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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男人膝下有黄金,可是,即便是把我这条他妈的腿锯掉,怕是连块铜也找不出来!

永福的恋爱对象是和他在夜校学习时认识的,有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叫刘素芬。

素芬属牛,比永福大一岁,没有正式工作,在街道一个小服务社里做临时工,具体工作是给火柴厂糊火柴盒,每糊一个能赚七厘钱。今天的人把一块钱都看得非常淡了,但是在那个时代。比如一个工人,从就业开始算起,每个月的工资只有二十一块钱,第二年涨到二十三,第三年满师之后到二十五,第四年才开始从一级工的工资计算。因为工资制度一直没有健全,有好多工人到了四十多岁拖家带口还在二级工的工资上转悠,也就是当时社会上所称的“米发拉西”——三十四块六毛七!而素芬糊的火柴盒,一个月就能挣到三十多块钱。素芬是个有志气的女孩,她的梦想就是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所以白天在街道服务社里糊火柴盒,晚上还得去夜校补习功课。

我不知道素芬和永福之间的故事最早起源于谁,现在去追究这些也没有了意义,不过有关他俩之间的认识过程还是很有点意思。据永福后来说,他开始并没有在意坐在他身后那个文文静静的素芬,而是看上了另外一个嫚儿,就总想找机会和人家套近乎,可是对方似乎对他并不感兴趣。于是,永福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经常去这个姑娘住的地方,以守株待兔的方式等着人家姑娘出现,然后悄悄地跟在后面,装作“意外邂逅”的样子,一次一次像背台词一样故作惊讶:呀,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

有一次永福和几个狐朋狗友去饭店吃饭,在男厕所门口的水龙头洗手的时候,忽然见那个姑娘从女厕所里走出来,并且还冲着他莞尔一笑。这一次是真的意外邂逅,毫无思想准备的永福,心里一阵慌乱,脱口就对人家说了一句:“你也尿手上了?”

话一出口,永福的脸腾地一下子红到了脖颈,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往头上涌,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从此以后,只要再见到这个姑娘,他就心慌气短,低着头快速地消失。这才有了后来的刘素芬。

促成他和刘素芬成为一对,是因为发生了一件极其意外的事,一步到位地就把他们俩给拉到了一起。那是一天晚上夜校下了课,素芬走在永福前面下楼,可能是走得急了点,一下子把脚给崴了。说来也巧,她这一倒恰好就倒在永福怀里。永福被突如其来倒在怀里的女同学给闹懵了,赶紧手忙脚乱地伸出手去扶素芬。素芬在永福的搀扶下坐在台阶上,双手用力地抱着自己的脚,看样子疼得不能活动了。在这个情况下,身为男子汉的永福绝不可能扔下不管。看着素芬脸上痛苦的表情,他把自己的后背对准她,意思是要背着她走。素芬嘴上连说不用不用,可身体已经软软地趴到了他的后背上。这是永福第一次和异性之间的近距离接触。素芬绵软的身体和身上那种淡淡的香味,让永福初次感受到了来自异性的撞击,直到这时,永福才偷偷地看了素芬几眼,见她长得眉清目秀,心里自然也就起了反应。

永福就这样背着素芬把她送到了家。素芬妈一见素芬是被一个帅气的小伙给背着送回来,慌得赶紧问素芬是怎么回事。素芬对母亲简单地说了说过程,素芬妈立刻转过身露出一脸的感激望着永福,同时开动了那张能把死人说活了的巧嘴,夸起人来从来毫不吝啬。拉着永福的手,一口一个孩子,亲热地对他进行了一轮又一轮轰炸式口头表扬。永福听得心里极为受用,往回走的时候都忘了什么叫做累,一路上哼着小曲乐滋滋地回了家。过了几天,素芬的脚好了,下课以后躲在黑影里叫住了永福,羞羞答答扭扭捏捏地对他说:“我妈说要感谢你,想请你到我们家去吃饭,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永福也恰有此意,这句话正中他的下怀,于是虚伪地客套了一番后便欣然接受。

去素芬家的那天,永福着实地把自己给好一通倒饬,特地换上了一套崭新的工作服,左手拎烟右手提酒很正式地荣登刘府。他们俩的关系也就此发生了变化。我想,按照当时永福的条件,素芬的家人是绝对不会反对她和永福之间的来往的。道理很简单,永福是高级军干家庭,如果两人真的能结合一起的话,最起码住房问题和工作问题都能够得到解决。这应该是素芬母亲不反对永福的一个主要原因。

我曾经为了永福的事到过素芬的家。素芬家住在西镇一个非常拥挤的棚户区内,几乎都是胡搭乱盖的违章建筑。远远地望去,整个棚户区内错综复杂、横七竖八,如同一张撕破了又重新编织起来的破网。一间一间的破烂房子连在了一起,门靠着门窗挨着窗,密密麻麻的连成了一片,有的甚至干脆就是用几块破砖头搭在外面的墙上,上面再糊上几张破油毡纸,这也就算是一间房了。其中乱七八糟的鸡窝煤棚,把本来就不是很宽敞的过道挤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胡同。胡同的最窄处只能一人独行,而且险象环生,既要防备头顶随时都有可能掉落下来的砖石瓦砾,还要留心脚底下的坑坑洼洼以及各家门前摆放的尿罐。沿着这条狭窄的胡同一直走到底,便是素芬的家。记得我当时去她家的时候天正下着雨,窄窄的胡同里连伞都撑不开,只能任凭雨水肆虐,而且泥泞得让人几乎无法下脚,需要小心翼翼地踩着一块一块破砖头艰难行进。

素芬的家在那个年代和好多的家庭一样,都面临着两个大问题,一是就业问题,再就是住房问题。一直到今天我都无法想像的是,在这间总共不到十三个平米的房子里,当年他们五口之家究竟是如何解决睡觉问题的。她家有两个房间,外面是厨房,紧挨着灶台是一张很窄小的单人床,里间则是一盘土炕,从炕上的摆设来看,应该是她父母的卧榻。房子中间有一道塑料帐幔,隔开了一张用两个长凳塔起来的简易小床。从床头上的书籍来看,不用说,这便是素芬的闺阁了。因为房子漏雨,家里还摆放着几个搪瓷脸盆,雨水很有节奏地叮叮当当落入盆中,敲得我心里直发毛。

那段时间里,素芬一家因为有了永福这么个“稀有动物”的出现,在院里真是扬眉吐气地活了一回。我甚至能想象得出素芬妈当时的那种神气劲,无论见了谁都会有事没事地用夸张的语气叨叨女儿和女儿的对象,而且还得故意装出一副数落的样子,实际上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从她脸上放肆地洋溢出那种欺负人的灿烂中就能看出。

于是永福成为素芬家“最受欢迎的人”。每到星期天,永福便早早地离开家去帮着素芬家买煤买粮等杂活成了永福最乐意做的事情,到了晚上再顶着一身臭汗回家洗澡换衣服。这个时候他老子会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手拿一张报纸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我一直无法理解的是,永福这个在自己家里横草不动一根的超级懒虫,为什么到了素芬家里会变得如此勤快呢?

永福和素芬的关系发展得很快,几乎每个星期天永福都会把时间泡在素芬家里。我敢肯定地说,按照永福的个性,他是绝对不会空着两只手到素芬家里去的,据说我岳父家在那段时间里经常发生找不到东西的事情。比如头天晚上刚放在橱里的一瓶酒,第二天老头儿想喝的时候却找不到了,问谁谁都说不知道。连老头儿都觉得奇怪,莫非家里真出了传说中的兔子神了?

其实,只有永福一个人知道家里“丢失”的这些东西的去向。可以想象,永福那时一月的工资才二十几块钱,按照他那种好面子的德性来说肯定不够用,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家里往外偷,把别人孝敬给他老子的好酒好烟像个硕鼠一样一点一点地偷到素芬家里,很大方、很豪爽也很气派地交给素芬的父母。我想这一点永福绝对能做得到。再加上永福在锅炉房上班,每天下班的时候和其他同事一样地“爱厂为家”,嘴里还唱着用流行歌改编而成的小曲儿,“十个工人九个贼,一个不偷是杂碎”,用当年几乎全国人手一个的黑色人造革皮包,从锅炉房后面的煤场里装上满满的一包煤,堂而皇之地拎回家。

这在当时是一种时尚,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永福靠着锅炉房也只有“吃煤”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再说每个人都往家拿,自己如果不拿的话,就真的成了那个“杂碎”了?实际上他家根本就用不着烧煤,冬天有暖气,吃饭有食堂,偶尔地做顿饭还有液化气罐。而这个时候永福所想到的,是素芬她们家,一年四季都要靠烧散煤做饭烧水,于是就把从单位拎回来的煤堆放在自家后院,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堆积成一座小煤山,然后再以校长公子的身份从汽车连调一辆卡车,把这些煤直接拉到素芬家去,即风光又体面。使用军车往住在大杂院里的普通百姓家里拉好烧的工业煤,而且是一群穿军装的海军士兵充当搬运工一趟一趟地往胡同里搬运,这场面无论让谁想,也大概能想像得出风光程度,至少能让素芬他们家周围邻居羡慕得直咂嘴。永福在这件事上的操作让素芬一家的社会地位在邻居的心目中陡然提高了很多,我相信,这个时候素芬妈肯定是满面春风,对永福的态度自然是相当满意!

在素芬家出尽了风头的永福,规格和地位自然也就提高了很多。当素芬的父亲像品香油一样小口啜着永福从家里偷来的五粮液、古井贡的时候,当素芬的母亲嘴上叼着只有军干才供应的双马、大前门香烟的时候,他们全家肯定会感觉永福是天下最合适的乘龙快婿了。于是,码头工人品完了最后一滴五粮液,家庭妇女抽完了最后一口双马烟,就嘛溜的出了门,临走还不忘打一声招呼:“我们到你王大爷家‘看电视’去了。”言外之意就是没有个把小时回不来,这样就把大好的时光都留给了永福和素芬。这一对如干柴似烈火的孤男寡女甜甜蜜蜜地腻在了这间狭小的房子里,搁谁怕是也搂不住火,何况永福也根本成不了柳下惠,所以把素芬这样的生米给煮成了粽子也是必然。我想,永福应该就是趁这个时候在素芬那张简陋的单人床上放心大胆地把她给解决了。

可是好景不长,没有多长时间,素芬发现自己怀孕了。就是因为素芬的意外怀孕,彻底改变了永福的命运。

素芬的肚子大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在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是一件能要人命的丢人事。消息一旦外露,会被那些街坊邻居那些长舌妇们指指点点戳断脊梁骨!

永福在前一天晚上依旧兴致勃勃地来到了素芬家,刚一进门就发觉气氛不对头。码头工人沉着脸独自一人在炕上喝闷酒。家庭妇女也没有了以往的笑容,脸色拉得老长,两只眼睛像母狼一样地凶狠地盯着他。而素芬的两个哥哥也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蔫地杵在炕前一言不发,只有素芬披头散发地躺在自己的简易小床上哭,并不时地抬起头,满是怨恨地盯他一眼。

永福进门后被这场面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发愣。最后还是见多识广的家庭主妇把永福拉到灶间,低声地斥问:“你是怎么搞的?”

永福依旧什么也不知道,还在傻愣愣地问:“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你自己不知道吗?”家庭主妇声音很低但是语气很厉,“你还好意思腆着脸来问我怎么会事?素芬怀孕了!你说这事怎么办?”

素芬怀孕了!这五个字如同晴天的五个霹雷,在永福的耳边炸响。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突然地被他这位未来的丈母娘当头打了一棍子一样,懵了。永福一下子就傻了眼,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那颗心“悠忽”就悬到了半空,身体本能地往后倒退了半步,瞪大了两眼直愣愣地望着素芬妈那张扭曲了的脸,张口结舌什么也说不出。是啊,这个时候的永福能说什么呢?可能只剩下暗暗叫苦的份了。也许是在后悔自己因图一时的痛快而惹下如此大“祸”,而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件事。我想这时的他一定领悟了天昏地暗这个名词的真正含义了。

突然的刺激使永福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下意识地透过门帘扫了一眼哭得个泪人一般的素芬,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感让永福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说这事打算怎么办吧!”素芬妈态度冰冷地用手指敲着桌子再次质问永福。

永福羞愧难当地低着头,嗫嚅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脑子像是被突然抽空了一样,成了一锅糨糊。

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样走出素芬家的门,一个人颓然地坐在海边的沙滩上,无神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在夜色笼罩下黑沉沉的大海。尽管海风飕飕地吹,可他的全身还是被汗水湿透。

永福毕竟是永福,这小兔崽子有好事的时候把我忘得干干净净,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想起我的存在,因为我是唯一会帮他把事情处理得非常妥善而绝对不会出卖他的人,而我这个时候刚好大学毕业在家等待分配。于是,绝望中永福像在汪洋大海的漂浮中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希望我能出面帮他解决问题。

永福来找我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这个时间我已经躺在了床上,迷迷糊糊地听到外面有人在敲我的玻璃,声音很轻却很急促。我拉开窗帘一看,永福正在窗外给我打手势示意我出去,我披上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借着月光,看到他那副垂头丧气的落魄劲儿,于是,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是不是又惹出什么事了?”

我是在那个下着烦人小雨的下午跟着永福走进素芬家门的。进门以后才发现,我在她家几乎无处落脚,只能站在房中央和她的父母说话。永福这时却像个松包一样,萎萎缩缩地站在我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是战战兢兢地对素芬父母介绍说我是他姐夫。素芬的父母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我,还没等我和他们打招呼,就听素芬妈冲着素芬爸骂道:“你碍手碍脚地站在这里干什么?就不能找个地方老实给我呆着去?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能管得了?你要是能管你来管好了!”

这一声骂,吓得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子,她这是指桑骂槐呢,毫不客气地要给我来一个下马威!我心说,永福,这小子怎么能找这么个难缠的主儿啊?

素芬的父亲是那种典型的工人,人很憨厚,很能喝酒但是话很少,可她的母亲绝非普通家庭妇女那么简单。从我进门开始,素芬妈对我的态度就表现得极不友好,脸拉得老长老长,阴沉得仿佛能下一场大雨,两只手抱在胸前,乜斜着两只鱼泡一样的肿眼上上下下前后左右地把我打量了好几遍。她打量人的眼神很特别,完全是一副不屑的样子,用眼角扫视,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看得我很不舒服也很不自在,甚至连起码的一点自信在她的冷视下也荡然无存。素芬妈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很善于表达自己,同时又能够准确到位地把自己的意图展现给对方的精明市民。遗憾的是可能因为家庭的原因吧,她下嫁了一个普通憨厚的码头装卸工人,按照她的条件,家资如果稍微好一点的话,素芬的母亲极有可能成就大事也不敢说。不想在后来没有几年的时间里,我对这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女人的第一印象竟然不期给猜中了。

实际上,我从迈进素芬家的门那一刻起,就对素芬怀孕这件事产生了疑问。我怀疑这是素芬妈精心设下的一个圈套,故意让永福往里跳。按照她这个人的精明程度来分析,这种事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几率应该很小,因为在正常的情况下,女孩的家长不会轻易让出自己的空间,让一个小伙子在自己家里对女儿为所欲为。可她不是这样,而是故意让出空间,让永福和素芬这一对孤男寡女长时间单独在一起,直到出了问题后再利用这个机会提出各种条件,要挟永福不得不接受,比如要求和永福的家人,也就是永福他爸见个面,从现实的角度希望两家的家长能够认可这件婚事。这应该说是一个设计非常巧妙的阴谋,无论从理论还是到现实,都足以让永福乖乖就范,但是,永福这个混蛋自始至终也没有向他老子提到过有素芬这个人的存在,更不敢说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因为他没有这个胆量。他深知他老子的秉性和脾气,如果一旦知道了他在外面五花六花地搞出这么一件丢人现眼的丑事,他那位火暴脾气的老头子真能剥了他的皮炼了他的脂。

我很尴尬地站在他们家房子中间仅有的一点空间,竭尽全力在说服素芬的母亲。素芬妈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对我的态度始终都是横眉冷对。我知道,她对我的到来很不满意,她所希望的是永福他老子能亲自前来处理这件事,即便不需要他表任何态,只要能够往这大杂院里一站,她的目的便可以达到。可是我的到来让她失望,她大概想不到永福在这个时候竟然搬出来的是我,这让她很难接受。我心里也在骂永福这个王八蛋,这种事让我这个尚未结婚的“姐夫”出面来做说客,也只有永福这狗东西才能想得出来。当然,我之所以答应永福愿意帮他这个忙,还是基于要讨好他姐姐的前提。

我在看透了素芬母亲的真实动机后,就不软不硬地对她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首先应该想办法来解决问题,其他的事情待眼下的问题解决了再说也不迟,否则拖得时间长了,大家都不好看!”

素芬的母亲点上了一支烟,冷冷地看着我。我注意到,她抽烟的姿势和一般人有所不同,香烟叼在嘴的左角,右手依旧抱着左臂,左手的食指和中指直直地夹住香烟中部,让我忽然联想到了电影中女特务的形象。但是这时的我又能说点什么呢?因为在永福他们家中,我还没有任何话语权,甚至我和他姐姐陆宝红的关系也只不过还维持在“鸿雁传书”的阶段,所以就更谈不上能够代表谁了。我所说的任何话,也只能代表我自己。

素芬的母亲没有说话。做为一个绝顶聪明的女人,她当然知道一切要先把事情解决了才能说话。但是事情一旦解决了,而永福这王八蛋再反悔把素芬甩了怎么办?

从某中意义上讲,实际上素芬的怀孕也成了她母亲手里的要挟永福的王牌。而作为一个旁观者来说,她的这种小市民的“算计”伎俩我早已经料到了。一直到最后,她才提出要和永福的父亲见面的要求。她狡黠地眨了眨眼对我说:“我看这事最好的处理办法是两家大人见个面,当面给我个保证。麻烦你回去带个信,就说我们要求和他在一起坐坐。实话说只靠你们这些年轻人说话我不放心。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我想了想说:“在短时间内见面的可能性不存在,因为陆校长目前还在北京学习。事至今日我想起当年在对付永福的丈母娘所耗费的精力仍然禁不住哑然。

为了永福这么一个破事一连折腾了我好几天,后来还是素芬的嫂子打破了僵局,说她以前一个一起下乡插队的女同学,现在在距离青岛很远的一个偏僻县城医院当妇科医生,是不是可以先写封信问问行不行。我说,信也别写了,干脆连夜走人,早去早解决。与其在这里等,还不如直接过去碰碰运气。永福像是得到了解放,连连点头。可是素芬的母亲又说话了,她的眼睛看着我,却是在给永福点眼药:“永福,不是我想为难你,这件事你必须要给我个说法。你和素芬谈朋友我不反对,可为什么要闹出这样的事来?你自己说说,这事一旦传出去,这街坊四邻的还让我们怎么能抬起头来见人?我们这老脸还要不要?我们这老脸还要不要?”她一边说还一边用手“啪啪”地打自己的脸。

我明白素芬母亲的意思,就是要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拿出她的尚方宝剑,目的只有一个,你永福将来如果反悔了,有你小子受的。我的估计没有错误,我知道素芬的母亲不可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让永福过关。

而这个时候的永福,为了能过了这一关,别说要他写一个保证,就是让他立刻去跳海我估计他都能去。

于是我作为他们的中间人,让永福写了一纸保证书。内容大意是保证永福在事后还继续和素芬来往一直到结婚为止,否则的话,永福就要赔偿对方人民币多少多少元。然后她要永福签字并且按了手印,要求我也同样地签字按手印。在按完手印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白毛女》中黄世仁要杨白劳按手印的情节,免不了多了一声叹息。我叹息的并不是永福的现在,而是在想,是不是现在所有的女人都会像素芬和素芬妈这么现实呢?越想这事越觉得心里添堵,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暗暗骂道:永福啊,你他妈就“作”吧!

永福写完了保证书后,垂头丧气地跟着我从素芬家出来。出了门他哭唧唧地求告我说:“子明,你干脆就做好人做到底吧,和我一起去火车站买两张票去。”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只能如此。到了火车站的售票厅,我才明白他拖我过来的目的,原来这小子早已囊中空空,连买两张车票的钱都掏不出来了,不得不厚着脸再向我伸手借五十块钱。他接过钱的时候还哭丧着脸对我说:“都说男人膝下有黄金,可是即便是把我这条他妈的腿锯掉,怕是连块铜也找不出来!”

我心里这个气呀,你永福也能混到今天这个惨相。

我没有说话,帮他买了两张车票之后,又回到我宿舍从抽屉里拿出二百块钱,没好气地摔在永福的脸上说:“我告诉你永福,你不光欠了我一个二百五,你还欠了我一个大人情。”这话一出口,我就觉得特别别扭,想想就忍不住笑了,骂了他一句:“都是让他妈你把我给气的!”

这时,我看到永福眼圈红红的,那两滴眼泪一直含在眼里直打转,默默地从桌子上拾起了那二十张钞票,很认真地折叠好,装进了内衣的口袋,然后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捂着嘴转身就跑了出去。

永福和素芬当天晚上就坐车走了,这一去,使永福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道路…… 8sAJLwBWVviV/pq6wtWlhLm//G/2lYrellCmV0tzHcOHETjxwhkiIhQ34kmCfXF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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