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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说完了叔孙通,该回到冒顿身上了。
十月,刘邦行过朝仪,决定亲自北伐韩王信和匈奴。刘邦知道,韩王信之所以背叛,估计跟逼他搬家一事有关。韩王信之前还上书说什么晋阳离匈奴太远,不好设防,搞来搞去,迁都马邑不过是要跟匈奴更好地勾结成一片。
如果刘邦如此以为,那就委屈韩王信了。以韩王信之弱,根本无法抗击冒顿的昆仑压顶。三十余万坦克团似的骑兵,不要说交战,就是听到万马轰鸣的声音,足可摄心勾魄。
所以当时的情景是,韩王信只能一边向匈奴求和解,一边向汉朝求兵。汉朝亦派出救兵,可是当他们听说韩王信不经过刘邦点头同意,自作主张接触匈奴,立即怀疑韩王信身怀二心,于是派使者前往大骂韩王信不懂规矩。
韩王信真是吃苦还不讨好,胀了一肚子气。我求匈奴不过是缓兵之计,你刘邦迁我来西北吃苦受累还不说了,竟然还又说我不懂规矩,你这不是逼我造反吗?好,既然怀疑我,我就偏偏来真的给你看。于是,韩王信果然就投降匈奴去了。
然而对刘邦来说,韩王信投降不全是一件坏事。在他看来,这几个异姓王,除了卢绾外,其他根本就没几个靠谱的,铲除他们是迟早的事,既然韩王信落了一个挨打撤王的借口,就休怪他手下无情了。
一场清洗门户之战,即将开打。
韩王信早就在铜鞮(今山西省沁县南)陈兵列阵,等待刘邦的到来。对韩王信来说,铜鞮是进入晋阳的最后一道关卡,能不能守住铜鞮,直接关系到脖子上那颗人头的去向。
都说,知耻而后勇。曾经,我乐居韩氏祖传之地,战战兢兢,苦心经营;曾经,我位居天下之要冲,克己奉公,勤于职守;可是你皇帝却逼人如逼狗,一步一步把我推向死坑。刘三,你就来吧,我已忍你很久了。苍天为证,大地为凭,我不仅是为了存命,更是为洗祖宗之辱,今日一战,就让我们一次做个了断吧。
你个韩王信,真不知道个天高地厚,一次就一次,了断就了断。开打。
于是,刘邦下令:叛贼韩王信吃里扒外,罪该当死。所有士兵听好,干掉叛军,驱逐匈奴,都是你们立功封赏的大好机会!
领导都发话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此时,冬天正降大雪,整个中国北方都笼罩在一种死亡的肃杀之气中。刘邦主动向韩王信发起了进攻,士兵们像神附肉身,砍杀无数,大破铜鞮,韩王信抵挡不住,只得独自亡走匈奴。
然而,战事并未就此走向明朗,反而更加复杂。韩王信属下有个叫王黄的将领另立山头,立故赵皇族后裔赵利为赵王,集结韩王信散兵败将,打着新赵国旗帜,联合匈奴及韩王信等,准备对刘邦进行反攻。
王黄这招真叫刘邦哭笑不得,果然生猛啊,打了韩王信,冒出新赵王。见过不怕死的,但是没见过这样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称王的,不打你个鬼哭狼嚎,绝不班师回朝。
在刘邦看来,赵利和韩王信的军队构不成威胁,但冒顿就不敢小窥了。冒顿派出左右贤王,各率一万余骑兵,联合赵利和韩王信在广武到晋阳一带构筑阵地,企图挡住刘邦进攻的步伐。刘邦迅速做好进攻准备,既来之,则殴之,挡我者死,让路者活,开殴!
此时,天,越来越冷。一场漫无边际的大雪由天而降,在中国大地上,一场白色恐怖和黑色杀戮同时并行。汉朝士兵像蚂蚁一样,在漫天雪地中蜷缩而前,战争并没有因为天气而改变,刘邦如期对晋阳城发起了进攻。
大雪打破了冒顿的如意算盘。他以为,凭着两万余骑兵和两支中原叛军,就可以拦住远道而来的汉军。然而事实是,匈奴骑兵在漫天飞雪中,根本无法发挥应有的战斗力,马困人疲,寸步难行,大家玩的不过是意志和锐气。
要玩意志和锐气,匈奴骑兵和韩王信根本不是对手。道理是很显然的,当今皇帝刘邦都亲自出马求战了,请问还有谁是敢畏战的。插在刘邦车队上的那支红旗,恰是汉军的灵魂和太阳,有它所到之处,汉军就不会害怕寒冷和匈奴。
汉军就像一辆意气昂扬的铲雪机,在冻天之中破雪前进,攻破敌对盟军,匈奴败走。然而很快的,匈奴和韩王信及王黄再次屯聚,且战且退,誓死拦截汉军。刘邦站在战车眺望前方,不由一声冷笑。这些匈奴,这些叛军,一眼望去,就仿佛是土堆挡洪水一般,根本就不是对手。
刘邦再次下令:全军务必乘胜追击,直到把匈奴打回老家。
汉军再次进攻,匈奴再次败走,一退再退,竟然到了最后晋阳城也守不住了。汉军继续顶寒追击。风,在天上呼呼地刮;雪,在地上越积越厚;这是真正的雪国中人,战士、兵器、战车,连红旗等,无不染上一层沉重的白色。
这漫天飞雪,仿佛把我们带到了毛泽东的《沁园春·雪》中: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毛泽东写的是雪,却根本感觉不到雪的可怕。在他的笔下,飞雪、江山、英雄,反而连成了一幅浪漫豪迈的审美想象图。事实上,在两千年前的中国西北,这场数年不遇之大雪,没有浪漫,只有恐怖;没有豪迈,只有苍茫;没有审美,只有残酷的搏杀!汉军上下,有十分之二三的战士的手指在风雪中全被冻死掉落。
刘邦牺牲了战士们无数根手指,终于拿下了晋阳。
此时,晋阳不会比城外暖多少,然而晋阳有高大的房屋,有燃烧的火把,更有温身暖胃的热食。但是,温暖的晋阳城并没有暖化刘邦继续攻打匈奴的决心,当他得知匈奴首领冒顿正居于代谷(今河北省蔚县),蠢蠢欲动,渴望发动一场声势浩大的斩首行动!
凡是看过美国反恐大片的人都知道,要想斩首成功,必须有一个前提作为支撑,那就是情报。刘邦那时候没有卫星定位,更没有隐形飞机,他了解情报,唯有使用最原始的工具——侦察兵。刘邦所谓的侦察兵,并非是像我们在战争电影中见到的昼伏夜出,神出鬼没的特工,而是特使。
这种特使兼职特务的工作,郦食其做得最出色,没有他准确的情报,魏王豹后来都不可能被韩信擒住。但是,刘邦这次的对手是狡猾的冒顿,不是蠢如魏王豹的小烂仔,所以他必须慎之又慎。于是,他源源不断地派出十几个特使前往匈奴收集情报,以建议刘邦迁都而一夜成名的娄敬也在其中。
耍阴谋,搞手段,冒顿当然是老手了。刘邦频频派出特使接触匈奴,不要说冒顿,就是白痴也会有所警惕。大战之前,这注定是一场侦察与反侦察的博弈。冒顿为了迷惑刘邦,把匈奴所有的肥牛马及壮士都藏起来,于是,刘邦的特使每次来,都只看到满山的瘦牛马及老弱的匈奴百姓。
有十来个特使出去,十来个都回来就以上所见汇报刘邦,并且异口同声地说道:匈奴,可以出击。刘邦为了最后求证情报的准确性,他决定派出娄敬再次出使匈奴。然而,一连串的日子过去了,娄敬仍然不见归来。
刘邦心急如焚,他抬首望天,大雪封天,整个天地仍然是白茫茫一片。刘邦不由想到,娄敬不见早归,估计是被风雨困住了。于是,刘邦再次召集前十几个特使开会,最后得出结论,娄敬回早回迟,肯定答案都是一个样。
既然如此,还要等待什么?!
刘邦立即整军出发,为了鼓励战士们的斗志,刘邦率军作为先锋队,由夏侯婴开车,和陈平一起,第一批先开出晋阳城。汉朝三十二万大军,亦跟随其后出发。
趁着冰雪天气出征,几乎没有一个战士理解刘邦的作战意图。事实上,刘邦的得意算盘是这样打的:大雪封山,匈奴抱枕帐下,长夜漫漫,定睡死梦中。或许匈奴也不会料到汉军会顶着数年不遇的恶劣天气作长途跋涉,军事定会松于防守,那么汉军只要迅速出击,足可打他个措手不及!
刘邦此计,大大错也!
冰天奔袭,打的恰是敌军松于防懈,问题是他屡屡派出特使,已是打草惊蛇,不但偷不着鸡,反会蚀米,这是其一。
冒顿藏之精锐,露其拙弱,诱其前来,实施围笼,四十万整齐划一的骑兵对三十二万整齐不一的行军,绝不亚于关门打狗,这是其二。
风雪隆冬,汉军疲于奔命,匈奴以逸待劳,刘邦想打败匈奴,无异于吹牛扯淡,这是其三。
如此看,前面等着刘邦的不过是一个巨大的坟墓。除非神仙相助,不然,刘邦难逃死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