江若禅闭着眼睛。她皎洁滑润的脸上浮着明净单纯的笑意,充满信任和期待,嘴唇微微嘟着,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她那么放心把自己交给他,梦游一样跟着他走。张华成的心,忽然变得柔软无比。他很想在她娇嫩柔软的唇上吻一下,又怕惊醒了她的梦,只好更紧地握着她的手。

车子在外面等着,是辆黑色奥迪。司机是个面貌俊朗的年轻人。俩人上了车,张华成吩咐司机:“去阳光水岸。”

车子平稳地跑起来,江若禅好奇地问:“是你的车?你不会开车吗?”

“不会。”张华成非常歉意地。

江若禅有点小失望地“哦”了一声,心想,要是这位帅爷会开车就好了,可以带自己兜风。现在,他们中间隔着这么个不相干的人,不爽。

车子驶到阳光水岸,江若禅感叹,有钱真好,这地方真是名副其实,空气纯净,大片的阳光,水面上金光点点,碧波荡漾。这是全市最高级的别墅区,江若禅以前只听过名字。

江若禅下车,闭着眼睛张开双臂转了一圈,深深吸一口气,觉得呼吸是香的。

张华成重新牵起她:“进里面看看。”

在一套别墅前,张华成拿钥匙开门后,把钥匙交到江若禅手上:“以后你就住这里。”

江若禅有点懵,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问:“你是说,这房子暂时归我了?”

“如果你愿意,你有永久居住权。”

“可是,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哪。”富人真是不一样。

张华成不语,眼含笑意,示意她进去。

自然是美轮美奂,各个房间装置得温馨雅致,从卧室的窗户往外看,有大片的水波潋滟。

江若禅光着脚,欢喜地楼下楼上跑了一圈,又下来。张华成仍然在门口,抱臂而站,微笑着看着她疯。江若禅盯着他:“哎,你不是趁别人度假或出国,暂住人家的房子吧?我可不喜欢住得好好的,被人赶出来。”她咧嘴,做出惨状。

张华成拍她的头,笑:“傻丫头,电影看多了吧?”

江若禅到后院看花园里的葡萄树:“你平时不住这里吧?这是你藏娇的金屋?”她靠近他,仰头问:“我是第几任?”

“我要说除了你,没有第二个女人来过,你相信吗?”

“不--相--信……”江若禅调皮地拉长了声音。事实上她无意探究这些,他之前和谁在一起,有过几个女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她要的是他的以后。

江若禅跑回客厅,也不客气,拉开冰箱拿了两罐饮料,又跑到厨房去洗水果,抱着水果篮坐在沙发上,吃苹果,葡萄,桃子……忙里偷闲问一句:“你公司做什么生意啊?”

“房地产。”

江若禅停下来:“那么,就是说,这套别墅,其实是你自己盖的?”

“嗯,这里环境好,顺便就给自己留了一套。”张华成喜欢看她惊奇的样子。

江若禅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了几圈,审视张华成:“你不会是给每个女人都送一套房子吧?”

张华成哭笑不得:“姑娘,我还没阔到那种程度。”

安静了一会儿,江若禅忽然想起来问:“你的孩子,都多大年龄了?”

“大儿子张嘉浩,在我的公司里做事,32岁,已经成家了,媳妇刚生了一个孙子,半岁。小儿子张嘉海,和你同龄,正在谈朋友,他不肯去我的公司任职,在一家健身馆做教练。小女儿张嘉汐,小你3岁,无业。”张华成细细作答。

他的儿子比自己还大,真是尴尬啊。江若禅艰难地问:“那个……嗯,我是说,你的孩子们,他们同意你找……女朋友吗?”

“他们没反对……不过,也没赞成。而且,你这么年轻……”张华成也拿不准孩子们的意见。

“不如这样,晚上一起吃饭,正好和他们认识一下?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急切。

江若禅心里有点潮湿,她明白这位帅爷是真喜欢自己。只有喜欢一个女人,才会这样迫不及待地要带她去见自己的家人,急不可耐地要向全世界宣布:这是我爱的女人,她是我的。

可现在,不是时候。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会把自己当女儿来宠的。她也不介意他的年龄,因为他本人比他的年龄要有魅力得多。可是,心里似乎并不踏实。一切来得太突然,她还没有做好要给几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人做后妈的思想准备。

“先不要着急吧,我们都再考虑考虑。”

张华成点头。“走,我带你去吃饭。”

江若禅窝在沙发上不动,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晚饭不宜吃得太好,想不想尝尝我的手艺?”

“你会做什么?我这里不常做饭,东西可能不全。”

“我最大的优点就是因材制宜。”江若禅跳起来,“冰箱里有鸡蛋,番茄,火腿,龙须面,你不介意吃一碗简单的面吧?”

“也好,帮我减轻胃负担。”

江若禅系上围裙,进了厨房。她在厨房里跳舞一般,左右开弓。温水泡发香菇,跑到阳台上掐几根香葱,打鸡蛋,番茄切块,火腿切粒,一个火上炒菜,另一个火煮面……几分钟光景,两碗香喷喷的香菇鸡蛋面端上了桌。

张华成看得呆了。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是个会生活懂生活爱生活的女人。

3.你会嫌我老吗

中午,江若禅随着下班的人流出来,她腰杆挺直,秀发飘飘,步伐充满弹性,在人群中赫然出众。张华成的目光被她青春靓丽的身姿吸引着,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一个深深的笑意浮在他的脸上。

江若禅一眼便看到不远处停着的黑色奥迪。她心里有点雀跃,轻快地跑过去。司机打开门,她坐进去。

张华成眉开眼笑地望着她,再见到这位帅爷,江若禅也有点小开心。看到他,她便觉得自己飘浮的心,忽然就安定了。

张华成看着汹涌的人流,微微皱眉:“以后不要上班了。”

“那我做什么?”

“你喜欢什么?”

“画画,美食,旅行。你知道吗?我大学时的画还拿过奖呢。可惜工作天天画的都是设计图……”江若禅嘟起嘴。

“那以后就在家里画画,人生短暂,要做就做自己喜欢的事。”张华成递过去一个锦盒。

“送给我的?见面礼?”

“打开看看,是否喜欢。”

是一枚亮闪闪的钻戒。江若禅用指头掂着打量半天:“打算用这颗石头当枷锁拷住我?”

“如果一颗石头能拷住你,我情愿到南非挖钻去。”张华成声音非常温柔。

江若禅把钻戒戴在中指上,张华成拉过她的手,取下来,戴在无名指上。

江若禅不乐意了:“这样戴,没人追我了。”

“我追得还不够吗?你想做众星捧月的女王?让全世界的男人都来追?”张华成扬眉笑。

江若禅哼了一声,转变话题:“我们去哪里?”

“丽江。”真是出其不意。

“啊?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还没有请假呢。”江若禅又惊又喜。

“都不干了,还请什么假?而且,那不是你一直向往的地方吗?”张华成一脸的笑。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准备。”江若禅指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服也没得换。”

“不用担心,需要的东西都会有。”

江若禅忍住了心里无数个问题,又惊喜,又忐忑。她悄声问:“就我们俩吗?”

张华成也悄声回她:“担心我诱拐少女?”

江若禅红了脸。

司机将他们送往机场,三个小时后,两个人到达昆明。下了飞机的江若禅,仍然晕晕乎乎,犹在梦中。阳光灿烂,花团锦簇,天空湛蓝,白云悠悠,江若禅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这种场景,仿佛是她以前在梦里见到过的。

在假日酒店定了房间后,张华成便带她去商场购物。从内衣到外套,护肤品,休闲鞋,水果……帅爷事无巨细,面面俱到。江若禅只管跟着他,一切自有安排。

张华成喜欢说“我带你”--我带你去买东西,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我带你去吃好东西……这三个字,简直令江若禅着迷。好吧,把我交给你,我无需操心,随你安排,我知道,你会把最好的东西,带给我。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一个人这样宠爱娇纵着自己,这种感觉非常好。

去吃晚餐,张华成问吃什么,江若禅说:“当然是米线,老早就想尝尝正宗的云南过桥米线。”

吃完米线两个人往回走,张华成忽然停下,认真地对江若禅说:“我很久没有这样喜欢一个人了。”

“嗯,我知道。”江若禅头也不抬。

“你会嫌我老吗?”张华成红了脸,有点不好意思。

江若禅靠过去,伸手抱住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胸脯上,他的胸怀宽阔厚实,非常有安全感。她没有感觉到他的老,只觉得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安全,舒适,她和他没有隔膜,她可以随时随心地把自己想说的告诉他。

张华成的吻落下来,在她的额头,轻轻的。

她挽着张华成的胳膊回酒店,到房间门口,张华成停下,江若禅歪着头看他:“你不到我房间来吗?”

张华成迟疑着,摇头。“不了,睡吧。”

江若禅不客气地伸手把他拉进门里,顺手锁上房门。双臂缠住他的脖子,轻盈地跃上他的身上。

张华成驮着她往前走,红着脸,难为情地说:“我不敢在你面前脱衣服……我怕你嫌我老……”

江若禅用唇堵上他的话。

事实证明,张华成虽然肌肉松弛,两鬓有斑白的发,但仍然宝刀不老。

4.硝烟四起

江若禅跟家里摊牌:“我决定了,嫁给张华成。”

这消息无疑是个重磅炸弹,将安静的江家炸得尘土飞扬,鸡犬不宁。

听到女儿再婚的对象是个和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老头,江若禅的爹怒了。老爷子不明白,女儿水灵灵的一朵花,气质涵养都不差,为什么放着那么多青年才俊不找,非要找个半百老头。就算他有钱,可钱能让时间倒流吗?这丫头是不是受了刺激,气糊涂了?

他斩钉截铁地表示:“你给我死了这条心吧,我宁愿养你一辈子,也不愿让你去丢人现眼!”

“我怎么就丢人现眼了?他愿娶我愿嫁,婚姻法又没有规定年龄。”江若禅知道自己不合常规的选择,一定会在家里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法律是管不着你们,可我丢不起那人!找个什么样的不行,非找那黄土都埋了半截的?”老爷子气得声音都颤了。

江若禅的姐姐也劝:“你是不是为了和陆沅江赌气呢?这过日子可不是冲动的事,以后他越来越老,生病起不了床,都得要你伺候,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他健健康康的,可再过15年,你43,他73,垂垂老矣,你有勇气和他一起上街吗?”姐姐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耳语:“再说,他那么大岁数了,那方面,能满足你吗?”

“我不会去找帅哥?他又不能把我栓腰带上。”江若禅嘻嘻哈哈地开玩笑。

“你就作吧你!”姐姐戳她一指头,心里暗自叹息:少年不识愁滋味啊,等真临到自己头上,不信你还能这样轻飘飘地说话。

家里惟一投赞成票的,是江若禅的哥哥江春光。村里有一姑娘,嫁了大款,眼见得着的好处是:给娘家盖了小别墅,送弟弟出国,投资给哥哥办了工厂。原本很普通的人家,一跃成了村里首富。姑娘的哥哥和江春光是发小,从前一起捡烟屁股抽,如今眼看着人家别克车开着,小别墅住着,还当了村长,进进出出耀武扬威的,一帮人跟在后面点头哈腰……

江春光觉得不舒服。

现在,机会来了,妹妹若嫁了那老头,给自己弄辆奥迪还不是小菜一碟?他便劝爹:“现在多少年轻漂亮的女孩儿争抢着要嫁有钱人哪。小禅能遇上条件这么好的,也是她的福气,我们尊重她的选择吧。”

他爹操起手边的花瓶,二话不说就直奔江春光砸过来。老爷子暴跳如雷:“少给我放屁!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你那点小心思当我看不出来啊?滚一边去,这里没你说话的地儿!”

江春光梗着脖子,犟道:“我这不是为她好……”

老爷子“腾”地站起来,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江春光见势不妙,赶紧灰溜溜地走了。

江若禅知道再争下去也没个结果,索性回屋睡觉去了。

周日,张华成家里例行聚会。张嘉浩携妻带子,张嘉海也带了女朋友,唯独女儿张嘉汐迟迟未到。

张华成打电话给女儿,她懒洋洋地:“老爸,我这阵子正忙呢,上次和你说的那个项目,缺道程序,我正在办。改天再回去吧。”

“马上回来,别的事先放放。”张华成口气坚定。

“那好吧。”因为还要时常在老爸身上榨点油骗点钱花,张嘉汐只好妥协。

对于例行的家庭聚会,张家兄妹并无兴趣,只不过体谅老爸的寂寞,满足他的情感需要。此刻,弟兄俩在客厅探讨股票行情,两妯娌交流育儿经。张华成在边上落寞地坐着,远远看着他们,心中忽然一阵伤感。他像是个局外人,他们的话题与他无关。

妻子去世的时候他们还小,失去母亲的兄妹三个,每天像小鸟一样围恋着他,向他索取温暖和爱。吃喝拉撒,同学的战争考砸的成绩,弟兄俩争东抢西跟他告状,女儿叽叽喳喳向他讲学校的趣事。虽然他为他们心力交瘁,但那个家是温暖浑圆的。

什么时候起,他和孩子们的关系越来越淡了?

是他从厂里出来,自己开了公司之后吧。他每天忙于事业,家成了旅店。他运气好,正好赶上了房地产暴利的时代,公司很快发展壮大,资产像雪球一样滚动,成了业界的佼佼者。

可是,等他有心情停下来看看他们的时候,才发现他们都已经长大了各自飞了,似乎,都不再需要他了。

张华成不是不孤寂的,这也是他要选择江若禅的理由之一。他算得上是个成功男人,几年里也不是没有女人主动向他投怀送抱,可他没有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而江若禅,几乎在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陷了进去,他有强烈的欲望:我要这个女人!这是他多少年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20分钟后,张嘉汐回来了。这个被张华成宠坏的姑娘,化着浓妆,眼睫毛有半寸长,口红涂得像刚吸过血,穿着蕾丝边小短裙,露出白皙修长的双腿。

她进门就被张华成一顿痛批:“看你穿成什么样?像个歌厅小姐。先换衣服去。”

“爸,你懂不懂潮流啊?这是最流行的款式。”张嘉汐不以为然,看到小侄子,欢天喜地地跑过去,逗孩子玩去了。

人到齐了,保姆芸姐做好一桌丰盛的饭菜,大家各自就位。老二张嘉海早耐不住性了,问:“爸,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我们全部到齐?”

“是啊,我们小宝拉肚子,本来今天要上医院的。”大媳妇罗小红嘟哝道。

张华成站起来,认真地审视大家:“你们妈妈走了也快12年了,当时小汐才13岁,这些年我怎么熬过来的,你们也清楚。现在你们都长大了,各自成家立业,我也想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他清了一下嗓子,继续说:“我交了一个女朋友,趁大家今天都在,互相认识一下。”

然后,他冲楼上喊了一嗓子:“若禅,下来吧。”

江若禅果然出现在楼梯口,一袭黑色真丝连衣裙,将身姿勾勒得玲珑有致,海藻般的长发披在肩头,步履优雅,神态从容。她款款走下楼梯,张华成迎过来,牵住她的手,一直拉她到他的坐位旁坐下。

江若禅一脸得体的笑容,自我介绍:“我叫江若禅,你们就叫我小禅好了。以后,咱都是一家人了,我会尽心照顾你爸,也会像你们一样爱他。”

场面极安静,所有人都看着这个犹如天降的女人,不知所措。

芸姐去拿了副新碗筷,放在江若禅面前。

张华成招呼大家:“都吃啊,芸姐特意买的螃蟹,都尝尝。”夹了一只放在江若禅的盘子里。

张嘉汐先开了口:“冒昧地问一下,您多大年龄?”

“28。”江若禅直言不讳。

“爸爸,您这是给我们找姐姐还是找后妈?”张嘉汐冲她爸发火。这个女人美得芳华绝代,她所谓的新潮时尚,在这个女人面前似乎只剩下两个字:俗艳。这样的女人,生来就是让别的女人自卑的,虽然,自己比她年轻。

张嘉海也憋了一肚子火:“爸,您找老伴没错,年纪大了有个人做伴,我们也少操点心。可您干吗找这样的?”

小宝在罗小红的怀里不安分地转来转去,罗小红恨恨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掌,孩子“哇”地大哭起来。罗小红指桑骂槐:“老实呆着行不行?瞎闹腾什么?以为你是谁?再哭把你扔出去!”

一向老实懦弱的老大张嘉浩出来打圆场:“照说呢,您找什么样的人,我们管不着。不过,这事不急,爸,您看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张华成微笑着看他们,待平静下来,才开口说:“你们都说完了?我也表达一下我的观点:第一:找什么样的人结婚,是我的自由。无论年轻或者苍老,贫穷或者富贵,对我而言,自己喜欢就好。第二:我只是通知一声,介绍你们认识,并没有要征求你们的意见。第三:请不要以你们的眼光,来左右我的喜好。你们谈朋友的时候我没有干涉,现在,希望你们也尊重我的选择。”

一桌子人都静默着,老大在抽烟,老二摆弄手机,张嘉汐头伏在双臂间,趴在桌子上。

房间里暗流涌动。

江若禅矜持地沉默着,外表平静,内心翻江倒海。他们会怎么想她?她这样年轻,粘上他们的父亲,不过是为了他的钱?一定会的。可难道她不是为了张华成的钱?她承认他有他的魅力,但如果他没有那个身价摆在那里,一个和父亲一样年龄的老头子,她对他有多大兴趣?可她全是为了钱吗?似乎也不是。她需要安定妥贴的生活,需要一个安全的港湾,她需要在任何一个转身回头的时候,他都在,无微不至。她知道,这些他能给她。说她出卖青春,她不介意,青春总是会变老的,如果能用它换来想要的生活,她觉得值得。

张华成给她添了一勺汤:“尝尝罗宋汤,芸姐的手艺很不错的。”他无视众人的存在。他用他的从容和漠然告诉他们:我已经决定了,谁也别想改变我。

江若禅于是埋头喝汤,味道的确不错。

谁也没注意到张嘉汐是什么时候到江若禅身边的,江若禅惊觉时,嘉汐的手已经高高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记耳光,结结实实地落在江若禅的脸上。

张嘉汐满脸是泪,歇斯底里地喊:“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你缠上我爸,不就是看上我们家的钱了吗?告诉你,没那么容易!”她还不解气,顺手端起那碗罗宋汤,一股脑地泼在江若禅的身上。

张嘉浩愣住了,他没想到妹妹会如此泼辣,紧张地站起来,又坐下,不安地盯着父亲的脸色。罗小红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嘉汐替自己出了气,无比畅快,心里暗想:活该,以为张家是这么好进的?

张嘉海仿佛没有注意到眼前发生的事情,仍然若无其事地翻看手机,嘉海的女朋友要过来拉嘉汐,被嘉海低喝一声:“没你的事,老实坐着。”

脸,火辣辣地痛。西红柿,牛肉粒,洋葱块,黏稠的汤汁顺着江若禅的头发流下来。江若禅站起来,与张嘉汐面对面,近得能看清她脸上的毛孔。

她没有去擦脸上的汤汁,就那样淌着,一字一顿冷冷地说:“张小姐,这个世界上有权力打我的,只有我爸妈。但他们从来没有戳过我一指头。你可以不接受我,但你没有权力打我。我是不是图你家的钱,和你也没关系。”

张华成迅速挡在江若禅身前,喝道:“嘉汐,你干什么?”

嘉汐母亲去世的时候,她才13岁,所以,张华成对这个小女儿自是百般疼爱,无比宠溺。她要天上的星星,张华成也恨不能搭个天梯去摘下来。张嘉汐自然被惯得骄横霸道说一不二,不肯好好念书,高中没考上,张华成送她读了技校,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和一帮同学逃课,抽烟,打架,高中读了一半便主动退学。

从学校出来后更是肆无忌惮,骗她爸说要做生意,张华成给她一笔钱,她便在外面喝酒泡吧跳舞,挥霍完了再编个理由找老爸要。如此反复。

张华成拿这个女儿没办法,恨起来的时候也骂,说再不管她了,死在外面都跟他没关系,可只要宝贝女儿在电话一哭一求,他就便什么都忘了,乖乖妥协,要多少给多少。

所以,每个人都有软肋。张华成的软肋就是张嘉汐。

可是,那也由不得她如此肆无忌惮地欺负江若禅。张嘉汐是他的软肋,江若禅是他的心肝。伤了哪一个,他都疼。

张嘉汐气势汹汹:“我打她了,怎么了?她不是狐狸精吗?让她讲讲是怎么勾引你上床的?”

“你这缺家少教的疯丫头!”张华成忍无可忍,手起掌落,替江若禅还了一巴掌。

张嘉汐捂着脸,泪流满面:“爸,你从小就没沾过我一指头,现在,你为这个贱女人,你打我!你打呀,打死我得了!”她用头直撞张华成的腹部。

张嘉浩赶紧拉她出去。剩下的几个人也相继离开了。

张华成拍了拍江若禅的肩膀,颓然坐在沙发上,吩咐芸姐放热水让江若禅洗澡换衣服。

江若禅的心亦是一片冰凉。她知道选择张华成,会有很多障碍和阻力,她有勇气面对。可是让张华成来承担亲情撕裂的痛苦,她不忍。

可是他们为什么容不下她?以为她会来分他们一份家产吗?她不是有野心贪财的女人,也不想要张家的产业。她只想能衣食无忧地生活下去,想有一个人体贴入微地关怀自己,如此而已。

可是,有这么多的人不容许。

江若禅叹气:“实在不行,就分了吧。”

张华成诧异地抬起头来,双眼血红:“不可能。”

“你要让一家人这么厮杀下去?血肉横飞骨肉分离?”江若禅能相像得出那些残忍的场景。

“不会的。相信我。十一我们结婚。”

5.生活是一场战争

江若禅玩失踪。她谁也没说,一个人跑到了大连。在海边,她常常独自坐上一天,或者,沿着海岸线独自默默地走很远,再走回来。

她迷茫了。到底还要不要坚持下去?这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吗?好像全世界都在反对她和他在一起。她累了,没有精力同他们斗。她也怀疑为这个老头,值不值得去这么斗。她想分手,其实,找一个本本份份的人,干干净净地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哪怕钱少一点,也好过于和这家人纠缠不清。

而他们俩,也并非有怎样的生死情深吧?他想找个年轻的女子,不过是探囊取物。她离了他,也不会活不下去。

好吧,就这么办。

可是,就在江若禅决定要和张华成分手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意外--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先是头晕乏力,接着在晚上吃小笼包的时候,她闻到肉的香味忽然一阵恶心,后来发展到在街上只要闻到油烟味,就呕吐不止。江若禅这才想起来,她一向准时例假已经超过半个月没来了。

赶紧去医院检查,结果不出所料,她真的怀孕了。

江若禅喜极而泣。

从医院出来,她所有的纠结和矛盾一扫而光。不管怎样,她要这个孩子。

她心情愉悦地开了手机,给张华成打电话。她已经决定了,即使他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即使他们真的分手,她也要生下这个孩子,自己养着。

电话一通,听到她的声音,张华成就发飚了:“你疯哪儿去了?多大的人了还玩失踪?你知不知道这两天我都急疯了,我满世界找你,以为你出了意外,甚至去报了警……你也不想想,我能经得起你这样折腾吗?”张华成声音哽咽。

这个老头,居然为自己急成这样,江若禅的心,忽然柔软而潮湿。她安静耐心地等待他发完脾气,像做了错事的学生,给他道歉:“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对不起顶个屁用啊?你以为自己还是三岁孩子呢?做事有点责任心好不好?”张华成余怒未消。

不容他继续发脾气,江若禅突然毫无铺垫地说:“我怀孕了!”

那边一下静下来,江若禅也不说话,电话里剩下“咝咝”的电流声。好久,张华成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你,没开玩笑吧?你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江若禅一字一顿:“我--怀--孕--了!”

“啪”,电话断了。

江若禅疑惑地看着断掉的手机,什么情况这是?

3秒后,张华成的电话又来了,他的声音几乎是在吼:“忘了问你在哪儿?快说你在哪儿?你不要动,我去接你!你不要动……我这就去机场!”他兴奋得语无伦次。

江若禅深深地笑了。告诉张华成她的详细地址,自己慢慢溜达着回了宾馆。

一路上,她思绪纷飞。想来,她和他是上天注定的姻缘吧,她和陆沅江结婚8个月,也没怀上。和张华成在一起不过屈指可数的几天,竟然就有了。她相信这个孩子就是上帝送给他们的天使,来挽救他们即将离散的爱情。她忽然间有些感动,摸着自己的肚子,对那个还是豆芽一样的孩子说:谢谢你,宝贝!

张华成在6个小时后抵达大连,进门就把江若禅抱在怀里:“几天不见,你就搞出这么大动静来!”又急不可待地去看她的肚子,“是真的吗?我儿子在里面?让我摸摸。”

他欣喜若狂地把头埋在她的腹部,疯狂地亲吻她的肚子。叹息着:“我又有孩子了,真好!”

老来得子的幸福和喜悦,把张华成彻底击晕了。

江若禅的整颗心都被融化了,她很为这个老头的激情动容,他哪里像要六十的人呢?她紧紧抱着他的头,心里的喜悦因为他,又增加了几分。他们原本是毫无关联的两个人,现在,他们被一个孩子连在一起,这个孩子的身上,流着他们两个人的血,他们共同创造出一个生命来,多么神奇!

生活真是瞬息万变,就在前一天,她还为他们之间的重重障碍而烦恼,打算离开这个男人。现在,所有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她要嫁给他!父母反对,子女反对,哪怕全世界都反对,她也要嫁给他,义无反顾。因为,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一个身单力薄的弱女子,她是一个母亲,她要为她的孩子而战。

静下来后,张华成仍然难以置信:“你是说,就是丽江那几天……”

江若禅红着脸笑:“看不出,你还真能干呢。”她由衷地夸他。

张华成“嘿嘿”笑着,骄傲,自足。他摸着她的肚子说:“回去就结婚。你安心养胎,婚礼的事我来筹备。”

江若禅像国宝一样,被张华成精心护送回家。

江若禅正式搬进了阳光水岸的那幢别墅。张华成把芸姐叫到这边来照顾她,他自己一边料理公司,一边紧锣密鼓地准备结婚事宜,每天准时回来,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家里拿,一一仔细叮嘱:“香蕉苹果,每天都要吃,宝宝生出来皮肤好。柠檬,恶心了就放在鼻子下闻一闻。牛奶,早晚各一包,补钙。核桃和杏仁,每天也要吃一点。冰激凌和蛋糕别多吃,血糖会高……”

又交待芸姐:“平时多熬点鱼汤骨头汤,如果反应实在厉害,就用红枣莲子银耳黑米葡萄干绿豆花生之类的,换着样煮粥喝,营养差不多也够了。”

江若禅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抿着嘴笑:“你真是比我妈还细致。”

他当然细致,他在重新体会做父亲的感觉,而这感觉是如此之美妙。他有过三个孩子,可是那时候他年轻,忙于事业,孩子们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就长大了。现在,上帝又给了他一次机会,当然要倍加珍惜。他要看着他出生,陪伴他成长,一直到他生命终结的那一天。如果说江若禅给了他人生第二春的话,那么,这个孩子,则是这个春天里一株幼小的白杨,他满心喜悦地期待着他发出第一枚嫩芽,茁壮成长。

张华成出差了,江若禅躺在床上,百无聊赖,昏昏欲睡。忽然芸姐在外面敲门,说:“小禅,有客人。”

“谁?”江若禅奇怪,谁知道她住在这里?

“老二,张嘉海。”

“我知道了。”

有点意外,江若禅洗了把脸,披上衣服,下楼。

张嘉海背对着楼梯,在客厅里看窗外的景色。窗外是张华成精心打理的玫瑰园,有一池碧水,玫瑰盛开。

听到她的脚步声,张嘉海转过身来,看她一眼,目光重新移到窗外。“这里空气新鲜,环境优雅,是个适合调养的地方。”

应该不是来观景的吧。江若禅不动声色:“的确是,适宜居住。”

“以前,这里住过另一个女人,比你还小几岁。”张嘉海转过身来,“事实上,我爹从不缺少女人。你知道自己是第几个吗?”

江若禅并不动气,她不在乎在自己之前,他有过多少个女人。她要他的现在和以后。她沉声静气,说:“像你爹这样的男人,多几个女人并不奇怪。倒是你,挺奇怪的,你不惜辱没你父亲的名声,无非是让我放弃他,对吗?”

张嘉海看她一眼,“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那个女孩子就住在我们家,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去见见。”

他没有回头看她的反应,推门出去了。

江若禅呆在那里,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张嘉海杜撰谣言离散他们吗?他家里真的还住另外一个女人?

江若禅是急性子,换了衣服就打车去了张华成在江宁路的家。

那是张华成发家后买的第一套房子,上下两层,在市中心,闹中取静,学校医院超市银行都在3公里之内,非常适宜居住。张华成虽然有新别墅,但在老房子里住久了,有了感情,也不愿搬来挪去的。况且,这里生活方便,他喜欢吃的酱牛肉金丝饼,出门几步路就买得到。不像阳光水岸,环境是好,但人气尚未聚拢,周边的配套设施还没有开发,买把青菜也要跑到七八公里之外,实在很不方便。

三个孩子中,张嘉浩结婚后另买了房子,搬了出去。张嘉海和张嘉汐虽然尚未成家,但在这个家里呆的时间也屈指可数。偌大一个家,常常只有芸姐守着,负责打扫卫生,洗衣做菜。芸姐在张华成妻子去世前就来了,帮她料理家务。妻子走后,留下三个孩子,芸姐更走不得了,一呆便是多年,和这一家老小也有了感情。

江若禅第一次和他的孩子们见面时去过一次,后来她住进阳光水岸的别墅,这个地方就再没有来过。

江若禅按门铃,响了很久,才有人来开门。

果然,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似与张嘉汐同龄。削肩,杏核眼,趿着拖鞋,睡眼惺忪,打着哈欠问:“你是谁啊?找谁?”

江若禅气不打一处来,冷笑:“我还想问你是谁呢?怎么会住在这里?”

女孩儿上下打量她一番,似乎明白了来者的身份,指着江若禅阴阳怪气地说:“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三儿啊!怎么,来争地盘了?我告诉你,老娘跟张华成上床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转筋呢!”

江若禅一时气结,竟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自己光明正大地谈恋爱,什么时候竟成了小三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

女孩儿注意到她微隆的腹部,继续出言不逊:“以为怀上龙胎就了不起了?老娘也为那老王八蛋堕过几次胎呢。现在老娘生不了孩子了,他就另觅新欢了……”

江若禅气得浑身颤抖,头都要炸了。也顾不得斯文,张口骂道:“哪里跑出来的野猫,也敢来这里发情叫春?外面的野男人多的是,你随便找啊,别脏了我家的地!”

“呵,轮得着你来教训我?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怎么着我也是你大姐呢,说点儿好听的,我也就认你这妹妹了。还你家的地,哼,你几时登的堂入的室?这房主可姓张,我连他那个地方有几颗痣都清清楚楚。什么时候等他走了,这房子转到我名下也不是不可能。我倒想问问,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若禅气极,扬手就要打人。

却被女孩儿牢牢地钳住胳膊:“还想打我?也不看看自个儿的身子!得了,我要是真把你打流了产,那老东西还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斯文雅致平时一句脏话都难说出口的江若禅,哪见过这种泼妇?被这女人恬不知耻地一通骂,她早已经乱了方寸,嘴里骂着“贱人,我跟你拼了!”就去揪对方的头发。

女孩儿轻巧地避开,反揪住她的头发不放。

两个人正纠缠着,芸姐来了。她大约看江若禅神色不对,跟着她出来了。看到这场面,慌忙过来制止:“哎哟,我的奶奶,你们这是干什么?快别打了!”

她上前护住江若禅,对那女孩儿说:“冰冰,不要闹了。这要出个什么好歹,回来怎么跟他交待?”

“是她要跟我过不去,关我什么事?”女孩儿斜着眼瞪江若禅一眼。

江若禅的心冰凉一片。原来她还心存怀疑,这当儿,她听到芸姐喊出女孩儿的名字,终于确信无疑。连芸姐也认识她,可见她在这个家呆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原来张嘉海说得都是真的,他爹就是个玩遍女人的混帐王八蛋,她江若禅,不过是他的玩物之一。可笑她,还以为找到了真爱。

真相,总是如此荒凉,令人心寒。

江若禅再次心生悔意。

她回到别墅,收拾她的东西,她再也不要回到这个地方。

芸姐急得跟在后面转圈:“小禅,你不要冲动,你这样离开了,回头我怎么跟张先生解释?”

江若禅回头,目光直视芸姐:“你告诉我,那个什么冰冰,真的是他养的情人吗?”

芸姐在她的目光逼视下低了头,捻着衣角:“这种事,我怎么能知道?”

江若禅冷笑着“哼”了一声,更坚定了。芸姐自然是知道的,但她怎么能说?

她的心,更寒了。

6.你需要我时,我都在

江若禅回家去看父亲。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的事像长了翅膀,很快便被传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江家颜面尽失。

看她回来,老爷子冷着脸,不理她。江若禅自知理亏,拿出给父亲买的毛衣:“爸,我刚买的,你试试看合适不。”

老爷子哼了一声,转头去看电视。

江母将女儿拉到旁边,指着她的肚子问:“现在有三个月了吧?做的时候会很疼的,你要忍住。”

“谁说我要做?我的孩子,我要生下来!”

“小禅啊,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没有孩子,再找人家的时候还容易,你要是拖着个油瓶,谁要你啊?你赶紧给我打掉,明天让你姐陪你去。”

“我不去。”江若禅坚持。

“反了你了!你还嫌没把江家的脸丢够吗?”老爷子突然一声暴喝。

江若禅郑重地看着父亲,“爸,你不要为我的事生气了。我有我的人生,将来怎么过,我自己有打算。我知道做一个单身妈妈有多难,我有准备。我不是为他,我只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江若禅忽然泪盈于睫。

老爷子叹口气,不说话了。

女儿大了,有自己的人生,他还能管她多久?

江若禅出去找房子,她工作辞了,厂里当然不能再去,也不能住在家里,让父母看着添堵。

就在江若禅四处找房子的时候,张华成也在四处找她。

他出差回来就不见了她,她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手机始终关机。问芸姐,她支支吾吾,只说:“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气得面色苍白,收拾东西走了,我拦也拦不住……”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的婚期都定好了,他把该准备的都准备了,结婚请柬也写好了,她却莫名其妙地,又玩起了失踪。

张华成迫不得已,老着一张脸,去江家找江若禅。

老爷子看到这个引诱自己女儿的老头,满腔的火气像火山暴发,暴跳如雷:“你还来问我?我倒想问问,你把我女儿弄哪儿去了?我养大她容易吗?现在她都怀孕了,你让她居无定所,四处漂泊,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从外地出差回来她就不见了。我知道你们对我有看法,你们有什么火都冲我撒,千万别把她藏起来。她现在需要人照顾……”张华成的心烧火燎地疼。

“说什么屁话呢?她一个大活人,我们能藏得住吗?你自己不知道出了啥事?还有脸来问我?你要是真喜欢她,就真心诚意地待她。都这把年纪了,还左一个右一个,你折腾得起,我闺女折腾不起!”老爷子鄙夷而悲愤,恨得咬牙切齿。

张华成一头雾水,低着头,默然无语。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误会,可他没法解释,也不想解释。现在最紧要的,是先找到江若禅。

江若禅住在同学李菁那里。

李菁也是一离婚之人,前夫和她最好的朋友勾搭成奸,被她捉了个现行。

本来,离婚男方有错,李菁有权利将那男人扫地出门,让他净身出户。可这个傻女人,为泄一时之愤图一时之快,片瓦不争,自己带着儿子出来了。

事后,江若禅气得大骂她白痴弱智。李菁也不反驳,自己租了房子,每天出去卖烙饼为生。日子虽然过得艰难,倒也清静,和儿子相依为命。

如今江若禅没了栖身之地,只得暂时投靠于她。

李菁看她的凄惶样,也是恨铁不成钢:“当初是怎么说我来着?现在你的脑袋也锈掉了?你怀着他的孩子,他有百万家产,却让你栖身于这贫民窟,你干吗这么折磨自己?纵然没法和他过下去,也要敲他一笔钱,至少得保证你和孩子以后的生活衣食无忧。不然等孩子生下来,有你好过的!”

“你什么也没要,现在不也过得挺好吗?”

“你和我怎么能一样?我是苦孩子出身,扔到再坏的境地,也有办法活下来。你看你那双手,除了写字画画,还能干什么?”

“真到那境地,我也有办法生存。我就是不想再见他,看到他我觉得恶心。”

李菁叹息一声:“唉,什么都别说了,给你炖的鱼汤,来喝点。”

江若禅感激地冲李菁笑:“给你添麻烦了。”

李菁拍她的肩:“和我还客气。”

两个人坐到餐桌旁,江若禅端起汤刚喝了一口,就恶心反胃,撕心裂肺地狂吐起来。

李菁忧心忡忡:“你这吃什么吐什么,肚里的孩子怎么吸收得到营养?”

江若禅惨白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说:“吃了吐,吐了再吃呗。”

李菁陪江若禅去逛街,想买两套孕妇装。俩人从一家店里出来,正讨论刚才那件衣服的质地和款式,忽然,江若禅的眼睛直了。

前面不远处,一男一女也刚从一家孕婴店里出来。男的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小孩儿,女的边走边恋恋不舍地往后看,不无遗憾地说:“那套童装真不错,咱家儿子穿上一定帅,唉,太贵了……摊上你这样的男人真倒霉啊,每月挣那俩钱,买件衣服也得斤斤计较……”

男人火了,把孩子往地上一放:“谁挣钱多你找谁去!老子还不奉陪了!”

江若禅看得呆了。那女子,可不就是那天和自己吵架的冰冰吗?没错,削肩,杏核眼,一头烫得像方便面一样的长发。可她不是张华成包养的情人吗?她不是说自己不会生孩子吗?可眼前的情景,她明明是有老公有孩子的主啊!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指着那女人对李菁悄声说:“看到没,她就是和我吵架的那个小妖精!”

“啊?”李菁也发懵,“人家不是一家三口吗?”

“我也奇怪啊。”

“靠,我去把那妖精捉过来,问个明白。”李菁也是个急脾气。

江若禅忙拉住她:“算了,兴许她瞒着自己老公做了什么事,当面揭穿不大好,事情总会弄清楚的。”

“你呀,她把你害成这样,你还替她着想,真是贱!”李菁恨得咬牙。

此时,那女人无意间往她们这边扫了一眼,正遇上江若禅的目光,女人呆了呆,脸立时变了颜色,俯身抱起孩子,也不顾男人的抱怨,疾步离去。

江若禅无心再逛,回去的路上江若禅仔细回忆那天的事,越想越觉得可疑。

“难道是他们设下的圈套?你看,先是张嘉海告诉我,他爹养的有情人,故意让我去对质。我去后,果然见了那个女人,她对我出口不逊……”江若禅梳理头绪。

“她故意将你激怒,让你对张华成彻底失望,将你逼走,正中他们的下怀。”李菁接道。

“可是芸姐,为什么也认识那个女孩儿?”江若禅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这女孩儿确定并非张华成的情人,而是他们特意雇来对付你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芸姐和他们是一伙的。”李菁的推理,把江若禅吓了一跳。

“芸姐在他们家多年,和孩子们感情深厚,张嘉海求她帮忙,她应该不会拒绝。”李菁继续推理下去,“也或许,芸姐对张华成也有非同寻常的感情,对女主人的位置觊觎已久。她本以为那个位置迟早是自己的,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你……”

李菁如此大胆的推测,真让江若禅胆颤心惊。

“他们有共同的立场,在感情上,他的孩子们接受芸姐自然好过于我。而我,这么快就怀了孕,日后生下孩子,又将成为他们的利益侵害者。所以,他们要千方百计,设计赶我出门。”

两个人顺水推舟的推理,让彼此心里大惊,面面相觑。

正在此时,江若禅的电话响了。一看号码,是姐姐。

电话接通,没等她说话,那边姐姐就哭了起来:“小禅,我在医院……”

“姐,你别哭,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江若禅的心缩成一团,姐姐病了?

“不是我,是咱爸。我今天来拿咱爸的体检单子,医生说,爸肺部有阴影……”

“咣当”一声,江若禅的手机掉在地上,心里似乎有东西,也一起碎了。

李菁看她神色不对,赶忙拣起手机,她姐还在那边哭:“小禅,怎么办呢?你说话啊!”

江若禅定定神:“姐,你别慌,确定是癌吗?”

“基本上确诊了。”

“等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江若禅就打车往家里赶。李菁担心她的身体:“我陪你去吧。”

“不用,你还得照顾孩子,就别跟着折腾了。”

“那你自己小心。”

俩人深深拥抱,道别。

江父住进了医院,不敢告诉他实情,只说是肺囊肿,需要做个小手术。不明白真相的老爷子,像个任性的孩子,对江若禅姐俩使性子:“我没病,上这儿来干什么?你看这医院里,闷死个人,没病也得憋出病来。”

江若禅强忍悲伤,温言相劝:“爸,听话啊,有病不治,小病变大病,到时候就不好了。医院当然比不上咱家,但我和姐不都在陪着你吗?平时你想让我们陪,我们也还没空呢。”

老爷子红了眼圈,叹气:“我不就怕折腾你们吗?你看你,现在这身子,哪能天天在医院熬?你姐家里也是一摊的事,你哥也见不到个人影……”

姐姐给父亲擦了把脸,故作轻松地笑:“再大的事,也没有俺爹重要,把你伺候好了,就是我们最大的功劳。你说是吧,小禅?”

扭回头,却发现江若禅没在。

江若禅在走廊,捂着脸哭。她满心自责,若不是自己结婚又离婚、找张华成、怀孕、被逼出来,这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爸不那么生气,他大概也不会得这个病。她从来就不是个听话的孩子,总在不断地给他们找麻烦,让他们为自己担心,忧虑,提心吊胆……

如果上帝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做父母的乖乖女,找一个安稳踏实的人,在他们的注视下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再不拂逆他们。

可是,还有那样的机会吗?

江若禅涕泪涟涟。

忽然,有一双手抚在她的肩膀上,她诧异地扭回头,竟是他--张华成。

多日不见,他的头发又白了很多,面容憔悴,想是也经过了许多的熬煎吧。江若禅不由自主地转过身,伏在他的怀里,泪水汹涌而出,哭得肝肠寸断。那泪水里,有委屈,有担忧,有安心,有释怀……她顾不上走廊里来来往往好奇地注视他们的人,只觉得终于等到了她的那个港湾,可以让她停靠,休憩,恣意发泄,无拘无束。

张华成揽着她,细语安慰:“对不起,小禅,我让你受委屈了。事情都调查清楚了,是嘉海他们和芸姐一起搞的鬼。我已经把芸姐辞退了,等你回家,我们再找新的保姆。李菁也把你的情况告诉我了,爸爸的病你不要担心……”

“就是说,我和李菁之前的猜测,都是真的?”江若禅大惊。

张华成喟叹一声:“唉,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了,怎么人人都只盯着那些钱?都怪我没有教育好他们……”他自感羞愧。

江若禅不知道该怎样劝他,这个世界上人人都为钱忙,但似乎越有钱的人,活得越不快乐。

“可是,你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不问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轻信于人。”张华成捏捏她的鼻子。“以后不许再玩失踪,有什么话当面讲清楚。你再这样,我早晚得被你折腾死……”

江若禅惭愧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听到他说死,又连忙去捂他的嘴:“不许胡说!”

张华成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她的手心里:“里面有30万,先用着,咱们找最好的医院和大夫……”

江若禅的泪又出来了。她终于明白了这个男人的魅力所在,有他在,她便心安。他会在任何她需要的时候出现,保护她,帮她扛起所有的问题和麻烦。

“好了,不哭了,再哭我儿子也会不高兴。”张华成掏出手帕帮她擦鼻涕。

“谁说一定是儿子?我喜欢女儿。”江若禅撅嘴。

“姑奶奶,其实我更喜欢公主。好了,饿了吧,我带你去吃好东西!”张华成怜爱地说。

“被你一提醒,还真是饥肠辘辘。”江若禅顺从地被他牵着手走,这几天为爸爸的病,她的确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我要吃麻油鸡,清蒸鱼,素炒菜心,日本豆腐……”

“好好好,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搭梯去给你摘。”张华成无比温柔,轻声慢语地哄她。

张华成把她带到医院后面一家干净的饭馆,点了她喜欢的菜。不知道是反应期过去了,还是真饿了,江若禅胃口大好,迅速把几个菜消灭得干干净净。

看她胃口大开,张华成也高兴。又点了几个菜,让江若禅带回去给父亲和姐姐吃。

路上,张华成问起老爷子的病情,江若禅又愁肠百结:“可能要手术,但希望微茫。医生说,爸没有多长时间了……”

张华成无语,生老病死虽是自然规律,可是只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才能感受到切肤之痛。他不由得想到自己,他也是个老人了,时日无多,不知道还能给江若禅多久的幸福。所以,他更得趁自己能踢能打的时候,更多地疼爱江若禅。

送她到病房门口,张华成指指里面,低声道:“我就不进去了,免得老爷子看到我心情不好,影响治疗。有事给我电话,我一直都在。还有,你这身子自己也掂量着点,别太累了,真不行,就请个护工。”

江父做了手术,却依然没能抵挡住病魔的侵蚀。三周后的一个夜晚,老爷子开始陷入半昏迷状态。他把江若禅拉到身边,泪水不住地流。

江若禅知道,父亲是放心不下自己。

临终时分,老爷子拉着江若禅的手,眼睛却望向门外。江若禅哭了,她叫门外的张华成:“进来吧,爸爸叫你呢。”

这些天,张华成每天往医院跑,来了就在走廊上待着,他怕老爷子万一有意外,江若禅找不到自己。他在,至少给了她一点依靠和力量。

虽然他几乎没有进过病房,可是老爷子却不糊涂。

张华成进来,伏在老爷子的床前。老头看着他,嘴唇颤动着,声音微弱地说着什么。江若禅趴在父亲身上,耳朵贴近他的嘴唇,仍然听不清楚。江若禅泪流不止,“爸,您想说什么?”

老爷子费劲地想去抓张华成的手,张华成赶紧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老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泪缓缓地流了下来。张华成看得心酸,他握紧老人的手,说:“爸,小禅交给我,您就放心走吧,我会好好照顾她……”

老人安详地闭上眼睛,驾鹤西去。

江家方寸大乱,江春光吊儿郎当,与父亲素日不合,住院期间虽说也去看过两次,但都是来去匆匆,甚至不曾给父亲削过一只苹果。如今丧葬之事,自然也靠他不住。江母受此打击,起不了床。江若禅姐妹俩亦悲痛欲绝失去了主张。丧事便由张华成全权代理。

张华成就这样,被江家默认了。

丧事过后,江若禅随张华成住回了江宁路的家。这一通前后折腾,江若禅也没有心思举办婚礼了,俩人挑了吉日,去民政局办了结婚证,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张嘉浩兄妹自知理亏,只有被迫接受江若禅成为家庭一员,暂时相安无事。

4个月后,江若禅平安产下一女,再为人父的张华成欣喜若狂,抱着那个粉雕玉砌的小人,亲都亲不够。

随着女儿的长大,江若禅在这个家里,渐渐坐稳了江山。

7.婚姻的暗礁

江若禅讲完,几个人早听得入迷,半天回不过神来。江若禅不由哂笑:“喂喂喂,都回来了啊!”

阿弥姐叹息:“豪门果然难入啊!”

景萱赞同:“你这还算好的,看看那些嫁入豪门的女星,哪一个不是披荆斩棘斗智斗勇过来的?无怪乎人家说,豪门一入深似海……”

马小腾眨眨眼睛,附在江若禅耳边悄悄问:“亲爱的,话说俺大哥,那方面还行吗?”

“你觉得呢?”江若禅笑着反问。又坦率无忌地回答:“你现在就是给他一把伟哥,他也不行了!不过也好,省得他在外面花红柳翠地让人不放心。”

“可是,女人如果缺少性爱的滋润,对健康不利吧?”马小腾同学担忧地望着江若禅。

阿弥姐接口说:“可不是嘛,和谐美好的性爱对女人大有裨益,报上说,能舒缓压力提高免疫力治疗失眠延缓衰老美容瘦身……你想啊,女人的子宫就像房子,房子里总不住人……”

正说着,去卫生间的段越推门进来,他听到阿弥姐说房子总不住人,也不问根由,便顺口说:“可不是,我们农村的窑洞,长时间不住人,很容易就塌了!”

几个女人互相看看,突然,同时发出一阵爆笑。段越不明所以地看着大家,又认真地重复了一句:“是真的,窑洞里一直住着人,再破也没事儿。如果不住人,过不了几年就塌了。”

女人们再也受不了了,阿弥姐笑倒在餐桌上,直不起腰来。马小腾蹲在地上,揉着肚子直喊“好疼好疼”。江若禅又是跺地又是击掌,笑得前仰后合。景萱笑得眼泪直流,手指着段越,直说:“你你你……”

段越看着四个笑疯的女人,莫名其妙。

许诺踏着月色,筋疲力尽地回家。走到门口,拿出钥匙开门,才忽然一拍脑袋:“坏了,忘了去接佳佳了。”下午的时候老公方群给她打过电话,说要去广州出差,让她去接女儿佳佳。她这一忙起来,竟忘得一干二净。

许诺一路飞车赶到幼儿园,可里面黑乎乎的哪还有人?她心急火燎地敲大门,良久,看门的大爷拖拖踏踏地走出来,不满地说:“怎么到现在才来接人?不看看什么时候了?哪还有孩子?”

“大叔,我今天有事给忘了,您知道什么人把我的孩子接走了吗?”

“我哪知道哪个是你的孩子啊?这么大个幼儿园,一天进出多少个孩子?我要能都记住了,还不成了超人了?你这当妈的也忒糊涂了!你不赶紧去问问老师,搁我这儿瞎耽误时间……”

真是越急越昏,许诺这才想起来给老师打电话,拿起手机,才发现没电了。忙拿出备用电池换上,刚开机,方群的电话就来了,他开口就火冒三丈:“我说你天天干什么呢忙成这样?跟你说了让你去接孩子,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见着。电话也打不通,佳佳被小裴老师带回家了,人家都给我打了几次电话了……我说你心里能不能装装我们这个家?”

听到女儿没事,许诺心里一轻。被方群这劈头盖脸的一通训,又自觉委屈:“我这不是忙晕了头,忘了嘛。你说你早不出差,晚不出差,偏偏这会儿去,我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知道,全世界就你忙,离了你地球都没法转了,许总……”方群讥讽她。

许诺还要说什么,那头方群已经挂断了电话。再打,方群已经关机了。许诺气得眼泪直流,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粗暴,没有耐心,每天像个怨妇似的无休止的抱怨,找不到丝毫从前的温柔和体贴。

可她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她何尝不想每天穿睡衣,听听音乐写写文章,在家里养花种草一日三餐地想法侍奉他们父女俩?可是,凭方群每月那两千多块的工资,养得起她养得起这个家吗?

许诺没读过大学,高中没毕业就独自出来打工,是个有梦想的人。从最开始给人家打工,到后来自己出来摆地摊,开发廊小饭馆,一直到今天的酒店老总,十多年的时光,她在商海里摸爬滚打左冲右突杀出一条血路,正印证了那句话:“从小卖蒸馍,啥事都经过。”

许诺是个有故事的人,泼辣大胆,大凡入了她的眼的男生,她总能通过种种手段,将之收于麾下。她曾骄傲地宣称:没有姐追不到的男人。

她迷过外表像金城武的男生,也曾在香格里拉的仙境与帅气的导游发生过美丽的恋情。只可惜,男朋友交了一打还多,却没有一个修成正果。最后认识方群,还是通过在报纸上征的婚。

那年许诺即将迈进30岁的门槛,事业小有成就,感情上的波涛一浪一浪地拍过,她忽然厌倦了那种没有结果的追逐。她想有个安安稳稳的家,有一个温暖实在的男人,陪着她,一起买菜做饭看电视,讨论青菜的价格和对门的邻居,晚上相拥入眠。

于是许诺在报上发了个不起眼的征婚启事。许诺是大胆出位的女人,她可不像阿弥姐,人家婚介所在她的版上做广告,要免费给她牵针引线,她竟死活不肯答应。许诺才不在乎用什么方法找到爱情,关键是结果。

这个结果当然让许诺相当满意,她的广告果真引来了一位儒雅沉静的帅哥--方群。

相比于许诺丰富的人生经历,方群的人生则像白纸一般单纯。他家在福州,大学毕业后留在L城,在一家公司做设计师,薪水不高不低,够生活。人不算拔尖出众,但清爽俊朗,身上有种淡淡的书卷气,是个内敛低调的男人。

许诺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男人。她自己没读过大学,所以对方群这种沉静温和的书卷男,大有好感。她第一次和他约会,在超市门口,遇见一个小女孩哭着找妈妈。路边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人为她停留下来,问一下情况,帮她找妈妈。

只有方群,走到小女孩儿身边,单腿跪地,轻声慢语地问明情况,带着女孩儿跑到超市的服务台,请他们用广播帮小女孩找失散的妈妈。未果,他又打110报警,一直耐心地等待警察将女孩儿安全带走。他才带许诺安然离开。

这件事让许诺很快便决定和他结婚。她觉得这样一个温柔有耐心和爱心的男人,以后决不会对她太差。

他们算是闪婚吧,认识两个月便举行了结婚仪式。婚礼上方群牵着许诺的手,郑重地对许父说:“爸,诺诺交给我,您就放心吧。”许诺一张脸笑得如芙蓉盛开,幸福溢于言表。

结婚后,方群搬到了许诺的房子里,他拿出一半的存款重新装修了房子,余下的交给许诺,为店里做了投资。

方群性情安稳沉静,不善交际不爱应酬,是那种下班就回家的好男人。两个人刚结婚时,也有过你侬我侬的黏甜。每天晚上下班后,方群要么绕道去店里接许诺,俩人一起去吃火锅;要么就早早回家,围着小碎花的围裙,做菜煲汤。许诺回来时,一屋子暖暖的灯光等着她,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等着她,一个细致体贴的男人等着她,许诺觉得,这样的日子,连呼吸都是甜的。

可是激情的浪潮退去,暗礁便一点点涌了出来。方群是精细干净的男人,对婚姻的期望值很高,恋爱时他看到的多是许诺人前的精装本:妆容精致,精明干练,生意场上挥洒自如。而婚后,展现在他面前的,是卸妆后的简装本:常常披头散发地靠在沙发上,常常把内衣扔得满天飞,常常在洗手池里堆满脏袜子……

方群对许诺胡乱扔在沙发上的内衣和看电视时四仰八叉的坐姿深恶痛绝,多次表示过不满。可是许诺不以为然,自己的家,图的就是舒服,整得跟宾馆似的,她累得慌。

方群终于发了火。当他有天晚上洗完澡去换内裤时,发现前两天换下的衣服还在水池里泡着,积攒的火气终于爆发:“许诺你究竟是不是个女人?看看家里都成什么样了!衣服都放臭了也不洗,结婚这么久,你从来没有给我擦过一次皮鞋!还有厨房,不能总让我来收拾吧?”

许诺哪里是好欺负的人,靠着门悠然自得地看着方群大光其火的样子,慢悠悠地回:“自己换下的衣服,为什么不能随手洗了?凭什么让我给你擦皮鞋?还真拿自己当少爷啊,我呸!”

论吵架,方群当然不是许诺的对手。许诺在生意场上什么人没见过,那张嘴早已经百炼成钢,一般人接不上招。方群不过是书生意气,拙口笨舌,气得直瞪眼,只得自己去洗了衣服。

后来有了女儿佳佳,日子便忙乱起来。方群家离得远,父母自称适应不了北方的生活,不肯来帮他们带孩子。许诺母亲早逝,父亲新娶的阿姨忙着带自己的孙子,自然也顾不了她。许诺的日子,被奶瓶,尿片,玩具,孩子的哭闹充斥着,过得兵荒马乱。 RivhrgUzZwkLbCPoKjUTsVIZgOxXoOIDLZzusjbylVyzFM399377bjsK/mdRvg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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