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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猎人传
郑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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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由磨铁数盟出版授权掌阅科技电子版制作与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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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狮子林东。
一老一少半蹲在林间的空地里，一人手上拿着一盏橘黄色的小灯，另一人手上则戴着乳白色的橡胶手套，小心翼翼地检查着眼前的一具尸体……
死者是一名年约三十五到四十岁的男子，身高约一米八，穿着一件青绿色的外套，胸口有一个直径三厘米大小的深红色窟窿，像是被什么尖锐的带刺的东西穿胸而过。此外在脖子上、手臂上也有长达十厘米以上的伤痕，但没有严重的出血现象。
“致命伤在这里。”老者伸出一只金光闪闪的弯钩，钩尖指着死者胸口的位置。
金钩是连在他右臂上的。
自从十五年前在风火林与诸犍的战斗中丢掉了一只右手之后，这只名为“离别”的金钩就成了他的独门武器。
“你说说，从这具尸体上能看出点什么？”老者问。
旁边的少年摘下手套，小心翼翼地把它们装到一个别在腰间的黑色袋子里。与普通橡胶手套不同的是，这双白色手套上面有许多呈梅花状的红色符印，可以防止一般邪毒的渗透，专门用来检查那些被怪物杀死的人的尸体。
他站起身，绕着林中的尸体走了一圈，随后又蹲了下来，说道：“从伤口的形状和深度判断，被穿透的速度极快，凶手所用的不是一般的利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有一条长刺的尾巴，或者口中能够伸出尖刺，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进行攻击。”
“嗯，还有呢？”
“这人手臂上有明显的抓痕，脖子则像是被某种飞翼一般的东西鞭打过，”少年补充道，“周围的地面有许多凌乱的脚印，显示死者在受到攻击时曾经仓皇躲避。”
听着少年的话，老者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噬人的黑夜，毫无防备的死者，从天而降的黑色妖翼，惊恐之下的挣扎，无声的尖锐骨刺，来不及溅出的鲜血……还有黑暗中那双血红色的眼睛。
“让我琢磨不透的是这个地方，”少年略带稚嫩的声音在老者耳边响起，他的手指指向死者眉心左侧的位置，那里有一个深达两寸的小孔，“这个伤口应该是在胸口的重创之后出现的，直接击穿了脑部，而且大部分脑组织都被破坏了。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那个地方，是他右脑中海马回的位置，”老者淡淡地说，“也就是人类储存记忆的部位。”
“我还是不明白。”少年用手挠挠头，一脸不解。
老者不慌不忙地用金钩敲了敲地面，耐心地解释道：“人死后的一段时间内，生前的记忆还能以某种形式保存在大脑当中，那些被异兽杀死的人也是如此。因此，有些猎人便用某种秘法从这种记忆中获得异兽的信息，作为追捕它们的线索。”
“哇！”少年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稚嫩的脸蛋上写满了兴奋，“所以异兽为了破坏猎人的追捕，就毁掉了这段记忆？”
“这是有智慧的异兽才会做的事情，也可以说是它们在长期与猎人对抗中培养出来的求生本能，别忘了，”老者顿了顿，“它们可是被誉为‘黑夜天使’的魔翼龙。”
“魔……翼……龙……”少年暗暗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此时，老者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对少年说道：“你干得不错，不过还是忽略了一点。”
“什么？”
“从尸斑的情况来看，这个人的死亡时间应该还没超过两个小时。”
“也就是说……”少年的内心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惊慌。
“也就是说，凶手可能还在附近。”老者道。
一阵阴风吹过，卷起了一地的落叶，寂静的林里突然响起了沙沙的声音。
“师父！”少年低声叫道。
“胆小鬼，”老者微笑道，“我吓吓你而已，魔翼龙一个晚上只会出现一次。”
少年闻言稍稍心安，他问道：“可我还有点不明白，这人无缘无故怎么会到这个危险的地方来呢？”
“这个，就要检查一下他身上的东西才能知道。”
少年重新戴上了手套，在死者的口袋中摸索了一阵，然后把里面的东西都放在地上。这些东西，除了一些闲碎物品之外，还有一个钱包。一个贴着内衣的袋子里，有一根十厘米长的漆黑的管子。
钱包里只有一些现金和卡片，没有能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少年失望地合上钱包，又打开了那个袋子，突然感到眼前一亮，他看到袋子中有一块薄薄的鱼尾状的晶莹玉片，拿出来细细观察，可以发现里边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八卦在不停地旋转。
一见此物，少年立即惊呼道：“原来他是个猎人。”
这东西被称为“隐元”，猎人在伏击异兽之前将其含在嘴里，就可以隐藏自己的气息。或者是在被异兽追逼无奈时，也可以躲避一时，是猎人极为珍贵的道具，在黑市上售价高昂。
“不，”老者摇摇头，“他是个商人，黑道市场的商人，这从他物品中的那块凭证就看得出来。”
老者所说的凭证是袋子中一块奇怪的金属牌子，牌子的做工十分精致，正面雕刻着一只身长红色羽翼的黑色石像鬼。
少年不知道此牌是何意，不过既然老者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如果是商人，那他到底要到哪里去呢？”少年又问道。
“看看那个你就知道了。”老者用目光点了点那根漆黑的管子。
少年检查了一下那根管子，发现里面藏有东西，他旋开管子的盖子，看到里面竟藏着一张绘有地图的牛皮纸。
“地图！”少年惊讶道。
“来，我看看。”老者掌着小灯，小心地摊开了牛皮纸。
在略微泛黄的纸张上，绘着一些奇怪的地形和标志，还有许多红色的叉叉。少年皱紧了眉头，有点不知所措。
老者细细地看完地图，然后指着上面一个画着骷髅头的地方，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少年一脸迷茫地摇摇头。
老者露出微笑，然后慢悠悠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鬼市。”
听到这个名字，少年的眼睛亮堂了起来：“那不就是聚集着当今所有最优秀猎人的地方吗？”
“对，”老者点点头，“同时也是最大的猎人交易市场。”
“那这个又是什么？”少年指着袋子中一块石头问道，那块石头跟隐元差不多大，又圆又扁，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
“这个？”老者伸手在石头上抚摸了一遍，脸上突然变得凝重，“这是‘阵眼石’。”
“什么是‘阵眼石’？”少年问。
“我教过你的，”老者的口气里有些不满，“每个阵法都有一个阵眼，而有些猎人设置了大型的阵法之后，害怕自己以后会忘记，便把阵眼的信息记录在一块石头上，这就是‘阵眼石’。简而言之，‘阵眼石’就是记录了每个阵法阵眼位置的石头。”
“哦，我知道了。”少年有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老者顿了一顿，又说：“我猜这个商人，一定是带着这些重要的东西，准备要到鬼市去，半路不知道什么原因，来到了狮子林，又很不幸地遇到了魔翼龙，才遭此厄运。”
“再过几年，等我练够了本领，一定要到鬼市去，成为一名真正的猎人。”少年语气中充满了憧憬。
听到这句话，老者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注视着少年充满期待的眼睛，问道：“孩子，你说说，为什么想当一名猎人？”
“我……”
“猎人分很多种，但他们出道的原因只有几个：有的人是为了正义，驱赶异兽维护世界和平；有的人是为了发财，在狩猎中获取那些最珍贵的素材和法宝；有的人是为了出名，名垂青史……”
“不，都不是！”少年鼓起勇气说道，“我想成为猎人，只是因为我想成为一个很酷的人，有一份很酷的职业，然后……有一段很酷的人生！”
“怎么说？”
“猎人，他们就是永远的强者，”少年满脸兴奋地提高了音量，“当人类在异兽面前害怕颤抖的时候，猎人们却毫不畏惧地戴上冰冷的面具，用王者的姿态，冷静地追捕着心中的异兽，直到双脚踏在它们衰弱的身躯上，宣告自己的胜利。对于很多人类来说，猎人甚至比异兽更加危险！也只有那样的职业，才能让我感觉自己的人生与众不同。”
“说得好！”老者赞许地点头，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那你知道，猎人世界的残酷吗？”他眼里流露出一丝悲哀，“十年前，猎人世界最强大的组织-‘苍龙’，人才济济，风头一时无两，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在一次葬夜岛的集体狩猎中，所有成员一夜消失殆尽，至今还不知道是何原因。所以，猎人工作危险的程度，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这个我当然知道，”少年面无惧色，“每一次狩猎，猎人都要和最危险的猛兽作战，生死往往只在一线之间，但这同时也是这职业最具吸引力之处，永远不会让你感到无聊、沉闷，而是让你自始至终都在最高亢的姿态。”
“不，孩子，你还不明白。”老者又叹了口气。
“您说的是？”
“猎人的世界，不仅仅是猎人与异兽之间的斗争，”老者说，“想想那些价值连城的妖兽毛皮、丹药和法宝吧，谁能不为之心动？所以，在那个世界里，杀人越货、互相残杀、偷鸡摸狗，甚至连背叛、欺骗都是允许的。”
“连互相残杀都是允许的？”这孩子吃惊道。
“没有规则，就是最大的规则，”老者沉声道，“就拿刚刚那具尸体来说吧，虽然看起来似乎是魔翼龙下的毒手，但这也完全可能是有经验的黑道猎人刻意所为，他们模仿异兽的攻击方式来杀人，以此隐藏自己的动机。”
“什么？原来不是魔翼龙干的！”少年十分震惊。
“我只是打个比方，”老者看着少年，忍不住笑道，“眼前这个人应是魔翼龙所杀无疑。”
少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他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看树林深处，仿佛那里有一双猎人冷酷的眼睛在注视着这里。
“我刚刚说的，只是整个猎人世界的一小部分，像我这种碌碌无为的人，知道的东西还是太少了。”老者带点自嘲地说道。年轻时他也曾踌躇满志，决心要成为一名优秀的猎人，但天不遂人愿，右手受了重创之后，虽能以黄金钩代替，但实战中难免有诸多不便。于是，猎人梦离他也越来越远。每每想来，总是不胜唏嘘。
“但鬼市里，有着许许多多比我厉害得多的人，他们亦正亦邪，各怀鬼胎，为了成为猎人世界的王者，有的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在这种环境中，你想单纯地、心无旁骛地狩猎心中的猎物，是不可能的事情。也许哪天，在你正因为完成了艰难的狩猎任务而刚刚松一口气的时候，就有一把尖刀悄无声息地穿透你的喉咙，在那异兽躺下的地方，最后躺着的会是你冰凉的尸体。注意，我并不是在危言耸听。”
少年倒吸了一口冷气，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这幅可怕的画面。
“猎人有着自己的悲哀，”老者喃喃道，仿佛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有的人很幸运，可以找到值得信赖的，能够一起狩猎的同伴，但也有很多人，自始至终都是孤独的，因为他们时刻要面对的是整个世界。”
少年讶然。
“那么，让我再问你一次，你，还想当一个猎人吗？”老者沉声问道。
少年思考着，脸上的表情十分僵硬，内心似乎在进行剧烈的思想斗争，最后，他昂起头。
“我不怕！”他坚定地说，“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止我去拥有我自己想要的人生。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那一定是我自己的怯懦、迷茫和软弱。”
“很好！”老人用力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这才像是一个想成为猎人的男人所应该有的态度，你只要记住一点-”
老人直起身子，望着漆黑的夜空，说：
“这世界上，比异兽还要可怕的，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