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选摘 |
当人们在没有经历战争危险以前,通常总是把它想象得不是怎样可怕的,而是吸引人的。在热情激励下猛然扑向敌人,谁还管它枪林弹雨和血肉横飞?在瞬间把眼睛一闭,冲向冷酷的死神,不知道是我们还是别人能逃脱它的魔掌;而且这一切都发生在胜利的桂冠近在眼前,荣誉的美果伸手可得的时候。忽然间,一个熟人倒下了,一颗榴弹落在人群中间,引起一阵骚乱,人们开始感到不十分平静和镇定了,就连最勇敢的人也至少有些心神不定了。由此可见,一个人只具有普通的精神力量在这里是不够的,而且需要他担负的责任越大,情况就越是如此。如果让一个人在冻得四肢麻术或渴热难当、饥饿难忍和疲劳不堪的时刻来判断战争中的事件,那么能够得到的在客观上是正确的判断就更少了。劳累是暗中束缚智力活动和消磨感情力量的许多因素之一。在这种困难的环境中,一切活动要想取得在室内活动时看来是一般的效果,人们就必须具备巨大的、百折不挠的、天生的勇气,强烈的荣誉心或久经危险的习惯。
在战场上,劳累和危险无情地摧残着军人的意志和体力。它们夺走战士的生命,摧毁军人的意志,统帅的作战计划不得不一再拖延,直至破产。这是两个无形却又无处不在的战争漩涡。战争的画面因此而变得暗淡模糊,而这才是战争的本色所在。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的人很难切身体会到这一点。战争是残暴的,无数手无寸铁的无辜平民死于战乱,无情战火将富丽堂皇的千年古城毁于一旦。然而,在短暂的悲恸和咒骂后,人们便开始盛赞战争的悲壮惨烈、勇士浴血奋战和马革裹尸、将军的军功和荣耀。战争本身却被撇到一边。
劳累和危险却是战争本身的特定属性。战争就意味着伤亡。战士时刻等待着冲锋的号角,然后冒死杀入枪林弹雨之中与敌军血肉相搏。在极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下,战士和统帅的身心遭受前所未有的消耗。恶劣的作战环境致使战争中的劳累和危险更加肆无忌惮的扩散和蔓延。莫斯科的冬天、越南的丛林和非洲的原始森林都是那些最优秀的作战军团最痛恨的噩梦。如果再加上糟糕而滞后的战备补给、战士得不到必要的休整、伤病无法及时获得救治、瘟疫不能得到有效控制,那么整个军队将会面临灭顶之灾。因此,劳累和危险不是人为可以消除的,却必须被加以认真对待,坚强的指挥官可以凭借他崇高的威信和卓越的指挥才能去帮助战士克服恐惧和畏缩的心理;一支具有高度的承受、忍耐能力及对危险和劳累习以为常的军队,将在此种战争环境下奏响凯歌。另外从消极方面来讲,无谓地消耗军队的体力和心力将导致军队士气的低落和战士的疲惫,必须极力避免;从积极方面看,劳累和危险可以最大限度地激发军人的斗志和士气。在同样危险和疲惫的作战条件下,获得胜利的一方会获得前所未有的荣耀,疲惫和危机为这支军队增添了无限的光彩。
滑铁卢的激战。
在滑铁卢战役中,英军虽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也付出了1.5万人伤亡的代价。英军统帅威灵顿公爵就曾哀叹说:“我从来不曾打过这样的战斗,相信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异常艰辛的山林搏击战 |
吕宋岛是菲律宾群岛的第一大岛,也是菲律宾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美军取得了莱特岛战役的胜利,控制了菲律宾群岛,但是仍有大量的日军盘踞在岛上负隅顽抗。1945年3月15日起,美军向吕宋岛北部的残余日军发动了进攻,在热带的地形复杂的山区中开始了劳苦艰辛、危险非常的扫荡作战。
当时美军第33师计划夺取碧瑶东北11号公路。日军预计美军主力会选择这条进军路线,因此极力控制此公路,日军的火炮和迫击炮的火力能够达到可以覆盖到公路的各个拐角的程度。由于火炮都掩蔽在公路两旁的洞穴里,美军的火炮和飞机也对他们无可奈何。为了通过闪光查清日军的炮火所在,美军派出侦察机进行持续地搜索。而日军则隐蔽良好且动作迅速,往往是等美军飞机走了之后才将大炮从洞穴里推出来打几发炮弹再推回去。为了消灭日军那些沿着道路隐藏的机枪和火炮阵地,美军就在道路两旁陡峭的、树木丛生的山丘上展开了异常艰辛的战斗。
美军装备的P -51“野马”战斗机
美军艰难地前进,才逐渐抵达被士兵们称为“问号山”的小山附近。当美军第33师第130步兵团I连的士兵发动攻击时,每个人的水壶里面已只剩下了1/3的水,进攻之前连长肯尼迪上尉从地图上发现了一条河流,准备在这里进行补给,但打过去后才发现这条河根本是干的。前面的连队还在等待I连的支援。当I连士兵就要爬上山顶时,遭到了日军持续的炮击。I连举步维艰,前进困难。上级命令肯尼迪必须固守阵地,等到第二天上午送达弹药和水。
当日傍晚,山顶上的日军向美军猛烈的开火,而美军则召唤炮火支援,打退了日军的进攻。虽然打退了敌人的进攻,但阵地上的情况依然不妙,美军的每一个士兵现在都备受缺水的折磨。一些士兵只能躺在散兵坑里,靠大口大口呼吸林中闷热潮湿的空气来缓解;因为缺水,当一些人吃作为干粮的巧克力来补充能量时,浓巧克力常堵在干渴的喉咙上下不去,感到恶心的士兵只能把它呕吐出来,而这声音更令人作呕;阵地上不时传来的伤员们的呻吟的声音,让人仿佛如同置身地狱一般。上级许诺说上午给他们空投一部分水。8点30分,一架美军C-47飞到I连的山坡阵地上,投下了一些板条箱和容器。可是当一个箱子解开时,结果让大家极度失望——里面一滴水也没有。肯尼迪不得不再次要求空投,C-47返回了,然而这次的空投还是失败了,所有带水的降落伞都落到了日军的阵地上。已经有20个小时没有饮水的I连士兵只能无声地哭泣着。为了救援I连,A连带着一个运水的特遣队,他们经过一整天的努力,终于在付出了惨重代价的情况下,突破了日军火力的重重封锁,到达了I连的阵地。这时,I连的好多士兵已经渴得休克了。随后A连代替了I连。肯尼迪带着伤员,返回到了后方。
吕宋岛上手持M1步枪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士兵
在两个星期这样痛苦难忍的进攻之后,第33师部队早已精疲力竭。士兵们每天从一个陡峭山脉爬到另一个山脉,这样严酷的气候和强力度的活动,早已拖垮了他们的身体。士兵们极度虚弱,哪怕一个小小的发烧也会夺去大批士兵的生命。在难以忍受的热浪下,士兵们攀爬三四分钟就会全身湿透,士兵们不得不脱下他们的衣服,以获得一点点凉气。但是日军不会让美军获得一丝轻松的,每当风向改变为吹向美军阵地时,日军就会点燃高高的白茅草,让燃烧的浓烟吹向美军阵地。美军的推进相当困难,在战斗的六个星期里,第33师的一个团仅仅前进了20多千米,平均一天才400米。
4月6日,日军对美军实施了一次大反击,但被美军击退。在夺取了11号公路之后,美军乘胜直逼碧瑶。而日军的碧瑶阵地的状况也在迅速的恶化。菲律宾游击队不断对补给线骚扰,加上美军沉重的空中打击,严重地减少了日军的食品和药物的供应,日军的配给大米量减少到了0.25磅/天,医院也用光了所有抗疟疾的药物。4月17日上午美军进攻碧瑶的门户伊利散峡谷,但是被日军击退。当天下午,美军37师的部队开始逐步攻击日军控制的山丘,双方围绕一个又一个山丘反复地争夺,在随后的四天里,美军一直在射击和攀爬中度过,每当美军好不容易爬上一座山丘,就会遭到日军在制高点上的疯狂扫射。但美军最后还是通过优势的兵力和火力逼迫日军在20日黄昏撤退到最后一个山丘上。21日早晨,在美军航空兵和炮兵的支援下,美军对这个山脊发动了进攻,结果发现日军早已逃走。
伊利散峡谷的失守,迫使日军不得不从碧瑶撤退。但是美军没有得到情报,因为担心补给线太长,怕遭到日军的突然反击,于是第33师和第37师就原地待命组织防御。日军趁机向北部撤离兵力。经过异常艰辛的浴血奋战,4月26日,美军终于得以开入碧瑶。
被音乐打败的士兵 |
西晋末年,匈奴贵族横行北方,整个西晋王朝面临着崩溃的危局。就在这个危难时刻,一些有志北定中原的将领还坚持在北方战斗,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刘琨。刘琨出生在一个官宦世家,他的祖父刘迈曾经担任过相国参军、散骑常侍等职务,他的父亲刘蕃也曾官至光禄大夫。青年时代的刘琨文采出众,相貌俊朗,与范阳人祖逖并称为一时的青年俊杰,枕戈待旦、闻鸡起舞这两个成语就产生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永嘉二年(308),晋怀帝派一心收复河山的刘琨北上抗敌,还任命刘琨为并州刺史、振威将军、护匈奴中郎将。当时的并州下辖西河国、太原国、乐平国、雁门郡、新兴郡、上党郡6个郡国,但西晋朝廷已经失去了大部分郡国的控制权。北部的雁门郡、新兴郡被拓跋鲜卑占据,西部的西河国被匈奴贵族占据,上一任的并州刺史司马腾刚刚放弃晋阳,逃往冀州,并州的形势乱到了极点。面对这样危机四伏的局面,刘琨毫不畏惧,他带领着自己招募来的千余壮士毅然踏上了前往晋阳的征途。由于多年战乱,前往晋阳的道路早已断绝,盗贼横行,刘琨带着自己的部属边打边走,历尽辛苦才来到了晋阳。此时的晋阳已经在战火中变得残破不堪,全城的人口不到2万户,城中的建筑大多已被烧毁,街头随处可见倒毙的尸体,活下来的人也是面有菜色。看到这种景象,刘琨心中非常难过,他让自己的部属帮助城中的百姓掩埋尸骨,重修房屋和城池。在刘琨的治理下,晋阳的城防体系逐渐恢复,流民也纷纷赶来依附,城中也出现了多年不闻的鸡犬之声。为了进一步稳定人心,刘琨给百姓们分发武器,还把自己年迈的父母和妻子儿女从洛阳接到了晋阳,表示自己一家将与晋阳生死与共,这更坚定了晋阳百姓守城的决心。
镇南将军金印西晋
当时,匈奴贵族刘渊已经建国号为汉,自立为汉王。刘渊的老巢离石距离晋阳只有300多里,匈奴铁骑一天之内就能攻到晋阳城下。面对匈奴人的威胁刘琨毫不退缩,他带领着晋阳军民与刘渊的儿子刘聪、大将石勒殊死战斗。一次,匈奴人的十几万大军将晋阳包围得水泄不通,刘琨手下兵不满万,粮食也极度匮乏,城中百姓都以为这次晋阳是守不住了。然而刘琨却泰然自若,他仔细地观察了匈奴人的大营,发现匈奴人士气普遍不高,就猜测这些士兵是临时征召来的,战斗力不高却有着浓重的思乡情绪。当天晚上,在瑟瑟的寒风中,刘琨穿着一身白衣登上了城楼。乘着月色,刘琨仰天长啸,无尽的悲伤和苍凉都蕴涵在啸声中传递。刘琨的啸声传到匈奴人的大营后,匈奴骑兵不但没有向城头万箭齐发,反而都跟着啸声叹息。半夜的时候,刘琨再次走上城头。他用胡笳吹奏起了匈奴人的曲调,乐音哀婉感人,如同远方的姑娘在呼唤自己的情人,又如同母亲在思念外出的儿子。城外的匈奴人被勾起了思乡厌战的情绪,成群的士兵抱头痛哭。天快亮的时候,刘琨再次走上城头,继续吹奏哀婉的曲调,这回匈奴士兵的心理彻底崩溃了,他们不顾头领的呵斥,自发地撤围而走,晋阳的危机彻底解除了。在战乱不断的西晋末年,音乐居然能起到退敌的作用,真是让人无法想象。然而刘琨正是凭借着对敌人心理的准确把握,让动人心魄的乐声将匈奴人心中的劳苦和畏战情绪无限放大,直至超越心理承受底线,最终守住了晋阳城。
作为一个军人,首要的本质在于坚决承受疲劳和艰苦,勇敢仅属其次。经受贫困和匮乏,是对一个军人良好的训练。
——【法国】拿破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