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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辑 为了一个美好的约定2

隔日他带我去乡下随意走走。在那里,我看到了至今无法忘怀的一幕:

在陕南重重叠叠的山的包围中,静移的秋阳宁静如斯。一片苞谷地里,一对青年农民夫妇在忙碌着。男的把伐倒的玉米秸儿打成捆,女的往背篓里一颗一颗装着玉米棒子。间或,那年轻男人在女人体力不支时会恰到好处地过去搀扶一把。每每这时,并不见女人有太多的感动,她只是默默地回望一下自己的男人。然后,继续着自己的忙碌。从他们那种默默劳作的姿态,可以看到生活被他们注释得多么澄澈简单!在他们不远处的一块空旷的玉米地里,有一个3岁左右的小男孩,正独自儿一边向天空吆喝着,一边挥舞着小手戏耍着,一眼看去,我便知道那定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日暮时分,看到那对年轻的夫妇牵着他们的孩子从弯弯的山道上回家的渐行渐远的背影时,我的心突然有些找不出理由的感动,只这一瞥,我理喻了生活中爱情的真切和幸福!我为自己羞愧起来。

接下来,我想转述我朋友那天在回家的路上讲给我听的一个故事:“我的父母都是地道的农民,从没念过书。在我的记忆里,他们极少搭腔。偶尔说上几句话,也从不称呼对方,多年以来他们的默契代替了语言。在我6岁那年的某一天,我的父母闹了别扭。像戏里演的一般,闹得差不多的时候,母亲开始抹着泪儿收拾包袱,准备回娘家。父亲便不再吱声,只是倔强地立在一旁,却不肯吐出一句软话。我哭着,泪眼朦胧中看见母亲收拾东西的动作远不如往日利索。当母亲终于收拾了行装挎起包袱的时候,她一直埋着的头抬起来,定定地看了我们父子一眼,父亲却依旧倔强地低着头,只是一口一口粗重地喘着气。母亲便一转身向门外走去—就在母亲转身的一刹那,我发现我的背上挨了父亲重重的一击—父亲飞快地推了我一把,我登时如醍醐灌顶,冲上前去抱住母亲,大叫:‘妈,不要走啊,不要!’然后,我的父亲一步步走过来,将母亲的包袱挎到自己的臂上,牵起我的手说:‘我们进去!’事情就这样解决了。那一晚,我看见我母亲依旧像往日一般把洗脚水烧得很烫,不声不响地放在父亲脚跟前”。

是的,世间退却浮华,经得风雨的爱情,往往以平淡示人。

起初,我的目光是随意而轻快的,渐渐地,涩涩地凝住了。

收藏时光/潘向黎

1995年初夏的某一个早晨。我悠闲地享受了早餐与音乐,泡了一杯茶,正在想今天干些什么,无意中将目光投向了墙上的挂历。

起初,我的目光是随意而轻快的,渐渐地,涩涩地凝住了。挂历翻在6月这一页上,是一幅室内布置的摄影,色泽浓重而明快,隐隐散发着夏日原野的气息。

已经有好几页被翻过去了,翻到无人注视的背面去了。我此刻想不起它们分别是什么画,但我知道,只要我再次看见它们,还会认出它是1月或4月,因为曾经注视过它整整一个月。然而,那又有什么意义?

我想把它翻回第一页。像一本好书的封面,它十分简洁、朴素,白底厚实的纸上,印着金色的“恭贺新禧”的字样。看着它,我曾感到得到某种承诺的安心。可是,那种新年企盼的莫名欢快早已消失,那时盛开的爆竹、烟花,连尸骨都已腐烂了,转眼,白晃晃的夏天已逼近了。

家里所有的挂历都是我翻的,热心地每月不误。其实,翻挂历的是另一双手,一双无形之手,同时顺便也翻走了我生命中不可重复的一个又一个时令与季节。我不知道挂历是否对我有一种胜利感:表面上我操纵它,事实上我才被操纵,而且通过它反映得清清楚楚。在这场无声的争斗中,我们永远节节败退,它就是记录。

我有收藏挂历的习惯。此时此刻我能立即取出“1984年”或者“1985年”。对我来说,过去的某一年与某一本挂历是密切相连甚至有相同含义的。

1984年是一本俗艳的明星挂历。那一年的上半年我像半个疯子似地准备高考,结果没有考进理想的大学,失恋般地进了另一所大学。那些日子,常常注视着某个明星白痴般的笑脸,心里充满了绝望。然而终于也熬下来了。

1985年是一本日本仕女画的挂历,十分古典、精致。其中有一个月份是那幅著名的《微雪》。冒雪前行的女子打伞的姿态,半开如惺忪睡眼的伞,雪粉与肌肤一样婉约、微妙,充满梦幻感。那一年我开始享受大学生活,与女友一起背《红楼梦》,练习大楷字,什么都干又都浅尝辄止。我没有恋爱,似乎有些晚熟。

1989年是一本平庸的世界风光。我已经在读硕士。研究生楼是一座大而无当、灰蒙蒙的楼,楼道里终年光线不足,我也不用功,只在念书的幌子下过着半隐居的生活,四平八稳而乏善可陈。

1990年是一本很大开本的世界名画,每一幅都是美术史上作为例子的,都美得惊心动魄。那年我开始痛苦的热恋,常常注视着其中那幅《哀悼基督》神思恍惚。那种食不知味的状态是体力难以支持的,所以那年我的挂历上常常出现体温记录与服胃痛药的次数。

1992年是一本小巧的桌式挂历。图案都是船,双桅船、帆船、海盗船,充满异国情调。一切暗示着远行。开头几页上,有各种记号,惊叹号,问号,五角星,还有电话号码与人名,那是我为出国在忙碌的证明。然后,4月的一天写着—“出发”,便不再有任何记号。在我记忆中,这本挂历便凝固在4月那艘忧伤的老木船上。我走后那些船依旧在我房间里,和我留下的一部分自己一样,守望着旧日的一切。而另一部分的我与5月都远走异国了。

现在的我,因为没有自己的家,所以与双方父母轮流同住,拥有了双份的家居。挂历也有二本,一本在我父母家,是印象派绘画,另一本,就是眼前的这一本,挂在公公婆婆的家里。这二本挂历互相补充,在一本上没有记载的,肯定在另一本上可以找到痕迹,拼合出一份实实在在、无懈可击的生活。不知说明我生活的双重性、还是某种分裂?我似乎常常扮演多重角色,时而沾沾自喜,时而忧心忡忡。我越来越忧患,也越来越洒脱,我越来越认同,也越来越叛逆。只有极少数老而又老的朋友,知道我的真实面目,而且知道何以如此。

不能再讲这些了,免得我忍不住诉说的冲动。还是回到过去。一本又一本的旧挂历,放在一个箱子里,有拉链的旧皮箱。我很少打开它,因为它会像伤感小说的阅读那样令我不能自拔。那个箱子犹如一个收藏死去情人信件的所在,令我悲伤、压抑又无能为力。

我可以烧掉里面所有的东西,但那反而使之升华,从现实存在升华到记忆中的永恒,从而更具备精神上的威慑力。我不会那么做,我要让它们在床下阴暗的角落慢慢发黄、发脆,苦苦等待我偶而打开箱子的时刻。我明白我在报复。报复一种决绝的抛弃与背叛。可是,这种仇恨本身恰恰是我一败涂地的证明,我所能对付的只有挂历,这时光骨髓,而曾在它上面蠕动或振翅轻唱过的东西,早已远离了我,头也不回,轻盈无比地远离了我。眼前的一页挂历是一扇打开的门,向我暗示许多可能与希望。但多从不能及时地相信它尝试它,我还在为过去那扇关上的门而流泪或微笑,后悔或者回味,有时还把这些写下来,生怕有一些除了我世上再无人知的东西永远被湮没—这时,眼前这一扇门就徐徐地关上了。等它“卡达”一声关上时,我才醒悟自己又犯了一次多么可笑的错误。这时,下一扇门缓缓打开,看见它面前的人蓬头垢面、心神恍惚。

岁月也许并不仅仅是一连串的挣扎与过失,要不,我为什么对它如此恋恋不舍呢?我收藏它的尸体,是希望它的灵魂会有朝一日还魂的吧。

快乐的、优雅的、令人陶醉的日子,总希望它能留住或者至少延长,但事实上,因为这种贪求,那单纯的甜美中便掺上了无奈的苦汁。至于痛苦、屈辱、过分矛盾的日子,我们又一心指望日子快些,飞快地前行,将那些难以承受的留在原地,而我们逃遁而去。为了怕它们尾随而至,我们草草地退出一段生命,退到痛苦与人都无法企及的地方—记忆之国中。

我们忘了,无论美妙的或丑恶的,痛苦的或陶醉的,都是我们度过生命的小径。在早晨(那生命初始的早晨啊!)的树林中,小径密如蛛网。而我们的双足,只能选择其中的一条,一旦踏上便不能回到相同的起点。

如果选择其中任何一条都有得有失,都可能令你在日落时痛悔,都无法割舍对其他选择的想像,那么选择哪一条路又有什么区别?选择与不选择,又有什么区别?

即使你由此产生了许多经验,具备了比起始时高超的智慧,那又如何?你不能回到那个时刻,不能再做一次选择并明了它的底蕴。我们对未被赋予第二次生命来比较、确证,那么选择有什么正误、高下之分,有什么意义呢?

所有的悲欢、对错,甚至死亡与新生,坚贞与放荡,都会沉入时间之水,水面永远平静。

岁月无敌,我们败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千年悲悼的泪水汇成暗河,在日常生活的地下悄悄呜咽。

而挂历,这与“过去”最后的联系,过去的一切确确实实发生过的物证,它是“过去”关上的门上的一条缝隙。透过它,可以遥遥看见那过去的世界依旧在另一时空盛开如莲,尽管此岸的生命落英缤纷。

在相遇以前我们孤独而又满足,就像两棵植物,在稀薄的阳光中轻松地生长,走着一个人的路,却做着两个人的梦。

在相遇以前/洪烛

我们想起相遇以前,就像想起童年。

在相遇以前天仍是蓝的,只是蓝得有点特别。在相遇以前,我们生活在各自的房间里,把窗户擦得透亮,照着自己的影子。

在相遇以前我们孤独而又满足,就像两棵植物,在稀薄的阳光中轻松地生长,走一个人的路,却做着两个人的梦。

在相遇以前走过许多街道,寻找不到相似的面孔。在相遇以前,我们听不到对方的声音,甚至不去想像窗户外面—还有一个同样焦急的世界……

我不知怎样坐在路边,想像你的夏天,正如我不知该怎样祈祷远山的预言。多想变成白色蝴蝶,巧妙地栖息在你的帽沿,那么这个季节,对于我就不再是陌生的路线。

然而我未能成为7月最明亮的星点,闪烁于你青春的列车的窗前,我只能默默坐在路边,深沉地想像你的夏天。并且希望这串浪花,不要被山那边的汽笛听见。

我不知该怎样想像你的夏天,只能默诵这两个美好的音节,它们和你的名字一样,对于我永远是无题的诗篇。也许你的夏天只是一条小路,那路畔每一片使你惊讶的落叶,都是我悄悄递上的绿色名片!

我该采取哪一姿态迎接你呢?

天就要亮了,潜泳的孩子纷纷浮出水面,你被一缕最温顺的消息鼓舞,缓缓移动在我的花朵所能涉及的途中……

敞开所有新漆过的门窗,并且清扫每一条道路,为了使你更简练地深入春天的范围。我想哼一支老歌,又怕你听不见,被天空误解,一直默默守望着窗户一点点变得明亮。

我知道你的来临,只是泉水路过森林时的闪光,可还是想使这个日子获得特殊的意义。

坐在黑颜色的屋檐下,我平静地等待着我。像一片干燥的树叶飘过我的窗前。在那个时刻,瓦片哗哗作响,宛若海洋在黑夜翻卷着波浪……

站不起来的承诺,那只不过是一张苍白、浅薄的标签。

让你的承诺站起来/王安雄

你看到了独善其身的堤,强韧地将自己护卫田园的承诺站起来,日日夜夜站在旷野,而情愿在瞬间即逝的流水旁,一点点磨损自己的青春。

你看到了灵魂如椽的树,默然地将自己托起绿阴的承诺站起来,竭力站得高些、更高些,而不顾及自己可能会成为风暴最先袭击的目标。

多少生命向你证实了:用自己全部情感将承诺站起来所产生的力量和价值无可比拟。

于是你确定让自己的承诺站起来的这一最有意义和生机的人生姿势。

或站成一双双眼睛里期待的桥梁,让生活因你的鼎立于世而抹平一段坷坎;

或站成一盏夜幕下的路灯,让别人因你的可以依持的亮燃而平添一份夜行的信心。

你说,你拥抱的如果只是一只苦苦航行的船,你就站成一叶风雨同舟的帆。雨里有你伴随,风里靠你扶持。

你说,你仰慕的倘若只是那面光彩夺目的红旗,你就站成坚定不移的旗杆。旗飘扬在哪里,你就支撑在哪里;旗召唤多久,你就挺立多久。

你的感叹深沉而精彩:站不起来的承诺,那只不过是一张苍白、浅薄的标签。

灵魂像风,挥情天涯。

天涯我独行/尚昌平

安居者曾千万次地问:昌平,你为什么漂泊?人生际遇的不幸,通常被指定为漂泊的原动力。幸好我的漂泊与其名吻合,只有伤口,只有漂流;没有忧愁,只有远游。

16年前从我迷上唐诗宋词、旅行家徐霞客,还有荒岛中的鲁宾逊时就开始了我的逃走。几乎每天都要逃学,于无人处仰望天空飘动的白云,无拘无束的鸟儿自由地飞翔,有种神奇的召唤在我幼小的心间涌动:遥远的地方,我要去……

被左邻右舍称为“小逃”的我,终于长成“大逃”。大学毕业的那一天,我抛弃了舒适安逸的生活,逃向远方。走惯了远路的三毛唱道:“远方有多远?请你告诉我……”

然而,没有人能告诉我,我穿着那身发白的牛仔衣,手里握着《鲁宾逊漂流记》,独自上路,走向白云深处,走向远天的底下;避开父母担忧的眼神,悄悄地背起行囊,姐姐追出来塞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我噙着泪,头都没有回,上路了。

1993年的秋天,我迈出了自助旅行中国的第一步,艰难的一步。为此,我做了12年的准备,知识的积累,体魄的锻炼。我豪情满怀,走陕北、游内蒙古、进川藏、入云贵、闯西双版纳;身处名山大川之中的我风餐露宿,与日月为友山川作伴;远离尘嚣远离都市,带着理想和信念,穿越千沟万壑。我用自己的一种经历在自然和人类面前证明人的力量,在大自然的风雨中净化自身;我用自己生命的历险去探索世界的未知,竭力撕开人与自然之间的隔膜;贴近自然,用心灵与自然对话时,发现大自然是人类心灵的惟一对应。她的风花雪月,她的沧桑粗犷每时每刻都在勾画一个人的一生,人生的一些体验便隐藏在其中。

那个寒冷的冬天,黑夜,冷风,飞雪。我正走在陕西定边的途中,这片沙漠高低不平,有沙丘,也有沙化的黄土。雪越下越大,无处藏身,帐篷抵挡不住风雪肆无忌惮的摧残,一次次被卷倒。

我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一步一步前进,鼓励自己:昌平挺住!别趴下!我知道一旦倒下了,可能会永远长眠在异乡的洪荒之野。由于喜欢探索和天性浪漫,我的灵魂永远向往着远方。旅途中,我让自己去适应自然去适应恶劣的环境。当面对寒冷、饥饿、焦渴,甚至死亡时,有种神奇的力量,坚忍不拔的勇气和毅力在支撑着我,解读生命。

远处,隐约传来狗的吠叫,我屏住呼吸侧耳聆听,心“咚咚”狂跳,好像在敲打天堂的门。血液在身体内沸腾。有狗的地方应该有人家!我便跌跌撞撞奔了过去。

狗吠声越来越近。凭感觉,我已经进了村庄。饥寒交迫的我两眼冒金花,怎么也找不着农户的门;狂呼乱叫想惊动人或狗,声嘶力竭,微弱的声音很快被风淹没,最终嗓子喑哑,没有人肯出来,连狗也沉默了。这时,我发现一个羊圈,用手电筒残余的最后一丝光照了照,看见一只老羊和两只小羊睡得正香。我爬进去紧贴着羊躺下了。

羊圈温暖而干燥,三只羊帮我驱走长夜的寒冷、恐惧、孤独,那一瞬间,浪迹天涯的独行客泪水汹涌而出。我自问:你为什么自找苦吃?然而,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了什么。我确信自己的行为并没有错,那是一种与生俱来源自于内心深处的情结。我也知道这样的旅行,很多人认为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是盲目地乱走。我不想替自己辩护,人有许多种活法,我选择了我最喜欢的生活方式。人世间还有什么能比做自己喜欢的事更幸福的呢?

有意无意之间,漂泊者的形象已大体定型:风尘仆仆鼓鼓行囊;尘满面鬓如霜;肤如铁志如钢。

偏偏我是个例外。

想从我脸上领略沧桑的人,十有八九要失望。再大胆的想像,也无法把一个清秀的南国女孩,同一个备尝艰辛的漂泊者组合在一起。在旅途中我曾两个月不洗澡,衣衫褴褛,头发荒芜如野草一般;回归都市,我自会露出女儿本色。

人在旅途已是昨日,明天还要继续。昨日我与荒原雪山为伴,今日我有一笔稿费换来的玫瑰香槟相随;昔日漂泊的轨迹、心路和行路,已经描述为《荒原有爱》,由长春出版社出版。

有人问:南北有路,昌平你还会寻走吗?荒原有爱,你还会寻吗?京华虽好,总敌不住白云生处是我家的诱惑。我不怕人询问,坚信自己。

酒杯中,我们一约十年/阿飞

下雪时,哲和兰分手了。哲第一次找我去喝酒,他告诉了我所有的故事,兰终于甩了他。他只是个高中生,而兰傍的是大款。他没有哭,他笑着说:其实分手也好,他不能适应兰的世界,兰总是谈钱,他讨厌这个话题,而且他也没有钱,他只有空洞的理想,他只想好好地过每一天,“把每天都当做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来活”。他不知道是不是叫失恋,觉得是一件心爱的玩具被人拿走了,“不过,还会有新的。”他笑了。我看不出他是不是真在笑,虽然我听到了笑声。

那是高一冬天的事。我和哲初中便同校,又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哲很有女生缘,有他的地方就有女孩子的笑声,不过对我就免疫了,我们在一起时像哥们儿。我们熟悉得没有距离,但却没有来电的感觉。哲心烦时,为躲避所谓“狐朋狗友”的侵扰,会躲到我家来吸一支烟,解解闷。

但是高中生们,仍会拿各种情形作谈资,我和哲,是一个迷朦的故事。“说你的男生是喜欢你,说你的女生是嫉妒你,别在意。”哲说,他总是得意洋洋。

高二分了文理科,对数理化的恐惧让我最终选择了文科,而他认为文科是女孩子的专科,他选了理科。他家搬到离我家不远的地方,我们开始一起回家了。于是从以前的无话不谈到事无巨细。

又是下雪的一天,这天扫雪的任务分到了文科班,理科班则早早放学。我干了大约一个小时,拖着锹想回教室拿书包,在路过操场时,忽然发现了哲正在堆一个雪人,全身是雪。他也看到了我,便拉我一起去玩。他一定要把雪人堆得特别好看,我难以理解,便说:“算了吧,堆得再好也要化的。”他愕了一下,看着我说:“我只要它现在好看,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还会不会有雪,还能不能堆,谁知道呢?你帮我好吗?阿飞,阿飞是李寻欢的好朋友,我是李寻欢,难道不好吗?”我不知道怎么回家,但心里有一股暖流流过心坎,我和他堆完了那个雪人。“这么晚了不走,就为堆一个雪人,真是小孩。”我瞪着近视眼,小心翼翼地在有雪有冰的路上骑着。“我本来想走,但一想看不到你摔跤的样子就觉得太亏了,没有人帮你打气,谁知道是你骑车还是车骑你呢?”那一天(每一次在下雪的夜里我没有摔倒),我们之间平淡而自然,但这究竟是什么感情,我却从未想过。

上了高三,学习越发忙起来,每个人都只顾“自扫门前雪”,也少了关于我和哲的议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也变成了“时间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我想。

但我的数学太差,总是让我头痛不已。望着黑板上倒计时自然数越来越小,我一筹莫展。然后哲开始每周六帮我补数学了,天降救星!我坦然地接受了。

一个周六,正在做题,他递过一个小纸条,“一十二年寒窗苦,先飞为了不落伍,汗水洒满长征路,种瓜得瓜才是福。”我看了不禁哑然四行歪诗斜念下去竟是“一飞洒(傻)瓜”几个字!我抄起旁边的毛衣针去敲他的头,他笑,忽然说:“喂,那是织毛衣用的,不是打人的,你干脆织件毛衣给我吧。”我看了看他,他的那种眼神我从未见过。“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过了良久,他突然说。“唉,别逗我了,这是你对女孩子的惯用伎俩吧?”“你不相信我吗?”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我还认为我们是免疫的。”“那是一种病,没有人可以免疫,只不过有的人得了很快乐,有的人却痛苦。”“要高考了,我们老师说上届有个学生在高考前一个月谈朋友,他原来很优秀的,但后来没考上大学。”“你对我没信心,还是对你自己?”过了一会儿,哲又说:“我不会逼你。”“可是,要高考了,我们之间的机率太小了,高考以后什么样,谁又知道呢?高中时很少有成功的……”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说服他,我们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

后来学习越来越忙了,没有整块的时间可以让他再“误人子弟”,他便每天在纸上写道数学题和几句勉励的话让我回家去看。第二天回家的路上再讲给我听。我们之间并未因上次的谈话亲密或疏远,一切仍像往常一样自然。我却常觉得有些滑稽,高一高二时我们很纯洁,大家纷纷猜测,而现在,所有人都相信我们纯真的友谊了,这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世事总是难料的,谁又能想到我们会发展成这样,这其中的好坏吉凶,我无从分辨,也不知不觉接受了他的观点:活的就是现在。

高考终于过去了。我估的分不高,以为自己一定会落榜;他估分也不高,但却安慰我。“这是我第二次和你喝酒。”我们为了躲一场雨,进了一家小吃店:“上次是我失恋时,你在意吗?我和兰并不快乐,她太市侩气了,我只是迷恋她的一头长发,而你却总不肯把头发留长。我和她在一起时总是一分钱也不会剩下,我觉得她在利用我,上次是虚荣心受损而已。和你在一起却很高兴,是不一样的感觉。”“太渺茫了,我可能重念,你呢?我挺现实的,这种没有根基的东西,我不敢去想,而且我对你也没有那种来电的感觉。”“我这么惨,一点机会也没有?”看哲没有生气,我很开心,突发奇想:“不然这样,今年我们18岁,在10年之中,我们各自去找自己的另一半,然后28时,假如还没有适合的,就凑和在一起吧。”“看来,我要孤独10年了,不过还好,我心大肺大,不会气死。嗯,那时,我们不在一个城市,然后我坐火车去找你,你也来找我,我们在火车上相遇……”我忽然觉得不对,说:“我们不可能在同一列火车上呀!你好笨!”我不知道,这句话竟成了分手的先兆,我们的确没有在同一列火车上,但我们却在一杯酒中,随便就约了10年。

我考上了,他落榜了,我很出我的意外。在开心的同时,也为他担心。他还是来祝贺我,他说他不会重读,要去参军,也许会裹尸而还,不当兵找不到男人的感觉。

临别的前夜,我们一起走在满是路灯的街上,那条街正在重修,远非旧时模样,再过一个晚上,我就要远离这个城市,告别这里的亲人朋友,还有—哲。记忆也许会淡化,曾经留在我心里的又将会怎样呢?我不觉流下泪来。他发现了,久久地注视着我,什么也没问。沉默,只有昏黄的灯光映着我和他的脸。“以后要坚强一点,不要再哭了……在他乡别忘了我……明天我不送你了……”我抬起眼睛看他,伸出手说声“保重”。他握住我的手,眼里映出了我的泪光。就在分离的一刹那,我突然眩惑起来,原来笃认的纯洁的友谊仅仅是友谊么?

哲是秋天来的信。他一直讨厌秋天,秋对他总是只有萧索而没有收获,他说,作为军人是不能谈恋爱的,那里是一片新鲜的天地,连梦都是绿色的,他要开始真正的生活,真正地拥有每一个实在的日子……那是他写给我的第一封信,也是最后一封信……

云,拧下了一片雨,淋湿了记忆。再下雪时,我也会来一瓣馨香,寄给远方的你。

过去的日子像一幅多彩而又壮丽的图画,让人觉得遥不可及和无奈,发现总是在幸福之后才真正理解了美好。

我肢解了记忆,发现摊在面前的,

血淋淋的一片,都是情,

颤抖着,抚摸

淌着热血的心,

那里面简简繁繁而又斑斑驳驳的字,

却怎么也抹不去,

我凝视,那澄清的眼睛,

就迷失于旷野、和风、蓝天、白云,

我蓄了长发。

世界—就是男人和女人,文明的世界—就是有更多优秀的男人和美丽的女人。

追求完美/韩春旭

我从来没有因为我是女人而有过叹息、懊丧,或者望星望月,梦想来生来世一定要当一个男人。

我很为自己是女人而感到心满意足。如果真有上帝,我感谢他赐给我一份女人的骨肉,让我用女人的眼、女人的心、女人的情,尽着兴地去欣赏男人。

天与地、太阳与月亮、长与短、冷与热、快与慢、男与女,你能讲清哪就是主,哪就是客,哪就是彼,哪就是此?细细观察,宇宙万物都是阴阳相抱,阴中有阳,阳中涵阴,无限和谐,无限圆满,无限精深,品味得让你一派心平气和。

朦胧地开始对男人的欣赏,是实在感到许多事情不是女人想做到就能做到了。

那还是十六七岁的时候,母亲请来同事家的小男孩,为我家打一对沙发。那小伙子仪表很平常,当乱杂得有长有短、有粗有细的旧木头摊在他面前时,不知为什么我的脸就红了。我暗暗责怪母亲,为什么准备的不是方方正正的好木头。他简单地说:“就是这些?好!”随即掏出皮尺,就像摆弄手中的玩具积木一样,这么划一笔,那么划上一个十字,而后那木头就在他手里每天变一个样。

留在我心里,像电影一遍遍放映的,不是他用满手、满胳膊的木屑,去抹汗流满面的脸;不是他像变魔术一般,将粗糙的木头刨得又光滑又精细,而是他两手紧握刨子,刨起木头身子一仰一屈,胳膊上肌肉鼓鼓地隆起,那肩膀顿然显得那么宽阔有力,只有男人才有的那种用力,牙仿佛也在使劲儿,腮边还有太阳穴上的青筋,也跟着一起一伏,一动一移。当时,我也学着他的模样,刨了无数下,木头就像成心欺负你一样,任你如何用力,一丝木屑也不肯掉下。他的眼睛并不瞧我,笑一笑:“这不是女人的活。”立时,我心中第一次漫起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很微妙又很酥软的倾心,头脑里已没了对人三六九等沉甸甸的思量。他是否平庸,是否俗气,是否无德,此时此刻就在这个空间里,就在这种体现他的力而女人永远不及的氛围中,这使你对男人充满了一种喜欢和欣赏。

以至后来,以至现在,凡是看到男人登上桌子去安吊灯,去接空调,去装热水器,女人仰头站在下面,忙着递毛巾,递工具,再不然认真地扶着摞起的椅凳时,心里总会重演那种酥软的感觉,这时,男人和女人都显得那么憨美。

继而,这又发现,很多看上去十分女性化的职业,只要男人一投入,时常比女人干得更出色。好的理发师、好的裁剪师、好的厨师无不是男人更显风姿。不能不承认,男人那种力所特有的奠基,使他们的血脉,以至他们的思维,都有着超于女人的一种开阔和活跃。

对男人有意识地去欣赏,是突然感动,再傻、再笨、再无赖的男人,他的骨子里都满含着责任。

不是说女人就不知道责任。当母亲、做贤妻,这是女人生活的大部分,但是在这责任里,女人强烈体现的是柔弱,而男人凝聚的是阳刚。

再强的女人,无论事业上多么叱咤风云,个性上多么泼辣、刚烈,在她的男人面前,她甘愿是只温顺的羊,她甘愿扑进丈夫的怀里,希望他永远是座大山,而自己是棵依偎的小草。这就是女人真正的本质。

男人,不!无论智商高还是智商低的,有钱还是没钱的,漂亮还是奇丑的,只要在女人面前,他就希望她的眼里看到的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不管他是否能持久地爱着你,但真爱你的那时刻,他的责任就渗透在生活的点点滴滴里。

挣钱养家,这是男人从不置疑天经地义的准则,他们绝不会像女人那样,因为做母亲,因为做妻子而付出辛辛苦苦,以至可以理直气壮地唠唠叨叨,理直气壮地喊冤叫屈。男人不能养家,或者养的家过的日子不如别人家了,他会在心里捶上自己千百次,他会恶狠狠地骂自己不配是男人。有一天,老婆并不是认真地说:“啊,瞧人家多像家,要啥有啥,瞧咱家!”这比指着鼻子骂他一顿,或是几天不理他还会令他心里百般地不安宁。他会在你睡熟后,独自一口一口吞着烟,脑子里计划着,怎么从明日起,一步一步干出个人样儿,让你瞧着这个家一定超过你羡慕的那个家。且不讲结局会是怎么样,这责任不是抗命,不是遵命,也不是顺命,他们骨子里就是乐命。

男人无论事业上多么令人眩目,才华多么惊世骇俗,仁圣之名多么誉满乾坤,如果没有一个实实在在的家庭,没有一个实实在在他所爱的女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失败的“空中楼阁”。男人最感到欢心满足,心中最是怦然跃动,情绪最是飘然醉然的时刻,不是立足在领奖台上,不是震耳欲聋的鼓掌声,而是坐在爱人的面前,不动声色,淡淡地说一声:“点吧,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不是单纯的乖甜温顺,是女人承认了他才会有的全心全意地望着他。他几分绅士,几分沉稳,招唤着小姐,掏钱买单,这时的他,才是自己真想收获的、最惬意的男人,才能享受到的那种高大。

以至男人紧紧拥抱女人的时候,全身心不仅仅是一种性的热爱,他手臂滚热传递的是:谁要欺负你,我就会好好地保护你。以至“爱”的交融,他真爱你,他强猛、果断、坚挺,他身心沸腾的是想让你真正地出世,让你享受到惟有他才能给予你的最美的快活和舒畅。

责任,这就是长在男人心里,布满多厚的苔藓也沤不烂的性情。

对男人有了警觉的欣赏,是慢慢地品味到无论是优质男人,还是劣质男人,他们的天性里,都不妥协、不认输、不自卑,就是赚来了全世界,他们也不会满足。征服和占有,才是他们真正的存在和意义。

通常,女人表现得疯疯癫癫,在名利场上过分地“野火春风”,其实背后往往很简单,就是还没寻到自己心中真正喜爱的男人。一旦寻到了,女方就会变成另一个人。为此,举止沉稳从容起来,安分守己,不求闻达,甘愿做一个讨自己男人喜欢的好女人。

男人,不!无论你多美貌、多善良、多真诚,在他的心中像春天,像晨曦,像芬芳,他可以倒进这欢乐里陶醉,温情,痴迷,然而,让他整天整日地厮守着你,他就会发疯。

爱,仅仅是男人生命的一部分。不管爹妈给了怎样一副贫贱的骨肉,世界上所拥有的,他都想拥有。梦想当皇帝,梦想成为最富有的人,梦想娶全球所有漂亮的女人。他们从不会在自己的“白日梦”上吊一副“降压剂”,也从不会为自己做的“白日梦”太虚幻而愧疚。男人嘛!没有这野心还叫男人吗?

当他们热心地谈论起政治,分析哪一位权力在握,哪一位权力已转移,仿佛就是他们在操纵这些角色,眼睛发亮的程度,并不亚于谈论起女人所奔放的等量级的冲动。他们脑子里冲击、横扫的,太多太多是女人根本不及的东西,什么帝国的终结、民主的差异;什么权力三角,全球斗士;什么信息大战,间谍市场。这时,屋外飘着雪花,屋内暖气融融,男人们各自随意地有仰、有卧、有靠、有倚,有的狠狠地吸一口烟,愤愤地捻灭烟蒂,有的缓缓地吐着一丝丝烟雾,轻弹着长长的烟灰。此时,女人置身其中,默默地沏茶倒水,身心比埋在男人的臂弯里,更领略到一种彻骨的男人气。这时,你深深地承认了:这个世界就是男人在创造。

从而,女人也更懂得了,不要总酸酸地责怪男人走在街上,像馋嘴的猫,眼睛总不老实地瞟着漂亮的女人,这才是他们的天性。每天都让自己成为一个新的自己,让他每时摘取的都是天上的一颗新星星,让他占有了而又感到没占有,让他征服了而又感到还有一个陌生的你,男人就会像冬季想太阳,骄阳下想树阴,一心一意地爱着你。

其实,女人的天性就是顺从、仰望,希望自己的男人是一位成熟的男人,能指导自己的男人,而征服实质体现的是男人的一种强悍、意志、智慧和能力。男人只知跪在你脚下,也就没了雄性的魅力。征服中,男人会感到自己伟大、雄壮、光辉,造就他,女人会感到自己富有、高尚、美丽。

对男人陶陶然地欣赏,是逐渐地感受到的,男人体内阳刚与阴柔合二为一,而刚柔在人们骨子里都体现得绝对极致和对立。说女人是水,女人就真像水,最好疏导,最容易顺畅。丑男人、穷男人、无能男人,只要为你跑前跑后,为你可以不吃不喝,为你可以不要命,女人再觉委屈,也会认同,死心塌地跟他一辈子。女人弱,女人柔,柔弱也就是这么纯粹与彻底。

男人,不!他不喜欢你,你就是再百般地温柔、顺从、给予,也动摇不了他的心。他可以很绅士地从道义上不伤害你,规劝你。然而,在情感上,他会吝啬地一分都不回报你。他不爱你,你的泪水就是淌成河,他也不会宽厚地吻吻你,搂搂你,你在他面前再娇媚,再撩拨,他冷峻,坚定,不动情得自己都会突然不认识自己。男人在情上,就是那么坚决,像铁水浇铸的心。

可是,在他真喜爱的女人面前,再强悍、再刚毅、再有成就的男人,他会温柔得比女人还女人。那是死心塌地低首下心,绝对的惟命是从,无言不听,你就是他整个的心、肝、魂、灵;他会跪在你的脚下,没有了傲气,没有了虚荣,没有了一切道貌岸然的伪装;他吻你的手,吻你的脚,吻你的眼睛,吻你的嘴唇,千吻,万吻,吻遍你的全身;他会弱弱地像个婴儿,乖乖地趴在你怀里,悄然无声;他会为你的一个微笑,一个眼神,一个奢望,一个愉悦,而将一切付之一炬,奉献出自己全部的忠诚。

许许多多的历史学家,常常用尽毕生精力,考证国家一段历史的变更,一场战争的引发,一次暴力的出现,一位不同寻常人物的演变。其实背后,往往很简单:为了讨好一个女人,为了征服一个女人,为了赢得一个女人。想来想去,就是为了一个—我爱你。天使,会改变人类世界一个时代,一个进程。

爱,在男人身上,就是这么柔,柔得会把世界都搅得昏天黑地。

女人嘛!女人的刚和柔都实在不如男人来得鲜明、绝对、纵情。可是,女人却一手制造着男人刚柔的血浆,过去,现在,以至将来。

说男人值得欣赏,并非就是说男人比女人优良。无数的男人,曾引起无数女人烦恼、厌恶、悲观、凄凉,以至恨之入骨,千刀万剐。

的确,抛开那些恨之入骨,情态极端的,平心静气地看男人,不少男人实在有着令人遗憾的欠缺和失望。说这个男人事业上强干、执著,可在生活上却苍白得不懂一丝情调,让你总有几分惆怅;说这个男人生活得很有情调,一束鲜花,一个俏皮的吻,为你洒下特有的温馨,可在事业上却一派平庸,让你总觉得不是依靠;说这个男人特别的聪明,一派灵气精明,可性格上却是令人无法忍受的算计和小气,让你时常憋闷得不行;说这个男人有事业,有情调,可在品德上却实在缺少德行,自私、虚伪,让你有着颤栗的寒冷;说这男人又大方又义气又豪爽,可智慧上却少了几分,让你不无惋惜。还有,说这男人有情调有德行,但却少了一副人喜欢的面孔,让你仅仅是喜欢却动不了情,唉,这男人……

追求完美,这不仅是女人,男人也同样,都是人不该丢失的美好的天性。问题的实质在于,千万不可将十全十美,错位地都长在他身上。太阳有温暖也有炽热的时候,树有美化环境也有吐出二氧化碳的时候,小鸟唧唧喳喳,这会儿送来的是欢乐,过会儿可能就使人感到烦躁。人,也是自然里的人。

端正了,我们就会在人海中,既欣赏了别人,又修炼了自己。你会感到,不同职业的男人,都有不同的魅力。作家有作家的深厚、浪漫;工人有工人的憨厚、朴实;商人有商人的冒险、果断;科技人员有科技人员的执著、顽强。只要你自身有了一种修正,对人生有了一种大包容,这世界,这男人,足够你欣赏、享受,其乐融融。

毕加索,他一生都在狂热的爱恋中。70岁的老人,却每天手持一支玫瑰站在他的画室前,迎接他27岁的妻子。他的艺术从没有离开女性,不同时期他对女性有着不同的审美要求,从而不同时期他需要不同的女性。我从来都认为,他那无与伦比的艺术才华的背后,是女人的养育。七次婚恋,每一次新的爱情,都使他的艺术又达到一个新的巅峰。

是毕加索,是歌德,还是贝多芬,无论是一次失恋,还是一场爱情,诞生给人类世界的都是最美的艺术精魂。

我就这么认为,女人永远是男人生命的源泉,具有美德、操守高尚的女人,会创造出优秀的男人,优秀的男人会更加激情澎湃地去缔造世界的光明。

世界—就是男人和女人,文明的世界—就是有更多优秀的男人和美丽的女人。我想起一位作家所说,改革的浪潮使生存在这片国土上的每一个人都处于一种浮躁状态,这恰好与马克思的物质意识论相吻合。

把握好你的方舟/赵婧

一个细雨飘飘的日子,市公安局的朋友到作协,告诉我办好了去深圳看守所采访的证件,我便一把推开手头的工作,“走吧”,我站起身,兴奋得要命。我家在粤北,附近便有一所劳改场,常常见到男、女犯人穿着深色衣服在山坡上劳动,胸口是用红色油漆印上“2”字。上小学时,跟同学吵架,便骂道:“你是‘2’号劳改犯!”然后扬眉吐气一般。那时总觉得我们与他们之间有不可逾越的沟壑。

深圳看守所,在距市区10公里左右的梅林,高墙和铁门森然地使之与世隔绝着……从监狱顶上走过,从天窗往下望,见犯人们有的在打扑克,有的在看书、唱歌,几个大胆的男犯冲我嘻嘻哈哈地说:“小姐,看我呀?”“小姐……”一片乱叫。

我的兴趣在女犯,我想知道这些失去自由的女子,她们到底有怎样的感受?

A.她好漂亮,1.68米,一套黑色西服,一头浓密的披肩,肤色白皙透点红润。

我么,北京人,去年3月进来的。什么罪?控我贪污受贿,拿回扣30900元人民币,判了8年。开始不习惯,一点不敢相信自己竟成了囚犯。我是南京航空学院毕业的,父母都是军人,算是高干。我原来在北京工作,丈夫也是当兵的,是苏北人,大男子特厉害,什么也不干,我可受不了。后来离婚,闹了很久,女儿判给他了。在北京离婚可不得了,长舌老太太指着你的脊梁骨呢。我压力太大,1985年便闯到深圳。

“我和一个男人同居,我们一块做生意,我把回扣入了他的账号。那账号是他过去的女朋友的,我怎么知道呢?是她把我告了,她才20多岁,就这样被捅了一下。”

“那你出来还会找她么?”我问。

算了,现在也想通了,人生就这么回事。我现在特别想我的女儿,她快7岁了,丈夫又娶了个苏北女子,现在孩子送到乡下,没人管。我不敢告诉她我关了,她还小,不忍伤害她。年三十,收到女儿歪歪斜斜的信,泪水哗哗地忍也忍不住。这里不是叫梅林吗?我开始写日记,叫《上海梦》,把对女儿的感情全写在上面,将来我会拿给她看的。

“现在知道了,法律来不得半点含糊,若出去了,我会带上女儿好好地过日子。”

B.她才30多岁,曾是深圳、香港、新加坡三家合资创办的国际装饰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总经理是港方挂名的,实际上她实权在握。

“我进来两个多月。我们在承包一间豪华咖啡厅装修,投资570多万元,控告我受贿10多万,我已把钱全部退了,现在案子还没判,我很怕。”她咬咬下唇,脸色苍白,“我有15年党龄。我太拼命了,几乎没有星期天,经常在工地上。去年10月,家父病重,在广州住院,我仅陪了他一个星期就赶回工地了,后来他去世了。也好,若他知道这种年龄正是事业的顶峰期,如果判了十几年,出来便50岁了,还能干什么呢?所以,我不敢想。拼命看书、写家信。现在才真正懂得失去自由是多么痛苦,真想再重新来一次,趁我年轻,精力还行的时候。我现在惟一希望便是能从宽处理,假如有这样的机会,我会好好干一番事业来弥补我的罪过。”

C.她26岁,是韶关人,一直在低着头向我讲述着她的故事。“我刚来在韶关一间织布厂做工。结婚后,有个男孩。因为我和丈夫关系不好,便跑到深圳找工作,通过别人介绍在东门一个香港人开的服装店里做工。他有一个女朋友,我住在他们上面的骑楼里,生活条件相当艰苦,工作时间又长。有一次上面没水,我下来洗澡,刚好他女朋友不在,他便……后来我们多次发生关系,大概有一个月。他应承了我很多东西,什么帮我出国啦,跟我结婚等等,反正总是拿这些骗我,最后把我惹恼了,我便到他房里拿走了他的皮箱。平时我就知道他的钱放在里面的。打开皮箱后,发现里面有6万多元港币,1万多元人民币,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钱,我拿些钱去买了首饰和一些衣物。当时,我只想报复他一下,后来他报了案,判我盗窃罪14年。”

“你丈夫看过你吗?”我问。

“他每个月来一次,监房规定的。当我第一次出庭的时候,看见丈夫、小孩、家公都坐在那里,当时我戴着手铐,丈夫和孩子都哭,家公的眼睛也红红的。现在丈夫带孩子每月看我都流泪,可是我已经流不出泪了,好象整个人都麻木了。”

“你们过去感情不好,现在呢?”我问。

“他说等我出来,可这不是一两年的事,等我出来已经40岁了,人哪,很难讲的,我也劝他另找一个。我现在连自由都没有了,哪还想那么多啊。”

她们在小小的铁窗上探着头向我道别,我心里有一股难言的凝重。已经是入夜了,我禁不住打电话告诉一个朋友:“在这里我感受了很多,最深切的是懂得了自由是多么可贵。一切痛苦都已过去了,重要的是扎扎实实地干点事”。

那一夜,我想起一位作家所说,改革的浪潮使生存在这片国土上的每一个人都处于一种浮躁状态,这恰好与马克思的物质意识论相吻合。我无法对监狱中的女性做任何评价,但在浮躁的心态中升华,需要坚定的信念和坚忍不拔的毅力,否则,很可能仅一步之差,便彻底改变了人之命运。于是,我想通过我的笔告诉我的姐妹们,在浩瀚的海潮中,好好把握你的方舟。“你说得对,”我说,“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等待生活/阿尔·马丁内斯

我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我要求和我交往的人也必须雷厉风行,不然的话,我就不高兴。我从不错过时间,约会从不迟到,上帝帮助了每一个在超级市场排队算账时想要插到我面前的人。

我这样谈自己的不耐心,也许你可以想像,当我碰上了交通阻塞时,是个什么样子了。这事发生在南佛罗里达州靠近我的家乡的山路上,一位年轻人在防栅旁拦住了我,告诉我可能要耽搁半个小时。

“为什么要耽搁?”我问。

“因为路被挖开了,”他回答说,“我们在装水管”。

“见他的鬼吧,排水管。”我说,情绪马上低落了。

他耸耸肩:“那你就绕过去吧。”

我觉得他的话也有些道理。我还不太清楚这个坑的情况,但是我相信我不会掉进坑去的。

接下来的5分钟是在烦乱中度过的:文件在我的手提箱里,收音机和一些东西在工具袋里,我把所有的东西拿出来又放回去,然后长吁短叹地盯着窗外。不一会,在我的车后停了一大串汽车,司机们纷纷下车。看来那小伙子的主意不是个坏主意,我该试试,总比坐着干等强。

就在这时,一个年龄比较大的人走过来,说:“真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他穿着工装裤,花格子衬衫,像是开出租车的。

我看看四周,远处朦胧的溪流从圣·莫尼克大山上流下来,银灰色的水线接着蓝天,是个开阔清爽的秋天的大自然。“不错。”我说。

“下大雨的时候,瀑布就从那边流下来。”他指着一块凹进去的断岸崖接着说,我想起我好像也见过洪水从那块断崖直倾泻下来,在山脚下激起很高的水花。我很可能只是急急忙忙地经过这里时匆匆地看了一眼。

一位年轻姑娘从车上走下来问道:“有上山的路吗?”

老人大笑说着:“有几百条,我在这里已经22年了,还没有走完所有的路。”我想起这附近有个公园,里面有一块很凉爽的地方。在一个炎热的夏日,我曾经在里面散步。“你看到那只山狗了吗?”一个穿着大衣打着领带的年轻人叫起来,吸引了那位女士的注意力,“在那里!”“我看见了。”她突然大叫起来。年轻人兴奋地说:“冬天快来了,它们一定在贮存食物。”司机们都跑出来,站在路边看。有些人拿出照相机拍照,耽搁变成了愉快的事。我记得上次洪水暴发的时候,道路被淹没,电灯线被破坏。我的邻居们,有些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有的点上灯笼一起喝酒聊天,还有的就一起烤东西吃。是什么把我们聚在一起了呢?要不是风在呼啸,洪水暴发,或交通阻塞,我们怎么会把时间分配在这里而和人交谈呢?这时,一个声音从防栅那边传过来:“好了,道路畅通了!”我看了看表,55分钟过去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耽搁了55分钟,我竟然没有急得发疯。汽车发动起来了,我看见那位姑娘,正把一张名片递给那位打领带的小伙子。也许他们将来还会在一起散步。那位老人向出租车走去时,向我挥了挥手。“嗨!”我叫道,他转过身。“你说得对,”我说,“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尽管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尽管世间依然无法避免仇恨和争战,可是只要草叶间依然有清香,潮汐依然按时升落,所有的痛苦就比较容易忍受,而生命仍然是值得信任与值得热爱的吧。 macIh0m6VJrFweJo+c5rOUGmXE06ppvStXnm6ohKa+pRLsdKz8qORkWWXbnjKU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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