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大禹山一百多公里的地方,也就是佃水镇的南面,原来有一个名叫千户村的小村落。此村仅有一百六十八户人家,人口不足一千,长期以来,由于进村的道路一直都是崎岖不平的土路,交通十分不便,村民只能自给自足,生活十分贫困。但正所谓靠山吃山,由于千户村后面有一条险道可进入大禹山脉,反而成了“不走寻常路”之人的至爱,更有探险者美其名曰“千户道”。
但是前几年,一场事故改变了千户村的命运,几名探险者在这里遇害身亡,原因不明。接着,一系列的灵异事件在这里发生,比如:指南针失灵、探险者被可怕的巨虫袭击、溪水中漂浮着血淋淋的野兽尸体、喝了水的村民突然变得残暴,开始互相攻击;等等。
这些恐怖事情发生之后,也有专家调查队来这里勘察过,但是一无所获,回去之后,他们也只能用一些模棱两可的科学原理来解释。而原来住在村中的人,因为恐惧也陆陆续续地搬离,没过多久,千户村就完完全全成了一个死村。
尽管如此,途经这里的人们,还是可以见到有奇怪的人影出没,这使得千户村的恐怖色彩又浓了几分。
第二天早上,步天野的红色雅马哈,在离千户村七八公里的地方停下。此时的他已经改头换面,彪悍的猎人装扮被悉数褪下,而是换上了一件破旧的黄色衬衫和牛仔裤,头上一顶像模像样反着戴的鸭舌帽,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运货者。这是步天野谨慎的一面,因为这里离千户村还有一段距离,他不希望自己的猎人身份被不小心路过的不明真相者发现,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往前行进了一里左右,远处走来一个男人,他眼睛小小的,额头宽阔,留着一圈从耳垂下方开始长的绵细胡子,跟步天野不同,他此时穿着的是猎人的服饰,蓝色的胸甲,两侧凸起的护肩,背后负着一把双骨镰刀。
这个人叫邹凯,跟步天野一样,也是个散猎者。散猎者,顾名思义,就是单独狩猎的人。相比那些结伴狩猎的团,散列者的行动更为诡秘,因为他们喜欢独来独往,所以知名度一般不会太高。步天野认得他,是因为在黑市上和他聊过几回,算是有点私交。
此时,邹凯身上同样扛着一个麻袋,而且看起来比步天野身上这个还要沉,估计也是刚狩猎归来,但他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开心的表情。
步天野朝邹凯吹了个口哨。
远远见是步天野,邹凯也点头示意,朝这边走了过来。
步天野用目光点了点他身上的麻袋,问道:“怎么,价格谈不拢?你可不像是个爱讨价还价的人啊。”
“现在我就是想讨价还价,也没有机会了,”邹凯语气虽然平静,但面容中却带着一丝愠怒,“千户市场被扫荡了。”
“什么?”步天野对这个消息感到十分突然,“是谁干的?”
“那还用说,当然是暗鬼会。”邹凯没好气地说。
原来,这个被恐怖传说缠身的千户村,对于猎人来说有着另外的一层意义,那就是:这里存在着一个猎人黑市-“千户市场”。
这件事要从三四年前开始说起,那时候的千户村,时不时就会发生村人失踪的事件,村民怀疑是山鬼作祟,对此既恐惧又无奈。事情发生之后,几个有见识的村民请来了猎人协助,猎人调查之后发现这其实都是异兽作祟,而且异兽的数量还不少。至于这群异兽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小村落,现在仍是一个谜。
如此大数量的异兽同时出现,实属罕见,各地的猎人们都闻风而来,为了避免异兽逃脱,他们齐心协力用巨大的狩猎阵把村子附近都封印了起来,将异兽困在其中,这样一来,也难怪会发生指南针失灵的灵异事件了。
这是一场规模浩大的狩猎,为了不惊动村子里的人,猎人们甚至动用了催眠的喷雾,让村人陷入沉睡。之后,天空飞的成群的土魔蝠、巨大的蓝翼飞虫、地上跑的骨面斑兽、尸狗、三色巨螳螂、神出鬼没飘忽不定的阴魂等等,都成了猎人狩猎的目标。
尽管放走了几只巨胡蜂,让村子外的人类世界发生了不小的骚动,但是总体而言,这是一场令猎人们大呼过瘾的狩猎,过程酣畅淋漓,战果丰盛。
这一次狩猎被称为“千户村之狩”。
可是狩猎完之后,猎人们又面临一个问题:如何售卖战利品。
一方面,在千户村之乱中,猎人们获得的好东西实在不少,如果全部运回鬼市,肯定会引起不小的骚动,说不定暗鬼会的人又会过来搅和;另一方面,当时的暗鬼会,已经开始对鬼市的交易实行控制,并从中收取一定的费用,而参加狩猎的这些人,又是大部分都是没有在暗鬼会进行登记的,这样一来,猎人们辛辛苦苦的狩猎所得却要受到剥削,这是他们无法接受的。
就这样运回鬼市,还不如就地起价。
猎人们经过商议,决定在这里举行一场拍卖,把有购买意向的买家都聚集起来,直接在这里进行售卖。
拍卖会举行得十分成功,商人和猎人都十分满意,可谓皆大欢喜。
在此之后,许多不堪忍受鬼市高额税收的商户,也转移到这里开张落户,其他一些武器、装备、药材、宝物卖家也跟着搬迁到这里来。慢慢地,在千户村这里,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黑道综合市场,这被猎人们称为-“千户市场”。许多猎人,尤其是散猎者,都喜欢到这里来进行交易,不仅交易价格合适,商户也比较豪爽,因为备受推崇,所以这里的生意一直办得红红火火。
这本来是一件隐秘的事情,但不知道怎么却被暗鬼会的人知道了,作为猎人世界官方统治者的他们,当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存在。于是他们这几天派出了“鬼车堂”的人来,对千户村的黑市进行扫荡。猎人们虽然心存不满,但是毕竟不是自己的事,也没有人去强出头,硬碰硬,原来在这里驻扎的商户,也及时进行了转移,并没有什么损失,只是以后这个小型黑道市场便不复存在了。
“怎么会走漏了消息呢?猎人应该不会干这么无聊的事情吧?”
“我听说的情况是这样的,”邹凯朝四周望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说,“前些日子,有一个神秘的商人来到这里,声称他自己是远道而来的大商户,要一次性把整个千户市场的装备、宝物和药草都买下来,本来这是一件好事,但是他不仅刻意把价格压得很低,而且谈判过程盛气凌人,搞得周围的商户都很不满,脾气火爆一点的还差点和他打起来。双方不欢而散,这个商人临走之际,扬言要对千户市场进行报复。当时他说的是,‘你们就得意吧,很快你们就做不成生意了’。结果没过几天,暗鬼会的人真的就来了。”
“这么说,很可能是他去暗鬼会那边告的密喽?”
“应该是吧。”
“知道他的身份吗?”
“没人知道,他刻意掩藏起来自己的相貌。”
“如果只是从远方来做买卖的,似乎没必要藏头遮脸,”步天野用手托着腮帮子,思索着,“这不符合猎人的习惯,显然他对暴露身份这件事情很是忌惮。”
“总之,他一定是不想被人认出来。平时最爱讲故事的文老板绘声绘色地向我描述,那个人头上戴着一顶褐色棉布制成的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冬帽,身上穿着一件绿色的旧外套,手上戴着黑色的厚手套,脚上还穿一对黑色的雨靴,穿着不伦不类的。说起来,只有卖疗伤药的老九跟他近距离打了个照面,这么一看,却差点给他看出点苗头来。”
“老九?是不是那个会‘透视眼’的家伙?”
“就是他。”
“嘿嘿,这人蛮有意思,我听说他以前是个小偷,就是不知道怎么后来成了黑市商人。”
“这事我知道。”邹凯的面颊上现出了红光,虽然他和步天野一样,也是独来独往,单人狩猎,但每次在黑道市场上卖完东西,他就喜欢和一堆朋友胡喝海饮,其中也包括黑市的商人们,邹凯也因此获得了海量的信息。
“老九以前当小偷的时候,还是很风光的,绝少失过手,但上得山多终遇虎,有一次阴差阳错,他竟然摸到了猎人的袋子里。这也算是他倒霉,想想也知道是什么结果。”
“猎人的东西岂是那么好偷的,”步天野忍不住也乐了,他想象得到当时老九滑稽的表情,“后来怎样?”
“那猎人倒也有意思,他不为难老九,只是叫他去帮自己偷一些药草作为抵罪,去救助自己的一个朋友,估计是当时身上钱不够。老九照办了,但这人贼性难改,偷到药草的同时,他还顺手拿走了那商人的一个账本和一些古籍,发现这竟是个暴利买卖。从此之后,他也金盆洗手不当小偷,当起了猎人黑市的商人。”
“这么说起来,那透视眼的功夫也是他行走江湖的时候练出来的吧?”
“没错,说起来这透视眼也算是门绝学,但用在狩猎上就没有多大作为,只能偶尔作为吹嘘的资本。”
“老九看到了什么?”步天野兴趣盎然。
“他信誓旦旦地说,那天晚上他透过那个人蒙面的布,看到他是个瞎子,这是有关那个人身份唯一的线索。”
“是的话就有点奇怪了。”
“相当奇怪。”
两个人聊得兴起,差点忘记了正题,步天野看看天色也不早了,赶紧道:“好吧,那个人的身份我们暂且不管,现在千户村的情况怎么样?”
“糟透了,猎人和商户都走光了,暗鬼会还留下一部分人在那边收拾残局,要把一些商户落下的东西回收去。不过我想,这些东西在半路就会被那群人瓜分掉吧。”
“真是意想不到,几天前还热热闹闹的市场今天又成了荒村野岭,”步天野感叹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唉,”邹凯叹了口气,“猎人一怕没东西猎,二就怕猎到了东西没地方卖,如今这样的光景,恐怕以后还得回鬼市去。”
“先别气馁,也许过不了几天,又会出现一个新的千户市场。”
“但愿如此吧。”
就在此时,步天野神情突变:“听,那是什么声音?”
猎人的耳力自然远超凡人,几百米外的树枝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但此时邹凯却十分不解地看着步天野。
原因是:他什么也没听见。
而旁边的步天野,此时似乎进入了一个奇妙的状态。他屏气凝神,心无旁骛,他的耳朵本来就又细又长,现在耳尖的部位更是挺得笔直,像是妖精的耳朵,除此之外,他内耳轮明显较其他人要厚,耳屏的位置有不停震动的迹象。
一分钟之后,步天野神态恢复如常,耳尖的部分也逐渐柔软了下来。
“你说现在村子里只剩下暗鬼会的人?”步天野问。
“是,我刚才转了几圈,除了暗鬼会的人之外,没有其他人了。”
“可我刚刚听到的是,现在待在村子里面的,除了暗鬼会的人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步天野两眼锋芒毕露,显得信心十足,“他的移动速度很快,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邹凯瞪大眼睛看着步天野,觉得他不像是在夸夸其谈,但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愣了半晌之后,邹凯突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糊涂了,你用的这是‘蜗旋耳’啊。”
“蜗旋耳”跟“白夜眼”一样,是一门专门为了狩猎而修炼的功夫,功夫练得越深,耳力越强,使用这门功夫的时候,耳蜗内就好像产生了一个漩涡,可以将周围的声音都吸收进来,但是这种功夫对耳朵的结构和个人的专注力有很高的要求,如果不是天赋异禀、资质过人,无论如何是练不成的。
当步天野还是孩童的时候,身为猎人的父亲已经发现他的耳朵异于常人,当时心中大喜,更是下定决心要让小步天野练出“蜗旋耳”来,为此他还专门花重金求得了一本训练秘籍。从那时起,父亲就开始有计划地培养步天野的耳力,他蒙上小步天野的眼睛,把他关在安静的屋子里,再放进会来回蜇人、飞行速度快、声音又小的云蜂,这些云蜂进入屋子之后就会对步天野发动攻击,父亲的目的就是让他在不停被蜇的过程中,被迫使用天生强悍的耳朵去捕捉那些细微的声音。
每次训练完,年纪小小的步天野总是遍体鳞伤地从房间里走出,再用草药和药酒来治疗身体的创伤。幸好这种云蜂虽然会蜇人,但是却没有毒素,因而不会损伤到内脏。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之后,步天野的耳力已经远超常人,但这还不够,“蜗旋耳”的原理是在耳内产生一个漩涡,将声音吸入其中。为此,步天野的父亲准备了两个又长又大的漏斗,漏斗横着放置,两个底端置放在步天野的左右两侧,就当是一个耳力扩大器。然后,父亲又在漏斗之外一百米方圆内的某个地方设定了发声装置,如果一直听不到那一百米外的声音,确定不了那个发声的位置,当天步天野就没有饭吃。就这样,从一百米到一百五十米,从一百五十米又到两百米,步天野逐渐习惯了用耳朵通过漏斗去吸收周围的声音,当能够成功做到这一切之后,父亲再把漏斗撤去,让他用裸耳来侦察周围的声音。
虽然过程十分艰辛,但步天野终究是拥有了其他猎人梦寐以求的“蜗旋耳”,在极其危险的狩猎历程中,有一对好耳朵,相当于为自己买了一份高额保险。
看着邹凯一脸的羡慕之色,步天野笑了笑,道:“这只是雕虫小技罢了,如果不是这地方如此空旷而安静,我的耳朵也听不到那么远……咦?”话还没说完,步天野脸上又出现了专注的表情。
“你又听到了什么?”邹凯问道。
“那个人,”步天野扭了扭脖子,“已经离开了。”
邹凯只比步天野年长几岁,也是年轻气盛,听到步天野这么说,忍不住好奇心大增,道:“这个时候出现在村子里的……到底会是谁呢?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吧。”
这句话正中步天野的下怀,他快速地换上狩猎的一身行头,以备不时之需,然后再和邹凯把手头的麻袋藏在一个隐蔽的场所,然后一同朝着村子的方向奔去。
正如邹凯所说,此时的千户村已经是满目疮痍,原来就破旧的民舍像经过炮火的侵袭似的,步天野所熟悉的那些武器和道具商店,要不是已经成了废墟,要不就是成了空屋子,大街上,被砸烂的木牌和石头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一个人影都没有。”
邹凯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侧耳聆听,周围还是静悄悄的,连暗鬼会的人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这时候,他也忍不住对步天野的耳力产生了几分怀疑。
但步天野还是一副胸有成竹、气定神闲的样子。在村子的中心,他停下脚步,再次运转起“蜗旋耳”,片刻之后,他两眼一睁,射出一道厉芒,轻声喝道:“这边。”
两个人朝着村子东边走去,没走多远,果然听到了一阵嘈杂声,就是从那边的一块空地上传过来的。
步天野朝邹凯使了个眼色,手指指向附近的一个小山坡。考虑到对方也是猎人,耳力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如果不小心发出太大声音或者离得太近,就很可能被对方发觉。步天野和邹凯两人既想一窥究竟,又不想暴露自己的踪迹,而那个小山坡正是观察的最佳位置。
善于隐蔽,是一个猎人的基本功。
两个人辨清楚方位,绕了个圈,从另外一边登了上去,他们身体贴着地面,利用树丛作掩护,小心翼翼地透过树叶的间隙观察着底下发生的一切。
从藏身的小山坡上,步天野清楚地看到在空地上对峙的有两拨人。
右边的八个男人,其中有七个穿着统一的服饰,每个人头上都戴着黑色的头盔,头盔上有两个指向天空的角,俨然一群牛鬼蛇神。而在他们的胸前,都印有一个统一的标志,标志的图案是一只张开双翼的黑色骷髅,再加上他们手臂上佩戴着蓝色火焰轮子的徽章,毫无疑问,这几个人就是暗鬼会“鬼车堂”的人。
另外一边只有一个人,他头上戴着一顶褐色棉布制成的冬帽,身上披着一件过分宽大的绿色旧外套,两手插在口袋里,风吹过,衣服的袖子空荡荡的。他有一个尖削的下巴和高耸的额头,最后一点也是最奇异的一点,他的眼睛被针线缝着,像是一道疤痕的缝口。
这是一个瞎子。
看到这个男人的穿着打扮和特征,步天野和邹凯均是脸色微变,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心道:这不就是大闹千户市场的那个神秘商人吗?他怎么又回来了?
事情似乎一下子又变得复杂起来。
“你是谁?为何挡道?”
鬼车堂中领头的中年男子喝道。与其他人不同,他身穿的是一件赤金色的软甲,肩部两边镶嵌着黑色的飞爪,年纪在四十岁上下,嘴角边留着两撇胡须,双手背负在身后。这人叫刑风,是“鬼车堂”的执行队长,今天他带领着几名“鬼车堂”的会众,完成了收拾千户村残局的任务,正准备离开村子,途中却不知道为何被一个怪人拦下。
“把……箱子留下。”
瞎子的声音低沉沙哑,但周围的人却听得一清二楚。他口中所指的箱子是鬼车堂刚刚收拾千户村残局的所得,里面有各种被商户遗弃的卖品,但刑风已经检查过,里面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刑风皱了皱眉头,心想,有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人敢公然挑战暗鬼会,一定有所准备。
揣摩着对方用意的他,突然心念一动,高声问道:“你是盗猎者?”
所谓盗猎者,就是专门以抢劫猎人所猎之物为生的职业,这些人本来也是猎人,但不肯专心狩猎,反而走入歪门邪道,是猎人的死对头。
见蒙面人没有答话,刑风又道:“你弄错了,我们既不是猎人,箱子里装的也不是什么宝物。我奉劝你还是早点离开,暗鬼会可不是好惹的。”
这刑风平时也是彪悍之辈,此番变得如此客气,完全是因为被那蒙面人可怕的气势所压制着。由于猎人长期要面对身躯比自己庞大的异兽,所以对气势所形成的“气压”极为敏感。对方的气势,竟使他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股对方不可战胜的错觉。
瞎子闻言后退了一步,刑风见状大喜,以为对方内心有所动摇,却见他突然张开了两只手掌,停在半空,像紧贴着一面有实质的墙壁,两只手上的七根手指像在弹钢琴一样不停地晃动。
这一伸一弹之间,刑风手下那七个人便如同突然中了定身法一样,愣愣地站在当场。再一看,他们脸上均是痛苦的表情,脸部扭曲,手脚似乎受制于一股无形的力量,豆大的汗珠从他们额头上渗了出来,却苦不能言。细看之下,会发现他们脖子上的肌肉正在逐步地收紧,像是被一只只手扼住了喉咙。
“傀儡师!”
刑风脸色一变。这傀儡师乃猎人的一个流派-“诡道”下的一个分支,属于猎人界最诡异的职业,善用奇术幻术,能操纵物体、树木甚至人体于无形之间。
在猎人的世界里,虽然每个人都或身怀绝技,或暗藏秘术,不一而同,但如果要追根溯源,大抵上都是由奇门遁甲术分化而来。传说,猎人的祖先便是三皇五帝中的轩辕黄帝,远古时代,猛兽凶神皆不可一世。饕餮肆虐,穷奇凶险,梼杌狠毒,混沌狂暴,异兽相争,往往天惊地动,人类饱受其害。到后期,形势逆转,猎人开始崛起,黄帝与蚩尤一战,实际上是猎人与异兽的正面交锋,猎人虽勇猛善战,但异兽大军多有不死之身,时间一长,猎人们死伤惨重。最后,轩辕黄帝只得与圣谷中的无心者联合,用千百万的幻象兵团将异兽大军引入《奇门遁甲》的终极狩猎大阵中,并最终将它们赶入了封魔塔封印起来。
但此役之后,《奇门遁甲》开始失传,有人说已经被轩辕黄帝同时镇压在封魔塔中,后来的猎人根据零碎所得,创造了各种的门派,经过多年的演变,终于形成了八个主要的流派,这八大流派分别是:龙甲、飞遁、五行、乾坤、炼妖、天书、奇术和诡道。
而“诡道”,是这八大流派里最神秘,也最不可捉摸的一种。
此时,瞎子两只手上的七根手指同时往掌心扣下,同时口中冷冷道:“不把箱子留下,只有死路一条。”
他话音刚落,那七个鬼车堂的会众,就结束了在死亡边缘痛苦地挣扎,一个一个接连倒在了地上,嘴角溢血。
刑风目瞪口呆,他见此人如此凶残,知道今日之事绝难善了,他目光灼灼,内心冒火,不再留手。只见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左右手的手背上各出现了一条九头蛇的图案。那九个蛇头如同有生命一般,在手背上吐舌蠕动,呼之欲出。
“哦?”瞎子第一次露出专注之色,“九头蛇舞”,这是“飞遁”系的秘法之一。
“呼呼。”
刑风左右肩膀上的黑风爪同时飞出,在空中制造出漫天的幻影,如同无数个蛇头在空中肆虐,齐齐向对手袭去。
瞎子虽然眼睛看不见,却似乎拥有某种灵视的能力,他神态自若,步法轻盈地在幻影中左右躲避,完全不将刑风的撒手锏放在心上,只是那黑爪幻化出来的蛇头,纵横交错,时速时缓,让人难以提防。十几回合后,其中一爪抓住了瞎子的左臂,瞎子脚步减缓,右手也挨了一记,幻影全面消失,那黑风爪逐步地收缩,紧紧地钳住了瞎子的身体,他怎么也挣脱不开。
刑风见有机可乘,毫不犹豫地,他身子微微前倾,如欲前扑的猛虎,脚底猛地一蹬,整个身躯便如同炮弹般射出,“野牛冲锋”,这是连强壮的野猪也不能抵挡的近身类格斗技。
此时,瞎子的身体突然颤动了一下,在山坡上的步天野看得真切,瞎子的后背像是有什么东西鼓了出来,然后又突然收了回去。
就在刑风离他还有三米多的时候,一只触手从瞎子胸前的衣服中破体而出,触手大小粗壮如手臂,手指也与人类无异,只是皮肤丑陋无比,如血肉般鲜红,那手上此时握着一把短小的匕首,厉芒闪闪,锐利非常,触手越伸越长,竟两米有余。
刑风虽知不妙,但此时自己去势极快,根本收不住脚,这等于是他自己撞在了瞎子的触手上。瞎子触手中的匕首当即穿胸而过,然后在刑风的胸口一绞,又随即抽出。刑风大叫一声,气力全消,倒在地上,紧紧钳住瞎子身体的黑风爪也随之掉落。
山坡上的两人都看得目瞪口呆,虽然猎人的攻击手段层出不穷,但瞎子的破体之术,却是闻所未闻,让人大开眼界。
触手被瞎子重新收入胸口当中,他的身体也恢复原样,他走前几步,来到重伤卧地的刑风面前。
“我不是盗猎者,”瞎子蹲下来,伸手扼住刑风的喉咙,把他的脸扯到自己前面,在他耳边说道,“也不是傀儡师,我只是一个瞎子。”
“我现在……想起……你是谁了……”刑风断断续续地说,他瞪大了双眼,脸上的表情十分得不甘。
“你知道得太晚了。”瞎子阴森森地笑道。
“你是……极乐……”刑风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但瞎子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手指用力一扣,就让他彻底闭上了嘴巴。
步天野看着这一幕,心道,这刑风的实力委实不弱,只可惜找错了对手。
解决了鬼车堂的一干人等,瞎子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他们所运送的箱子,在里面翻找起来,一件件东西从里面飞了出来,有各种商人的家当、零散的装备、道具,等等。
过了一会儿,箱子已经被他掏空。
“没有,怎么还是没有?”瞎子突然暴躁起来,“不可能的!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我找过一遍,如果连这里都没有,那么那个东西一定不在千户村了……不不,究竟被这群笨蛋藏到哪里去了?”
瞎子心中的愤怒显然已到了极点,他用脚猛踩地面,仿佛要在地面打开一个窟窿,直接进入地下。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安静下来,但紧闭的双眼里,似乎还透出浓重的杀意。
本以为今天看到的事情已够不可思议了,但步天野没想到的是,下面发生的,才是最骇人的一幕。
毫无征兆地,瞎子的脖子后方鼓起了隆隆的肉团,那肉团瞬间破裂,从那里伸出一个巨蟒的头颅,头颅上布满了利刺,它形状丑陋,却可以发出清晰的人的声音。
与此同时,在山坡上偷看的步天野,感到左手掌心传来一阵剧痛。
他摊开手掌。只见左手手掌上,画有一个凌乱的小型符图,就像一朵被风吹散了的梅花,不小心印在了掌心上。
这个奇怪的符图,是步天野自己画上去的。
小时候的步天野,喜欢一个人偷跑到家族的藏书室去乱翻书,尤其喜欢翻看那些带有符号和图形的书籍,然后把它们当成没有剧情的小人书来看。有一次,步天野偷跑到藏书室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里面的一只花瓶,他十分害怕,趁着大人还没发现,赶紧把花瓶的碎片藏起来。这么一来,却被他发现在花瓶底部的一块碎片上,画有这个奇怪的符图。于是,他贪着好玩,便依样画葫芦地把它画在了自己的左手手掌心,想等出去再好好研究,没想到,这么一画,却怎么擦也擦不掉了。
他强忍着手掌上的痛楚,全力运转起蜗旋耳,想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虽然声音很小,但终被步天野捕捉到了一些。
“你真没用,”巨蟒说话声音很慢,声音也是含糊不清,“连一块石头都找不到。”
“哼,也许是你的信息有误吧,年代久远,也许那东西早就不在这里了,又或者,那个它,早就死了。”
“不可能!”巨蟒突然大吼一声,头颅狂扭,显示它内心极其愤怒,“它一定就在这里,我能感觉得到它的存在。”
“护阵的天、地、玄、黄四个石盘已经被我一一破坏,按理说破这阵眼也是触手可及的事,可是这阵法古怪得很,我用尽所有办法也找不到它。”
“孤星人布下的阵法,岂是那么好破的?”巨蟒发出了一声冷笑,它不屑道,“如果不是他,我也不用落得今天这般模样,所以,你一定要把阵眼给我找出来,让我好好教训那畜生。慢着!那边好像有人!”
“什么?”瞎子对巨蟒的感觉深信不疑,他在周围扫了一圈,方圆都被他可怕的气势所笼罩,却一无所获。
因为这个时候,步天野和邹凯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