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卫国之师

在意大利争夺战中，为什么罗马成为了最终的胜利者？除了优越的地理位置、坚韧的民族性格等因素外，最重要的恐怕就在于罗马有一支忠勇卫国的公民兵军队了。当罗马的许多敌人不得不依赖雇佣兵打仗时，罗马军团却是以罗马公民为主体组建起来的。在罗马，公民就是士兵，士兵就是公民，他们的身份是一体的。在战场上，士兵是为国家而战，也是为自己的土地、家人、自由和神庙而战。与那些为了获得军饷而参军的雇佣兵相比，罗马军团无疑有着极高的战斗热情。

墓碑上的浮雕所显示的罗马骑兵的装备

而单就公民兵军队这一点而言，罗马军团也不同于其他城邦或民族的公民兵军队。比如，意大利中部的萨莫奈人也是公民兵军队，但他们的组织性和纪律性都远远逊色于罗马军团。这是因为，在连绵的征战和扩张中，罗马军团培养了自己的军队精神：他们坚韧勇敢、纪律严格，对国家、对宗庙始终保持着忠诚和敬畏。这种精神才是罗马军团、罗马民族制胜的法宝。

罗马共和国在立国之初，生存环境非常恶劣，国小力薄的罗马从一开始就面临着很多威胁。这些威胁使罗马的每一个公民都有一种危机意识，迫使他们把个人的利益与国家的兴亡紧紧地联在一起，逐渐形成了一种“国兴我兴、国亡我亡”的群体意识，这种意识其实就是一种民族精神。美国学者伯恩斯在《世界文明史》中总结了罗马的民族精神：“勇敢、荣誉、自我克制、对神和自己祖先的虔诚以及对国家和家庭的义务感。忠于国家高于忠于其他一切。为了国家的利益，公民不仅必须准备牺牲自己的生命，而且必要时，还要牺牲其家属和朋友的生命。” 在欧洲历史上，很少有民族能够像罗马人那样彻底地服从国家的利益，而在罗马共和国的历史上，这种民族精神所体现出来的行为和事迹却随处可见。

共和国早期，当罗马人与厄魁人和萨宾人之间爆发战争时，元老院任命昆提乌斯·秦齐纳图斯为独裁官（任期6个月，在此期间拥有全罗马唯一的、至高无上的权力），赴战场指挥作战。任职命令传给他的时候，他正在田间耕地。听完元老院使者的汇报，他擦去汗水，换上妻子拿来的战袍，立即奔赴战场。他用16天的时间击溃了敌军，然后又返回到田间继续劳动。恩格斯因此称赞他是“真正的公民美德和异常质朴而高尚的忘我精神的榜样”。

维爱战争中，为了保卫罗马，罗马名门法比乌斯家族共有4000人战死，其中与法比乌斯有直系血缘关系的就300多人，整个家族在战后基本上只剩老弱妇孺。这个家族的牺牲换来了罗马人对其长久的尊重，他们被称为“伟大的法比乌斯家族”，是罗马人忠勇为国的一个典范。

公元1世纪罗马军团使用的武器

公元前3世纪80年代，伊庇鲁斯国王皮洛士与罗马交战期间。有一次，皮洛士在接待罗马使团时，偶然得知使团代表菲布利西阿在罗马颇有势力却很贫穷时，就对他说，“如果你愿意，就跟我到伊庇鲁斯共享荣华富贵吧！”菲布利西阿严肃地回答说：“国王啊，无论你的朋友也好，你自己也好，都不能夺去我的独立。我认为，我的贫穷比你们这些忧心忡忡的国王们所有的财富都更加幸福些。”其廉洁清贫、热爱祖国的情怀令皮洛士肃然起敬。

罗马的民族精神就是罗马军团的精神。对罗马军团士兵来说，服从国家利益就是勇敢杀敌。在罗马士兵的各种品德中，英勇是第一位的。品德（virtus）一词的原意，就是指男子汉、大丈夫的气质（它出自vir，男子）。出于对勇敢的崇尚，在神话传说中，罗马人把罗马的建立者罗慕洛斯说成是战神玛尔斯的儿子；也是出于对勇敢的崇尚，罗马军团以鹰为旗帜。罗马军团的勇敢是举世闻名的。据说，罗马军团的士兵常常在夏天把衣服脱下来，炫耀自己的伤疤，在罗马人的眼里，没有疤痕的皮肤是丑陋的，因为没有经过战争的洗礼，算不上男子汉。

“忠勇卫国、甘于牺牲”的罗马民族精神不是凭空产生的。宗教信仰、道德约束以及对国、对家的责任感为民族精神的保有和持续提供了保障。罗马人的宗教很简单，但以家庭为单位的宗教活动却经常进行而且责无旁贷。他们以执著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宗教信仰，敬畏祖先，崇拜神明，对罗马社会产生了很大的精神力量。 罗马士兵在应征入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宣誓永不违反纪律，服从上级指挥的命令，为国家的安全牺牲自己的生命。这种宣誓对他、对军团来说，都是极有意义的，因为“过头三尺有神明”，他所有的行动都是有神监督的。

除了神明的监督外，罗马军团还以严格的纪律规范、严明的奖惩制度培养着这种精神。战功卓著的士兵能得到各种各样的物质和精神奖励。比如，可以在公民大会上受到表彰、增加薪饷、分到更多的战利品、提升官职、获得荣誉奖章等。在战斗中第一个登上敌人城墙、壁垒或军舰的战士，可以得到金冠；在激战中拯救了战友的战士，可以获得花冠，这是一项最为崇高的荣誉。罗马士兵认为从敌人手中救出自己的战友是最勇敢和无私的行为，这种观念是罗马军团成为一支团结的、有战斗力的军队的基础。

与此相应，罗马军队的惩罚手段也是异常严酷的，其严酷程度有时令人咋舌。罗马军法规定，凡是违反军令，临阵脱逃和表现怯懦者，都要在战士队列前受到鞭挞，然后砍头示众。如果是整个部队在战斗中胆怯溃逃，则采取严酷的“十一抽杀法”的酷刑。执政官召集军团，要求溃逃的集体出列，以10人为一行排队抽签，每一行中都会有一个抽到死签的士兵被同伴们乱棒打死。而其他的人被强迫吃难以下咽的大麦，并且要在营垒外没有保护的地方搭建帐篷。

罗马士兵获得的桂冠

犯小错的人受到的惩罚通常是交罚金和保释金，如果犯了以下错误，如偷盗宿营地的东西、做伪证、为了逃避职责而自残、同一错误犯了三次、在战场上扔掉自己的剑和盾，以及向保民官虚夸战功等，也会遭到棒刑，有的士兵甚至死在棒刑之下。罗马军团非常重视宿营地的警卫工作，对在站岗警卫过程中玩忽职守的士兵，通常只有一种惩罚，那就是处死。据李维在《建城以来史》中记载，在高卢人夜袭卡匹托山的战役中，那个最先惊醒的战士不仅得到军政官们的奖赏，而且还受到了全体军士的酬谢，每人都给他家送去了半磅小麦和四分之一品脱的酒，而那个失职的哨兵则被从山顶上抛了下去。

奖罚分明在军团中建立了浓厚的为国效忠、勇敢无私、甘于牺牲的精神氛围，它以最直接的方式，向士兵们传达了什么是军团所鄙视和尊崇的行为，深刻地牢记了军团的荣辱观。罗马军团注重实效，他们从队列、操练、宿营等小事抓起，在日常训练中，就突出强调和培养了军团士兵的组织性、纪律性；一旦投入战场，这种组织性、纪律性就立刻转化成坚韧和勇猛，转化成敌人眼中的一只雄鹰。

一个民族，没有振奋的精神和高尚的品格，就失去了赖以生存发展的根基。而有了这样的精神，罗马士兵就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危急关头，发挥出巨大的潜能，不断重新振作起来，以更高昂的斗志杀进战场。他们经历过法比乌斯家族的壮烈牺牲，经历过卡匹托上的围困，经历过萨莫奈人的轭门之辱，但给人印象最深的却是，在每一次艰难经历后，罗马人都有一种新的转变：法比乌斯家族壮烈牺牲后，他们赢得了维爱战争的胜利；被困卡匹托山上之后，他们完成了对罗马城的修建；遭受轭门之辱后，他们改进了自己的作战技术，最终征服了整个意大利。仿佛是凤凰的涅磐，每一次都是辉煌的重生。

从公元前753年罗马建城到公元前265年罗马征服意大利，罗马花费了500年的漫长岁月。而在征战意大利的过程中，罗马军团得到了全面的发展，军队的给养、军团的战略战术、士兵的心理素质和作战经验都得到了严峻考验和实战锻炼。罗马军团真正成长为一支能打善战的劲旅。此后，凭借着这支劲旅，罗马扩张的脚步有了加速度，100年后，她成为地中海世界的霸主，再一个100年后，地中海成为其内湖，罗马已经是雄霸世界的大帝国了。

汉尼拔指挥作战的场面 usFUzLJlrjyvYT7tK88LZ7/2ecPdvXjyRg4unVcKR3DIh/wFyQ5dGs8XyYmuweT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