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曾霆送光咲回宿舍,一路上谁也不说话,男生似乎已经有点觉出她的不悦,但并没有做出任何劝解和补救。下了环线,接近目的地时,曾霆的母亲又来了电话。男生没有开车载蓝牙,直接按下手机通话键。
似乎对方问了“在哪儿”。
曾霆回答说:“在回学校的路上,班级聚餐。”
这么一撒谎,让光咲连呼吸声都不敢放大,生怕曾霆的母亲从电话那头听出端倪。待他挂断电话,女生忍不住抗议:“干吗随口就编瞎话?跟我在一起有那么见不得光吗?”
“不是为了省事嘛!免得我妈问东问西地八卦。”
“怎么是八卦呢?你都快参加工作的人了,谈个女朋友有什么不应该么?”
男生不耐烦地打了把方向盘:“说了她肯定要刨根问底,麻烦。我现在没心情跟她解释那么多。”
“那你什么时候有心情呢?我们都交往这么久了还在鬼鬼祟祟搞地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堂堂正正把我介绍给你父母,堂堂正正去见一见我父母,这有多难呢?两家人又不是先前不认识,真不知你在怕什么。”
光咲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一口气全吐露出来。曾霆却闭口不谈,连一个词也不答复。
“说话好吗?”
“你让我说什么好?”
车厢里又归于寂静,男生半点准备回应的趋势也没有,这感觉像是单方面发神经的场面终于让女生崩溃。
她很想说什么,却无法找出一个合理的论点,眼泪簌簌下落,继而又觉得自己像在无理取闹,为什么明明是正当要求,却连最基本的尊重、最起码的回答都得不到?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胸口被堵住了。
由最初的无声变成嘤嘤啜泣最后变成嚎啕大哭,有点破罐破摔,像是底部的某处破了个洞,很想把自己提起来,却反而让更多东西漏下去。
光咲把头扭向车窗一侧,在她视线之外的另一侧,曾霆面无表情地开着车,过了一个又一个路口,在一个又一个红灯前从容停下,连手刹也没一次忘拉。这种无动于衷不是因不知所措而引起的,光咲明白。
早在和于耀刚交往时,有一次两人闹了别扭,光咲也很想把自己心里所苦恼的一切告诉他,但无奈语言能力实在太差,只有关键词在脑海里乱跳,却连贯不成句子,缺乏中心,同样理不清思路表达。当于耀打她手机时,因不知道接听后该说什么,她慌乱地挂断了。
男生发来短信:我在你寝室楼下,下来谈一谈好吗?
光咲看见后又慌张起来,把手机留在书桌上逃进淋浴房去洗澡,仿佛看不见手机就没了烦恼。澡洗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冷静了一些,不再一张嘴说不出话,估摸着于耀也早就回去了。等她端着脸盆从淋浴房一进寝室,竹西就拉长嗓门嚷嚷:“你怎么洗个澡洗这么久?手机响了一小时都快没电了,大风大雨的,于耀还一直在楼下站着,都被围观了,你快去看看吧。”
从来不擅长争执吵架的人,无论多少年过去,她也能在与任何人开始争吵时走神,准确无误地记起自己冲下楼扑进于耀怀里的瞬间。
他整个人,连同衣服,全都被雨水浸透了,那冰冷与内心感受到的温暖形成落差,往光咲一生的路上使下了绊子,让她走得越远就越踉跄,离开越久越凄凉。
每一次想起于耀,光咲就知道,自己选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