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线上的白天黑夜界限十分模糊,特别是在遭遇大风雪的时候,整个视野里都是一片雾状的灰白,给人一种即将天黑的错觉。而夜晚的山峦都被白雪照得亮堂堂,跟风雪中的白天极其相似。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攀爬阿尔泰山南麓最高的雪峰,积郁的疲乏很容易让人忘记时间。
一群人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一座奇特的雪峰支脉。这条山脉从主峰延伸下去,高度比主峰略低,紧贴着主峰。支脉主体源于主峰,拔高到数千米之后,突然分开,就像岔开的两根手指,比成V字形状,样子十分奇特。
袁森看着对面的支脉雪峰,大风卷着积雪铺面打过来,有不少雪粒飞进他的风帽袄子里,他打了个哆嗦,队伍的速度突然就这么慢了。
“真是鬼斧神工,像大自然给我们开的一个玩笑。”袁森看着那一对奇怪的V字型山峰,自言自语道。
队伍在上面转变了方向,朝雪峰支脉而去。在这施虐的风雪中,这只被风雪摧残得摇摇晃晃的队伍,就像一只受伤的蛇,在雪峰上缓缓爬行。
他们朝着两座雪峰中间地带爬去,从他们所处的位置到中间地带,大概有几百米远,袁森隐约可以断定,伯克所谓的哈木巴尔阿塔神墓就在两峰相夹的中间地带。
他们渐渐靠近中间地带,艾凯拉木突然惊叫:“快看,那是什么?就在哪座小山峰上?”
袁森顺着艾凯拉木指的方向,看到模糊的视线尽头,中间地带一座隆起的小山峰上一个蓝色的东西正在缓缓挪动。
“风雪太大,还有东西挡着,看不清楚。”
“袁小哥,我琢磨着是现代化的机器,咱们赶紧去找康巴,那小子刚捡了一只红外线望远镜。”艾凯拉木道。
袁森也觉得蹊跷,跟着艾凯拉木摇摇晃晃的超过众人,跑到队伍前面。伯克和康巴萨正驻足在一座被积雪覆盖的大石头上,交换着看望远镜。显然,他们也发现了中间地带那一块不大对劲。
康巴萨见两人奔过来,道:“前面有一架直升机,螺旋桨才发动起来,试图起飞。”
“哦?机身上标单位了没?”
康巴萨摇摇头,把望远镜递给袁森,道:“涂了蓝色的漆,没有任何标志,我怀疑就是在村子里抢巫师地图的人。”
袁森凑近望远镜一看,那架蓝色的直升机正缓缓离开停机坪,螺旋桨卷起的积雪在飞机周围形成一圈极浓的雪雾,像被罩住了似的。他能看到飞机挡风玻璃后面有人影在动,有几个人却没法看清楚。
直升机飞离地面三四米后,又慢慢降了下来。螺旋桨空转了一会儿,终于停了。
“停了。”袁森道。
“不是飞起来了吗?”康巴萨纳闷了,他接过袁森的望远镜。
康巴萨只看了一眼,忍不住惊叫道:“怎么会这样?在极寒的山顶上,即使直升机降落在停机坪上,也要让螺旋桨空转,防止被冻坏。”
“节省机油?”艾凯拉木凑过来说。
“不可能,这是常识,前面很有可能出问题了。”康巴萨大吼。
他掏出枪,对他父亲说了几句话,又对袁森和艾凯拉木道:“那里肯定出问题了,咱们过去看看。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所以,子弹上膛。”
王慧也从后面跑了过来,她娇小的身体在风雪中摇摆不定,就像一片随时会被吹走的落叶。
康巴萨在雪峰上敏捷无比,他猫腰钻进雪地里,一会儿就冲出老远,袁森和艾凯拉木王慧跟在他后面。
400米的距离不算远,如果是平地,他们可以用极短的时间抵达。但是他们现在要面对的不仅仅只是距离,还有推着他们倒退的劲风。
四人冲到停机坪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将近20分钟,这架崭新的俄罗斯造米28武装直升机已经被大雪掩埋起来,螺旋桨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四个人从四个角度靠近直升机,康巴萨一手提枪,一手去拉机舱门。袁森双手端枪,跟在康巴萨后面,寻找最好的射击角度。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紧张气息。四人都很清楚,他们跟敌方一旦接触,必有伤亡。从他们的装备看来,这帮人几乎装备了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他们的实力不可小觑。
他们违背常识的让直升机在冰天雪地里熄火,甚至被大雪掩埋,这对拥有一定军事常识的人来说,是非常不合理的。他们很有可能遇到了危机。
康巴萨用力拉开机舱门,“哗啦”一声巨响,机身一侧积雪掉到地上。康巴萨侧身躲在旁边,袁森的枪口瞄准了舱内。
没有预想的枪声,四人耳边都只充斥着风雪的咆哮。在风雪声的反衬下,眼前的直升机显得那么安静,安静得就仿佛它在这里已经被埋葬了很多年。
康巴萨钻进机舱,袁森也跟着进去。机舱里还是暖和的,进去之后他们身上的积雪就化成了水,弄得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袁森闻到暖和的机舱里充斥着血腥的味道,很浓的血腥味。
康巴萨打亮手电,他把光柱胡乱晃了一下,就看到舱里躺着两具尸体,尸体嘴里吐着血沫,肚子被开了一块口子,肠子被人为拉出来,拦腰打了个死结。
机舱里的设施极为豪华,四座真皮坐垫,地毯,茶几上都占满了鲜血,死者瞳孔放大,眼神中充满恐惧。
袁森看着机舱里的血腥,蹲下身体呕吐了起来。
他脑中反复逼问着自己,“这些人是怎么死的?他们的死状与原始森林里的壮汉一模一样,伤口上有野兽的咬痕,可是却丝毫看不到野兽来过的痕迹,到底是什么杀了他们?”
艾凯拉木和王慧同时拉开前舱门,看到驾驶员趴在仪表盘上,身下是一大摊血。艾凯拉木把驾驶员的身体掰正,见那驾驶员也是那日河堤夜市那帮人之一,他鼻子塌陷,嘴唇撕裂,一脸的血,肠子被拉出来捆绑在椅子上。
康巴萨和袁森拉开驾驶舱的门,看了一眼驾驶员,道:“我猜,他们都下了神墓,还把那只野兽带进了飞机。”
袁森补充道:“舱门关的非常严实,如果他们发现了那只野兽跟进来,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艾凯拉木吓的脸色惨变,“你们是说,那只野兽可能是看不见的?它跟进机舱,这三个人一点都没察觉到,直到它发动攻击。娘的,有这么邪乎的怪物?”
艾凯拉木扭头四处乱看,一张黑脸白的跟纸一样。袁森能够感觉到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隐隐觉得背后似乎有一只凶恶的眼睛在盯着他,还有他的同伴们。袁森拿枪的手有些抖。
康巴萨用匕首割断驾驶员的肠子,把他推下飞机,又关紧舱门。
他做这些的时候,袁森他们只是直愣愣的看着他,这件事太诡异了,他们一下子接受不过来。
原始森林里两条壮汉也是这样惨死,他们极端惊恐,却没想得更深。以为那野兽藏在森林,借着夜色偷袭,来去如风,手段残忍,很难在林中发现他的踪迹。出了森林,视野开阔就不必怕它,因为他们手上都有枪。
野兽速度再快,能快过自动冲锋枪吗?
所以他们心里害怕,却不绝望,因为他们知道这种野兽的弱点。
见到直升机里的这三具尸体,他们一下子懵了。事情绝不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他们想到了猛兽来去如风,猎杀猎物手段残忍诡异,却没想到它很有可能是人看不见的,它是隐形的。
对于一只随时可以躲在你身后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这些拥有现代化武器的人,实在是没有办法。
他们的生命安全也许仅仅取决于野兽什么时候饿了而已。
康巴萨看着挡风玻璃外,他的父亲带着族人在慢慢靠近直升机。他们眼神警惕,却显然发现康巴等人已经占领了飞机,所以并不慌张,只是对周围环境保持着一种本能的警惕。
袁森道:“康巴,这只野兽极其危险,甚至它是隐形的,你爸爸是知道的,对吗?”
康巴萨点点头,道:“过雪线时我对你说的话,你现在明白了吧?这帮人已经打开了哈木巴尔阿塔神墓,看不见的野兽是神墓的守护者。”
“康巴,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袁森问道。
“驱逐所有的入侵者,然后关闭神墓,祈求哈木巴尔阿塔神的宽恕。”康巴萨闭上眼睛,仿佛祈祷一般的说。
有两个壮汉走到直升机前,他们透过挡风玻璃看到里面的康巴萨,冲他竖了竖拇指,意思是对他们这么快解决掉敌人表示崇拜。
康巴萨拉开机舱门,那两人请伯克进了飞机,康巴萨把他们发现尸体的过程和他的推测向他父亲简单描述了一下。
伯克脸色越发凝重,他靠着机舱壁蹲下来,痛苦的抱住头。
伯克给袁森他们的印象一直很好,睿智、冷静、有影响力,能够在危急关头做出正确的判断,没想到还没进神墓,他就快崩溃了。
伯克都这样,众人心里更加没底,传说中的哈木巴尔阿塔神墓到底有什么?
众人围着直升机坐下,吃了干粮补充体力,又揉烂积雪生吞了解渴,稍事休息之后,就在伯克大人带领下朝中间地带深处走去。
这片中间地带面积极其辽阔,看上去就像一块无边无际的荒原,即使用红外线望远镜都看不到它的尽头。无论怎么看,视界里都只有白茫茫的积雪和空气里弥漫的雪尘。这里简直就是一个看不到方向的世界。
袁森他们走了几公里,才明白在雪峰上看支脉的雪峰距离很近,这只是一种错觉。两座雪峰的实际距离,恐怕需要用几十上百里来估算。
队伍又走了不到一公里的路程,突然感觉到前方的寒风剧烈了许多,温度也一下子降低不少,能够感觉到寒冷透过兽皮袄子穿进来。袁森仰头打了个喷嚏,他看到前面的人都站住了,知道有情况,急忙跑上前去。
竖向的队伍在一条直线上横了过来,都俯头朝下看,袁森走到他们旁边,忍不住惊叫一声,“天,这么大的冰川。”
艾凯拉木飞奔过来,跟着嚷嚷,“冰川?那里的冰川?”
他们脚下的世界,是一座庞大的山谷,他们就站在数十米高的山谷上面。康巴萨打着手电筒照着这些冰川,这条硕大的冰川像长龙一样蜿蜒盘旋,延伸到看不到尽头的远方。
山谷里的大风兜头兜脑的盖过来,吹得边沿上的众人重心不稳,甚至产生出即将被这座庞大山谷吸纳进去的错觉。
袁森指着山谷,道:“康巴,哈木巴尔阿塔神墓就在这里?”
康巴萨点点头,“爸爸说,冰川下面有一座石条墓,伟大的哈木巴尔阿塔神就安息在冰川下面。”
艾凯拉木被寒风吹得摇摇晃晃,道:“你们的神真是有闲心,把墓修在冰川下面,真难为他想得出来。”
康巴萨非常反感艾凯拉木的嘲笑,瞪了他一眼。艾凯拉木擦擦嘴巴,咧嘴笑了,哈木巴尔阿塔有本事把墓修在冰川下面,他的实力之大,难以想象。阿尔泰山古谚就说“阿尔泰山七十二条沟,沟沟有黄金”,这座藏在阿尔泰山山脉中的古墓,里面财宝之多,估计难以计数。
伯克招手让康巴萨过去,康巴萨去跟他父亲谈论了几句,就过来跟袁森他们说话。康巴萨转述他父亲的意思,抢地图的那帮人肯定还有不少在冰川下面,他们势必携带先进武器,他的人不是对手,希望带枪的四人能够打前锋,他们依旧从四周围拢过来。
袁森他们早就习惯了这种打法,就答应了。
康巴萨在伯克的指引下记熟了路线,沿着雪原侧面一条山体裂缝朝下走,走了半个小时,就抵达山谷的一处入口。
这条谷口不是正式入口,只是一条十多米宽的裂缝,长长的冰舌从裂缝里钻出来,顺着山势俯冲下去,不知道延伸去了哪里。
康巴萨指着冰舌侧面矗立着的巨大拱形大冰,道:“这是支撑冰川的终碛一端,我父亲会带着族里勇士从另一端终碛爬上来,按照父亲的推测,我们的速度要比他们快十分钟左右,爬过终碛我们才算真正进入山谷冰川。冰川上有一端非常长的路程,过了这一程,前方会有一片巨大的冰塔林,入侵者可能会在冰塔林里藏暗哨。”
袁森点点头,问王慧道:“王助理,你吃得消吗?”
王慧点点头,她身子看起来娇弱,却有一种一般壮汉都没有的韧劲,这一路上无论环境多艰险,她从来没有掉队过,不得不让袁森心里暗自吃惊。
跟他的师妹巴哈尔古丽比起来,王慧实在是太特别了。
见王慧脸上依然冷得厉害,他暗自解嘲,难道女特种兵都是这样?等有空了得问问康巴。
冰川终碛上滑溜无比,很难产生摩擦力。康巴萨从背包里掏出一根粗绳,甩到冰缝里,铁钩钩住冰沿,康巴萨拉了拉绳子,确定固定住了,便当先爬了上去。
这一端的冰碛从山谷里倾斜着伸出来,根据它的轮廓初略估计它非常粗大,等袁森王慧他们翻过山谷口,才发现终碛之巨大,简直难以想象。
从地面到终碛的高度,不下数十上百米,它就像一座恢宏的城堡,耸立在众人面前,袁森倒吸了一口气。
冰面上这么滑,倒钩万一滑脱,从这么高的大冰上滚下来,骨头都能被摔成渣。
康巴萨果然是一员猛将,他仰头看了看终碛,也没说二话,当先就挂好绳子滋溜溜爬了上去。
袁森心里暗自钦佩,也找到一处适合挂钩子的冰柱,固定好绳索朝上爬。
艾凯拉木习惯性的骂了几声,心里填满了挖到宝藏的喜悦,也选准了一个方向,挂好绳子,很快就爬上了大冰柱。
袁森见王慧和艾凯拉木都上来了,冲他们喊道:“大家都小心,跟着康巴的速度——”
终碛向来被称为冰川世界的大门,登川者只有翻过终碛,才算真正的接触冰川。袁森他们现在爬的这截终碛未免太过巨大,他们爬到一半望向地面,只觉得周围寒风浩浩荡荡的席卷而来,他们像被栓在迪拜塔上的一面旗,难免心里慌乱得厉害。
康巴萨先爬了上去,又协助袁森王慧艾凯拉木他们攀上冰川顶部。
四人站在这条巨大的山岳冰川上,四周都是一片淡蓝,脚下的冰川更像是龟裂的土地,一块块厚冰紧密的连接在一起。
袁森打着手电四处乱照,艾凯拉木叹气道:“袁小哥,爷我纵横南北疆,这次才算真正见到大冰川啊。他娘的,太壮观了。”
袁森没理会他,他看向前方,冰川填满了宽阔的山谷,前后都看不到头。侧面的山壁,就是他们刚才朝下张望的地方,这种快速的位置调换,给袁森带来一种奇异的感觉。他看向周围,除了两面山壁,前后都是空旷的,寒风夹着冰渣雪粒穿堂而过,重重的砸在他们身上。
他们几个人跟着康巴萨,向山谷内走去,一路上发现了几处烟蒂和两双滑雪帽,想来应该是窃图者丢下的。
他们也没做理会,哈木巴尔阿塔神的诅咒像一块沉重的砣,压在他们心头,他们又是好奇,又是恐惧。
那只躲藏在黑暗中的野兽,是否睁开了它邪恶的双眼,它锋利的爪牙是否已经伸开,随时准备扑向擅闯神墓的人类?
四人在冰原上走了一里多路,前方出现一座塌陷下去的冰谷,朝下望去,冰谷十分开阔,中间耸立着碉堡一样的东西,尖顶直插向上。
整个冰谷的造型犹如一个倒立的V字形,上头窄,底下宽,底下到底有多宽,他们根本没办法判断,两头的距离,倒是有上百米。这个冰川结构,就像是有一双神奇的手,将完整的冰川挖了一大块出来。
艾凯拉木瞅着深不见底的冰谷,愣住了,这不是诚心耍人吗?从终碛爬上来,他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要想过冰谷,就得先滑下去,横穿谷底,再像爬终碛那样提心吊胆的爬上冰川。这一番大动作,只要想想,人心里就慎得慌,哪有这么拿命去折腾的?
王慧拾起一块巴掌大的冰块,扔进冰谷,过了一会儿,谷里传出清脆的回声,是冰块碎裂的声音。
“不怎么深,30米左右。”王慧道。
“等等,康巴,伯克大人说的冰塔林会不会在冰谷下面?”袁森拦住准备绳子的康巴萨。
康巴摇摇头,说:“爸爸没有提到中间隔了冰谷。”
袁森若有所思,他举着红外望远镜,朝远处看去,视线越过冰谷,前面依旧是开阔的冰原,没有冰塔林的影子。
康巴萨已经固定好四条登山绳,固定点的安全性测试完毕。
“袁先生,你发现什么了?”康巴萨疑惑的问。
袁森道:“康巴,从我们这里到山谷转角的地方,这中间一段非常长的距离,都是荒芜冰原,没有任何障碍物。这段距离,应该是在伯克大人所说的一段路程之外,所以我猜测,冰塔林会不会是在冰谷下面?”
康巴道:“这个没办法验证,下去就看明白了。”
袁森点点头提醒道:“咱们下去的时候要做好戒备,防止下面有人先发现我们,放冷枪。”
一行人摸黑顺着绳子爬了数十米,渐渐接近冰面。爬冰川终碛下冰谷,这一段路程不算长,却非常消耗体力。人跟光滑的冰面摩擦力小,即使能借助绳子,爬上几十上百米的高度也异常艰难,更何况上去又下来。
艾凯拉木跳到谷底冰面上,累得气喘如牛。他戴了一双大熊皮手套,仍然能感觉到寒气透过手套侵入肌体,就像被利刃切入骨头里一样,极端难受。艾凯拉木趴着身体喘气,双手拼命在身上摩擦取暖,这时袁森无声无息的滑下来,拍了拍他。
艾凯拉木一愣,身上气血有点逆冲。冰谷外的无边冰原上朔风凛冽,冰谷里不能透风,除了偶尔掉下来的冰砖冰块,静得吓人。袁森这一拍吓得艾凯拉木差点跳起来。
袁森按住他,道:“别乱动,别发出声音。”
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很快冷静下来,他们听到康巴萨和王慧从绳子上溜下来的声音。他们的动作都很小,在这种安静的环境里,声音却被放到很大,听得两人心里砰砰的跳。
过了一会儿,四周依旧静得可怕,他们确定周围不会有别的人,才亮了手电筒。一束光柱打在淡蓝色的冰面上,周围闪耀着蓝得晃眼的光。他们才发现自己置身于冰谷的倒V面体遮挡下,冰体斜面插入冰川深处,切出一块很大倾斜空间。倾斜空间里面,柱状、岩石一样的大冰到处都是,把倾斜空间格挡开,露出许多冰洞口子。
四人把周围的冰洞口都查看了一番,发现只有三个洞口人有可能进去,其他要么是矮洞要么是死冰穴,不可能是神墓入口。
艾凯拉木把可能性最大的三个冰洞看了又看,判断不出三个洞有什么区别,王慧突然猫腰钻进右侧一个洞口里,她速度很快,袁森知道她肯定有发现,也跟了过去。
王慧在冰洞内一米左右蹲下来,用手电照着地上,袁森看清楚地上的东西,吃了一惊,是一只鞋。
确切的说,那是一只被冻起来的老式棉鞋,鞋子距冰面有二十多厘米,它就像个琥珀一样,在那里被几人观赏起来。
王慧从背包里掏出锤子砸破冰面,那只鞋子已经冻得硬如顽石,王慧敲碎里面的碎冰,反复看了又看,把它丢进包里。
袁森道:“这鞋子至少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也就是说,几十年前就有人来过这里?”
王慧:“解放前的,国民党军统一配发军鞋,档案馆有实物。”
袁森大吃一惊,“国民党的军鞋?半个世纪以前的东西?”
艾凯拉木和康巴萨从洞外进来,艾凯拉木道:“什么国民党?你们发现什么了?”
王慧掏出鞋子递给两人看,一只硬得像石头的鞋子那里能勾起艾凯拉木的兴趣,他转手递给康巴萨。康巴萨翻来覆去的看着,看不明白,茫然递回给王慧。
王慧收回鞋子,还是那种不冷不热的表情,“走吧,这个洞错不了。”
这条冰洞洞口比较大,袁森和王慧并排走在前面,两束手电光在黑暗的冰洞里交错晃动,洞里响着四人单调的脚步声。
冰洞里回环曲折,大洞套着小洞,除了洞口的那只国军的破棉鞋,他们走了半个小时,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艾凯拉木质疑道:“是不是走错了?这里洞洞相连,没个尽头,咱们这么走下去难保不迷路走死在里面。”
袁森同意艾凯拉木的说法,他刚才就在容易迷路的地方凿了记号,防止又走回老路。
王慧道:“再等等——”
袁森“嗯”了一声,他的前方突然出现一个黑影子,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手电又晃过去,就在这时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手电筒。
“啪”的一声,玻璃碎片飞的到处都是,这边的四个人吓得赶紧趴下还击,微型冲锋枪的火力立刻把对方压了下去。
那边枪声一停,袁森和康巴萨跳起来就追。双方子弹乱射,空荡荡的冰洞里都是枪声和脚步声交杂的回音。
他们追了一会儿,进了一个更大的洞。四周都是黑暗,对方的进到洞里脚步声就没了,康巴萨也不敢先开手电,一开就招子弹。
对方显然是藏起来了,他们各找了一块冰墩子藏身,竖着耳朵听洞里的动静,听了半天什么声音都没听到。远处王慧和艾凯拉木的脚步声正在接近洞口。
袁森拍拍康巴萨,康巴会意,他端起冲锋枪朝前面胡乱打了一梭子子弹,袁森趁机听那边的动静。
对方老奸巨猾,似乎知道他们的用意,依然没有还击。
这时,艾凯拉木和王慧匍匐爬到他们身前,艾凯拉木小声道:“袁小哥,怎么样了?那孙子中弹没?”
袁森:“没动静,一进来来气息都没了,怪得很。”
康巴萨把头缩进冰墩里,举起手电筒闪了一闪,立刻缩回去。他反复试了几次,对方都没反应。
王慧道:“别闪了,他人已经走了。”
袁森的手电筒被打烂,四人只剩下了三把照明工具,三只手电筒分别照像三个不同的方向,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空旷的冰洞。在他们头顶上,驾着一座类似葡萄荫房一样的石条架子。那架子非常大,占据了冰洞一大半的地方。
他们就处在石架子一个角落里,黑灰色的石条上冻了许多冰墩,一块一块的,冰墩之间的口子间隔不大,有点像长城上的垛口。
袁森的目光跟着手电的光柱走,他突然道:“康巴,别动,你朝那个方向照照。”
康巴萨按照他指的方向打手电,一束光柱穿过垛口,射到石条架子中间。
袁森这下看仔细了,指着架子中间道:“那里躺着几具尸体,咱们过去看看。”
其他人因为视角的关系都没看到具体东西,听袁森这么一说,匆忙翻过冰墩,石条架子中间的东西,毫无遮挡的显露在他们面前。
那是一排尸体,不是几具,而是一大排,初看一下,应该有二十多具。被整齐的排列在一起。
那些尸体都穿着整齐的灰色棉布制服,肩章缀青天白日徽,脚上穿棉布鞋头戴护耳毛皮军帽。
他们被冻得硬邦邦的,跟石头条一样,身体露在外面的部位都冻上了一层白冰,脸上白里透着一股青紫色。
袁森看着这些尸体,心里满是狐疑,道:“果然没错,解放前国军曾经来过这里。”
艾凯拉木绕着一排冻尸转了两圈,咂舌不已,“娘的,五十年前,这么多国军找哈木巴尔阿塔神墓,足见它价值连城,咱们撞大运了。”
袁森冷冷瞅着他,“你没见他们一死就死一排吗?二十多条人命。里面如果真是宝藏,恐怕我们有命进来,没命拿出去。”
这话噎得艾凯拉木一愣,他满腔热情顿时冷了下来,盯着袁森吹胡子瞪眼。这么多冻尸摆在眼前,货真价实的东西那容他反驳,这座墓有多危险,不言自明。
王慧把一具尸体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了看,接着又翻倒了一具冻尸,用匕首挑开尸体的衣服仔细检查了一番。
他倒腾了几具冻尸后,把尸体的位置又摆回去,艾凯拉木跟在她后面催问,“姑娘,看出点门道来了没有?”
王慧看了艾凯拉木两秒钟,艾凯拉木一阵心虚,他摸了摸脸,道:“姑娘,爷这两天是没洗脸,你又不是不知道,还看那?”
王慧道:“这些尸体的肚子上,都有一个窟窿,他们的死法,跟针叶林里的人和直升机里的人一模一样。”
袁森康巴萨他们对望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恐惧。他们从上雪山以来,见到的尸体都是被那只看不见的野兽所杀,也许那野兽并非只有一只,而是一群。他们守护在神墓里,一旦有人骚扰,就四散出来,藏在雪山巨大的范围内,无声无息的解决掉每一个闯入者。
它们无声无息,速度奇快,用一种惨烈的虐杀方式结束擅闯者的生命。想到这里,四人的心中都被恐惧占满。王慧的表情一贯冷漠,这下也不禁有点变色。
“怎么办?小哥,他娘的那东西咱们又看不见,那么多人都被它弄死了,咱们也逃不了,八成得死他手上。”艾凯拉木一下子悲伤起来。
袁森心里也十分没底,如果那东西有形状,就摆他面前,再凶悍他都不至于胆怯。不过面对这只看不见的野兽,他感到了深刻的怯意。
“既然下来了,总不能退回去。咱们靠紧一点,人对接近他的陌生东西总有天生的敏锐感,一旦发现不对,立刻出声示警。”袁森道。
围着石条的几人都凑近了过来,个个脸上凝重。
康巴萨十分歉意,“袁先生,真是对不起,这件事应该是由我的族人自己解决的,害你们遭遇这种危险。”
袁森拍拍康巴萨的肩,道:“康巴,咱们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不要说这种话。一起面对这些困难吧。”
康巴萨垂下头,伸手握住袁森的手,两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彼此的信心通过铁腕紧紧的凝聚起来。
他们把国军尸体重新放好,穿过大冰洞,沿着朝里贯通的方向,朝串起来的冰洞深处走去。
这条冰洞恍如一座地下迷宫。结实的厚冰黏着在山谷大石上,形成各种奇形怪状的冰洞结构,有钟乳一样的倒垂冰凌,有宽大整齐的冰阶。这一切看似巧夺天工,又像是人力所为。
他们接连穿过四座大冰洞,冰洞顶上就有滴水的痕迹,细细的水滴在结冰的地面上流出大块的水渍。
康巴萨道:“这里出大冰川了,可能进了山谷腹内温度升高了。”
“咱们会不会方向走错绕出去了?伯克有没有提到神墓一定在冰川里面?”袁森十分疑惑。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他们穿过那条滴水冰洞,前方打了拐,又出现一个可容纳数人同时进入的洞口。
他们进了洞,赫然看到地面上有一对明显的脚印。那脚印是新踩的,非常浅,脚印已经被冰冻起来。
这条冰洞温度又重新降了下来,洞顶和洞壁的冰坚硬异常,没有溶解痕迹。洞中的这双脚印很明显是沾了前面的水渍过来的。
袁森看看自己的脚,他们站的地方,也很快冻出了一双冰脚印。四个人都是如此。
袁森看看康巴萨,康巴萨道:“袁先生,是放冷枪的人。”
王慧把手电筒打远一点,那双脚印在前面又出现了多次,就渐渐没了。
袁森道:“很明显,水干了,那家伙进到冰洞深处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枪握紧了一些,康巴萨提着冲锋枪当先走,其他三人警惕性都提高了许多。他们距离略微分开了一点,小心翼翼的观察前方动静。
他们往前赶了数百米,在冰洞里转了几道弯,前面出现了一个岩石洞口,洞内黑乎乎的,没有手电照在冰洞上的强烈反光。
四人贴着洞壁进去,他们在洞里走了一段路程,就能看到倒毙在路上的国军尸体。那些尸体个个被被冻得完好,身上结了一曾白色的薄霜,脸上表情栩栩如生,眼神空洞,脸上被拉出一个极端恐怖绝望的表情。
他们检查了那些尸体的肚腹,与外面的尸体一样,他们都是死于那只看不见的野兽之口。肚子被撕开一块豁口,掏出肠子,拦腰打了个死结。
艾凯拉木进洞连翻了五具尸体,都是如此。他的心里压力越来越大。这家伙以前盗墓掘宝的时候,遇到的怪事不可谓不少,却从没见过这么怪的,世界上竟然有人看不见的野兽。而且杀人手段一模一样,从不失手,都是虐杀。
他面色无比苍白:“我说特种兵,那神墓里到底藏着什么宝贝玩意?洞里的尸体都是被那畜生杀的,现在里面活人也没几个了,解决了河堤夜市咱们遇到的倒霉蛋,估计就剩咱们了。你要说那墓里没能让咱们吃几辈子的宝贝,我们就撤了。”
康巴萨一脸难堪,他摇着头,说:“不是我们存心害你们,下冰川之前我就说过了,我们进了神墓,很有可能会丢掉性命。我猜,爸爸说的没错,这里真的不能进。神墓里究竟藏着什么,连爸爸也不知道。”
艾凯拉木痛心疾首,长叹了口气,用手捂住脸,蹲了在地上。
袁森道:“这个时候,我们一定要冷静。看不见的野兽只是威胁到我们的安全,却从来没伤害我们,我们只要小心,也未必不能顺利找到神墓。”
艾凯拉木掩面摆头,“小哥,我艾凯拉木也不是特别怕死,你看看这么多人死的那么惨,心里就渗得慌。如果说小心,那么多人在一起能不小心?不还是被那东西弄死了嘛。”
袁森无奈,看向王慧。她对那些被野兽虐杀的尸体已经没有当初的恐惧,脸上依旧是平淡冷漠。袁森一直觉得她很怪,却无法判断她到底哪里怪,现在送算明白了。这个女人的恐怖在于,她的心理素质好到变态,就算天塌下来的大事,她依然可以做到处变不惊。
王慧把手电光投向远处,发现袁森盯着她,便道:“看什么?”
袁森苦笑道:“没有,只是——只是——觉得你太冷静了,冷静得让人觉得害怕。”
王慧冷哼一声,“危险摆在面前,要么死,要么找到神墓,没有其他办法。我们连退路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袁森被她噎住,只是无奈的摇头。
王慧也不理会他,继续朝前走。她的手电光在漆黑的山洞里跳跃着,尸体、中正式步枪、黑色的洞壁、倒挂的冰凌,一一呈现在四人面前。
“咦,那是什么?”王慧突然惊呼道。
他们快步奔过去,几十步外,赫然出现一幅样子极土的挑子。挑子下压着一具尸体,也是一身国军制服,此人死法与他的同袍一模一样。
王慧试图把挑子从他手里掰下来,尸体被冻得硬如磐石,袁森从旁协助,用枪托砸了好几下,才扣开他的手。
簸箕里是空的,一点泥沙也没有,挑子被磨出了一层黄光,用手抹掉上面的冰,挑子上的光依旧很亮。
“他们在挑东西?在冰川下面挑担子?”袁森喃喃自语着。
王慧道:“到前面看看,应该会有更多发现。”
他们穿过山洞,前面的场景豁然开朗,竟然是一座非常大的山洞,山洞的半边洞壁都塌了。洞壁呈一个椭圆形走势,旁边有许多作业工具,坎土曼、铲子、挖镐等等,地上随处可见倒毙的国军尸体。
这些工具、尸体和废弃的工程摆在那里,就像一块写实极强的油画,四人看着这幅场景,无不愕然。
“这帮孙子躲在冰川下挖洞?”艾凯拉木奇道,对隐形野兽的恐惧,也暂时放缓了一点。
这座山洞呈巨大的弧形,四人费了好大劲才绕过半圈,他们初步估计弧形半径在半公里左右。沿路都是围着弧形洞壁挖掘的国军士兵尸体,人数之多,完全难以想象,其中不乏高级军官和少量的俄罗斯大胡子。
不仅如此,弧形洞壁周围还摆了许多高大的铁炉子。袁森目测了一下,那炉子高约30米,炉胆是一种立鸡蛋形,中间粗两端尖,中间半径约会20米左右,炉体用铁架固定,架子下面打桩,被紧紧拴住。
铁炉子隔几十米就有一个,排列整齐规律,看起来就像炼油厂的大油缸,他们围着弧形山洞走半圈,看到了十多个这样的铁炉。
艾凯拉木一路咋舌,吓得眼珠子都要吐出来了,“娘的,我的乖乖,国民党反动派搞什么飞机?弄这么多炉子炼尸啊?”
没人能猜到国军和俄罗斯人在半个世纪以前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他们围着离他们最近的哪架铁炉子转了两圈,脑中又是震惊又是疑惑。
康巴萨:“我爬上去看看炉膛里装的是什么,炉子的作用应该就能猜到。”
袁森皱眉不语,康巴萨就要翻身上去时,他突然说:“康巴,你们族里人是不是要经常上雪山来祭司?”
康巴萨不明所以,道:“是的,祭祀哈木巴尔阿塔神是我们族里最大的活动,跟汉人的春节一样。我们族里每年都有一次盛大的祭祀,人人都知道我们是靠着哈木巴尔阿塔神的庇佑才能活到现在,却没有人知道哈木巴尔阿塔神到底是谁,我们为什么要奉他为我们最大的神明,大多数族人,也没有见过他的样子。”
“国军在冰川底下修筑这么大的工程,他们在山下肯定动作不小,你的族人一向警戒森严,不至于没有发觉吧?”袁森奇道。
康巴萨的脸上现出茫然神色,“袁先生,这个是很奇怪,等我们跟我爸爸的人会面,我们可以问他。”
袁森道:“好,康巴你小心一点。”
康巴萨把枪挂在背上,咬着手电筒,翻身就爬上了铁架子。他爬了十多米高,又绕着炉胆转到后面去找气阀的位置。
三人都盯着康巴萨的动作,没防到黑暗中传出一声惨叫,袁森想也不想,寻着声音的方向立刻拔腿冲过去。艾凯拉木和王慧一前一后的跟了过去。
那惨叫声从遥远的黑暗深处传来,刺得人耳根子疼,心里发慌。他们绕着弧形洞壁跑了十多分钟,脚下踢到无数具国军尸体,绕是袁森身手矫健,也被绊倒多次。
他们追到声音发出的地方时,只看到地上的半截尸体和满地血腥,这幅场景之惨比之其他尸体的死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尸体的体态和穿着他们熟悉不过,就是在布尔津河堤夜市与他们起冲突的那拨人,那人只剩下下肢,身体其他部位不翼而飞。尸体上到处都是被咬烂的伤口,不远处有一支微型冲锋枪。
袁森站在距离残肢几米之外的地方,不忍心再靠近一些,这幅场景实在是太残忍了。
艾凯拉木骂道:“娘的,这畜生换新玩法了,越来越变态了。”
袁森绕过尸体,把周围地面照了一番,发现了一排沾血的梅花状脚印,那脚印往黑暗深处的方向去了,往前二十米处就完全消失。
“按照山洞的走势,很有可能是一个封闭的圆,隐形野兽可能又绕回去了。”王慧看着山洞深处,若有所思。
“绕回去了?它去找康巴了。”袁森突然明白过来,大叫。
袁森话还没说完,在他们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响亮的兽吼。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它的叫声,给人的感觉是雄浑、有力、凶悍、有一种王者的霸气,人听了一下子冷到骨子里。
声兽吼在山洞里激荡起巨大的回声,震的三人汗毛倒竖。
他们醒悟过来,拔腿就往回跑。那声兽吼过后,山洞里就没了其它声音,袁森好一阵担心。祈祷康巴萨躲进了炉膛里,关了铁门,那东西无法进去。
三人在铁炉子与国军尸体之间穿梭,他们回到出发的地方,康巴萨已经没了踪影。地上散乱的簸箕挑子坎土曼还在记忆中的原位,一切都显示,野兽没有发现康巴萨。
“康巴进炉膛去了,咱们爬进去看看。”袁森道。
他当先爬上去,按照康巴萨当初爬的路线,他上了铁架子,在铁炉中线位置,又挪到后面,在一个极隐蔽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小铁门。那门与炉子咬合完好,只有一条极细的凹线,袁森确定小铁门位置后,就在上面摸索起来。
摸来摸去找不到门把手,艾凯拉木跟在袁森后面,他见袁森一直不动,就催他。袁森怎么摸都没有找到着力的地方,心下暗自奇怪,艾凯拉木催了几声就没声音了,袁森往后退了退发现身后没人不由的吃了一惊。
却见眼前的小铁门突然被从里面推开了,袁森闪身避开弹出来的铁门,里面是一块透明的物质,像一扇隔着玻璃的小窗。
袁森把手电光对准透明物质,那东西上面蒙了一层灰黄色的污秽物,看起来模模糊糊,透过那层透明物,里面有一张脸正贴在透明物上,样子极其诡异恐怖。袁森吓得魂飞魄散,那张脸不是别人,正是跟在他后面的艾凯拉木。
他又退一步,扭头去看身后的铁架子,艾凯拉木和王慧影子都没了,他们站的地方,还留着踩过的脚印。
袁森又惊又疑,出了一身冷汗,再看透明物质,艾凯拉木已经没了影子,炉膛里黑洞洞的,完全看不清楚里面状况。
他退到艾凯拉木刚才站的地方,仔细查处炉壁的动静,这时,他察觉到铁炉顶上有什么东西正朝他逼近。那是危险的信号。他立刻关了手电筒,山洞里漆黑一片,头顶上的东西离他越来越近,他能感觉到那东西喷出来的气息热热的扑进脖子里。
他的心拧成一团,抬枪就朝对方脑袋顶去,这时,铁炉里无声无息的伸出一手抓住了他。他心里一寒,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拖进铁炉里去了。
袁森反手把枪顶在抓他那人的腰上,低声道:“什么人?”
那人道:“袁先生,是我,康巴。”
袁森听到康巴萨的声音,心里一喜,松了枪。他要去开手电筒,康巴萨按住他的手,悄声道:“先别动,炉膛里除了我们四个人,还有别的东西。”
袁森大惊,“那野兽进了炉膛?那咱们还不赶紧出去?在里面等它虐杀啊?”
康巴萨低声道:“不是它,可能还有别的东西,我感觉我们已经被它盯上了。”
“还有别的东西?”
袁森感到周围有人过来,康巴萨道:“别紧张,是王助理和艾凯拉木。我们在炉膛里面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还有别人?”
康巴萨点头:“我进炉膛的时仔细查看了这里面的布局,炉膛一共有三层,我们现在的位置是第二层,那声音应该是从底下传来的,很有可能是抢地图的那帮人。”
艾凯拉木插嘴说:“差不多了,那声音都消失有十来分钟了,他们要是发现了咱们早开黑枪了,呆在这么黑的地方真憋气。”
康巴萨道:“好,开手电吧。”
王慧的手电先亮了起来,在漆黑的环境里睁开眼睛会有几秒钟的不适应,袁森使劲眨巴几下眼睛才看清楚眼前的几个人。
袁森:“你们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艾凯拉木连连点头,“可不是,说话的声音很小,内容听不清楚,语速还是能感觉到,口气像河堤夜市那帮流氓。”
“嗯——”袁森沉吟着,“他们人死的差不多了,剩下不是两个就是三个,我们可以动手。最好抓活的,咱们对神墓接近一无所知,他们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
艾凯拉木眉开眼笑,“有道理,他们肯定是为盗宝来的,爷们进来全是抹黑瞎撞,逼出宝藏路线再处理他们也不迟。”
袁森对他直摇头,他们观察了一下地形,底层炉膛要从这层炉膛的一个角落下去。角落有一层挡板,挡板下层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康巴萨拆了挡板,露出一层窄窄的楼梯,袁森缩身下去。他们看清楚底层炉膛,发现自己完全错了,炉膛可以一眼扫光。里面堆满了煤炭,满满三分之二的煤炭。下了楼梯,就没办法容下半个人了。
“没人,你们三个人不会同时听错吧?”袁森奇道。
康巴萨脸色煞白,“袁先生,我怀疑——我怀疑——”
康巴萨的情绪激动起来,袁森也明白过来,“你是说,那声音跟火焰山地下空间的怪声一样,是一种过去的声音,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把它记录下来了,现在只是重新播放?”
康巴萨:“第三层炉膛我也上去查看过,是空的。”
袁森咬着牙:“如果你们听到的声音跟地下空间的一样,至少可以说明一件事,我们这一趟没白来。地下空间壁画上的人与你们的哈木巴尔阿塔神,就是同一个人。”
康巴萨转忧为喜,艾凯拉木从挡板孔探出脑袋下来,“没人?”
袁森对他摆摆手,两人相继出了底层炉膛。
王慧一看两人脸色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我带了录音设备,那声音再出现就可以录下来,放大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