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韦紧张地注视着路面上往来的车辆,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起爆器的压杆。有个穿着长衫的路人瞄了他一眼,扔给他几枚零钱,他心不在焉地点头称谢,不远处另一个乞丐愤愤不平地望着他,大抵觉得像他这么不专业的乞丐反而能讨到钱,实在太没天理了。
车队还没有来,小韦抬起头,向方滔潜伏的楼顶望了望,可他什么都没看到,就算是眯起眼睛使劲看,也只能看到角落里露出一小片灰乎乎的东西,他知道那就是方滔的所在之处。他和曾奎一样,有像方滔这样的同伴在,他很放心。况且,他早就将命献给了党国,从接受特训的第一天起,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几声枪响,小韦一惊,他知道,开枪的不可能是方滔,因为那改装过的驳壳枪射程不可能有那么远。那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小韦紧张地混在人群里,慢慢向枪响的地方靠近。
方滔也听到了枪声,他立刻将驳壳枪拆开,藏进了摄影器材里,然后飞身下楼。下楼的时候,他的心情竟然有几分愉悦,看来他和江虹那边的计划成功了,耿玉忠已经行动了。
小韦跑到出事地点时,护送秦文廉的车已经飞快地向樱机关的方向奔驰而去,石井和他车上的三个日本特务开门下车,向放枪的窗口跑去。远处,警笛声渐行渐近,小韦知道事情有变,立刻将引爆器的线拆下来,将引爆器藏在怀里,寻路而逃。
方滔刚刚下楼,刚准备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后退路线撤离,这时巡捕却已赶到,封锁了现场。两个巡捕看了看他的摄影箱,挥挥手,示意他过来接受检查。
箱子被打开了,里面放着一些零散的摄影器材。方滔密切地注视着巡捕的手,并随时做好掏枪的准备,只要巡捕发现了自己藏起的驳壳枪部件,他就立刻放空枪,然后趁乱逃跑。好在有惊无险,巡捕只是很随意地翻了翻,并没有发现异样。
另一边,惊魂未定的秦文廉和秦太太早已逃离现场,到了樱机关的会客室。
小泉望着一脸惊慌的他们,安慰道,“秦先生,秦太太,在我们樱机关本部里,您是绝对安全的。刚才的事情,把您二位吓着了吧?”
秦文廉故作镇定,说道,“哦,我倒不是害怕我个人有什么安危,只是秦某若有什么闪失,就不能辅佐汪先生完成和平救国的大业,上愧对汪先生知遇之恩,下愧对中国黎民百姓啊。”
小泉一笑,心中暗道,真是典型的中国书呆子。他说,“秦先生忧国忧民之情怀,实在令我佩服。不过,秦先生其实不必为此担心,今天的枪击依我看并不是想要您的性命,可能只是警告。”
秦文廉一愣,“此话怎讲?”
小泉继续说道,“听枪声,枪手用的是手枪,那种距离,手枪是没有杀伤力的。”
秦太太还没有缓过劲儿,一直拍着胸口说,“他们总这么警告,我们也受不了啊!”
秦文廉点点头,大抵觉得夫人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于是说道,“您看,我们能不能搬到日本租界去居住,那样更加安全一些,您也可以省心一点。”
小泉摇摇头,“我也希望您住到日本租界去,可上级有命令,不能让您和日本的关系成为民众的话题,怕对新政府有负面影响,所以您暂时还只能安顿在自己家里。放心,您这里的安全我有专人来负责。”
秦文廉只好说道,“那您多费心了。”
小泉,“您千万别客气,保护您是我职责所在。而且,我个人也希望新政府早日成立,促使这场战争早日结束,以免生灵涂炭。我的儿子也可以回家了。”
秦文廉问,“小泉先生的儿子也在前线?”
小泉微笑着说,“是啊,两个儿子都在前线。虽然我也是军人,但做父亲的心都是一样的。”
秦文廉长叹一声,又露出那种书生式的忧国忧民的神态,说,“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日中早日停战,就会有很多儿女回到父母身边,这样也正是汪先生和平救国的理想。”
正在这时,石井带着其他几个日本特务回来了,小泉见到他们进来,连忙安排人护送秦文廉夫妇回了住处,然后马上将石井唤了进来。
小泉正色问道,“石井君,你说开枪的是什么人?”
石井说,“是军人,职业军人。”
小泉不由得继续问,“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们的人一直追着他到了一处民居,那杀手趁我们不备,两下就解决了我们的两个人。后来我追上去,曾和他交手,结果……”石井说到这儿时顿了顿,显然他在和对方的交手中并不占优势,于是将过程一并略过,脸上带着不甘地说道,“结果,祝炳卿带着巡捕房的人来了,他们对我们很敌对,不由分说就下了我的短刀,却让那杀手跑掉了。通过杀手的身法和他使用的中正式步枪的刺刀,我确定他是个职业军人!”
“中正式的刺刀?”小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中正式步枪是德国毛瑟步枪的中国版本,严格来说,是中国自己制造的仿制品,据说得名于“蒋中正”。它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武器,制造更谈不上“精良”。
石井继续说道,“是的,所以我判断,他是个自信的军人。因为特工一般都有精良的装备,而他使用常规的制式刺刀,不但自信简直是自负。”
小泉疑惑道,“既然是职业军人,他也应该知道手枪在这么远的距离打不死秦文廉的。那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走!我要亲自去现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