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你恋人
月星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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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旬,虽然从历法上已经进入秋季,可是天气仍然是如火般的炎热,世界都仿佛被高温烤成白色,昆虫们没精打采,叶子被晒得打了卷儿,花朵儿也变得蔫蔫的。
然而,对于静纸音来说,再高的温度,也温暖不了她那颗受伤的心。
“冷!好冷!”
静纸音抱着头,无比沮丧地趴在公园的长椅上,任凭炽热的阳光直射,她的身体仍然不住地打着哆嗦。
“暖不回来了啊!”
她颤抖着叹气,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一条被遗忘在冷冻车角落里的鱼,死都已经死了,还被冻成冰砣;冰成冰砣也可以忍受,偏偏还被所有人遗忘,连被摆上市场展示贩卖的机会都没有。
给她的心灵造成严重冻伤的罪魁祸首,是简约那个臭小子!
简约,是天使镇樱雪高等学园的SUPER STAR,不论男生女生,都心服口服地称之为No.1。他作为视线乐队的灵魂人物,头发总是染成酷酷的深蓝色,平时嚣张得很,眼睛简直都要长到天上去了。
静纸音只是樱雪高等学园一个普通的学生,学习不好不坏,家境不穷不富,长相不丑不美,个性不刚不柔……这样的女孩子,身上似乎找不到一丁点儿的闪光点,是最大众化的那种,一般十个女生里面得有八个是这样的,通常情况下,她们站在人群里,便和隐形人一样。
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女生,本来跟简约那种超级偶像是搭不上半点关系的,可是,偏偏在半个月前,这个人突然来到她的教室……
那天黄昏,暑假补习班刚刚放学,纸音正在教室里埋头整理物品。
一片阴影突然落在她的书桌上,耳边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你是静纸音?”
纸音愕然抬头,不知何时,面前出现了一名男生。
他个子高高的,背对着夕阳,看不清面容,头发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闪着深蓝色光泽。
“我是简约!”
静纸音当然知道这个人是大名鼎鼎的简约,可问题是,他为什么来找自己?“你——找我?”她纳闷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跟我走一趟!”简约说。
这不是陈述句,而是祈使句,语气里满是施舍的味道,就仿佛国王肯亲自召见下属,那个人就应该受宠若惊、感恩戴德才对。
纸音眨眨眼睛,站了起来——这并不是要跟他“走一趟”的意思,而是他站着她坐着,脖子仰成一定角度才能够和他说话,这让她很不习惯。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跟我走一趟!”简约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这个人好狂妄!纸音有点不高兴地回答:“对不起,我还要去打工……喂!你干吗?不要拉我!放开我……”
简约已经不耐烦地抓住她的手臂,直接将她拖出教室,从侧楼梯一直走下去。
静纸音用力挣扎着:“喂,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她有得罪他吗?应该不会啊!她这样平凡的人物,和他分别站在天地两极,想得罪都没有机会的!
挣扎间,她已被他拖到地下室,接着又被拖进一间密室一样的房间。室内的光线十分的幽暗,只有屋角亮着一盏昏暗的灯。
从明亮之处骤然来到阴暗的空间里,纸音一时什么都看不清楚,她心里越来越恐慌,忍不住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救命……”
“闭嘴!”简约训斥着,松开手,解除了对她的控制。
静纸音立刻跑到角落躲了起来,双手握成拳头,壮着胆子威胁:“别过来啊,过来我跟你拼了!”
并没有人理她。
纸音提心吊胆地等了几秒,眼睛慢慢适应了光线,终于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屋子正中有一个小小的舞台,上面凌乱地摆放着键盘、鼓、吉他、贝斯等乐器。
这是……这是视线乐队的排练场?简约为什么抓她来这里?
纸音呆了呆,忍不住走上前去,拾起了舞台上的一把吉他,华丽的V字型琴身,看上去十分漂亮,她忍不住拨动琴弦试了一下音,音质相当完美。
“喂!别乱动!你赔不起!”
室内的灯光突然大亮,纸音迅速回头,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人,说话的是一个穿红色衣服神色高傲的女孩。
纸音有点尴尬地把吉他放回原处:“对不起——”
一个头发像刺猬一样的男生问:“简约,她是谁?”
“她叫静纸音。”
男孩有些惊讶地走了过来:“静纸音?你就是简约说的那个人?”
静纸音怔怔地问:“说……说我什么了?”
“简约说,你会弹吉他!”男孩上下打量她,“你真的会弹吉他?”
“我……我以前学过一段时间的吉他……”纸音被他们搞糊涂了。没错,她从小学开始就和父亲学吉他,一直学到初中毕业,离开家乡到樱雪高等学园上学才暂时停下。可是,简约怎么知道的?
“是这样,我们乐队的主音吉他杨霆昨天生病住院了,暂时不能参加乐队的练习,可是两周后新学期迎新会上我们乐队要表演,少了吉他手,乐队就不能演出了。简约说,他听过你弹吉他,所以,想请你暂时来我们乐队。”
“他……听过我弹吉他?”纸音有些惊讶,自从进了樱雪,学业繁重,而且平时还要打工,所以已经把吉他放下了,只是偶尔闲了才弹几下,他怎么会听到的?
简约没有回答,弯腰拾起吉他,放进她的手里,简单地介绍:“雷蕾,节奏吉他;李剑,爵士鼓;我,贝斯;键盘手刚刚转学了,不过没有键盘也没有关系。静纸音,你只要暂时代替杨霆就好。”
红衣女孩腾地站了起来:“凭什么她上来就弹主音?”
简约走过去看着那个女孩,口气淡淡地说:“吉他,她比你玩得好!”
红衣女孩脸色微变:“简约,你是什么意思?”
简约没有理她,而是转向纸音:“弹一段solo试试。”
纸音有点尴尬:“我……我从前都用的木吉他,没有用过电声吉他。”
“那么,你要尽快去熟悉了!”简约停顿了一下,“大家做好准备,先磨合一下!”
静纸音无语。这是什么跟什么啊!都用不着征求她的意见,事情就直接定下来了?
那三个人已经各就各位,一边试音,一边喊:“静纸音,速度!”
纸音张了张嘴,想要反对,可是他们弹奏乐器的声音,一瞬间让她的心有些雀跃,学了近十年的吉他,除了和父亲一起弹着自娱自乐之外,她还从来没有参加过乐队,也没有正式上台表演过呢,虽然没用过电吉他,可是,自己好歹也弹了十多年古典吉他了,那么……那么,试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她犹豫着,终于还是走上前去,将那把吉他挂在肩上,用匹克(拨片)拨出第一个音……
从那天起,纸音开始参加视线乐队的排练。如果说一开始静纸音是被迫参与他们的练习,可是半个月下来,她和他们共同努力,由最初的生涩到配合默契,渐渐地,她已经喜欢上这支乐队了,甚至渴望着和他们一起登上樱雪迎新庆典的舞台。只是她和视线乐队的三个人,关系一直淡淡的。简约嚣张冷漠,雷蕾高傲自大,李剑则有点孤僻,每个人都不好相处。
世界上被人们引用最多的,也许就是所谓的名人名言。有名人说,只要努力,一切都有可能;可是也有名人说,越是期待的事情,越容易落空。
这样矛盾的语言,如果现在让静纸音来评判,她会咬着牙告诉你,前者是骗人的,而后者,则绝对是真理!
明天就要演出了,今天本来是最后一次排练的日子。可是当她来到排练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位置上站着另外一个男生。
大家看到她进来,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那个陌生男孩静了片刻,笑着走上前来:“你就是静纸音?我是杨霆!”
“哦!你、你好!”纸音蓦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勉强笑了笑,“你的身体养好了?”
“没好也没有什么关系,惦记着乐队,就来了!”杨霆笑着回答,“听大家说了,我不在的时候,是你陪大家练习的。谢谢你!”
听到“陪大家练习”这几个字,静纸音瞬间犹如五雷轰顶。她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他们要卸磨杀驴!晕!
没想到啊没想到,半个月的时间,她热情勃发地苦苦练琴,比真的拉磨的毛驴还要卖力,现在,他们的人回来了,她就没用待宰了!
一种被利用的羞恼冲上心头,这种感觉是那么委屈、那么愤怒,可是,偏偏她又无法发作——因为,人家一开始的时候,就说是“暂时代替”的,那意思就是“陪练”,现在,A角回归,B角当然应该出局了!
谁让她一开始的时候,头脑发昏,没有拒绝他们呢!难道现在人家赶人了,自己还能赖着不走?
“不、不用客气!”她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在脸上堆出笑容,“那么,大家好好练习,我先走了!”
“哦。再见!有时间过来坐坐!”除了杨霆说了一句话,另三个人都在低头研究乐谱,根本就没有人回应。
静纸音身体僵硬地走出排练场,心里悲愤无比!她真心真意地和他们一起练习,然而他们却当她是傻瓜一样耍她玩!这种极度屈辱的感觉,将她的心脏都冻成冰块,热力无法传输,全身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冻的,不停地发抖。
简约!都是简约那个混蛋!如果不是他拉自己入队,她怎么会遭遇今天的羞辱!结果她被赶走的时候,他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自尊心遭遇极度沉重的打击咧!
纸音垂头丧气地趴在街角小公园的一张长椅上晒“龟壳”——唉!她要真有乌龟那两下子就好了,至少能把头缩进壳里,也省得没脸见人!
“白痴!笨蛋!缺心眼……”
她一边在心里狠狠地责备着自己,一边翻个身,晒完了背面,要晒晒正面了,头部转动间,突然发现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个亮晶晶的东西闪了一下。
那是什么?碎玻璃?
可是玻璃能够反射这么强的光线吗?
她有气无力地伸出手去,拨开草丛,在那蓬乱草中,竟有一个黑色的女用手包,反射阳光的是手包上一粒钻石般的钮扣。
咦?纸音翻身坐起,把包包拾起来。
这只包的式样已经过时了,旧旧的,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上面还有古怪的花纹。这是谁的包?她站起身来,左看右看,可是太阳这么烈,满公园就只有她一个闲人,根本不知是谁丢的。
那么,是在这里等失主,还是把这东西交给警察呢?纸音考虑着。不过在这之前,打开看看应该没关系吧?她伸手打开了包,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精致的盒子。
纸音好奇地把盒子拿出来,打开,然后,她的眼睛便瞪得跟乒乓球一样:
盒子里,是一套精美绝伦的首饰,包括项链、耳坠、戒指、手链,做工精致,造型完美,在阳光下,反射着璀璨的光芒,耀眼到极点,美丽到极点,诱惑到极点。
静纸音的眼睛都被晃花了,她的心也“咚咚”地跳了起来:这美丽的东西,就是钻石吗?像她这样平凡的女孩子,戴上它们,马上会变成公主吧?
“戴上我吧……占有我吧……”纯净无瑕的钻石,仿佛用它无与伦比的美艳,对世上的人们展开无言的诱惑!
纸音毕竟还只是未成年的小姑娘,虽然不是世人眼中的完美小孩儿,但一颗小小的心灵还没来得及被贪婪和虚荣侵占,仍然纯净剔透得如阳光下的水晶,因此钻石虽然美丽,她却一直没有要占有它的想法,只是看着这些珠宝发了半天的呆,心想:谁这样马虎,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弄丢呢?一定急死了吧?
她一边琢磨一边把首饰盒子合上,放回包包,再翻检一下,发现包的内侧还有一个夹层。打开一看,夹层里面有一张黑色的名片,上面写着:
黑蝉街139号安丽丝夫人。
黑蝉街139号的安丽丝夫人,是失主吗?而这个黑蝉街又是在哪里?
纸音虽然到天使镇读书已经一年,可是从没听说过黑蝉街这个名字。她犹豫了半天,决定还是把包包交给警察去处理!于是她重新把包包扣好,抱在怀里,转身向公园外面走去。
记得出了公园一直往前走,过两个街口,便有一个警察局。纸音怀抱着包包,快步往前走,想早点把这东西送过去,然后回家准备明天开学的用品!
一想到开学迎新典礼,立刻便联想到简约他们乐队的表演,她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结果一不留神,被一个急匆匆的行人撞翻在地。
纸音坐在地上,PP被摔得很疼,可是望着那人头也不回地走掉,她却连生气的心情都没有。唉!反正今天她是倒霉到底了,被人撞个跟头,根本都不算什么,说不定还应该庆幸没被撞到车轮底下呢!
她苦笑着从地上爬起来,抬头时无意中看到一个路牌,不禁惊讶地睁大眼睛:不是吧!黑蝉街?
天下的事情,真是要多巧有多巧!在左侧的街道上,两间看似紧挨着的店铺之间,竟然还有一条狭窄的巷子,巷口的青砖上钉着一块破旧的木牌,上面是端端正正的三个大字——黑蝉街。
这条巷子真是太不起眼了,又窄又旧,这条路她以前走过N多遍了,从来没看到过它。如果不是刚才摔了一跤,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注意到这条巷子。
纸音高兴地站起来向巷子里面走去。
巷子真的很窄,夹在“爱恋甜品店”和“牛师傅拉面馆”之间,最宽处还不足一米,两侧的高墙是那种很老的砖砌的,墙角覆着青苔,空气中有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如果把天使镇比作一位衣着光鲜、活力四射的青春少女,那么这条巷子就是躲在少女背后的老妪,充满着苍老、古旧和陈腐的气息。
纸音走在碎石板铺成的路上,有一种走在时间遂道的感觉。听着脚步声在巷子里形成的回音,很有几分恐怖片里的阴森气氛,她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139号!139号!”纸音边念叨边找这个地方,可是这条巷子两侧全是青色的砖墙,走了这么半天,非但没有住户,连人也不见一个。
这条巷子究竟有多长?不会永远走不到尽头吧?正在担心的时候,巷子前面终于有了转折,一间样式很古老的尖顶房子出现在拐角处。
纸音一眼就看到,在房前黑色铁艺的门上,有一个小小的号码牌:黑蝉街139号!
终于找到了!她心里小小兴奋了一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伸出一个手指头,在门铃上按了下去。
对讲机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谁?”
“请问,这里有一位安丽丝夫人吗?”纸音礼貌地问。
“我就是安丽丝夫人,你是谁?”
随着话声,房子的门被打开了,一个老奶奶出现在门口。这真的是一个年纪很老很老的奶奶,穿着一条高雅的黑丝绒长裙,头发雪白,稀稀拉拉的不剩几根,露着粉红色的头皮,皱纹堆叠的脸上,几乎分不清哪条缝隙是眼睛,鼻子尖尖的,薄薄的嘴唇近似褐色。
没想到安丽丝夫人是这样丑陋的老婆婆!纸音被她吓了一跳,急忙回答:“我姓静,静纸音!请问您,今天有没有掉过什么东西?”
安丽丝夫人的嘴巴咧开了,露着几颗残缺的牙齿:“这么说,我掉的东西你拾到啦?”
纸音很机灵,不肯直接回答,而是问:“安丽丝夫人,您还没说,您掉的是什么东西呢!”
安丽丝夫人看了看她怀里的包包,咧嘴笑着:“就是那个!”
“那么,这个包包里面有什么?”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一套四件的钻石首饰而已!”安丽丝夫人满不在乎地说。
“啊!”纸音心里有点不舒服,原来,她辛辛苦苦送回来的东西,其实是人家不在意的“不值钱的东西”。
“那么,还给您吧!”她把包包递过去,数量和东西都说对了,应该不会错了。
安丽丝夫人随手接过:“虽然不值钱,不过你既然送回来了,就进来坐一坐吧!”
“不用客气了,我还有事,得回去了!”虽然做好事不图谢,可是这位老奶奶真的连“谢谢”都不说,纸音心里还是有些不快。
“那可不行!”安丽丝夫人伸手抓住纸音的手臂,“进来进来,坐一坐再走!”她的手瘦骨嶙峋、青筋突起、斑点密布,还不如泡椒凤爪好看呢!
唉!算了!老奶奶年纪大了,不要和她计较了!纸音无奈地跟了进去!
客厅面积不算大,虽然干净整洁,但家具的式样很陈旧,而且可能是年头太久了,厅内有点暗沉阴郁。
安丽丝夫人坐在沙发上,对着纸音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纸音有点不自在地挺直腰,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没话找话:“安丽丝夫人,您家的房子好温馨哦!”这句话有点违心,不过总不能说这房子好阴暗吧?
“是吗?”安丽丝夫人又咧开嘴乐了,“已经很久没有人夸我的房子了!”
“是真的哦!”纸音笑着回答。如果表扬房子,能使老奶奶开心的话,那么她就多说几句好了,“您的房子装修得非常雅致,那间壁炉好漂亮,冬天下雪的时候,点起熊熊的火,捧着一本书坐下来慢慢地读,一定很温暖的!”
“当然当然!”安丽丝夫人的脸笑得跟菊花似的。
“夫人,这间房子就您一个人住?”纸音好奇地问。
“这条街都只有我一个人住!”安丽丝夫人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已经很久没有人进来和我说话了!”
“啊?”纸音有点惊讶,难怪她一定要自己进来坐,原来是太寂寞了呀!好吧!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就陪老奶奶说说话吧!可是她们之间有几十年的代沟,说点什么会让老奶奶开心呢?
她想了想开口说道:“夫人,您平时喜欢看什么书?”这话题有点冒险,老夫人要是说喜欢读《西游记》,她还能和老人家谈几句,可老夫人要是说喜欢《荷马史诗》一类的,那自己还得再费心另找话题。
“我现在视力出现些问题,已经很久没有看书了。”安丽丝夫人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包包,取出首饰盒,打开之后,那些美丽夺目的钻石首饰再次出现在纸音面前。
她笑眯眯地问:“小姑娘,你不喜欢这些钻石吗?为什么要把它们送回来?”
“因为,这不是我的呀!”静纸音老实地回答。
“如果,我现在把它们送给你呢?”
纸音有些发愣,什么?要把钻石送给她?安丽丝夫人不是老糊涂了吧?虽然她可能很阔气,当这些钻石不值钱,但是,那并不代表自己可以随便接受别人的施舍,那样的话,自己和乞丐有什么区别?老爸常说,做人要“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绝对不能为五斗米折腰的!
因此她只是迟疑了一下,仍然回答:“虽然这些首饰很美丽,可是我爸爸说,别人的东西不能要!”
安丽丝夫人似乎有些生气:“世界上怎么有你这么傻的孩子呢?”
纸音觉得和她有点话不投机了,于是笑了笑:“夫人,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要告辞啦!”
安丽丝夫人歪着头上下打量着她,仿佛眼前坐的是一头珍稀动物似的,同时嘴里自言自语地嘀咕:“怎么办呢?不好意思下手了啊!”
“夫人,您说什么?”
“嗯?”安丽丝夫人咧嘴笑了笑,“我说请你再坐一坐,一定要尝尝我的冰淇淋!”
纸音急忙推辞:“不必麻烦您了,我还有事……”
然而安丽丝夫人已经走出客厅,没一会儿,颤颤巍巍地端着托盘回来了。托盘里面是一碟冰淇淋,三个冰淇淋球,其中两个深紫色,一个淡黄色,颜色搭配得十分漂亮。
“小姑娘,来尝尝看,我亲手做的,紫色的是黑莓冰淇淋,淡黄色的是小对月草冰淇淋!”
纸音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三粒漂亮的冰淇淋对她的诱惑可比钻石大得多了,光用看的就有种口舌生津的感觉。这可不是嘴馋哦!不管怎么样,她好歹也是在太阳下暴晒很久的人呢!
“那么,谢谢啦!”她接过安丽丝夫人递过来的小匙,挖了一点黑莓冰淇淋,轻轻地送进口中,一种凉丝丝的清甜直渗进心里,不禁眉开眼笑,“夫人,您做的冰淇淋,真的很好吃!”又挖了一匙淡黄色的冰淇淋,这个的味道和前者又有不同,凉中带点微苦,再细品又是纯净的甜,别有风味。
安丽丝夫人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笑眯眯地待她吃完,慢慢地说:“小姑娘,本来想给你三粒黑莓冰淇淋的,现在改送一个小对月草冰淇淋,也算对得起你了!”
纸音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抬起头来:“嗯?”
“你不知道黑莓和小对月草都是有魔力的植物吗?”
纸音有些茫然。魔力?和冰淇淋有什么关系?
“小对月草的学名是小连翘,隐藏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传说如果睡觉时在枕头下压一枝小连翘,就可以梦见未来丈夫的容貌。受到小对月草祝福的女孩,她最爱的那个人,一定会成为她一生的伴侣。所以它的花语是‘魔法’,而且是善意的恋爱魔法。”安丽丝夫人说,“与之相反的是,黑莓在欧洲的传说中,是一种带有邪恶力量的植物,尤其是每年9月15日之后采摘的黑莓果实,已经被恶魔占据,人如果误服下去,会带来厄运。”
纸音突然觉得有点不妙,她低头望望空空的碟子,想起被自己吃掉的三粒冰淇淋球,停顿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那么,我吃到的黑莓冰淇淋,是什么时候采摘的果实?”
安丽丝夫人理直气壮地回答:“当然是9月15日之后啊!”
“啊?”纸音惊讶地张大眼睛。她虽然不相信魔法之类的无稽之谈,但是,明知道食物有问题,还拿给客人吃,安丽丝夫人的这种行为,也太可恶了吧?
今天自己大约命犯“天煞孤星”,先是被简约杀了一刀,现在又被安丽丝夫人捅一刀。唉!亏自己还为她送还失物,原来好心真是没好报的!
“我也不想这样对待你啊!可是没有办法,谁让你害我输掉了比赛呢!”安丽丝夫人苦恼地说,“害得我五十年之内要听命于他!所以啊,当然不能这样简单就放你走掉……”
望着安丽丝夫人古怪的脸,纸音有些害怕了,她的话,自己一句也听不懂,但是她却感觉到,这位老奶奶精神似乎不太正常——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心理变态!妖魔鬼怪害人还有理由呢,为了肚子饿什么的,而变态杀人,基本上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对这种变态,当然避之则吉!她立刻站了起来:“夫人,谢谢您的款待,我真的要告辞了!”
“你走不了啊!”
“为……为什么……”纸音心里越来越寒,悄悄地移向门口。
安丽丝夫人满脸的不好意思:“你没感觉身体有什么异常吗?”
“没……没啊……”纸音身上发毛,安丽丝夫人这句话怎么这么瘆人呢!她是什么意思?晕!莫非,冰淇淋里被下了迷药?那可就糟了!趁迷药还没发作,自己还是快点逃吧!
她转身向门口奔去。手刚放到门柄上,忽觉头部一阵晕眩,眼前涌起浓浓的黑雾,身体如被弥漫的雾流吞食,她在雾中四顾,却分不清方向。正在惊惶失措,雾中突然又爆起大篷的白光,晃得她眼花缭乱,下意识地用手遮了一下眼睛。然后,黑雾和白光倏然不见了。
从雾起到雾散,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如果不是发现自己坐在地上,纸音几乎以为这一切只是幻觉。可是,刚才在迷雾中的惶恐惊惧,却又是那么真实。纸音重重地喘息着,心脏“怦怦”跳着,真是中了迷药吗?身体似乎没什么异样,可是……可是……好像又有很多东西完全不一样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是哪里不同了,异变突生。她面前突然跳出来一只巨大的怪兽。全身漆黑油亮的皮毛,长长的尾巴,尖尖的耳朵,一对紫色的瞳孔,牙齿很尖,嘴巴两侧还长着几根胡子,四只爪子十分锋利。
它个头足有静纸音三倍,居高临下地瞪着她,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纸音与它四目相对,第一感觉并不是害怕,而是这东西……看着好熟悉……
耳中听得安丽丝夫人的尖叫:“月影流枫,又是你……”
然后是“咪呜”的一声,那怪兽低低地咆哮着,突然拦腰咬住静纸音,向外窜了出去。
这家伙……难道是……猫!?可是猫怎么长得这么巨大?产生异变了吗?
风声在纸音的耳边掠过,她的大脑一阵混乱。自己真是疯了!安丽丝夫人在冰淇淋里放的迷幻剂真厉害!也许等药性过了,就不会有这些幻觉了吧……
北冥也背着背包,左手拖着行李箱,右手拿着天使镇的地图。
骄阳下,他深铜色的长发已有些凌乱,额头上渗出汗珠,俊美的容颜带着微微的疲惫——他已经整整找了一个上午加一个中午,到现在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公寓。
去过的每个地方,管理员都摆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对不起啊同学,每年暑期过后都是天使镇新生入学的高峰,现在公寓已经满了,你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这是他今天听到最多的三个字了,每多听一次,他的心里都多一分懊恼:早知道这样,就一切安排妥当再出发了。
站在街头,他看看地图,发现已经不能从地图的指示中得知自己当前的位置,换句话说,自己可能是迷路了!
看到路边有一间咖啡厅,于是他决定先进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顺便打听一下。
午后的阳光穿过廊外树枝,斑驳地洒在原木的桌子上,桌上放着漂亮的芋艿蛋糕和摩卡冰咖啡,廊下大丛的孔雀草开着绚丽的花朵,仿佛风中都飘散着悠闲淡泊的味道。
北冥也坐在临街长廊下,奔波了一上午的浮躁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他端起冰咖啡,准备喝一口润润喉咙,可是杯子放到嘴边将饮未饮之际,头顶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附近的路人、咖啡屋的顾客、侍应生,大家都惊跳起来,捂着耳朵,提心吊胆地东张西望: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火烧猫尾巴了?还谁踩到鸡脖子了?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
在所有的人当中,北冥也是最沉得住气的,坐在椅子上一动没动。
Hign C以上的F3!这声音之高,起码已经达到F3,这种高音一般只有经过专业训练的嗓子才喊得出来,只是怎么听上去撕心裂肺的,是女人遭遇抢劫了吗?
还有,声音为什么是从自己头顶上发出的?他疑惑地抬起头,视网膜上突然闪过一道灰影,耳听得“扑通”一声,从天上掉下一个异物,端端正正地落在他的咖啡杯里,咖啡溅了他满脸。
北冥也及时闭上眼睛,总算避免液体溅入眼睛。他有些恼火,谁这么不道德,乱扔东西啊!扔得还挺准!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咖啡,张开眼睛,望向咖啡杯,然后,他的眼睛倏然瞪得比车灯还大,嘴巴大张,半天也合不拢。
天哪!咖啡杯子里泡泡泡……泡着一个怪怪怪……怪物!
老实说,如果是老鼠失足掉进杯子里,他都不会动容,可是在这一瞬间,北冥也却突然有种想要尖叫的冲动。
那个怪物——确切地说,那是个人偶。
它身高和一支铅笔差不多,娇小玲珑,身体比例非常匀称,穿着普通的牛仔T恤,小小的脑袋上头发乱七八糟的,站在咖啡杯子里,欲哭无泪地望着他!
自己一定是中暑了,头晕眼花了!北冥也闭紧嘴巴,用力地揉揉眼睛,然后再定睛看去,发现他的眼睛并没有骗他,杯子里,的的确确站着一个小不点的人形怪物。
这……这是什么东西?芭比娃娃吗?这娃娃做得太细致逼真了,肌肤晶莹细腻,带着健康的粉色,长长卷卷的睫毛,眼睛眨呀眨,简直活灵活现,跟真人一样!就是……就是有点脏……
它脸蛋上满是泥土,头发里有草屑,衣服皱巴巴……唉,挺漂亮的一个芭比,却没碰到珍惜它的小朋友,被遗弃了呢!
等等……这芭比有点不对劲!不仅会眨眼,会蹲下去,还捧着脸哭,他真真切切地听到有哭泣的声音,而且在它细细的指缝间,还有晶莹的水珠渗出来。
现在的仿真芭比,已经可以模拟人类这么多真实的动作了吗?
他忍不住用左手尾指轻轻地在她的脸上触碰了一下,她立刻抬起头来,挥着小手“啪”地打在他的手指上,眼神很愤怒地瞪着他。
北冥也大吃一惊,这个东西是活的!芭比成精?不不,这应该是一个真正的人!
上帝啊!是谁把孩子扔他的杯里了?可是……世界上有这么小不点儿的孩子吗?
一想到刚才喝咖啡,他要是迟钝一点,就有可能咬到她,他头上就冒冷汗,情不自禁地端着杯子站起来,可是这件事情实在太过恐怖,他的腿一发软又坐了下去。
小不点儿看出他受惊不小,急急地说:“嘘!你别害怕!我不是妖怪!”
它它它……它还会说话!
北冥也抹着汗:“那那……你……你是……什么东西……”
小不点垂头丧气地回答:“我不是什么东西!我是一个人!”
“啊?你真的是人?确定是人类?”北冥也用食指按在自己的唇上,虽然一向冷静淡定,可是他也怕自己会惊呼出声。眼前的情景……实在是太诡异了!已经超出他思维能够接受的范围!
小不点一颗小脑袋沉重地上下点点:“我是人,和你一样的地球人!既不是从外太空来的,也不是从什么异世界穿越来的!”
一瞬间,北冥也的脑海里掠过拇指姑娘、一寸法师等关于袖珍小人儿的故事,晕死了!还以为那些都是童话里编出来骗小孩子的,原来,世界上还真的有这种小家伙。
杯子里的小不点儿双手扶在杯沿上,神色里带着恳求:“拜托,你能不能先把我捞出去?这杯子里又是冰块、咖啡,又是牛奶、巧克力,泡在里面,一点也不舒服!”岂止是不舒服,她简直都快被冻死了!
初时的震惊过去,北冥也渐渐地平静了一点,也许事情没他想像的那么夸张,这只是一个先天发育不足的小侏儒而已。
可是——
“你……到我杯子里来干吗?”
小不点哭丧着脸说:“我也不想啊,我是被一只黑猫扔进你杯子的!”
越说越离谱了!还被黑猫扔进杯子!这不是童话么?北冥也觉得自己刚清醒一点的大脑又被她这句话搅和乱了!他伸手在自己的脸颊上重重地捏了一把:“好疼!”
小不点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你不用捏了,不是做梦!事实上——今天下午,我都快把自己的脸捏肿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要是知道怎么回事就好了!”小不点神情懊恼,又快哭出来了,她用力抓着头发,脑袋似乎没比他的清醒多少,“我是……”
她话没说完,北冥也眼角的余光发现有人走过来,他来不及思索,一个巴掌按了下去,那小不点身子一缩,被他拍进杯子里。
北冥也把两只手掌都按在咖啡杯子上,神情镇定地注视着那人从身边走过,然后立刻把手移开一点,从掌隙间,发现那小不点被他拍得差点整个没进咖啡里,眼睛在缝隙中骨碌碌地转。
“好啦!没事啦!”他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指头把她拎出咖啡杯。她的身子很轻盈,刚好可以捧在掌中,只是她全身又湿又冷,坐在他的手掌心不住发抖。
北冥也不由得拢住双手,把她包在掌心里,送到太阳下面晒。
阳光耀眼,小不点儿忍不住一连打了两个喷嚏,抱怨着:“冻死我了!”
“嘘!安静!别人看到你,会吓坏的!”北冥也低声警告她。这小不点儿应该庆幸他刚才没有在吃火锅才对——那样的话,就不止冻一下那么简单了!突然联想起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的婴儿汤,他不由一阵恶寒。
“也许别人还会捉你到实验室解剖研究哦!”
小不点儿对他的这个假设深以为然,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两只手按在嘴巴上。
北冥也环视一下四周。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在往他的方向看了,也许大家都把他当成精神病人了,总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
“我们出去说话!”他说。不等小不点儿同意,就把她放进自己白色休闲外套的口袋里。
“喂!你轻点!”小不点儿抗议。
北冥也没有说话,只是隔着衣袋,轻轻拍了一下,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咖啡店。
陌生的城市,让他有些许的茫然,一时不知该去哪里。但很快,对那个小不点儿的好奇占了上风,他拖着箱子,沿着一条小路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看看左右无人,放心地把她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小不点儿坐在他的手掌心,不住地拉扯着衣服和头发,被咖啡牛奶和巧克力糖浆泡过,身上极度不舒服。
“喂!你……”他好奇极了,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可是最先想知道的是——“你是谁?”
“我叫静纸音!”小不点儿哭丧着脸说。
“静止音?”北冥也忍不住笑了,“好专业的名字!”她是不是还有兄弟姐妹叫和弦、混响、休止符什么的?
“不是音乐里的静止音,我是安静的静,报纸的纸,音乐的音!”看来不是第一次被人误会,小不点儿耐心地解释着。
不错,她就是静纸音!那个白白给视线乐队当陪练又被人踢出来,然后好心送还失物却被丑老太婆暗算的、倒霉透顶的家伙!
“你……爸爸妈妈呢?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北冥也又问。其实他本来是想问她“你怎么这么小啊”或者“你几岁了”这类问题的,可是考虑到那也许是她的伤心隐私,他终于还是没有问出来。
“我爸妈在家乡,离这里很远!”静纸音垂着头说。她这样子,要是给爸爸妈妈看到,不吓死他们才怪呢!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北冥也现在终于可以确定,这小不点儿确实是个正常的人类,她虽然身体畸形,但是思维敏捷、谈吐得体,和正常人一样。
纸音迟疑了一下,仔细打量这个男生。
清秀的面庞、眼睛亮如夜星、鼻子挺直、唇如清晨初绽的玫瑰……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年。他贵气逼人,气质优雅,头发是深铜色,这种颜色在光线幽暗的地方根本看不出来,但是在阳光下却泛着点点的金,既深沉内敛又动感十足。
他打扮虽然低调,却掩不住骨子里的奢华:黑色的休闲工装裤,上面是黑色的背心,外面套着精心设计的白色休闲外套。颈上挂着一条时尚的黑银钛晶坠子,纯黑的颜色在阳光照耀下反射着银色的金属光泽,宛如银色的猫眼,与左手尾指上的黑色指环刚好配套。
不过,这应该是一个内心温柔的男孩吧?要不然见到怪物一样的自己,早逃之夭夭了吧!纸音想。而且除了他之外,目前她没有一个人可以求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