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卖松子的黑凤凰
军训结束后就要开始正常上课了。新入学课业虽然不重,但是经过一个漫长的暑假后,要再次融入校园生活需要适应,外加上夏锦年不像大多数学生只要专心上课就好,业余时间还要接网上的订单,做手工赚钱,因此忙得够呛,时间紧张得恨不能掰成两半来用。
与夏锦年的忙碌对比,墨凤就显得太悠闲了,每天能做的事情除了睡觉就是借她的电脑玩游戏,浪费电和网络流量。而且他还养成了一个对夏锦年来说有点可怕的习惯嗑松子!
憋憋憋,憋了两周之后,夏锦年终于忍不住了,某天下课回来,默默放下书本,伸手戳了戳正在游戏里酣畅杀怪,嘴里还没忘了嗑松子的墨凤。
“黑鸟……”
墨凤百忙之中回头睨她:“都说了不许这么叫我!”
“你最近好像不怎么吃荤了。”
“伤好了就不想吃了。”
“改嗑松子了。”
“将就,我更喜欢竹实,可惜买不到。”
“一天能嗑一斤。”
“小意思,已经很克制了。”
“一斤松子五十块!”
……
终于说到问题关键了!
墨凤很识趣地退出游戏,关掉电脑,回过身来,睁着那双墨玉一般灵动的眼,忽闪忽闪地看着她。
“卖萌没有用!”
墨凤又满目的委屈。
“装可怜也没有用!”
墨凤垮了脸:“我本来可以不花钱就吃到松子的。”
“我说过不许你偷东西!”
墨凤干脆无赖起来,往床上一靠:“那你说怎么办吧?”
夏锦年彻底黑了脸,一字一顿地说:“从明天开始,不许你睡懒觉,不许你玩游戏,不许你嗑松子,给我滚出去挣钱!”
这天早上有专业必修课,考古学导论。
夏锦年很早就赶到了课室,老师还没来,她低着头翻笔记,两名女生带着一脸的兴奋姗姗来迟,走过她身旁的时候,飘了两句对话到她耳里。
“图书馆门口摆摊卖松子的那个男生好帅啊!”
“帅是很帅,可是那么出色的男生摆明了不会多看我们一眼,我还是死了心暗恋咱们班上的杜铭算了。”
凤凰这只死鸟,摆摊居然摆去了图书馆门口!
夏锦年抽了抽嘴角,满脸黑线地抬头,结果正对上跟着那两名女生进入课室的男生的目光,发现他也是满面的黑线,这才隐约想起,这男生好像就是她们方才提到的杜铭……
虽然他看上去没凤凰那么亮眼,但也是外表极出色的男生了。
两人目光一交错,杜铭冲着她尴尬一笑,她也回了个微笑,继续低头看笔记,捏着笔的手握得死紧——
凤凰这厮前两天找她要钱,说要批发点东西来卖,问他卖什么还不肯说,闹了半天,原来卖的是松子!
卖什么松子啊!假公济私才对吧!估计卖掉的还没有他吃掉的多!
夏锦年心里有一万匹神兽呼啸而过,这堂课听得迷迷糊糊,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原想立刻冲出去找凤凰算账的,不想身边压过一道阴影,有个微沉的声音问她道:“夏锦年是吗,笔记能不能借我抄一下?”
她转头一看,发现是杜铭,愣了一愣,递了笔记过去:“好的。”
杜铭伸手要接时,她忽然又迅速地缩回了手,囧道:“不好意思,我忘了,我自己也没有记……”
好尴尬!出了这种乌龙事,都是凤凰害的!
夏锦年囧得脸都有点红了,真想拿头去撞桌子,然而杜铭看了她一会,忽然笑起来:“这样啊,那我的笔记借你抄吧。”
夏锦年十分黑线地盯着桌上那本笔记,闷头苦想——
这是个什么情况?!
她生性不喜钻牛角尖,纠结了片刻也就释然了,抱着书本和笔记冲出课室,一路往图书馆去,没走多远就被人喊住:“夏锦年——”
她回头,看见王颖气喘吁吁地向她跑来:“你是不是也去买松子?”
夏锦年一囧:“我去借书。”
谁知王颖笑起来:“别装了,我们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那个卖松子的帅哥啊,不就是去军训那天,替你送水壶的那个吗?问你那么多次你都不肯说,现在瞒不住了吧。”
夏锦年黑线,连忙辩解:“我跟他不熟,别总把我跟他扯在一块说。”
王颖仍是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真的!”夏锦年灵机一动,“他经常在学校附近摆摊,我去买过两回东西,那次不小心把水壶忘在他那里,他就给我送来了。”
图书馆不太远,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还未走近就听见一片吵嚷声,严重破坏了图书馆前的清静气氛,让夏锦年不由露出了一抹苦笑。
来这里摆摊,不知道凤凰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本来还想冲过去阻止他的,可是这种情况下如果表露出她跟凤凰很熟的一面,会被女生们愤怒的眼神杀死吧?何况这么多人,松子一定很好卖,何必跟钱过不去呢?
夏锦年果断停下脚步同王颖告别:“你去买松子吧,我要借书。”
“好,那下回见。”王颖立刻迫不及待地杀入了排队买松子的大部队里。
夏锦年苦笑了一下,步上图书馆的台阶,不想还未进去,就听见一声熟悉的怒吼:“谁让你在这里摆摊的?”
回头,看见人群里,教导主任一脸怒火。
看来再开放的学校,也不可能任由着学生摆摊的。
她抽了抽嘴角,做贼一样溜进了图书馆里。
幸好幸好,她没有跟过去凑热闹,要不然被逮住,又是她的错!
成功躲过一劫,至于凤凰这厮会不会倒霉……
夏锦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教导主任才是该让她担心的一个。
一时半会儿出不去,她干脆就在图书馆里抄起杜铭借她的笔记来,结果发现这个男生的字虽然没有凤凰写得好看,但也挺拔有力,而且笔记写得极清晰,她课上没听懂的问题,看看笔记也就大概明白了。
没抄多久,图书馆里忽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引得她抬头张望了两眼,发现许多人都在往外头跑,还有些趴在窗户那边往外看,心里不由忐忑起来。
凤凰这厮没有分寸,该不会闹出什么大事来吧?
想想不太放心,她也跟到窗前去看。
外头围了好多人,教导主任竟然还喊来了校园警卫,看那样子像是要扭走凤凰,没收他卖的松子。
夏锦年黑线地发现好多女生都挤在那里,有尖叫的,有摔倒的,更多的在拖拖扯扯挤挤挨挨,明显是故意捣乱,替凤凰那厮制造逃跑的机会。
场面一片混乱,而凤凰呢,居然还在好整以暇地整理摊子!
再看下去,心脏病要发作的!夏锦年默默地转身走开,回去继续抄她的笔记。
抄完笔记,顺便借了两本书回到308宿舍,夏锦年进门就看见桌上堆了一摊零钱,墨凤正趴在那里认认真真地数。
她不动声色:“赚了多少?”
墨凤回过头来,双眼星亮:“一斤松子赚两块,卖掉四十斤。”
“赚了八十块?”
“对!”墨凤眼里满带着等待表扬的期盼,夏锦年含糊了一句:“不错不错。”一伸手,“赚的钱呢,交出来!”
墨凤目光一闪:“有件事忘了说。”
不详的预感闪过心头。
“你说。”
墨凤垂下眼:“松子卖得好,我一高兴,自个儿嗑掉两斤,批发价一斤四十八块,所以……”
夏锦年眯起了眼:“所以你不但没有赚钱,还倒贴了十六块?”
“恭喜你,答对了。”
对个头啊!怎么会摊上这种败家鸟啊!
夏锦年满心里咆哮的只有一句话,让他滚出去!让他滚出去!让他滚出去!
可是,她还没咆哮出来,门外先传来一声极为凄厉的尖叫。
声音,好像是从楼上传来的。
走廊里立刻响起了一片开门闭门和嘈杂的脚步声响,许多人在问:“出什么事了?”“谁在尖叫?”“好像是408宿舍。”
408宿舍……夏锦年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她记得那个自来熟的学姐谢依曦就住在那个宿舍里。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出去看看,就听见外头一阵哭骂声和问询声响起——
“神经病!那个谢依曦真是有病!”
“到底怎么回事啊?”
“平时就经常装神弄鬼的,今天居然趁着我们上课的时候,在宿舍里贴满了符纸!”
“我一开门进去,差点没吓死!”
“我也被吓到了!本来就阴天,窗帘还拉着,里面光线那么暗……”
“对啊!这两天她还一直嘀嘀咕咕的,说咱们宿舍里有脏东西,早就被她吓得神经衰弱了,可是讲了好多次,让她别再这样,她就是不肯听。”
夏锦年怔立一秒,两秒,三秒,转身——差点同立在她身后的墨凤撞了个正着。
夏锦年捂着胸口:“你干什么啊?”
墨凤目光深沉地盯了她一会儿,摇摇头,不语。
好古怪!夏锦年也没有追究的心情,只找墨凤算起松子的账来,结果么,自然是逼他写了十份检查,保证下次不在校园里卖东西,这才放过了他。
下午没课,她做了一会儿手工,居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醒来时天色擦黑,墨凤不在,也许跑去找地方卖他剩下的松子了,她就自己出去吃了饭,顺便带了书去自习。
才开学没多久,自习室里没什么人,夏锦年也不是有多用功,只是图这静谧的氛围,看了一会书,忽然发现有人立在身旁,抬头就看见了杜铭。
恰好带着笔记,她一笑,把本子推了过去:“我抄完了,谢谢。”
“不客气。”杜铭挑了她身旁的位置坐下,顺手去翻笔记,翻了两页,目光有点发直,把本子往她那边挪了挪:“这个,是什么意思?”
夏锦年不解地望过去,结果看见笔记本翻开那页画了一个极大的猪头,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夏锦年是坏人,成天逼我写检讨!
黑线!夏锦年一把将那本子抢了过来,再翻,后面还有许多页猪头,或嬉皮笑脸或龇牙咧嘴,还有挖鼻孔和流口水的,猪头下面无一例外地写着一些小抱怨——
夏锦年小气,视钱如命!
夏锦年罗唆,喜欢骂人!
夏锦年有时睡觉流口水……
……
啪!夏锦年一把合上本子。不能再看下去了,再看下去她就有一种强烈的,抑制不住的,磨刀霍霍向死鸟的冲动!
她恨恨咬了一会儿牙,抬眼,发现杜铭仍然目光深邃地望着她,脸上立刻有种火辣辣的烫热感在迅速蔓延,她匆匆站了起来:“对不起,弄脏了你的本子,我会赔本新的,重新抄一份笔记给你。”
说完,她胡乱搂了桌上的书和笔就往自习室外冲去。那只死鸟,根本就没有安分的一天嘛!总是让她丢脸出糗,出糗丢脸,无限循环!
女生楼道里是声控灯,她跑得快,灯还没亮就摸黑冲上了楼,结果冲到楼上转弯处悲剧了,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一绊,整个人就往前飞扑了出去。
“呀——”惊呼响起,夏锦年没摔痛,但是借着亮起来的灯光,看见被她压倒在身下的谢依曦时就有点崩溃起来,“黑漆漆的,你坐在这里想吓死人啊!”
谢依曦也郁闷:“谁知道你上楼会冲这么快啊,我想出声提醒你都不行。”
夏锦年很无奈地爬起来去捡散落在地的东西,结果一转眼,看见谢依曦弯着手肘吹气,不禁一把拉过她的手看了看:“蹭破皮了,去我那里上点药吧。”
谢依曦有点没精打采:“不用了,过两天就好。”
看见她神情抑郁的样子,再联想到白天发现的事情,夏锦年就有点不放心,干脆在她身边坐下:“你坐在这里,该不会是为了那贴符的事情吧?”
“你也知道了?”谢依曦自嘲地一笑,“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夏锦年看着她:“到底怎么回事?”
谢依曦犹豫了一下,站起来抽身就走,只丢下一句话:“不用问了,反正说了你也不会信。”
308宿舍当晚展开了一场扑打与被扑打的激战,夏锦年以微弱的优势侥幸获胜,最后凤凰被罚去抄写一百遍保证:从今天开始,不许诋毁夏锦年,不许腹诽夏锦年,不许泄露夏锦年的一切隐私,不许在夏锦年的书本和笔记上画猪头……
凤凰抄字,夏锦年抄笔记,一夜安然而过。
次日去上课时,夏锦年又在楼道里遇上了谢依曦,她抱着书,一个人从楼梯上慢慢走了下来,路过她身旁的女生,投射到她身上的目光都带着好奇与一点点惊惧,这让夏锦年对她起了点同病相怜之感。
两人都是这么不招人待见,唯一的不同处在于,谢依曦是自己做了奇怪的事,而她是被害的。
夏锦年迎上去:“你昨晚没睡好?”
白天的光亮度,能够清楚地看见谢依曦眼底淡淡的黑圈,掩都掩不住。
谢依曦拨了拨腕间挂的木珠串:“大概没睡稳,中途醒了几回,没什么事。”
夏锦年原想再问,可是两人不是太熟,眼看她露出点恹恹的不想多谈的情绪,就改口说:“那我去上课了,有什么事你记得找我。”
她快赶了两步,却被谢依曦犹犹豫豫地喊住:“锦年……你住在308宿舍,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事?”
夏锦年心里微动:“没有。难道你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
谢依曦垂了眼:“没……没有啊……”
她这个样子真有些不对劲。
夏锦年皱眉:“要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吧,我又不会笑你。”
谢依曦这才迟疑着开口:“我这些天总是做噩梦,还被鬼压床,我怀疑宿舍里有些不干净的东西。”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夏锦年眉头拧得更紧,“做噩梦是常有的事,鬼压床也有可能是睡眠瘫痪。”
谢依曦扬了眉:“你还是不信对吧,做噩梦是常有的事,可是你试过每回做噩梦,都梦到相同的场景和人?”
这个倒是有点奇怪。
夏锦年好奇地问:“你梦见什么了?”
谢依曦低头想了想:“每次都梦见自己半夜醒来找水喝,穿好拖鞋,抬头就看见窗台上坐着一个从没见过的女孩,她就那样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我,然后……”
“怎么?”
谢依曦拽紧了手里的书,加快了语速:“她对着我微微一笑,整个人往后一仰,就这么翻出了窗外……我每次都能听见自己在梦里发出的惊呼声,跟着奔到窗前往下一看,她就躺在地面上,躺在血泊里,长发摊了一地,那双直勾勾、黑幽幽的眼睛还盯着我……”
说到这里,她蓦然抬起眼:“她对我笑!她躺在那里还对我笑!每次梦到这里我就醒了,可是身体不能动,被魇住了连目光都转不掉,半清醒半迷糊的时候还能看到那双眼睛一直盯着我!”
她的情绪有点激动,说话的声音不禁大起来,惹得路上有些人转头望过来。
夏锦年拖着她快走几步:“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有两周了吧。”
夏锦年一怔:“开学到现在也才两周多。”
“对,所以我才怀疑宿舍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要不怎么我在家时没这种情况,而且那个女孩看起来年纪同我们差不多,我怀疑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我不知道你做梦时的感受,但是听着是有点奇怪,你的情绪也不对,要不你去校医室看看……”
话没说完就被谢依曦打断:“不是有点奇怪,是很奇怪!每天晚上只要一睡着就做这个梦,被吓醒了要是再睡,还会继续梦到,就这么无限循环!吓得我晚上经常强撑着不敢睡,可是白天睡也一样,只是醒来的时候能够看到阳光,没那么害怕。拜托你,不要学那些人说我压力过大,精神恍惚,才开学又不考试哪来的压力,再说就算我压力很大,也不可能出现这种诡异的情况啊!”
转头望过来的人更多了。
夏锦年忙道:“你先缓一缓情绪好不好?”
“我没办法控制。”谢依曦十分沮丧,“那种感觉你不知道,糟糕透了!”
夏锦年犹豫着:“我……我还是建议你先去校医室看看……”
谢依曦倒退一步,盯住她:“你拿我当疯子看,跟她们一样,以为我神经有毛病是吧?”
“抱歉,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比起灵异方面的问题来,身体或是情绪上面的异常比较容易断定,要是能排除这方面的因素,你再考虑灵异方面的影响好不好?”
“不好!”谢依曦生气了,甩开夏锦年的手就走,“我又没生病,为什么要去校医室!”
可是这种事情很难说啊!就像喝醉酒的人会说自己没有醉,没喝醉酒的人也会说自己没有醉,都觉得自己没有说谎,酒精却会让人产生微妙的感觉偏差,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应该去检查一下身体。
夏锦年追上去还想再劝她两句,不想谢依曦却忽然回过头来:“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我梦里的那个宿舍,不是408,而是308!”
夏锦年一怔。
“那个女孩是在308自杀的,就是你现在住的那个宿舍!”
谢依曦说完就转身跑了。
夏锦年独自默立了片刻,这才往课室走去。
02.离奇的梦
到了课室发现杜铭已在,夏锦年稍稍尴尬了一下,将重新抄好的笔记还了回去。
杜铭一笑:“这么快就抄完了?”
“嗯,笔记不多。”
她走到自己惯常坐的那个位置,怔怔回想着方才谢依曦说的话,不想杜铭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了书跟过来,在她身旁坐下,“你参加了什么社团?”
“没选。”
军训刚完那两天倒是有不少社团招人,可她想着自己没什么时间,干脆就没有报名。
杜铭唇角微弯:“好巧,我也没选,不如一起?”
这又是什么情况?夏锦年微怔,原想回说不参加了,忽然促狭心起,笑道:“烹饪社好像不错,我正打算参加。”
果然,杜铭脸上神情僵了一瞬。
夏锦年暗暗好笑,正在猜测他会怎么拒绝,不想他随即又笑起来:“很好,就这么定了。”
这回轮到她僵住了,仿佛听见了存钱猪罐在尖声哀号。
不要吧,烹饪社因为要采买食材什么的,社团花费很高的!
杜铭好像是行动派,想到就做,两堂课一上完,立刻就拖了她去找烹饪社社长,说要申请入社。
出乎意料,那社长居然也是男生,而且她还认识!
当然这种认识只限于知道名姓,对方并不认识她。
社长名叫苏舜文,是大三的学长,学校的迎新晚会就是他主持的。当他出场时,夏锦年听见身旁的女生在小声而兴奋地谈论他,据说是校内知名的活跃人士。
苏舜文很好说话,当即抽了两张表格给他们:“这周的社团活动已经过了,你们先填一下这个联系名单,下次有活动时方便通知你们。”
还在说话,他们身旁忽然有人插进来问:“请问你是苏舜文吗?”
声音很熟,她回头,没有意外地看见了谢依曦。
苏舜文露出了优雅的笑容:“我是,你也想要加入烹饪社吗?”
谢依曦显然对烹饪社半点都不感冒,她直道:“我找你是想问问方欣然的事情。”
苏舜文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带上了两分犹疑和警惕:“你是谁,为什么要打听她的事情?”
谢依曦扫了夏锦年一眼,忽然说出一句让她吃惊的话:“我住在女生楼的308宿舍,最近宿舍里发生了一些令我十分困扰的事情,所以想找你了解一下方欣然当年出事前的情况。”
“我跟方欣然不熟,你找其他人问吧。”苏舜文撂下话就转身要走。
“等等,你怎么可能跟方欣然不熟呢?”谢依曦追上去,“我听说你们两人是情侣关系,而且也有人说她当年出事是因为你想跟她分手,她那一阵情绪十分低落,才会……”
苏舜文忽然立住脚步,很坚定地回头打断她:“说了我跟她不熟,你要消息这么灵通,找告诉你这些事的人打听去吧。”
被回绝得这么干脆,谢依曦直接僵住了,然而停了一瞬,她就追了上去:“等等!你等等!我……我要加入你那什么烹饪社……”
真是太执着了!
一直沉默在旁的杜铭忽然出声:“308宿舍,那不是你住的吗,她是你室友?”
“你怎么知道?”夏锦年有点被惊吓到了。
杜铭莞尔一笑:“班上那些女生说话都很大声,她们说起过你住的那个宿舍。”
回想起昨天那些女生还在大声地谈论暗恋杜铭的事,她默默。
杜铭看看时间:“不早了,我发现校外步行街上有家味道不错的鱼丸店,一起去吃怎么样?”
夏锦年垂了眼:“下次吧,我还要出去买点东西。”
“那我陪你去吧,可以多个人帮你拎东西。”
接触短短两天,杜铭一直表现出很强的追求攻势,夏锦年要不明白就是傻瓜了,然而她从没想过才入学就要谈恋爱,何况同他也不过初识。
她想要拒绝,可是才张口就看见杜铭满怀期待的目光,不禁转口道:“好。”
她对杜铭印象不错,在一起逛个街吃个饭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至于今后会不会喜欢他,说来尚早。目前她只想交个正常点的朋友,起码要比墨凤和谢依曦正常点。
夏锦年出去是买手工材料,还有耽搁许久一直忘记买的新窗帘。这些东西挑选起来很费时间,还要跑许多店铺。杜铭跟着她竟然没有一点腻烦,不但在她挑东西的时候能给上点意见,还很绅士地帮着拎了所有的东西。单就这一点,比成天给她惹麻烦的墨凤就要好上数倍,更别说两人路上聊起天来,发现彼此的兴趣品位还挺相投,她对他的好感就再多了两分。
买完东西出来等车,杜铭抽空在街边小店里买了两杯饮料。
夏锦年看看天色,有些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多时间,我请你去吃鱼丸好不好?”
“当然好!等你这句话好半天了。”
两人相视,都是一笑。
然而才回到校外步行街,墨凤这家伙就不知道打哪儿钻了出来,双手斜插在牛仔裤兜里,往夏锦年面前一站,看看她再看看杜铭,满脸的不高兴。
“上哪儿去了?找了你好久,都快饿死了!”
这是什么表情,什么态度,什么语气啊?
他出现得太意外,表现得太熟稔,夏锦年一时不知该怎么向杜铭介绍他的身份,怔在那里瞪着他。
倒是杜铭反应很快,微微一笑:“我们刚买完东西回来,正好要去吃个饭,不如一起?”
夏锦年继续使劲瞪着墨凤,用目光警告他不要跟过来。
墨凤却不理她,答得干脆:“很好!”
鱼丸店内。
一张方桌,夏锦年与墨凤对坐两端,四目相瞪。
她压低声音,比着口型:“不许你说话,吃饱了就回去。”
墨凤挑着眉看她,眼眸里倒映着窗外斜射进来的夕阳余晖,竟有种绚丽璀璨的光华流转,然而仅是一瞬,他就垂下了眼说:“知道了。”
这种乖乖示弱的表现,让夏锦年产生了一种自己是童话里灰姑娘后母的错觉,甚至忽略了他说的是知道,而没有答应要照着做,以至于不久后她就发现自己错了,墨凤怎么会是可怜兮兮的灰姑娘呢,他分明就是害死白雪公主的那个毒苹果!
杜铭端了三碗鱼丸和其他一些小吃上桌,坐定后就笑着望向墨凤,很有风度地伸出手:“我姓杜,杜铭,是锦年的同学。”
墨凤同他握了握手,笑吟吟地说:“我姓墨,墨凤,同锦年住在一起。”
“噗——”夏锦年急转过头,一口茶全喷到地上了,被呛得狂咳还要忙着解释,“邻……邻居……我们是邻居,就住在对门……”
墨凤唇角弯起促狭的笑:“用一只碗吃过饭。”
“他常来我家蹭饭。”
“还在一张床上睡过。”
“对!那时我三岁,他四岁!”
“我还看过她洗……”
“洗衣服!”夏锦年抢过话头,顺手夹起一只煎包,恶狠狠地塞进了墨凤的嘴里,她说出来的话也是咬牙切齿的,“吃东西!再不吃就要凉了!”
墨凤斜睨了她一眼,姿势优雅地吃起煎包来。
杜铭忽然笑起来:“这么说,你们是青梅竹马?”
“没错没错。”墨凤点头表示赞同,居然还拽起文来,“郎骑竹马来,绕床……”
桌子底下,夏锦年狠狠踢了他一脚,他只好临时改词:“绕床写检讨。”
分明很气恼,但这种嘴角抽搐,非常想要爆笑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夏锦年只好低下头去舀她的鱼丸,假装在吃东西。
杜铭显然不清楚写检讨这典故的由来,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怪不得我看着你们两人很像兄妹。”
墨凤对这种话很不服气,挑了眉问:“哪里像?我长得比她好看多了!”
半颗鱼丸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差点将夏锦年憋死。
杜铭却笑:“不是说外表。我前两天看了一篇学术文章,上面说青梅竹马的两个人,长大后潜意识里会将对方当成自己的亲人,你们相处时就很有这种感觉。”
“亲人?”墨凤有点厌恶地吐出这个词。
用不着猜夏锦年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一定觉得愚蠢的人类怎么可能同血统高贵的凤凰是亲人。
不过还没来得及瞪他,她就被杜铭接下来的一句话说得微红了脸。
杜铭说:“再说锦年长得也很好看。”
这不是她头一次被人夸好看,但是夸得这么随意自然,让她不感觉刻意的还真是头一次。
当然,墨凤面上的神情愈发古怪了,瞅瞅她再瞅瞅杜铭,忽然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吃东西了。
他肯闭嘴,夏锦年自然松了一口气,于是接下来彼此间的相处还算融洽,起码没有闹出什么让她无法解释或尴尬到无地自容的事情。
从鱼丸店出来,杜铭坚持要将她送回宿舍,刚巧她因墨凤身份见不得光,不想再同他一起走在校园内,以免流言再次缠身,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挥手同墨凤告别:“那么,青梅竹马的亲人,下回再见了。”
墨凤斜睨了她一眼,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转身离去。
此时华灯初上,满街霓虹,人流穿行不息。
不知道为什么,他颀长的身影夹杂在喧嚣的人群里,衬着浓浓的夜色,瞧去竟显出两分落寞。
夏锦年怔了一会儿,听见杜铭说:“走吧。”
她才回过神来对自己的错觉自嘲一笑。
回到宿舍等了很久,墨凤意外地没有跟回来。她不由担心起来,一整个晚上都有点心不在焉。可是要出去找他吧,校园那么大,这个城市那么大,鬼知道他会跑到哪里去,根本就没处可找。
她只能等了又等,直等到困倦袭卷而来,哈气接连不断,这才赌气躺到床上,决定倒头睡觉不再等他。
哼,本来就一直在头痛该怎么将这只死鸟从身边赶走,这样正好!死鸟主动离家出走,她用不着烦恼了!
可是习惯了身边有点墨凤制造出的小动静不时传来,蓦然间他不在了,夏锦年一个人睡在宿舍里,四周那种极至的寂静一逼上来,再想到早上谢依曦说的那番话,她忽然就觉得空气里满带了寒意。
女孩坐在窗台上,目光直勾勾地望着人……
夏锦年的床就在窗边,窗台就在她的头顶旁,而空气里的寒意也是从头顶处灌覆下来……
夏锦年紧裹住被子,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吓自己,然而终究没忍住,飞快抬眼往窗台上一扫——
夜风卷起窗帘,忽起忽落。
谢天谢地,是窗户没有关!
她的情绪一下子松懈下来,起身将窗子关紧栓严。
可是这样一来室内越发寂静了,静到连木制桌椅发出的微响,还有浴室里滴水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夏锦年从前在老房子里住久了,这种响动对她来说简直如同呼吸一样自然,单是这样的话根本吓不到她,令她头皮有些发麻的是门外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
很轻,一步一顿,像踩在她的心上。
夏锦年转头看看桌上搁的夜光闹钟,时针正指在数字2上。
凌晨二点!
S学园女生宿舍楼的条件不错,每个宿舍都有独立浴室,就算有人起夜也不可能逛到走廊上来,还蹑着脚悄悄走。
舍监还没有敬业到这个时候来查夜的地步。
黑暗中,夏锦年睁着眼猜测,忽然发现那脚步声在她宿舍门口停了下来,再无声息,她不禁屏住气,心跳愈发的急促起来。
世上最恐怖的事情根本不是看见妖魔鬼怪,而是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凭着自己的想象胡乱猜测。
听了一会儿自己的心跳,夏锦年一把揭了被子,捉起桌上的手电就气势汹汹地往门边杀了过去。
她可忍受不了这种憋人的恐惧。
要死也得来个痛快的!
夏锦年握住门把,顺手捞起门边用来拍打凤凰的球拍,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扭开锁,大力将门拉开,摁亮手电就往门外那一团黑影照去。
“啊——”短促的惊呼声响起。
夏锦年看清了立在门外那人,是瞪眼散发,带着一脸惊恐捂住了嘴的谢依曦。
尽管还是被惊呼声给吓到了,但看清谢依曦的脸后,悬着心的那根弦终于还是嘣一声断了。心落原处的夏锦年拿手电往走廊里照了照,发现还没有其他宿舍的人听见响动出来查看,她就扔了球拍,一把捉住谢依曦的手,将她拖入了门外。
关上门,实在憋不住怒气,她压低了声音质问:“学姐,半夜三更你不睡觉,跑到我门外来做什么,别告诉我你在梦游!”
谢依曦显然也是惊魂初定,声音里带着同样的火气:“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突然开门,拿手电照人的举动很危险啊!我要真是梦游,直接就被你吓死了!”
“拜托,你显然没有在梦游,就别跟我扯什么危不危险的事了!现在是我先被你吓到,回答我的问题行不行?”
她这么一说,谢依曦顿时就哑了。
夏锦年倒了一杯水给她,谢依曦低头喝了两口水:“我又做梦了,醒来后睡不着就想过来找你,可是又怕打扰你,就在门外犹豫了很久……”
被她说得身上有点犯凉,夏锦年裹住被子:“早上就说了让你去校医那里看看,你偏不听。再这样下去,你吓死自己不说,还得连累我。”
“可是这种事情看校医也没有用。”
“不看怎么知道?”
谢依曦迟疑了一下:“我今天去找苏舜文时说的话,你不是在旁边都听见了?”
夏锦年一怔:“方欣然?”
谢依曦悄悄往窗台上瞟了两眼,低头说:“对,就是她,我怀疑我梦里的情形,是她出事时的现场重现,所以我才想找苏舜文问个清楚。”
“出事时的现场重现?”
谢依曦微愣:“抱歉,我忘了你还不知道这个宿舍里发生过的事。”
“本来是不知道,现在已经猜到了。”夏锦年看了她一眼,“学姐你还是先说说方欣然事件的具体细节吧,怎么会让你认为她就是你梦里的那个女生?”
“很简单的联想啊。我梦里的那个宿舍是308,方欣然出事也在308,我梦里的那个女生是从窗台倒仰着摔下去的……”
“方欣然也是?”
“对!”谢依曦陷入了回忆里,“我记得入学头一天分配宿舍,没有人愿意住308。因为有不少学姐说308在上学年时出过事,当时这宿舍里住着一名叫方欣然的女生,某天夜里被人发现仰躺在楼下的水泥地上已经死亡,她躺的那个位置正对着女生楼宿舍的窗户。”
她说着指了指窗户:“可以肯定她是从这个窗口掉出去的,但是由于事发时宿舍里没有其他人在,所以谁都不知道她是自杀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不小心摔了下去。这事后来自然要报案,警察过来看了,分析说这宿舍在三楼,一般想自杀的人不会选这么低的楼层,而且她是仰倒着往后摔下去的,因此判断这是一场意外。为了这个,我入学那段时间,学校里没少开展安全教育,听得人耳朵都要生茧。”
“跟你梦里的情形真的很像。”
“要不我也不会想到要查她啊,今天找了两个大三大四的学姐一问,才知道她当时和苏舜文关系很好,但是她出事前那一段时间两人刚好在闹矛盾,好像吵着要分手,她那时的情绪很不正常。”
夏锦年听出关键了:“你怀疑这一切不是意外,有可能是自杀?”
“当然!要不她不忙着投胎去,跑来纠缠我干吗?”
一秒,两秒,三秒……夏锦年盯了她好一会儿,忽然站起身道:“你没发现吗?这事里有个关键的地方你漏掉了。”
“什么?”
“方欣然在你入学之前就出了事,你肯定没有见过她。”
“梦里见过……”
夏锦年打断她:“这就是关键!你对她出事的经过了解得这么清楚,很有可能这些事也会以潜意识的形式在你梦里重现,但是你没有见过方欣然,所以如果这梦是你的潜意识,那梦里的女生不可能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谢依曦吸了口气:“那如果她们两人长得一样,就能证明这事不是我的臆想,而是真有……”
深更半夜的,连谢依曦这种粗神经的女生,一时都不敢将那个“鬼”字脱口而出。
夏锦年笑起来:“总之你先把她的相片找来看了再说,如果跟你梦里的女生长得不一样,拜托你去看医生。”
这次谢依曦没再生气,点了点头,站起来若有所思地往门边走去。
“你等等,还有一个问题。”夏锦年喊住她,“我住进来时,这宿舍里的符纸是怎么回事?”
谢依曦窘了一下:“我想出过事的地方一定就有那种东西存在,这个宿舍后来一直没有人住,阴气更重,那我住在408,跟这里只隔了一道天花板,感觉很不安全啊,有一回就溜进来,悄悄往门后贴了那些符纸。”
原来如此!被谢学姐这样一搞,原本过上一两年大家就会淡忘的事情,被传得越来越神秘起来,兴许再过上两年,都能变成校园里广为流传但对比真实已经面目全非的鬼故事了。
夏锦年很是无语,望着她离去的身影苦笑了一下。
03.谜团重重
送走了谢依曦,夏锦年很是松了一口气,然而房内再次寂静下来,兼想到她俩方才谈的话题,她就没有了半点睡意,干脆打着手电看起书来。
一夜悄然而过,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可令她失望的是墨凤也没有回来。
不就是调侃了一句亲人么,这只死鸟居然就气到夜不归宿!
夏锦年抱着书去上课的时候,愤愤地发誓,等他回来一定要拔了他的鸟毛,看他下回还敢不敢不告而别。
夜里没睡,白天她的精神就有些恍惚。
杜铭很细心地觉察到了,课间出去了一趟,回来就递了一罐咖啡给她:“昨晚没有睡好?”
“谢谢。”她接了咖啡没有答,失眠的原因,不足为外人道也。
杜铭也没细问,只笑说:“下午没课,你回去睡一觉,晚上一起去看场电影怎么样?”
夏锦年还未答应,刚巧有名男生经过他俩身边,听见这话立刻就起哄起来:“杜铭,你下手的速度也太快了啊!”
一句话惹得其他人都望过来,上回说暗恋杜铭的那名女生睁大了眼睛,不过随后就朝着夏锦年笑了一笑,看上去是爽朗的性子,说暗恋只是玩笑居多,没有认真的意思。
夏锦年朝那女生回了一笑,转头坦然地答道:“好吧。”
被墨凤气到了,这家伙不知道上哪儿逍遥去了,她干吗要闷在宿舍里等他啊!
杜铭还真是有绅士风度,傍晚时,还没到约定时间就等在了女生楼外,吸引了不少女生的注目,有些女生就彼此打听起他的名字和系级来。
夏锦年被闹钟吵起来时,隔着窗看见了他,她洗漱换衣,临走时犹豫了一下,在桌上留了一张字条,说自己出去看电影了。
字条留给谁自然不言而喻,只是那只死鸟会不会回来,还是未知。
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约会,但是夏锦年对杜铭的好感还没到答应同他交往的地步,于是两人这一次外出,更像是朋友间的聚会,她要求付吃饭的钱,他买电影票,变相的AA制。
杜铭好脾气地顺着她的要求,这让她感觉更加轻松,两人相处起来就同朋友一样,少了拘束,聊天时的话题也越发海阔天空,结果看完电影散步回来,夏锦年发现电影白看了,根本没给她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倒是同杜铭聊天聊得意犹未尽,因为即便他俩的喜好不完全一致,但都是学考古的,对挖掘历史的真相有份相同的执着。
这本来是一个很美好的夜晚。
星月漫天,清风微漾的时候,夏锦年心情愉悦地在女生楼下同杜铭告别,可是回身上楼时,她却发现楼里有别往常,闹哄哄地乱成一团,好多女生都在楼道里奔来跑去,连舍监都在那里大声嚷嚷着维持秩序。
她心里一跳,直觉反应是墨凤回来闹出事了,慌忙往自己住的308宿舍跑,可是宿舍门前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异样。开门进去,室内一片漆黑,窗帘没有拉,月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照见她留在桌上的那张字条,没有被人揭起阅览过的痕迹。
夏锦年松了一口气,扔下她的手袋,转出去顺手拉住一名女生就问:“出什么事了吗?”
那女生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情绪太亢奋忘了害怕,还是她正巧需要找个人倾吐自己知道的事情,没有避开她。
“你还不知道?408宿舍里有人自杀!”
夏锦年心里又是一跳,忙问她:“是谁?”
“名字我不知道,就是那个长头发,长得挺漂亮,但是说话做事有点神神叨叨的那个。”
她心里一沉,紧握住那女生的手:“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被送到校医室去了,听说她想上吊自杀,幸好她室友回来撞见,吓得立刻喊人将她解了下来,才没真出什么事。”
夏锦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有些疑惑起来:“上吊?”
“是啊!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绳子就系在她上铺的铁围栏上面,人虽然没有真出事,但也把她室友吓得不轻,都不敢睡在宿舍里了,有两个甚至要求调换宿舍,可是谁敢跟她换啊!”那女生说着,发现夏锦年神思有点恍惚,忙推了推她,“你没事吧?”
“啊!”夏锦年回过神来,“我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有点困了。”
听见这话,那女生忽然一拍手道:“对了!昨晚你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尖叫声?”
夏锦年一囧:“没……没有啊……”
“我听见了,很短促一下,但声音很尖锐,吓了我好大一跳,不过大半夜的我没敢出来看,我就在想408那女生自杀的事情,跟这尖叫不知道有没有关系,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事说给舍监知道?”
“这个啊……”夏锦年含糊道,“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也是……”
那女生还在犹豫,夏锦年就找了个借口回了宿舍,心里却是纷乱如麻。
没想到真的出事了!就是不知道谢依曦自杀的行为,同她的梦境,同方欣然有没有关系!可要有关系的话,她梦里的那个女孩不是一直在她面前跳楼么,带着很强的暗示意味,她又怎么会选择上吊这种截然不同的方式?
夏锦年很想立刻冲到校医室里找谢依曦问个清楚,可是又知道这时候去很不明智,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会儿学校领导什么的肯定会在那里,而且谢依曦也需要好好休息,她不得不按捺下自己想要立刻冲出去的冲动,耐心地等待天明。
次日清早,墨凤还是没有回来。
夏锦年睁眼想起昨晚的事情,立刻冲到校医室。
幸好,由于发现得早,谢依曦的身体其实没有受到什么大损伤。只是她闭着眼躺在床上的苍白样子,与往日活力十足的状态对比起来显得极其单薄而虚弱,让人看着感觉有点难过。
夏锦年不知道她是否醒着,没敢唤她。
忽然,身后有个低沉中性的声音响起,带着两分调侃:“你还是第一个来看她的学生。”
她回头,看见一张浓眉俊目、神采飞扬的脸,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医生的白大褂,可是那外表很不像医生,头发偏长,垂到眼前遮了半边眉,眉下那双眼有如深邃无尽的夜空,带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含情又似乎无情,莫测而勾人。
夏锦年往他胸前佩的名牌上看了一眼——
主治医师:沈良
是他啊!
早就听说校医室里有名姓沈的帅哥医生,女生们有事没事总爱往这边跑,男生们提起这医生来却是撇嘴,说他根本不像个医生,倒像个流氓。
今天一见,夏锦年发现她有些赞同男生们的前半句评价。这位沈医生很年轻,而且好看得让人没有半点安全感,少了医生那种特有的沉稳和让人安心宁神的气质。但他既然是主治医师,而且校医室里从来没有传出过医疗事故方面的恶评,想必他这医生还是很称职的。
她暗自提醒自己不要以貌取人,笑了笑问:“沈医生,她的情况怎么样?”
沈良扬了扬眉,先没理她,走至谢依曦病床前做了一番检查才道:“还好吧。”
夏锦年一怔,还在琢磨这个“还好吧”是个什么意思,谢依曦就醒了过来,看见她时微动了嘴唇,喊了一声:“锦年。”
她似乎想要撑起身来,然而很虚弱的样子。
这时沈良忽然又道:“她被送来的时候情绪异常亢奋,服了镇定药物,你要有什么话最好快点说完,她需要休息。”
话毕他就转身离去。
夏锦年连忙坐到谢依曦床边,将她轻轻按回枕上躺着。
“你还好吗?”
谢依曦声音有点哑:“喉咙有点痛,感觉很不好,麻烦你,帮我倒杯水来。”
夏锦年赶着去替她倒了杯水,等她喝完才问:“你不可能是真自杀吧?”
“怎么可能。”谢依曦苦笑了一下,“但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在校医室,身边有很多人,我都不知道他们吵嚷嚷地在说些什么,只听见沈医生叫我吃药,我就吃了。后来情绪慢慢平静下来,神志才恢复清醒。”
夏锦年微讶:“什么都不记得?”
“只记得我开门进了宿舍,房间里没有人,很静很暗,我想去开灯,然后脑子一蒙,后面的事情全都不知道了。”
两人同时静默下来。
除了想到方欣然身上去外,夏锦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用常理来解释发生在谢依曦身上的事情了。
谢依曦显然也想到了这个,犹豫了一下说:“锦年,是她。”
空气似乎瞬间就凝固了下来,静得只能听见外头椅子轻挪的声音,还有人在走廊里行动的脚步声。
好半晌,夏锦年才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是说昨晚的事情跟她有关?”
“这个我不知道,我是说我看见方欣然的相片了,是她。”
夏锦年呼吸微顿:“你梦里那个女生?”
谢依曦露出了惶怕的神情:“对,方欣然长得跟我梦里那个女生一模一样!”
“那相片呢?”
“那学姐不肯给了,因为我看到相片时脑子也是一蒙,竟然直接就昏过去了,把那借相片给我看的学姐吓坏了,喊人把我送到校医室后就死都不肯再让我看那相片了。”谢依曦说着又是苦笑,“我昨天够倒霉吧,一天之内被人送到校医室两回,沈医生说我快把这当食堂了,早晚都来报到一回。”
这比喻可真冷!
夏锦年抽了抽嘴角,停了一会儿安慰她道:“你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昨晚的事也不一定就跟方欣然有关,说不定是你这段时间神经绷得太紧又没休息好,身体很虚弱时产生的间隙性失忆。”
“不可能的!”谢依曦想都不想就直接反驳。
“好吧。”夏锦年妥协道,“不管怎么样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什么都别想,说不定好好睡一阵,醒来会想起点什么;要真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反正你这事里我都掺了一脚,等你可以回宿舍了,我再帮着你一起查就是了。”
谢依曦微微一笑:“好。”
夏锦年替她掖了掖被子:“那我先去上课,回头再来看你。”
谢依曦点点头,看着她走到门边时,忽然又喊了一声:“锦年。”
夏锦年回头。
“谢谢你来看我。”谢依曦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十分真诚。
夏锦年心里一软,冲着她一笑:“快睡吧。”
“好。”谢依曦极其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夏锦年又站着看了她一会儿才转身出去。
路过沈良的办公室,她顺便往里溜了一眼,结果看见这名医生将他那双修长的腿搁在桌沿上翻一本漫画,不禁黑线了一下,回过眼快步而出。
次日上的是中国古代史,老师在讲台上说得激情飞扬,夏锦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手里的笔在本子上胡描乱勾,写的都是——
死鸟!死鸟!死鸟!
墨凤那只死鸟,居然还没有回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忧心还是出离的愤怒了。
旁边杜铭轻敲了敲她的桌面。
她抬眼,看见他往课室外扬了扬眉,她跟着望过去,谢依曦在门外对着她扬了扬手。
看看时间,巧了,还有两分钟下课!
她一合书本,等着讲台上老师收声,头一个冲了出去。
“你没事了?”
“嗯,沈医生说我用不着躺在那里霸占病床,该留点机会让别人躺躺。”
单看谢依曦的表情,就知道沈良这句话有多冷。
身旁有其他学生不停川流而过,两人囧囧地对视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
谢依曦边走边叹道:“其实我真想回校医室里继续躺着。”
“怎么?”
“在那里睡觉不会做噩梦啊!而且一出来,就有同学班导和校领导找了我轮流谈话,说的都是些世界很温暖,要珍惜生命之类老掉牙的套话。还问我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要放弃生命,问我对不对得起辛苦抚养我长大的爸妈,最后劝我休学一段时间。我憋得好辛苦,差点就对着他们吼了,老娘哪里有半点想不开的样子啊!分明是这破学校里闹鬼好不好!”
“你轻点声好吧。”夏锦年失笑,“算了,他们也怕你真出点什么事。”
谢依曦再叹:“费了好半天的唇舌才让他们相信我不会再轻生,也不需要休学,但是他们已经打过我家电话了,说是我爸妈下午就到。”
说到这里她就捂着脸郁闷起来:“让我怎么解释啊!这种事情根本没办法解释,他们不会相信我的,要是我坚持说宿舍里有鬼,恐怕所有人都会把我当神经病看了!”
不知道怎么劝她,夏锦年只好拍了拍她的肩道:“没关系了,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你,不是还有我相信你吗?你回头好好跟你爸妈说,另找个解释也行,让他们放心就好。”
谢依曦放下手来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过了一会儿忽然说:“对了!我被校领导喊去谈完话出来,遇到教导主任,他很严肃地告诉我,我用来上吊的那根绳子他没收了,并且警告我今后不许再把这种‘凶器’带到宿舍里。那根绳子很奇怪。”
“绳子有什么奇怪的?”
“绳子是现在很少见的粗麻绳,我都不知道哪里有卖。”
夏锦年抹着笑出来的眼泪站起来:“可能是你室友的吧,你又不记得当时的事情,说不定随手就拿来用了。”
“我刚才跑去问过她们了,她们都说绳子不是她们的。”
“那……”夏锦年囧囧道,“不可能是方欣然替你准备的吧。”
“不太可能。”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算了。”谢依曦郁闷地说,“这种事情又不好查,就算觉得可疑也没什么办法。”
“是啊,也说不定你室友不想惹事上身就说谎了。”
“嗯。”
两人走回女生楼,在三楼挥手道别。
回到308宿舍,不出意料,墨凤还是没有回来。
夏锦年上网查了一会儿网店订单,刚想拿了饭盒出去吃饭,门就被敲响了。
她开门一看,谢依曦拖着她的行李箱站在门外,一脸受了欺负的神情。
“又怎么了?”
“她们把我东西扔出来了,说不要再跟我一起住。”
“哎!”夏锦年一听这话就气愤了,上前拖着谢依曦就走,“去找舍监,她们这么做太过分了。”
谢依曦泄气道:“我找过了。”
“舍监怎么说?”
“她说她也没什么办法,因为我的室友们已经去她那边反应过好几回了,不想再跟我住同一个宿舍。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情,她也很为难,说她不赞同她们的做法,但是对她们这种行为表示理解。”
舍监外交视频看多了吧!
谢依曦接着说:“她说女生楼现在没有空置的宿舍,安排我去跟别人住,别人也不乐意,就问我愿不愿意跟你住。”
夏锦年囧囧:“敢情我被排斥在‘别人’之外……”
谢依曦垂了眼:“你也不愿意吗?”
幸好墨凤这几天不在,她就住过来也没有什么顾忌。
夏锦年将身往旁一让:“进来吧。”
谢依曦这才转郁闷为欢喜:“谢谢谢谢,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夏锦年扫她一眼:“少肉麻!”
谢依曦将行李搬运进来,整理东西的时候,夏锦年沉吟在旁,忽然问她:“对了,方欣然的事情,你打算从哪里开始查?”
谢依曦想了想,说了三个字:“苏舜文!”
“怎么,还是怀疑那事同他有关系?”
“是啊,我们只有这一条线索。”谢依曦看了她一眼,“要不,请个大师来宿舍里除灵?”
夏锦年一头栽倒在床上:“学姐,求求你,饶了我吧!”
04.鬼魂出现?
当天下午,夏锦年好早就抱着书本溜去图书馆,课后又头一回主动约了杜铭出去逛街吃饭,把宿舍让给了谢依曦。
晚上回来,谢依曦一个人待在宿舍里,坐在床上抱着枕头,双眼微肿,看上去是哭过的样子。
夏锦年将买回来的一袋蜜橘扔给她:“你爸妈走了?”
“嗯。”
“你编了什么理由把他们哄回去的?”
谢依曦剥蜜橘的手一顿:“我说我失恋了。”
夏锦年囧囧:“烂大街的借口!”
谢依曦笑起来:“烂归烂,但万用万灵啊!他们立刻就相信了,还安慰了我好久,说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
夏锦年不以为然:“骗你爸妈你还这么高兴!”
“我哪里高兴了?”谢依曦反驳道,“我这不是迫不得已吗?再说他们养了我这么多年,居然一点都不了解我!我怎么可能因为感情的挫折就自暴自弃!”
这可不是不了解,而是关心则乱。夏锦年扬了扬眉,不置一词。
“这么说吧!”谢依曦塞了一瓣橘瓤到嘴里,接着说,“我最瞧不起的就是因为感情受挫而轻生的人,为了一个不值得或是不属于你的男人,放弃了所有亲人朋友的爱,这种行为太蠢太傻了!”
夏锦年自顾自地去刷牙洗脸了。
谢依曦在外面长篇大论了一会儿,没得到半点回应,很不甘心地跟到了浴室门口问她:“你说是不是?”
夏锦年只说:“快熄灯了,这种问题你还是留着做梦时跟方欣然讨论吧,你还可以问问她,现在后悔了没有。”
一句话,差点把谢依曦噎死,刚巧这时灯灭了,她吓得尖叫一声,兔子一样蹦回了床上,全身都缩在了被子里,连脑袋都没敢留在外面。
很奇怪,这一夜居然安然无事,不但夏锦年因为宿舍里多了一人相伴,睡得极其舒适,就连谢依曦都没有像往常一样噩梦循环。
早上起来她还抱着被子纳闷:“奇怪,308居然比408安稳。”
这其中的原故夏锦年也闹不清楚,没接她的话,翻了个身还想再睡。
谢依曦在那里独自猜测:“难道锦年你的八字邪门,能镇妖克鬼?”
夏锦年一窒,啐她:“呸!你的八字才邪门,专招妖引鬼的!”
谢依曦就下床拖她:“起来起来,我们去找苏舜文。”
夏锦年埋头就往被子里钻,呻吟道:“姐姐,周末,让我再睡一会儿!何况苏舜文那天的反应你也看见了,找上门去他也未必会理你啊!”
谢依曦想了想:“那你帮我打个电话,约他出去,就校外那个带雅间的茶楼,只要他一进去,我们就锁了门来个瓮中捉鳖!”
夏锦年头痛道:“这样不太好吧,毕竟他和方欣然的事情,是他的隐私,不想说也很正常,再说我拿什么借口约他?”
“管不了那么多了!你总不能让我再上吊自杀一回吧?”谢依曦说着就把手机递给她,“号码我都问来了,你拿我手机打好了,就说你暗恋他。”
夏锦年更头痛了,但是被她缠迫不过,还是打了电话,只说自己对烹饪社有些疑问和建议,想约苏舜文到茶楼细谈。
这种借口其实刻意又蹩脚,还真有点暗恋在心口难开的感觉,但不知苏舜文是闲着无聊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竟然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校外那家茶楼名为浮生,显然是取自“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典故。
苏舜文还未走近,远远就瞧见茶楼外穿着碎花雪纺短裙的夏锦年,她一头乌发用木簪松松挽起,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滚动在绿叶上的露珠,有一种极其清新的气质。
这样的女生有些与众不同,头一次看见她就留意了,倒没想到她会约自己出来。
苏舜文上前打了招呼:“我迟到了吗?”
“啊,没有没有,是我到得早了。”她有一点小小的惊慌,紧接着垂下了眼,浓黑的长睫微微扑簌。
这模样落在苏舜文眼里是害羞而可爱,殊不知夏锦年纯是不安,帮着谢依曦把人骗了过来,万一到时苏舜文恼羞成怒了可怎么办?
然而这个时候也容不得她多想了,她转身就往茶楼内走:“我已经定好位置了,叫了一壶铁观音,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苏舜文微微一笑:“铁观音很好啊。”
铁观音是很好,可是他一会儿看见坐在那里喝着铁观音的谢依曦时,感觉可能就会很不好了。
两人走到定好的雅间门前,夏锦年着实不想跟着进去,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借口,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锦年。”
她回头,瞧见杜铭与另一个男生立在茶楼门外。
谢天谢地!夏锦年真是感激上天安排的这场偶遇,忙对苏舜文说:“你先进去,我等一下就来好不好?”
苏舜文往杜铭那边瞟了一眼,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点了点头:“好的。”
他说着就推门进去了,想必愣了一下,顿了一会儿夏锦年才听见他极其不悦地问了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夏锦年囧了一下,连忙往杜铭那边跑去:“好巧,你们来喝茶吗?”
杜铭一笑:“没有,我们在对面吃东西,出来刚好看到你就过来打个招呼,没打扰你吧?”
“没有没有!”此刻的杜铭简直就是救命稻草,她有心要拉着他陪伴,就朝他朋友抱歉地一笑,“那个,我能借用他一点时间吗?”
杜铭的朋友立刻露出了暧昧的笑容,拍拍杜铭的肩对她道:“啊,随便用,不还也没有关系!”
夏锦年黑线地看着那名男生出去,这才尴尬道:“是这样,你知道我那个室友有事要找苏学长,我就用想了解烹饪社的借口帮她约了出来,那个,万一等会苏学长生气……”
杜铭一点就通,笑道:“让我帮着问几个烹饪社的问题圆圆场吗?”
“嗯。”夏锦年点了点头,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她怕到时万一闹起来,她一个人劝不住,不好收场啊!
苏舜文同谢依曦谈完出来,看了夏锦年一眼。
“她疯了吧?”
呃,被这么一问,先前想好的圆场话全用不上了,夏锦年可以猜到谢依曦对他说了什么,只好歉然一笑。
苏舜文摇摇头:“算了,你大概也是好心想帮她,不过该说的我都跟她说了,她要再这么疑神疑鬼,你下回别再帮着她找我,直接带她去看医生比较实际。”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谢依曦紧接着出来,脸色很不好看:“他说我是疯子!”
夏锦年囧囧,这事真怪不了苏舜文,他这是正常人的正常反应。
杜铭在旁挑了眉,他不知内情,一头雾水。
可是这种事情没办法对他解说,夏锦年只好向他道了谢,同他告别,快步拖着谢依曦回宿舍,她想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对解决方欣然的事情有没有帮助。
308宿舍的门关得紧紧的。
夏锦年讶然:“他说他和方欣然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还说方欣然是对他有好感,给他递过情书,但他没有接受,两人只是出去吃过几次饭,看过两回电影。后来他发现方欣然对外宣称自己是他女友,就找她出去说清楚了,过了没多久方欣然就出事了。学校里就有人在四处传扬,说方欣然出事是因为他要跟她分手,他觉得很冤枉,但人都没了,这种事情又没法澄清,他当时就只好用沉默来面对那些流言。”
室内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窗外有风刮进来,卷起桌上的一摞纸,散得遍地都是。
起风了,夏锦年连忙去关窗子,却发现窗外风和日丽,根本没有半点要变天的迹象,不知怎的就感觉背脊有点发寒,打了个轻颤。
“你怎么了?”
“呃,没什么。”夏锦年拉上窗,弯腰去捡地上的纸。
谢依曦在旁帮忙:“他的话你信不信?”
夏锦年摇头:“我没见过方欣然,再说这种事情一般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我判断不来。”
“是吗?”谢依曦有点失望,“我倒觉得他在说谎,就算没说谎也不是什么好人,明知道方欣然喜欢他都到了递情书的份上了,他要对人家没意思就早点走开啊,还陪着出去看什么电影,这不是存心让人误会吗?最讨厌这种不跟人谈感情,只谈暧昧的家伙了!”
夏锦年叹了口气:“放弃吧,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方欣然的死因只有两种,不是意外就是感情受挫自杀。至于你那种谋杀推断,压根就不靠谱!”
谢依曦还不服气:“哪里不靠谱了?”
“动机啊!”夏锦年奇怪地瞟了她一眼,“谋杀动机在哪里?他们两人都是学生,又没有复杂的第三者关系。要是苏舜文出了事,或者是方欣然提出的分手要求,你还能从中找出点因爱生恨的动机来,现在这样再查也是白查。”
谢依曦无言良久才道:“那她为什么缠着我呢?”
夏锦年同情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个问题,我看你只有去问她本人了。”
谢依曦哭笑不得道:“拜托你,这种玩笑不能乱开,我好不容易才睡了两天安稳觉。”
“好了,就像你说的,你这两天都没再做那个梦,说不定事情已经过去了。”
谢依曦的心里仍然有些忐忑,但还是迟疑着点了点头。
周末好时光,原本应该出去逛逛,然而积了一堆订单还没赶完,夏锦年只好窝在宿舍里做手工,这回不是编手串了,而是做COS汉服用的那种仿古首饰。谢依曦看着那些零散的材料在她手下变成流光潋滟的发簪、璀璨夺目的耳坠,忍不住跟着学起来,替她打些简单的下手,两人边聊天边做,倒也消遣了一整天。
夜里道了晚安各自入睡。好梦正酣时,夏锦年被一阵粗重的喘息声吵醒,迷迷糊糊睁眼一看,黑暗中隐约可见睡在对床的谢依曦在不安地挣扎,薄被都被踹到了地上。
她转眼看看桌上闹钟,凌晨二点!
背脊上顿时有一股寒意上蹿。夏锦年咬着唇,伸手过去轻推了推谢依曦,不想她立刻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满头是汗,双眼大睁,哑着声说:“她在这里!她就在这里!”
四周的空气因她这句话而冰冷凝固,夏锦年都禁不住微微打了个颤,伸手抓过桌上的手电打亮后才稳了稳神:“你清醒一点,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不……不是梦!”谢依曦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她这次说话了!”
夏锦年一怔:“她说什么了?”
“说谎!她就在我梦里喊,说谎!说谎!歇斯底里的样子。”
“她是指苏舜文说谎?”
“还能有别的意思吗?”
两人面面相觑。
过了良久,谢依曦犹犹豫豫地转头望着四周,吞了口唾沫小声道:“我觉得她还在……”
夏锦年很果断地打开谢依曦的手机,挑了她一直存在手机里的一首梵唱《心经》,不知道是不是夹杂在那铿锵有韵唱词中的木鱼敲击声有镇定人心的作用,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轻吁了一口气,害怕的感觉减缓了一些。
“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夏锦年调小音量,将手机搁在了桌上。
谢依曦弱弱地问了一句:“锦年,今晚我跟你挤着睡好不好?”
“好吧。”夏锦年往床内挪了挪,谢依曦就很快地抱着自己的被子爬上了她的床。
低低的梵唱在室内回旋萦荡。倦意再次来袭,夏锦年闭上了眼,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05.笔仙
次日清早醒来,红日满窗。
夏锦年发现谢依曦正睁着眼,抱着被子愣愣地盯着上铺的床板,不由揉着眼睛问:“你不会一夜都没有睡吧?”
谢依曦的回答让人无比同情,她说:“习惯了。”
下一刻她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面露坚定之色:“我想了一晚上,终于决定了!究竟方欣然为什么缠着我不放,我决定要找她问个清楚!”
夏锦年微怔:“怎么问?”
“请笔仙!”
夏锦年尚存的睡意顿时荡然无存:“别闹了!这东西早就不流行了,再说也不准。”
谢依曦反问她:“你上回不是也请过?”
这是指同墨凤笔谈,吓跑来借浴室女生的那回?夏锦年张了张口,发现无话可答。
谢依曦见问住了她,就揭被下床:“就这么定了,反正请请也没什么损失。”
尽管有些不情愿,当天晚上,夏锦年还是架不住谢依曦的磨缠,答应帮她一块请笔仙。
时间是夜里十一点。
工具自然是简单的白纸、蜡烛和笔。
为了防止蜡烛光从窗户里透出去被舍监发现,两人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还挂上了一床被子遮挡。
不到两分钟,桌上的蜡烛光线一晃,笔就动了起来。
门窗紧闭,室内无风,蜡烛自晃起来的感觉很诡异,两人对望一眼,各自悚然。
谢依曦狠狠咬了下嘴唇,定了定神问:“笔仙你来了吗?”
笔带着她俩的手在纸上画了一个圈。
夏锦年扬了眉,没说什么,谢依曦吸了口气再问:“请问你是方欣然吗?”
笔颤了一下又停住,许久没动,就在谢依曦想再问一次的时候,笔忽然又动起来,这次没有再画圈,而是开始写字。
是是是是是!
答案是一连串的“是”字。
谢依曦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倒吸一口凉气,还没再问,纸上又被划出了一连串极其醒目的字——
说谎!说谎!说谎!
其字迹秀丽,夏锦年认得出这不是自己的笔迹,当然同谢依曦写的字也不像,那么……
还在猜想间,就见笔走如飞,愈来愈快,笔势也趋向狂野,甚至连纸都被划破了,可是那笔却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迹象。
夏锦年没求过笔仙都看出不正常来了,谢依曦当然脸色更是煞白,颤着声说:“笔……笔仙,今天就到这里了好不好……”
那笔没有理她,仍然带着一股极大的力道,拖着两人的手在纸上狂走滥划,“说谎”两字已经写得层层密密,笔画压着笔画,透破了纸,印在了桌面上。
两人对望一眼,看见彼此的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请笔仙有个规矩,笔仙没有被送走时不能在中途扔下笔,可是此刻情况彻底失控了,如果任由这笔继续写划下去,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会停下来,夏锦年就用目光询问谢依曦要不要放弃。
谢依曦迟疑着点了点头。
夏锦年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然而笔却没有像预料中的那般掉落桌上,仍然被紧握在谢依曦的手里,控制不住一般地继续写划。
“锦年……”她的眼里满是惊恐,“我停不下来……”
不用她说夏锦年也瞧见了,连忙过去帮忙,想掰开她的手将笔取下。
结果令人很崩溃,刚掰开谢依曦的食指去掰中指,她食指又控制不住地扣了回去,如此数回,做的都是些无用功,夏锦年急出一身汗来。
冷静冷静!夏锦年深吸了一口气,想起桌里还有谢依曦以前送的纸符木珠,全数翻了出来,一一尝试,不想这些东西全是水货,半点用都没有。她又想起佛经音乐,忙着去开电脑,可是屏幕诡异地颤跳起来,鼠标失灵,触摸板也失灵,她连文档都打不开。
手机!
对了还有手机!
夏锦年连忙四下里翻找起来,可是谢依曦却有点支持不住了,仿佛被抽空了身体里大半的气力一样,快趴到桌上去了,青白着脸问:“你找什么……”
没理她,继续翻,好容易在她的包里翻出她的手机来,谁知刚将那梵唱的《心经》播放出来,那声音忽然诡异地扭曲了两下,屏幕上跳出一行提示:电量不足。
紧接着,屏幕一黑,手机自动关机了!
昨天晚上放了一夜的歌,想也知道电量不够,谢依曦白天居然没有充电!
夏锦年彻底没招了,将那手机往床上一扔:“你等着,我去喊人!”
这种时候,救人才是最重要的事,其他都顾不上了。
然而她冲过去开门时却发现门被锁得死紧,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等她伸脚过去踢踹时,身上却是一寒,手足顿时有种极致僵硬的迟钝感,仿佛动作被生生地拖慢了数百倍,那一脚怎么都踢不到门上。
这一刻,夏锦年额头上也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心跳迅速加急了起来。
冷静!冷静!越是这种时刻,越不能惊慌失措。
夏锦年放弃了踢踹门的举动,很艰难地转过了身,顿时感觉施加在她身上的那股无形压力泄之一空,她又能够自如地动弹和说话了。
她顿了一顿,微涩着声音问:“你要干什么?”
控制着谢依曦的那股力量没有松懈,笔还在纸上狂写“说谎”两字。
夏锦年深吸口气,换了一下问题:“谁说谎?”
这次笔尖一顿,紧接着一个个相同的名字出现在纸上——
苏舜文!苏舜文!苏舜文……
眼前的情形极其诡异和恐怖,夏锦年却脱线一样想到了一个比喻,这货卡碟了吗……
忽然,有道金光从窗外直撞了进来,顿时将那昏暗摇曳的烛芒给压了下去,满室的灿然辉光中,一只凤翎流金的墨凤独立于桌上,优雅地仰起长颈清唳一声。
凤唳声在房内回荡之时,谢依曦身体蓦然一松,手里的笔啪地落在了桌上。
夏锦年惊喜交加地扑了过去,但转瞬就愤怒起来,一把揪住墨凤那长长的尾羽斥道:“你还知道要回来啊!”
“痛痛痛!”墨凤呲牙咧嘴,“恶毒的女人,你快松手!”
“说!你这些天上哪儿去了?”
“就……就在附近逛了逛,有时睡图书馆,有时睡实验室,看见讨厌的人就小小地捉弄一下,痛痛痛……你松手啦!我真的没跑多远,这不是感觉到你这里出了危险,立刻就赶回来了嘛!”
夏锦年纳闷:“你怎么知道我这里出了危险?”
“我在你身上施了法术,有邪祟接触你我就能感知到。”他那双墨玉般的眼里闪着讨好又哀怜的神色,“看我多关心你,你可以松手了吧?”
夏锦年这才松了手,墨凤摇身一变,幻作了人形。
一声短促的低呼声响起。两人转头,发现谢依曦呆呆地望住他们,一脸下巴快要掉下来砸到脚背的震惊。
“那个……”夏锦年囧囧地解释,“这只死鸟是我不小心捡回来收留的,你用不着怕他,也用不着理他,当他不存在就可以了……”
墨凤则是唯恐天下不乱地舔了舔嘴角,竭力装出凶恶状:“看我干吗?再看我就吃掉你!”
谢依曦勉强从他脸上挪开了目光,小小声问:“她还在不在?”
墨凤懒洋洋地从挂在门后的袋子里捡出一个苹果,随便擦了两下就咔嚓咬了一口:“在啊,我封了结界,她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谢依曦再次紧张起来,转头四望。
墨凤嚼着苹果:“别看了,你又没生阴阳眼,根本看不见她。”说着他伸手一指,“喏,她就贴着你背……”
话没说完,谢依曦就尖叫着跳了起来,躲到了夏锦年的身后。
夏锦年扶额:“拜托,这是半夜,你再吓她,一会儿就该有人敲门了。”
“放心,我封的结界可以屏音,这里的动静外面听不到。”墨凤不以为然,“再说我也没有吓她,那女鬼就在她背后的床上坐着,离她还有二三米远呢。谁让她没听我说完就尖叫起来。”
好吧,不同他争论这种没多大意义的事情。夏锦年问他:“你可以同那女鬼交流吗?”
“废话,我可是凤凰!”
夏锦年忍了:“那你帮忙问问,她为什么缠着我们不放。”
谢依曦壮着胆补了一句:“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冤屈或心愿未了。”
墨凤“嗯嗯”了两声,继续啃他的苹果,最后将果核随手一抛才指着谢依曦道:“她说是你缠着她不放。还有,她没什么冤屈,让你别费神胡猜了,至于心愿么……”他忽然压低了声音,阴恻恻道,“就是想吓你吓到死!”
谢依曦真被吓了一跳,随即就见墨凤仰头大笑起来,顿时气恼至极,可是她又不敢像夏锦年一样对他使用暴力手段,只能压着气恼郁闷道:“我都看不见她,甚至在她没纠缠我前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存在,怎么可能是我缠着她不放?”
墨凤往桌上一靠:“谁让你没事就端着一摞符纸在宿舍里晃悠,啪这边贴一张,再啪那边贴一张,闲了没事还要放佛经音乐,床头挂着中西合璧的念珠和十字架,抽屉里全是开过光的护身符和桃木符,甚至还有小佛像,只要是鬼都会被你烦死!”
谢依曦瞠目结舌:“贴……贴两张符也有影响?她……她不是不怕吗?刚才就不怕来着!”
墨凤斜睨着她:“符是乱贴的吗?不怕也烦啊,而且这些东西跟垃圾噪音的存在一样,多少对鬼有些影响,让她很不舒服。你影响她正常的生活了,她当然也要影响你正常睡觉,反正她昼伏夜出,闲着也是闲着。”
夏锦年嘴角抽搐,谢依曦也在抽,她抽气,她倒抽了好几口气才回过神:“她不是在308出的事么,不在这里好好待着,上408串什么门啊?”
墨凤静默了一会,似乎在与方欣然做无声的交流,最后目光里居然流露出两分尴尬,打了个哈气道:“啊,天不早了,我好累,似乎该睡了。”
有猫腻!夏锦年捉起枕头作欲拍打状:“究竟怎么回事?不许隐瞒,快说!”
墨凤悻悻然道:“她在你入学头一天瞻仰到了我的绝世凤姿,被我迷得差点魂飞魄散,为了保命和表示恭敬就主动献出了这个地方,退去408住了。”
夏锦年和谢依曦一起石化了。
谢依曦还有更多的事情想问,偏偏墨凤不合作了,倒头就往床上睡去:“封印结界太损灵力了,好累,我要睡觉了,你们别吵我。”
夏锦年黑线:“起来,你还没交代为什么要消失这么多天。”
墨凤回嘴:“我在这待无聊了,出去逛逛不行啊?”
谢依曦跟着黑线:“你怎么可以睡在这里!”
“为什么不可以?”
“这里是女生宿舍。”
墨凤一撇嘴:“没挂凤族和鬼不能入内的牌子。”
谢依曦恳求道:“你睡了,谁帮我们跟她沟通啊?”
“你不是会求笔仙吗?”墨凤撂下这一句话就转头向内,卷被大睡起来。
谢依曦看看桌上的笔,再看看夏锦年,迟疑着不敢去拿。
“还是我来吧。”夏锦年摇摇头,一把捉起笔,另抽一张白纸铺在面前,对着空气道,“我们知道你在这里,请出来吧。”
笔上忽然有了一股莫名的力道,带着她的手晃了一下,但没有先前那么疯狂了,感觉很柔和。
夏锦年就问:“你先前说苏舜文说谎是什么意思?”
一行行字从笔尖流溢出来,明晰地显现在了纸上——
是他先追求我给我写情书,我没有给他写过情书。
夏锦年微怔:“那你们分手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谁提出来的?”
真的,他提出的。
“那他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啊?”
虚荣!他虚荣!还喜好名利!
笔速忽然飞快起来。
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吗?因为他发现自己有望竞选学生会会长,但他担心我的存在会影响女生们的投票数,让他在竞选中失败,所以才决定要跟我分手!甚至提出了一个很无耻的要求,让我私下里继续同他保持交往,表面上却装作已经分手!
看到这里,谢依曦失声低呼:“怎么会有这样无耻的人!”
夏锦年没说什么,但是深以为然。
谢依曦忍不住开始幸灾乐祸:“那你可以开心了,你出事后,学校里满是风言风语,肯定影响了他的选票,反正他最后没当上学生会长。”
意料中的事!
盯着这五个字,夏锦年心里忽然一动:“方欣然,你不会为了报复他才自轻了生命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傻太不值得了!
当然不是!我承认自己当时很伤心难过,有点想不开,每天都要坐在窗台上吹一阵凉风心情才能稍稍平静。有时看着脚下空荡荡的虚无,我也想过跳下去会是什么样子,但仅是想想而已,我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
谢依曦不解:“可是你最后不还是跳了吗……”
我没跳!我没跳!我没跳……
笔上带的力道又疯狂起来。
夏锦年黑线道:“好好好!我们相信你没有跳,那你是怎么掉下去的?”
笔一停,不动了。
等了良久,谢依曦道:“你要不想说就算了。”
我不知道。
两人对望了一眼,面面相觑。
我那天情绪平静了,想从窗台上翻回宿舍里,可是脚都快着地了,不知怎么脑子里一蒙,等我再有意识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死了。
这行字描述的情形,夏锦年怎么看怎么眼熟,但她还在沉吟,谢依曦就已经语带苦涩地问出了声:“所以你要让我也用这种方式死掉?”
笔一直没有再动,夏锦年也感觉到控制着笔的那股力道仿佛已经消失,怅然无解。
墨凤却忽然嗤笑起来:“她坐窗台上吹风去了。”
谢依曦想起自己经历了许久的恐怖梦境,再次瑟缩了一下。
夏锦年道:“拜托,帮我们问问,这件事很重要。”
墨凤一挑眉:“有什么好问的,她身上没有什么怨戾之气,之所以还逗留在这里,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死因,要不早就投胎去了。她这样的鬼最多只能在人意识最松懈的睡眠时,干扰一下人的梦境,或者制造一点小到不留心根本就觉察不到的异常现象,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能力。”
夏锦年摇摇头:“不对啊,你来之前,她都有能力控制我的行动。”
谢依曦跟着道:“还有我!我费尽了力都不能抵抗她的控制。”
墨凤不以为然道:“谁让你们请她上身了?”
谢依曦一愣:“你是说请笔仙?”
“废话!笔仙请着好玩吗?就好比你家安着一扇坚固的门,没有钥匙别人进不去,可你要是打开门请人进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疑惑解开了,但迷茫愈盛。
两名女生对望一眼,如果这事与方欣然无关,那么她们再想不出其他的合理解释。
沉默良久,还是夏锦年先道:“算了,别想了,说不定真是你们身体虚弱或是极度悲伤时产生的间隙性失忆。”
好像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谢依曦点了点头,收拾起糟乱成一团的房间来。
夏锦年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将窗上挂的被子揭下,再一拉窗帘,发现启明星悬在天际,而破晓的第一缕晨曦也刺破了阴郁厚重的云层,挣出了一线微薄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