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独白卷
马秀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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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林清玄
许久以来,我一直在找一个理由,来说明我为什么爱你:可是我找不到那个理由,因为我不能把我对你的爱只限定于一个理由。
情感的深厚使我无法找出一个固定的理由来说明为什么,因为每一个为什么后面还隐藏着更多的为什么,如果一直想去追问什么和为什么,到最后一定会失去我们所追问的本意。
有一次我们去探望一位家庭很美满的老师,想去探问他们相爱的理由,老师说的话我很喜欢:“其实,我们两人都是不完美的,由于至死不渝的爱,使我们有勇气去实现彼此的完美。但是在途中我们发觉更多的不完美,所以我们一直追寻下去。”看到两个小儿女分别依偎在父母怀里,我心中竟然获取了极大的感动。沿着松江路走出来,大雨在劲风中下着,我竟仍禁不住心中的雀跃。
那是一次神奇的经验,好似在茫茫的黑夜里突然看见远处的灯光,以为那一定是证明爱情的惟一理由了,照这样走去,必然会找到那一盏灯火。
从来我都认为爸爸妈妈的爱情是伟大而完美的,他们虽然只受过很少的教育,却能相厮相守相敬如宾几十年,我是忍不住的好奇,可是每次总是话到嘴却难于启齿。后来有一天一家人围坐着看电视,我便偷偷地禀问妈妈那个理由,手里打着毛线的妈妈忽然浮出少女的羞涩,在老花眼镜的掩饰下也掩不住双颊的桃红。
“去问你爸爸。”妈妈说。
走到爸爸旁边为他斟了一杯茶,也同样地问起那个理由,没想到一向有威严的爸爸也会有一丝不自在,嘴角闪过一抹神秘的微笑说:
“问你妈妈去。”
对于这两个答案我觉得迷惑了,那一盏看似很近的灯火又一下子远到天边,闪烁着不可了解的光芒。是不是几十年相爱让他们的理由升华到无形呢?或者他们的理由是另一种境界?又或者是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何理由?那一天夜里,想到爸爸妈妈之间的情爱,辗转不能成眠,我终于想通“不能言传”是中国人生活的最高境界,爱情又何尝不是?
起先是想找一个理由的,那像是到一个繁花盛开的园子里去摘花,原来只想摘一朵,一走进才发现,每一朵都开得灿烂,各有各的美处,一时间竟让人突然慌乱了手脚,分不出、记不起要摘哪一种的哪一朵好,后来还是空手走出了花园。任它繁花争长,不是比随意摘一朵花好吗?
也许,爱情真是用不着任何理由:如何去问一棵仙人掌,它为何不在沃土上植根偏要在沙漠里开花?如何问一棵无花果,它为何喜欢结果不喜欢开花?如何去问一朵玫瑰呀!它在温室里为何活得那么坦然?只知道一旦有爱情,仙人掌在沙漠也开花,无花果不开花也结果,玫瑰在任何一处地方都活得坦然。只有爱,能拔起擎天的巨木,能升腾冷漠的生命,能裸露许多灵魂,以及能在长长的黑夜袭来时也有耐心期待天光。
所有的理由都不可靠,都是一条不可把握的渺茫的线。有人说,爱这么深,没有理由是不行的,于是大家去寻找理由,说是爱上那巧巧的鼻子,爱上樱樱的唇色,爱上眼睛像月亮,总有一天理由被找尽了,那一天也是爱情完结的一天。为理由去爱以后,请就不要回头去找那个理由了吧!
我摸不清去爱的理由,只知道你一天不从长长的阶梯走来,一天不看到你脸上美妙的微笑,一天不在厨房里为我烧菜,我就会在茫茫的黑暗里独坐一夜,让寂寞一口一口吞噬了我的生命。有时候承受陌生人的好意,也会忍不住自问,我曾经替不相干的人做过什么事?
人间情分/张曼娟
下着梅雨的季节,令人心浮动,生活烦躁起来。尤其是上下课时,捧抱着大叠教材讲义,站立在潮湿的街头,看着呼啸如流水奔涌的大小车辆,却拦不住一辆计程车,那份狼狈,无由地令人沮丧。
也是在这样绵绵密密雨势不绝的午后,匆忙地赶赴学校。搭车之前,先寻觅一家书店,影印若干讲义给学生,因为时间的紧迫,我几乎是跑进去的,迅速将原稿递交给从未谋面的年轻女店员。
那女孩有一双细白的手掌,铺好原稿,开动机器,她先印了两张尺寸较小的,尔后将两张影印稿并排成两大张。抬起头,她微笑地说:“这样不必印80张,只要40张就够了。好不好?”
我惊异地看着她继续工作,在影印机一阵又一阵的光亮闪动里,也惊异地看着她的美丽。原本,她的五官平凡无奇,然而,此刻当我的心灵完全沉浸在这样宁谧的气氛中,她不再是个平凡女孩。
我看着她仔细地把每一张整齐裁开,叠好,装进袋子,连同原稿递还给我。付出双倍劳力,却只换来一半的酬劳,她主动做了,还显得格外光彩。
离开的时候,我的脚步缓慢了些,焦躁的感觉全消散在一位陌生人善意的温柔中,并且发现,即使行走在雨里,也可以是一种自在心情。
第二次去澎湖,不再有亢奋的热烈情绪,反而能在阳光海洋以外,见到更多更好的东西。望安岛上任意放牧的牛群;刚从海口捞起的白色珊瑚,用指甲轻划,会发出筝的声响。夏日渡海,从望安岛到了将军屿,一个距离现代文明更远的地方。有些废弃的房舍仍保留着传统建筑,只是屋瓦和窗棂都绿草盈目了。岛上看不见什么人,可以清晰听见鞋底与水泥地的磨擦,这是一个隔绝的世界呢!转过一丛丛怒放的天人菊,在某个不起眼的墙角,我被一样事物惊住了一具蓝色的公用电话。
不过是一具公用电话,市区里多得几乎感觉不到;然而,当我想到当初设置的计划,渡海前来装置,架接海底电缆……那么复杂庞大的工程,只为了让一个人传递他的平安或者思念;忍不住要为这样妥帖的心意而动容了。
一个月的大陆探亲之旅,到了后期已如残兵败将,恨不能丢盔弃甲。大城市的火车站规模不小,从下车的月台到出口,往往得上上下下攀爬许多阶梯,那些大小箱子早超过我们的负荷能力了。
那一次,在南方的城市,车站阶梯上,我们一步也走不动,只好停下来喘息。一个年轻男子从我们身旁走过,像其他旅客一样;而不同的是他注视着我们,并且也停下来。
“我来吧!”
他温和地说着,用卷起衣袖的手臂抬起大箱子,一直送到顶端。我们感激地向他道谢,他只笑一笑,很快地隐遁在人群中。穿着白色衬衫的背影,笑容像学生般纯净,是我在那次旅行中最美的印象了。
现代人因为寂寞的缘故,特别热衷于谈情说爱;然而又因为吝啬的缘故,情与爱都构筑在薄弱的基础上。
有时候承受陌生人的好意,也会忍不住自问:我曾经替不相干的人做过什么事?
人与世界的诸多联系,其实常常是与陌生人的交接,而对于这些人,无欲无求,反而能够表现出真正的善意。
每一次照面,如荷花映水,都是最珍贵而美丽的人间情分。母亲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她无法再克制自己的感情,她觉得有一种力量在促使她要去见一见这个男孩……
为了一个美好的约定/佚名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男孩和女孩在医院的走廊上相遇了,在四目相触的那一刹那,两颗年轻的心灵都被深深震撼了,他们都从彼此的眼睛中读出了那份悲凉。也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吧,到了傍晚,他俩已成了仿佛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了。从此以后,男孩和女孩相伴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日出日落,昼夜晨昏,两人都不再感觉孤独而无助了。
终于有一天,男孩和女孩被告知他们的病情已到了无法医治的地步。男孩和女孩都被接回了各自的家,他们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起来,但男孩和女孩谁也没有忘记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一个约定,他们惟有通过写信这种方式来交换着彼此的关心和祝福,那每一字每一句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鼓舞。
就这样,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在三个月后的一个下午,女孩手中握着男孩的来信,安详地合上了双眼,嘴角边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她的母亲在她的身边静静地哭了,她默默地拿过男孩的信,一行行有力的字跃入眼帘:“……当命运捉弄你的时候,不要害怕,不要彷徨,因为还有我,还有很多关心你、爱你的人在你身边,我们都会帮助你,保护你,你绝不是孤单一人……”女孩的母亲拿信的手颤抖了,信纸在她的手中一点点地润湿。
女孩就这么走了,她走后的第二天,母亲在女孩的抽屉中发现了一叠写好但尚未寄出的信,最上面是“妈妈收”。女孩的母亲疑惑地拆开了信,是熟悉的女儿的字迹,上面写道:“妈妈,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已经离开您了,但我还有一个心愿没有完成。我和一个男孩曾有一个约定,我答应他要与他共同度过人生的最后旅程,可我知道也许我无法履行我的诺言了。所以,在我走了之后,请您替我将这些信陆陆续续寄给他,让他以为我还坚强的活着,相信这些信能多给他一些活下去的信心……女儿”。望着女儿努力写完的遗言,母亲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她无法再克制自己的感情,她觉得有一种力量在促使她要去见一见这个男孩,是的,她要去见他,她要告诉他有这么一个女孩要他好好活下去。
女孩的母亲拿着女儿的信按信封上的地址找到了男孩的家。她看到了桌子正中镶嵌在黑色镜框中的照片里是一个生气勃勃的男孩。女孩的母亲怔住了,当她转眼向那位开门的妇人望去时,那位母亲早已泪流满脸。她缓缓地拿起桌上的一叠信,哽咽地说:“这是我儿子留下的,他一个月前就已经走了,但他说,还有一个与他相同运命的女孩在等着他的信,等着他的鼓舞,所以,这一个月来,是我代他发出了那些信……”说到这儿,男孩的母亲已经泣不成声。这时女孩的母亲走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另一位母亲,喃喃地念道:“为了一个美好的约定……”
因为有了梦才有梦想;有了梦想,才有了理想;有了理想,才有为理想而奋斗的人生历程。
有梦才有远方/罗西
雪野茫茫,你知道一棵小草的梦吗?寒冷孤寂中,她怀抱一个信念取暖,等到春归大地时,她就会以两片绿叶问候春天,而那两片绿叶,就是曾经在雪底下轻轻的梦呓。
候鸟南飞,征途迢迢。她的梦呢?在远方,在视野里,那是南方湛蓝的大海。她很累很累,但依然往前奋飞,因为梦又赐给她另一对翅膀。
窗前托腮凝思的少女,你是想做一朵云的诗,还是做一只蝶的画?
风中奔跑的翩翩少年,你是想做一只鹰,与天比高?还是做一条壮阔的长河,为大地抒怀?
我喜欢做梦。梦让我看到窗外的阳光,梦让我看到天边的彩霞;梦给我不变的召唤与步伐,梦引领我去追逐一个又一个的目标。
1952年,一个叫查克·贝瑞的美国青年,做了这么一个梦:超越贝多芬!并把这个消息告诉柴可夫斯基。
多年以后,他成功了,成为摇滚音乐的奠基人之一。梦赋予他豪迈的宣言,梦也引领他走向光明的大道。梦启发了他的初心,他则用成功证明了梦的真实与壮美—因为有了梦才有梦想;有了梦想,才有了理想;有了理想,才有为理想而奋斗的人生历程。
没有泪水的人,他的眼睛是干涸的;
没有梦的人,他的夜晚是黑暗的。
太阳总在有梦的地方升起;月亮也总在有梦的地方朦胧。梦是永恒的微笑,使你的心灵永远充满激情,使你的双眼永远澄澈明亮。
世界的万花筒散发着诱人的清香,未来的天空下也传来迷人的歌唱。我们整装待发,用美梦打扮,从实干开始。等到我们抵达秋天的果园,轻轻地擦去夏天留在我们脸上的汗水与灰尘时,我们就可以听得见曾经对春天说过的那句话:美梦成真!人生的刺,就在这里,留恋着不肯快走的,偏是你所不留恋的东西。
永远幸福/佟可竟
幸福的时候,我们常不自知,即便别人的目光投来多少羡慕不已。痛苦却总是自作多情地来而不去。“人生的刺,就在这里,留恋着不肯快走的,偏是你所不留恋的东西”(钱钟书语)。短瞬的生命之光泽,极易就这样被黯淡着,好像每个人都有了千疮百孔的忧伤。
其实不然。
抱怨生活不幸福的人,多少是在对幸福的追求中,放走了真实的东西,而在追逐影子。正像我们相互传递的祝福一样,人生一世,安知我们生命的祸福之势?我们依然情愿对“永远幸福”做着一遍遍的企望。为了这份“永远”的人生厚礼,我们把可以切身触及到的幸福都丢掉了。
只要我们不惜感受,幸福倒有点像那些百抽不中的彩票,极易到手。道理如蒙田先生所言:“最美满的生活,就是符合一般常人范例的生活,井然有序,但不含奇迹也不超越常规。”好似花开花谢,树枯树荣。
而“永远幸福”其实是用细碎的珠贝串起的一条缠绕生命的长链。我们只有耐烦于平铺直叙的生活,才会从中拣拾到蕴藏着幸福光泽的颗颗珠贝。
只是我们从来都愿意把对幸福的拥有高置在成就大气磅礴之业、遭遇荡怀激烈之情之上。而我们一旦脱离了常人范例之后,才茅塞顿开:幸福原来是能频频与我们打招呼的老熟人,只是我们常常视而不见。
一封寄自伦敦的来信,声称是用握着菜刀长满硬茧的手写的。每天深夜,当这位先生从地下室的后厨中走出来,都会猛吸几口外面的新鲜空气。他竟觉得:“能在大街上自由漫步,真是幸福!”
更多的时候,是我们自己远离了幸福。在我们徒自对幸福做着缥缈不已、诗意无限的遥想中,它正悄然地随着岁月从我们的指间和身边流走……
还是低头拣拾起我们易得的珠贝吧,尽管碎碎点点,谁说串不成与生命等长的珠链呢?
由此我们同样可以圆满心怀日久的祝福:永远幸福。
爱情是一种燃烧,当岁月在指缝中化为片片的灰帜凌空飞舞,回忆便是对心的最好祭奠。
岁月凝眸/佚名
我一直忘不了那个冬夜,记忆被岁月拥得很紧、很紧。许多时候,在不经意间灼痛脆弱的灵魂,于是莫名地玩味往事的痛苦,体会岁月的沧桑……
寂静的江岸人影幢幢,微红的渔火被凄切的寒风吹得忽明忽暗,好像哀悼我们不如意的结局。你依旧那般含而不露地刻意压抑自己,可我看得出你内心的千帆竞舞,而我已彻底沉浸在这份离别的伤悲中不能自持,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你知道吗?望着渐去的江舟在天边消逝,我用一只胳膊拢住自己,在一片萧瑟中收拾起自己的所有,踏上熟悉而又陌生的归途。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你从此走出我的世界,永不再来,后会无期。
你曾说过喜欢我古典的温柔,喜欢我长发飘飘不谙世事;而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也是依着你宽宽的肩膀,在夕阳美丽的余晖下营造两人世界的温柔。那时,天很蓝,阳光很灿烂。不知不觉中,你掌握了每一个被我忽略的情节,生活仿佛安徒生笔下的童话世界般绚烂多姿。你就是我的白马王子;而傻乎乎的我自以为是那幸福的灰姑娘。
当我终于在清晨蓦然惊觉,便置身于无微不至的世界。为了你的诺言,我一直在明明白白地欺骗着自己。你轻轻的脚步踱来,那么不经心地揉碎我炎夏的遗梦,让我不曾拒绝地归属于你。夜海中游离的是不设防的春心,无语的日子却若即若离。我敏感的心察觉出了若有若无的端倪。相聚的温馨却让我只专心在梦中品味你的清新。多少个夜晚,我们一同仰望疏朗的天空,心中向那颗最亮的星星祈祷这一切会永恒。
结果你走了,从此顺流而下的时间在你我之间筑起一道高墙。从此石沉大海,渺无音讯。
平凡如我者的俗世女子,以为爱了一个人就可成为一世情缘,等待上演的却是一幕无法结束的悲剧。空旷的人生舞台上我哭得像个孩子,无助的身影蹀躞独行。其实,面对无语的你,我精心构筑的言语一纸空文般的苍白无力,再也整合不起昨日的千般温柔,更不能留住你不羁的心。
你说你想尝尝一种新的生活,一种更潇洒的人生。我拼命摇头,一种飘曳孤单的情绪提醒自己错得这般彻底,溺水般无可攀援的感觉充斥我空白的大脑。无数颗曾经如我般纯净的心浮游在这个城市的上空,仿佛在慌慌张张地寻找什么。梦想就此破灭,心不会再害怕……
只是依旧在以后的日子中想你,点一根红烛,往事弥漫着沁人的幽香。只是我的心中已没有火花,有的只是一种祥和的祝福。因为爱情是一种燃烧,当岁月在指缝中化为片片的灰帜凌空飞舞,回忆便是对心的最好祭奠。
生活就像一段舞,不管乐曲如何,但必须有位好舞伴,只有这样,人生才不会孤独,无助……
为你伴舞/马钦媛
晶比我大两岁,开始,我称她“姐”,后来我叫她“晶”。晶比我漂亮,一副南国少女清秀的模样,但有着地道北方女孩的性格:乐观、豁达、成熟。
记不清我俩是怎样认识的了,但终于成了诚笃的好友。
我和晶一样,没有很好的工作,我们与所有的女孩一样爱说爱笑爱闹,可内心,总有一种不安定的漂泊感压迫着自己。我们无法完全自立,不能不依靠父母,因而无法去羡慕别人的潇洒。在冥冥之中,我和晶总在寻找些什么……
一天,晶约我去放风筝。我俩来到一片旷野,做好一切准备,可风筝却怎么也飞不起来。晶让我仔细检查一下风筝,我发现风筝的尾处竟少了一根竹条。我和晶把它补好后,它飞得很高很高,在广阔的天空中,它是那样尽情,那样自由……
晶把那只风筝送给了我,她说:“人也像风筝一样,如果有了残缺,便不会飞起。”
后来,我和晶一起报考了函授,又买了英语磁带自修英语,平时上班,双休日上课,夜间听英语讲座,生活竟忙碌起来,那种充实的快乐常常使我和晶发出会心的微笑。
我和晶一样爱吃零食,爱逛街。看见漂亮的衣服后,常由我试完她再试,然后找些理由跟店主说“拜拜”,出了店门便争着学店主满脸愠怒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
其实,再快乐的女孩也有自己的心思。一日,我与晶忙里偷闲,在街上啃菠萝,踏上单车想看个清楚。无奈她的摩托车比我的快多了,一会儿,我只有“望尘莫及”的份了。事后,晶对满脸遗憾的我说:“傻妹妹,何必如此认真呢?”可晶何尝轻松得起来呢?
晶曾有一段浪漫的“电话爱情”,男友在外地工作,只有通过电话联系。可有一天,晶约我出去吃饭,竟要了瓶酒,我便知道“电话爱情”已不再浪漫。
那晚,我和晶来舞厅。闪烁的霓虹灯,缠绵的舞曲,朦胧中扭动着身躯的人群,一切都是那样的喧嚣。可我和晶在吧台前默默地坐了很久,杯中的咖啡已经冰凉。我想起了以前的日子,苦闷、失落、忧虑、彷徨,自从晶出现,我们才一起分享快乐,分担忧愁,相依走过,耳边响起了那首老歌—《为你伴舞》,我站起来,对晶说:“去跳舞吧,为你伴舞。”“为我伴舞?”晶若有所思。随着舞曲的节奏,我俩配合得非常默契。我忽然觉得生活就像一段舞,不管乐曲如何,但必须有位好舞伴,只有这样,人生才不会孤独,无助……
他们白发如雪。新娘捧着一束红玫瑰,挽着她的西装笔挺的新郎,缓缓走来。
一世浪漫/王晓洁
近来我注意到,每到下午3点,这对老人会准时出现在我家窗前那条通往公共花园的小径上。大约一个小时后,又顺着原路回来。
他们很老了,满头雪似的白发。老先生身材高大,老太太身躯娇小。衣着笔挺,女的总穿色彩鲜艳的套裙,男的有时穿西装,有时穿茄克。老太太挎着老先生的胳膊,微微地依偎着他。有小雨时,老先生就撑着一把很大的粉红色的雨伞。
他们一般是默默地走。偶尔,一只松鼠在树上跳跃,或一只野兔飞快地窜过小径,或草坪上的红玫瑰开了几朵花苞,就会吸引他们站几分钟,脸上浮现出惊喜,轻轻交谈几句,相视一笑,老先生轻轻地拍几下妻子的手背,然后相拥着无言地离去。
这份黄昏的温馨情爱像一块巨大的磁力场,这时候,无论我正在做什么,都会不自觉地停下来,一直到身影消失在小径弯处的树丛后。
他们是我的邻居,住在对面的红楼里。男的叫汉斯,女的叫安娜,都已年逾七旬,他们没有儿女,养了两只波斯猫,亲热地唤做“儿子”、“女儿”。他们常常招呼我去喝茶,坐在撑了一把太阳伞、蝴蝶花盛开的阳台上,一边喝安娜煮的红茶,一边闲聊。
我知道了安娜原是英国人,她至今未入德国籍。
他们是二战中认识的。那时安娜在英军里做护士。汉斯在德国服役。“他昏迷不醒,穿着肮脏的破军装躺在担架上。大概好几个月没洗澡了,浑身散发出恶臭。”安娜每每讲到这里,都要夸张地耸耸鼻子,然后用右手使劲地扇动空气,仿佛又闻到了当年那股令人不愉快的味道。汉斯大笑起来,伸出一只手搂住安娜的肩头,“但那个肮脏恶臭的小兵还是摄走了你的灵魂。”
安娜毫不否认:“我不知道为什么—至今也不知道。但一点不假,我确实第一眼就爱上他。”安娜深情地凝视着汉斯,我相信当年她这样凝视着那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年轻俘虏。
有了安娜,汉斯成了德国战俘里最受人羡慕的一位,他可以享受到红茶、香肠、奶酪和新鲜蔬菜—那是安娜的配给品。
不必描述这以后的一切,这段战时恋情,足可使那么多我耳闻目睹的现代浪漫苍白乏味。
战后,他们结了婚。安娜穿着租借的婚纱,那婚纱是旧的,已经洗过好几水了。她手中捧的花是汉斯的妹妹们从树林里采撷的雏菊和野百合花。
安娜放下茶杯,急急地跑进卧室;汉斯冲我眨巴眼睛,脸上有得意的笑容。一会儿,安娜回来了,手上竟拿着一套崭新的婚纱。这套婚纱价值5000马克,用洁白的缎子和乔其纱缝制的,配着精致的花边。我敢说,它配得起天下最美丽和最时髦的新娘。“这是汉斯送给我的。”安娜紧紧地抱着那套婚纱,“是他专门订制的,因为世界上没有那么胖的新娘。”
“我说过多少次了,”汉斯大声地说,“是世界上没有那么美丽的新娘。”
它是安娜60岁的生日礼物。那天晚上,在摇曳的金色的烛光里,汉斯把一个硕大的包装精美的盒子送给她,泪光闪烁地说:“真对不起,它迟到了35年。”
汉斯把安娜扶进了卧室。
好一会儿,屋子里响起了美丽的乐曲,一对新人出现在我眼前,新娘穿着已经不太合身的婚纱,他们白发如雪。新娘捧着一束红玫瑰,挽着她的西装笔挺的新郎,缓缓走来。
我的眼睛湿润了。恍惚中,仿佛置身于40多年前那座被炮火毁损的教堂里。把婚姻感情分析得像数学公式那样透彻明白,一切还有什么味道呢!
妥协/黄玫瑰
很年轻的时候,以为自己永远可以只恋爱,不结婚。一次又一次轰轰烈烈地恋爱,永不受伤,永不厌倦。
那时,因为不懂得爱便不懂得痛苦,又因为年轻时生命强壮,伤口长得特别快,好了伤疤便忘了痛。
稍后很快发觉自己老了。我再也没有18、22时的精力、兴致和时间去应付约会,要梳洗打扮之后神采奕奕地出去示人,实在是劳心劳力的一件事。而毕竟只有结婚,才能蓬头垢面,睡眼惺忪,衣冠不整地相见,那么妥协吧。
寒冷冬夜,独自拥衾而卧,窗外雨声淅沥,被窝温暖却不尽人意。想到一句词“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凄清”,他不谙诗词,但大概也懂得你心境。那么就是这个人了吧。
和他去探朋友。老友那稚憨可爱的幼女笨拙地爬上他膝头,坐得安静乖巧,胖胖的小手摸摸他的脸。这令他受宠若惊,兴奋莫名(呵,这可怜的人,罕见有人对他这么好)。后来他多次提起,神色温柔,无限留恋。看来颇爱孩子……那么就是他了吧。
从前我是很坚持的,无边无涯的寂寞也习惯了,任凭自己渐渐腐烂,也不痛惜,觉得别人的热闹只是别人的热闹,别人的幸福不是我的幸福。
现在我却想尝试这样的热闹和幸福,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因为我所剩不多,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我不要跌宕起伏的情节,只想快点看到真相大白的结局。
我也不是要坚持在芸芸众生里寻他千百度,我知道自己曾经寻觅过的无论多爱的人最后都能忘却,所以我能从容地妥协,内心平和安详。只是,把婚姻感情分析得像数学公式那样透彻明白,一切还有什么味道呢!我听后,泪水哗哗淌下来。
抬头看天,月亮不在,天蓝蓝的。
最后的爱情/佚名
朋友尹戈找到我,开口就说:“我小姨子爱上你了。”
我开玩笑说:“你是不是想和我攀亲戚?”
尹戈说:“穷作家,攀你还能给我办出国护照啊?你的名气只能吸引18岁的小女孩。我小姨子叫梅林,她正好18岁。你是她这一生中惟一钟情的,也是最后一个,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说到这儿,尹戈的音调有些颤。
“她怎么了?”
“癌。医生说她至多再活一个月。”
“可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你难道不能把你那爱情暂停一个月来骗骗梅林吗?尹戈吼起来,“让她在最后时光里品尝一点被爱的滋味吧。她读过你的文章,对你念念不忘。也许只有你才能使她的生命延长一点点。”
我说:“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吗?”
尹戈摇了摇头。
我说:“你放心好了,我会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看待的。”
尹戈说:“难道我不会?”
我纠正道:“我会像疼爱自己的妹妹一样倾尽全力扮演成她的爱人使她得到最后一点满足。”
然后,我去了女朋友彭珞的花店,向她讲明了实情。
彭珞说:“你去好好爱她吧,我不会怪你。”
当晚,尹戈领来了梅林,介绍了一下,他就离开了。
梅林长得并不漂亮,并且被病魔折磨得一脸憔悴。我们在一起聊了一个多小时。为了让她多一天得到男人的爱,我过早地抓住了她的小手—那是初次见面呵。
梅林浑身颤抖着,轻声轻声地问我:“你……真的喜欢我吗?”
我说:“真的。”
她又说:“那你就这样和我在一起,永远不变卦,好不好?”
我的鼻子一颤,木木地说:“不变卦。”
“我就害怕找到一个不守信用的男孩,多年以后,如果我被他抛弃了,我会死的。”
我紧紧抱住了她。一边用手抚摸她那毫无光泽的头发,一边说:“你太……纯真了,任何男孩都不会那样对待你的。”
我们出去看月亮吧。我早就幻想过,假如有一天我找了男朋友,一定天天和他在一起看月亮。
月亮挂在天上,凉凉的。
我抱着梅林仰着头把月亮观望。她的神情很专注,我却三心二意地愣神。
从此,梅林晚上常常和我坐在一起看月亮了,不论是圆是缺。
梅林的脸上渐渐现出了健康的润泽,双眸也有了光彩。她常常偎在我的怀里,对着月亮构想我们结婚的时候做一扇怎样的月亮窗和一扇怎样的月亮门。
漫长的一个月过去了。梅林许多天没有来,尹戈也一直不曾露面,我想梅林肯定是死了,心中充满酸楚。
一天晚上,彭珞来了,告诉我说她次日去广州。我正和她说着话,猛然听到有人蹦蹦跳跳地向我的房里走来。是梅林的声音。
我慌乱地把彭珞推到另一间屋里去,然后打开门,把梅林迎接。
梅林没死,她笑嘻嘻地跑进来,张口就说:“东哥,你看我变没变样子?”
“纹眉了。”
“漂亮吗?”
“漂亮极了。”
“那你吻我!”
我向另一间屋子瞟了瞟,捧起梅林的下颏,吻了她一下。
那晚,梅林在我的房子里待了两个小时左右。彭珞在另一间屋子屏声敛气,没有弄出一点声响。那间屋子没有电暖气,很冷,并且彭珞穿得又薄。
我就在自己的恋人跟前,和另一个女孩恩爱缠绵,直到夜深人静。
送梅林回家的时候,我忽然想我真有些对不起彭珞。
快到梅林家门口了,她停下来,说:“东哥,你快回去吧。”
“梅林……再见。”
她笑了笑,转身走了。走出几步她又停下慢慢地返回来,在月下对我说:“东哥,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唉,算了。”
我拉住她:“你说嘛!”
她愣愣地望着我,突然问:“刚才躲在你另一间室子里的那个人是谁?”
我呆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梅林不再说什么,低下头匆匆回家了。
……从那天起,梅林再没有找过我。一个星期后,我在街上遇到尹戈,他说:“梅林死了。”
我听后,泪水哗哗淌下来。
抬头看天,月亮不在,天蓝蓝的。月光朦胧。呼吸可闻。她终又垂下长长的眼睫。就在那一瞬间,鬼使神差,我一把搂过她,向那微微闭合的唇间吻去……
第一个吻/苇蔷
我这里说的不是妈妈的吻。
……那年我23岁,经人介绍我认识了一位19岁的女孩。比起今天的同龄人来,当时我们实在单纯幼稚得有点发傻。
我们就傻里傻气地恋爱了,恋得羞羞答答,偷偷摸摸。压马路,要等到天黑下来且离开一定距离。看电影,要看晚场且跑到偏僻的影院;连手儿也不敢碰。
这样恋了四个月。
那是早春3月,天气还冷得很。我参加一个会,住在市交际处。那会在本溪开,却要到北京结束。第二天一早就要去北京了,晚上她来为我送行。
我们来到中心公园,在一株松树下站住。白天刚刚落了一场雪,公园里一片银白,朦胧的月光下,宛若童话世界。
我靠在松树上,她站在我身边,保持着一定距离。都局促得很,连句得体的情话也说不出,常常是我笨拙地说出一句话,她羞涩地回上一声,便又冷场。常常地冷场,便看对方一眼。目光相遇,又都慌慌地把目光移开,去看天上的月,去看地下的雪,去看月光下朦朦胧胧的雪的世界。
“明天,我就要去北京了。”我说。是没有别的合适话才说,其实这话我至少说过三遍了。她看看我,没吱声。
“要半个月才能回来。”我又说。还是没吱声。
“我有点儿不愿意去。”
她开口了:“你不是说,你是第一次去北京吗?”
我点点头。她仰起脸望着我,我也看着她,目光里都含着疑惑的傻气。这一次她没有避开目光,我也没有避开。朦胧的月光透过树枝洒在她那微微扬起的脸上,我似乎才发现,那张脸实在的生动:一双丹凤眼泛着好奇的神采,左眉梢一颗豆粒大的美人痣颇有几分调皮的韵味,那双并没有涂一点儿口红的唇很乖巧地微微闭合着,勾出一道弯弯的弧线,透着动人的单纯和稚气……
月光朦胧。呼吸可闻。她终又垂下长长的眼睫。就在那一瞬间,鬼使神差,我一把搂过她,向那微微闭合的唇间吻去……
天!两颗充满稚气傻气天真纯洁的心灵碰撞了燃烧了,颤栗得一塌糊涂,连身体也索索地抖个不停。树枝上的雪“刷刷”地落下来,落在我和她的头上,灌进我的她的脖领里。
她羞得把头深深埋在我的怀里,再也不肯抬起来,一只手却紧紧地攥住我的拇指,手心里汗津津的。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傻了一样。
好一会儿,她才转过脸去,颊上缀着晶莹的泪珠儿。我像犯下了弥天大罪,我有些害怕,我要给她擦去泪花,她却猛地挣脱我的怀抱,逃开了,从地上捧起一捧雪就往脸上搓去。
我惊说:“凉!”她却说:“好受!”说着她又捧起一捧雪往我的脸上搓来。我的脸正火烧火燎,也说:“真好受!”
朦朦胧胧的月色,朦朦胧胧的雪地,朦朦胧胧的天地间只有真实的她和我,还有那个吻—我的也是她的第一个吻。
世界真美好,那晚上。
……后来,由于一个变故,又一个女孩闯入了我的世界。我似乎是有了经验,于是便匆匆地恋,匆匆地吻,匆匆地结婚,匆匆地生孩子。
一切都有了,才感到失去了点什么,才感到失落的沉重和痛苦。一切都经历了,才感到纯真的幼稚的圣洁和珍贵。我负下了一笔感情债,对她,对那纯洁和真诚,而且无法偿还,永远,永远。
再也没有见到她,那丹凤眼,那美人痣。而那第一个吻却一直留在我的心底,留在我的感情世界里,且印得深深,深深,便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我的小说里,成了我心目中美好的象征,且常常给我以温馨幸福的回忆,更给我的心灵和感情以残酷的折磨,时时呼唤着我的为人和真诚,呼唤着我对纯洁幼稚的渴求。
我敢说,我真正懂得了在感情世界里什么是最可宝贵、最值得珍重的。
回首往事,我为当时的冲动和不尽人情而愧疚不已。
永远的朋友/吴辜军
我永远怀念那段岁月,那个叫兰的女孩是我当时最好的朋友。
兰与我是同学,与我同样对文学情有独钟,这使我们很快成为拥有最多共同语言的朋友。我们想到借阅书籍,一起讨论关于文学方面的事,虽然常常为一个观点争执不休,甚至吵得面红耳赤,却从没有因此危及到我们的友谊。日子久了,彼此就有了一种信任默契。
高考前的那个秋天,一个朋友从外地给我捎回一本三毛的散文集《温柔的夜》,我与兰都视之如宝。对一本好书,我总是习惯慢慢地品味,所以对兰多次提出的借阅要求我始终不理,后来我完全沉迷于书页里,竟然连上课也抛不开它。尽管兰常提醒我学习很重要,又到了高考前的决战时分,可我仍然一如既往,丝毫不理会她的好言劝阻。
不久以后,一件出乎我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一直蒙在鼓里的老师突然对我上课看小说的事了如指掌,命令我交书认真上课。我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兰告发了我,昔日的信任与默契像被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她看不到散文集,就搅和我。”我简直不敢却又不能不这样想。
在对兰进行一通儿大声指责之后,我决定不再埋怨。她没有为自己争辩什么,只是流着委屈的眼泪对我说:“相信我,我是为你好……”
接下来的日子,是一片沉默。不久以后,我就放弃高考参军了。
一年多过去了,回首往事,我深深为当时的冲动和不尽人情而愧疚不已,却一直没有勇气向兰道歉。
在一个明朗的日子,我突然收到一个蓝皮包裹,里面是几本厚厚的文学书,居然是已考上大学的兰寄来的。我激动不已,回忆变得无比美好,兰的声音是如此动听和亲切—相信我,我是为你好……
是的,兰,信任应该是永远的,朋友应该是永远的。
我立即给兰写下一封长长的信,表达了压抑已久的内疚,在署名处,由衷地写道:“你永远的朋友!”这个故事曾长时间湿润过我的眼睛,为灰姑娘的活着,为那片海上的红帆船。
空中的红帆船/曹明霞
在这个城市,在那幢临街的楼里,有一处属于我的阳台。每当我骑车下班,或外出归来,远远地,我就要向阳台张望。在那里,或挂有一条我的丝裙,或晾晒着孩子未干的衣裳,无论白日或傍晚,每看到这些,我就涌起少年时放学回家的路上,看到家中的窗子透出烛光的那种心情,很温暖。
那年夏天,一年级的孩子放暑假了。我上班,就只她一人锁在家里,中午时分,我往家赶路,飘泼的大雨浇得我满脸是水,纷乱的长发遮住了我的眼睛。可是在缝隙中,我又习惯性地望向阳台,我看见,道道雨帘中,阳台的玻璃上,印着孩子的半张脸,和她的一双惊恐的眼睛—孩子个子还矮,她一定是在踮着脚站在阳台—等我回家的孩子,你这样站了多久?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浑身上下经受的不再是雨而是铺天盖地冰雹,咂得我头晕……
整整一个暑假,我开始带着她上班,不把她一人锁在家,我是怕再见阳台上她那双守望的眼睛。我昼夜地避免她一个人在家,有时还请来亲戚或邻居在家陪她。可是,日子长了我还是没能做到将她时时带在身边,我依然要上班,外出、开会、采访,孩子也依然有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只是后来再见到阳台上的她,向我高扬起的已是她的手臂—孩子长高了。
今年春节,孩子被接回北方老家过年。那段时日,我下班路上再望向阳台时,阳台上没有了向我召唤的手,这时我蓦地明白:雨中孩子的伫立使我心疼过,而今这阳台上的空白,一样令我悸痛。
我开始频频打电话回老家,问询孩子的情况,可孩子一次都没在,只有他的姑姑说:“孩子毕竟还小,还是贪玩儿的年龄。”她突然回到那冰雪世界,暂时忘了这里,也可原谅,我想她只要听到我的声音,她一定就会想家,就要回来的。我终于通过电话的约定,听到了孩子的声音。
我问她:“想家吗?”
电话那端,孩子没有直接回答我“想”或“不想”,她犹豫了一会儿声音很小地说“嗯”。
我又问:“想妈妈吗?”
孩子依然没有说出“想”或“不想”,她依然用含混的“嗯”回答了我,“有那么多人跟我玩儿,有玩不完的雪……”
春节过后,我又一次通过电话找到了孩子,我听到她从外面跑进屋,呼哧喘气,拿起电话就问:“妈妈,找我有什么事?”
“找我有什么事?”这句公文般规范的问话一下子把我问住了,我一时哑口无言,说不出什么事。我伤心地告诉她:“妈妈找你没什么事。”
孩子说:“没什么事就别说了,小朋友们还在外面等我呢!”
这时我听到电话那端孩子的姑姑说:“还往外跑,鞋子都弄湿了,身上也是雪。”—她在给孩子拍打衣服上的雪花……
我说:“要开学了,你该回来了。”
孩子说:“这些事你跟姑姑和奶奶说吧,我要出去玩了。”孩子放断了电话。那一刻,我无地自容。
整整一个春天,面对同事的关心:“孩子不回来了?”我总是环顾左右,不知所云。后来,面对家人,我又开始了编着不同版本的孩子即将回来的时间—孩子不愿意回来,我实在说不出口。
我把这段日子的心情,写成了一篇散文《年年岁岁》发在一家杂志上。
孩子再度被接回来,已是盛夏。那晚,她规距地坐在沙发上,陌生得像个客人。她不说一句话,只有眼睛里里外外跟我走,她一定知道自己离开我后让我生气的表现,她在等着我对她的一顿责骂。
我很疲惫,只把那篇《年年岁岁》的散文递给她,就去做饭了。
我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哭声冰释了这段分离。
我问她:“为什么哭哇?”
她像课堂上回答老师的问题一样说这文章写了妈妈关心自己的孩子。
其实她说得一点都不对,那篇散文只是我对日子的一种无望心情。
记得少年时,就听过那个美丽的红帆船的故事。故事说有一个苦难的灰姑娘,她生活在一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中,她度日如年,活得没有一点意思。有一天,她终于活够了,她想到了死。这时,一位好心的老婆婆告诉她,说她命里有贵。只要她肯活下去,就会等到海上升起红帆船的那一天,那是一位王子带着他的船队来娶灰姑娘了……灰姑娘相信了这个故事,她就开始等。她等过了少年,等过了青年,海上依然没有升起那片红帆,灰姑娘有些动摇,可她依然坚持每天跑向海边,并开始一遍遍向人们讲述。讲述那海上即将升起的红帆,和那位即将娶她的王子……时间久了,人们开始讥笑她,说她疯了。
一位富商听说了这件事,心里很难受,他开始花巨资,雇人造船队。终于,在一个早上,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灰姑娘每天遥望的那片海面上,升起了,满满的,一大片,红帆船……
这个故事曾长时间湿润过我的眼睛,为灰姑娘的活着,为那片海上的红帆船。
孩子又回到了我的生活,无论风里雨里,每当我下班或外出回来,我就依然要望向我的阳台,在那里,有一双孩子召唤我回家的手臂,一双等我再见的守望的眼睛。我曾想,那个美丽的红帆船的故事,确实离我太遥远了,我生活的海面上不可能再等到那片红帆船。可是,等孩子长大以后,我要告诉她,在我的日子里,在我和她艰辛的岁月中,无论我带给她是快乐还是孤单,孩子在我生命里,她站在阳台向我张扬的手臂,确实是支撑我走向暮年的永远不落的—红帆船。看见你一天天衰老的容颜,闪耀的夜晚,我怎样把信札传递给黎明……
爱意宽大是无限/向伟
当我两岁那年,命运同我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医生明确地告诉父亲:我患的是“骨髓灰质炎”,如果要使我的腿健全,必须采用一些有剧毒的药材配合治疗,但这样做,对一个两岁幼童的大脑的影响,可想而知。但不这样做,我的腿又会留下后遗症。
一向好强的父亲,看到自己的儿子将遭受如此巨大的病痛折磨,而不能完成他所寄予的希望,怎不心碎!但这是多么无奈与痛苦的选择。父亲在屋子里徘徊了一夜,他在儿子的命运栏中选择了“头脑”,因为他深信,在将来,一个脑力健全的人比一个肢体健全的人更有用。
然而我的作为没有使父亲感到安慰。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记得一次语文测验,我只得了28分。回到家中,父亲非常生气,举起手就要打我,我本能地缩成一团。但那手始终没有落下来,我抬头望着父亲,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眼眶中闪动着晶莹的泪珠。那泪珠宛如荷叶上的水珠,在父亲的眼眶中晃动着,是那样的晶莹剔透,但它始终没有落下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刚强的父亲流泪。正是这次流泪,我的成绩才发生一定的转变。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已长成和父亲佝偻的身躯一样高的小伙子,我的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倔强。我开始对父亲没完没了的唠叨感到厌烦,甚至不理睬父亲的教导,父子之间的感情似乎被一堵无形的墙隔着。
进入中学以来,我的成绩一直很平常,但又没有决心去努力。
上了中专过后,我将那张没有变化的成绩单送到父亲手中之后便不再去理会他。第二天,我清理书桌时,在桌上发现了一张纸条,这是父亲写的。我拿着纸条读了起来:“孩子,你对学习一直不努力,为什么不为你的前途想一想?”读着,我的手不禁有些颤抖,泪水像薄雾一般朦胧了我的眼睛,透过这薄雾,我仿佛看到了父亲那为生活而忙碌的身影和注视着我的期望的目光。
“爱意宽大是无限”,这目光在我身后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是强弓对箭发出的力量。那悠扬的初恋会提醒你,不要丢却曾有的真纯,以一颗初恋之心去对待你的妻子或丈夫,以初恋的热忱去面对世界,面对人生。
初恋是一种永恒/阿明
每当夜阑人静,独自坐在柔和的灯光下,总仿佛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乐声。当那乐声穿过田野、穿过街衢,穿过漫长的时间隧道,渐渐弥漫了我的全身的时候,心中便有一种回肠荡气的感觉,产生阵阵的悸动和颤栗。我知道,我又听到了心底深处传来的初恋的乐章。
初恋是永生难忘的。
我们的初恋究竟起于何时,自己也说不明道不清。成年人有了确定的男朋友或女朋友,那是我们成熟的恋爱。而朦胧的恋情,则可以追溯到很远。也许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们就爱和一个男孩或女孩在一起,和他们玩着过家家的游戏,似懂非懂地对自己说:我长大了要和他(她)结婚。也许,你们就真的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从来没有分离过,也许你们真的把童稚的初恋变成了美好的现实。也许,那最初的爱意只是野花一现,青梅竹马的故事最终只成为美丽的童话。但多少年以后回忆往事,你仍能感到清纯、空灵和遥远的感动。
上小学的时候,我们渐渐地害羞,我们的游戏圈分成了男孩和女孩。男孩和女孩若是毫无顾忌厮守在一起,小伙伴们便会起哄、嘲笑。然而,你是否仍然在意一个小女孩?你是否关注过一个小男孩?正如一首台湾校园歌曲唱的那样:“隔壁班的那个女孩,怎么还不经过我的窗前?嘴里的零食,手里的漫画,心里初恋的童年。”或许,他(她)就是你的同桌,你们虽然在小伙伴面前互不言语,但你会偷偷地把自己喜爱的图画本给她,你会悄悄地递给他你省下的糖块。
所以,许多许多年以后,人们打开泛黄的相册,还会感慨万端地唱起《同桌的你》,猜想谁要了多愁善感的她,谁把她的长发盘起,谁给她做了嫁衣,谁把他的信丢在风里?
初恋,解也解不开的情结。
而十五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有一个男孩会默默地喜欢你,有一个女孩会悄悄地钟情你。虽然你们还不会说“爱”字,而正因为爱是那样神秘,是那样遥不可及,那种感觉才甜彻心头。下课的时候,她常常趁无人注意时看你,你分明看到她嘴角的笑意!放学路上,走在前面的她常常借故停下脚步,为了等你靠近时好看你一眼。那时,在你心中泛起的热热辣辣甜甜慌慌的感觉,便是初恋的滋味。
当我们长大成人,那些曾经恋过你、你曾经恋过的小男孩小女孩都逐渐远去,他们积淀在你的心中,汇聚成一个明确的“他”或“她”。这时,你开始了一种真正的、理智的初恋。那是怎样一种欢快、心跳的感觉啊!你只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变得美妙,每一个人都变得和善,你做每一件事都充满自信,你觉得前面的路没有任何荆棘坎坷。你想跑进大森林欢呼“我爱了”,你想每一个人都分享你的快乐。
那是一场革命:单调、正规的生活方式刹那间被摧毁和破坏了;青春站在街垒上,它那辉煌的旗帜高高地飘扬,不论前面等待着它的是什么,死亡还是新的生活,它同一切都致以热烈的敬意—屠格涅夫如是说。
也许,你们从花前月下走进婚姻的神圣宫殿,每当共忆起那动人心弦的岁月,你们就变得年轻。也许,你们因误会而分手,多少年后蓦然回首,在感叹青春不再时,相约彼此珍重。那么,你们会因曾经错过而分外珍惜现在所拥有的家庭和幸福,你们也会分外珍惜相互间的友情。那么,初恋的失意便经风月的过滤而变成一种丰厚的馈赠了。不论是悲是喜,不论结局如何,初恋,是一颗感情的种子,它总会发芽、生长,而使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变得蕴藉深厚。多少年以后,翻开初恋的岁月,一切的恩恩怨怨都已远去,剩下的便只有橄榄蜜汁的泪滴,充盈心间的便是震撼灵魂的美好旋律。那悠扬的初恋会提醒你,不要丢却曾有的真纯,以一颗初恋之心去对待你的妻子或丈夫,以初恋的热忱去面对世界,面对人生。
于是,初恋就成了一种永恒。
世间退却浮华,经得风雨的爱情,往往以平淡示人。
爱情不是童话/邓皓
那一年,我意气风发,遐思万千,写了无数的风花雪月的爱情文字。
一段时间里,我固执地以为生活中的爱情可以如同我笔下的文字一般鲜活、芬芳。
深秋里的一天,我去贾平凹的故乡商州探访一个文友。聊得正起劲的时候,文友冷不丁抛给我一句话:你文章里写的那些,是童话不是爱情。我顿觉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