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古玩店时,冯如泰憋了一肚子的无名火。今天真是太不顺了,没炸死秦文廉不说,连炸弹都被人家挖去了。可,放枪的会是什么人呢?他既没有杀得了秦文廉,又搅和了他们的行动,究竟有什么目的?下午他曾和小韦去现场勘察,发现了一枚子弹壳,七点六五口径,是马牌撸子,从他射击的位置看,那么远距离,子弹根本没有杀伤力。
向非艳见冯如泰坐在桌前一言不发,似乎很疲惫,又似乎在生闷气,连忙为他倒了一杯水,问,“有线索吗?今天开枪的是什么人?”
冯如泰一口气将水喝完,说道,“下午我和小韦看了现场,从那里放枪是打不死秦文廉的,很不专业啊。小韦说,可能是帮会火并,正好赶上了。”
向非艳,“哪儿有那么巧啊!”她边说边又为他倒了一杯水,坐在他的身边。
冯如泰轻轻握住她的手,说,“是啊,时间地点都如此巧合,不可能。而且下午我和小韦还碰上日本樱机关的人在那里出没。这几枪就是冲着我们的行动来的。”
向非艳皱起眉头,“什么人会故意给我们捣乱?是共产党?”
冯如泰站起来,忧虑道,“我现在更关心放枪的人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行动计划的!”
向非艳一惊,“你的意思是有内奸?”
冯如泰一笑,“如果真是这样,方滔和小韦,你觉得谁是内奸?”
向非艳反问,“你怀疑谁?”
冯如泰说道,“小韦整天都在我的店里,当然是方滔的嫌疑大,况且,他在小组里只是个狙击手,这次却突然拿出这么全面的行动计划,你不觉得可疑吗?”
向非艳摇摇头,“我觉得你疑心过重了,毕竟这种可能太小了。我相信方滔,况且,行动组每个人都可以提出自己的计划以供参考,很早以前就是这样啊。若不是他拿出行动计划,我们当中的一个人,说不定今天早就死在码头了呢!”
冯如泰叹口气,将她揽在怀里,“你不明白啊,我们不防备着点,怎么会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人向我们开枪。”
向非艳抬起头望着他,“是啊,当年,我丈夫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人会向他开枪,才……”
向非艳想起往事,有些伤感。
冯如泰轻轻抚着她的后背,“非艳,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怪我!怪我没能保住你丈夫,怪我眼睁睁看着他死。”
向非艳眼睛里含着泪花,“你也是无能为力,这我能理解。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丈夫究竟是不是共产党间谍?!这么多年,你也不告诉我!”
冯如泰坐起来,“不告诉你,不是隐瞒,是因为我也不知道。”
向非艳,“不知道?你不知道什么?!你不知道他是不是共产党,你就眼看着别人杀了他?!是这个意思吗?”
冯如泰沉默了,向非艳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说,“我明白了。”
冯如泰无奈地说,“我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对不起。”
向非艳叹口气,重新牵起他的手,钻进他的怀里,“算了,是我不好,我不该提起以前的事情。我现在只是你的女人,你一个人的。”
冯如泰的心骤然纠结在一起,将向非艳紧紧搂在怀里。
第二天,祝炳卿果然如前日说的那般,亲自登门造访,手里还拎着一包水果。
冯如泰一见,急忙迎上去,“哎呀,炳卿兄。您这是?”
“冯老弟送我那一副门神,礼轻情重啊。”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落座。
冯如泰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但他表现得恰到好处,就如那副门神一样,令祝炳卿十分受用。冯如泰知道,祝炳卿这个人看起来很老油条,骨子里还是有点单纯的。他说,“炳卿兄,相识这么久也没送过您什么。就送了一副门神,您就亲自来道谢。早知道这样啊,我天天给您送礼,我这店里有的,什么青花,粉釉,珐琅彩,我换着样儿地送。”
祝炳卿笑道,“说实话,你这店里的东西全给我我都未必看得上。不过兄弟送我这‘孝义塞专诸,交友似孟长’的暗对子,我可是深感诚恐啊。”
冯如泰诚恳地说,“炳卿兄啊,咱们二人是君子之交啊,我是一直把您当做知己啊。”
祝炳卿微微一笑,似乎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只听他不慌不忙地说道,“既然是知己,我问你一句话。日本人护送秦文廉那一天,老弟你是埋了炸弹啊,还是放了枪啊?”
冯如泰面露难色,“炳卿兄,这个……咱们俩的交情,别扯上公事好吗?兄弟我这么多年以来还不全靠炳卿兄关照,有不当的地方,请多包涵。我也是人在江湖啊。”
祝炳卿拿出那枚炸弹放在桌面上,“冯老弟,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要将这事查个水落石出,我是真心来提醒你一句,在你身边,还有一伙人,他们的底细连我都不知道。你要小心行事啊。”
冯如泰继续打马虎眼,“炳卿兄怎么知道的?”
祝炳卿直截了当地说,“那路上放枪的和井盖下埋炸弹的,总不会都是你的人吧。”
冯如泰一笑,“哦,是啊,多谢炳卿兄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巡捕房里还有事情,改天你到我家里,咱们温壶黄酒,边喝边叙。”祝炳卿说着,就站起来,转身离去。
冯如泰连忙起身相送,“炳卿兄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