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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

宋词这种文学体裁,经过晚唐五代以来文人的努力,在题材和语言风格上大体形成了一定的格局。它在北宋初期仍是文人樽前花间一觞一咏之际的娱乐性创作。北宋庆历后,词的创作在内容、技巧、体制各方面都出现了飞跃性的发展,同时也涌现了一批卓有成就的作家。在此之中,苏轼以诗法入词,彻底改变了文人词的面目。南宋词则有另一番面貌,一方面在声色享乐、赋物言情、研声炼句上继续发展,另一方面,反映社会动荡、表达强烈爱国情感的作品大量出现。比较突出的是,辛弃疾艺术上继承和发展了苏轼词的豪放风格,进一步扩大了词的题材,几乎达到了无事无意不可入词的地步。婉约词也进一步发展,并与民间抒情小调相融合,蜕变为曲。

范仲淹

范仲淹(989~1052),字希文,吴县(今江苏苏州)人。进士出身,累官至参知政事(副相)。是北宋初期著名政治家和文学家,有《范文正公集》。

苏幕遮·怀旧①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黯乡魂②,追旅思③,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注释

①苏幕遮:唐教坊曲名,又名《云雾敛》、《鬓云松令》。②黯:心情忧郁颓丧。③旅思:羁旅异乡的客中愁思。

赏析

这是一首思乡词。作者以碧云、黄叶、寒波、翠烟、绿草、斜阳环环相扣,辗转生发,如清波之荡涟漪,愈漾愈远,勾勒出一幅清旷辽远的秋景图。下阕作一转折,“夜夜”以下,连设三喻,极写相思之苦。用“好梦留人睡”衬托旅人难以入睡的孤苦情怀。结尾两句,情极而奇,真成绝唱。

御街行·秋日怀旧①

纷纷坠叶飘香砌②。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③,长是人千里。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④,谙尽孤眠滋味⑤。都来此事⑥,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注释

①御街行:又名《孤雁儿》。柳永创调。②香砌:指铺有落花的台阶。③练:素绢。④:倾斜。⑤谙:尝,经历。⑥都来:算来。

赏析

这是一首怀人的婉约词。上阕由更深夜静,听秋叶飘落于石阶之零碎声响写起,突出心之空虚和人之孤独。极写月夜美景,反衬出良辰美景却无人与共的孤愁。下阕抒情。“酒未到,先成泪”,比词人在《苏幕遮》中“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句意又更进一层,表现出词人推陈出新的卓越创造才能。从整体构思看,“酒未到”二句,申说“无由醉”的理由,补足“愁肠已断”的事实,思路超拔。“残灯”句提起“孤眠滋味”,呼应开头“夜寂静,寒声碎”的境界。

渔家傲①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②。四面边声连角起③,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④。羌管悠悠霜满地⑤。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注释

①渔家傲:又名《吴门柳》、《忍辱仙人》、《荆溪咏》、《游仙关》。②衡阳雁去:相传大雁飞至衡阳不再南去,城南有回雁峰。③边声:边地的各种音乐声音。④燕然未勒:无破敌之功。勒:刻。⑤羌管:笛也,因出自羌中,得名。

赏析

这是一首抒怀词。当时范仲淹任陕西经略副使兼知延州(今陕西延安市)。这是当时第一首描写边塞题材的作品,也是宋代最早表现军旅生活的词作。上阕层层渲染边境景物的荒凉。首句顿入,起调突兀,俊骨雄风,已自夺人。千峰连亘如屏障,一座孤城,日未落而城门紧闭。也突出布防将士的备战警惕。下阕抒情。表达将士功业未立,无计归家的责任感,表露其爱国衷肠。不愧苍凉感慨的豪士之伟词。这首词开启了苏辛豪放派的先声。

晏殊

晏殊(991~1055),字同叔,封临淄公,谥元献,抚州临川(今江西抚州市人),与其子晏儿道,并称“二晏”。有《珠玉词》三卷。

浣溪沙①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注释

①浣溪沙:唐教坊曲名,“沙”或作“纱”。又名《小庭花》、《玩丹砂》、《减字浣溪沙》、《醉木犀》等。

赏析

这是一首春恨词。“去年天气旧亭台”说明时间虽不同,空间却在重复。就在这单调乏味、作诗饮酒的重复生活中,夕阳西下了,何时能回来呢?表现出词人对人生价值的哲学思考。“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为千古名句,叹逝流年,也是孤独者兼哲学家对人生各种问题的进一步思考。这首词历来为人称道。

浣溪沙

一向年光有限身①,等闲离别易销魂②,酒筵歌席莫辞频③。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注释

①一向:一晌,片刻。②等闲:平常。销魂:心情十分难受,如常说的“断肠”。③频:多次。

赏析

这是一首伤别的词作。起调便点明人生有限,却常经历离别筵席的痛苦,更添一份愁绪。此与王维“劝君更尽一杯酒”含意相同。下阕抒情。与其空怀念远方的河山,不如实际一些,珍惜眼前朋友的情谊。末句与“酒筵歌席莫辞频”呼应,表达了一种人生无奈、自寻解脱的主张。“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为名句。

清平乐①

红笺小字②,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注释

①清平乐:唐教坊曲名。《清平乐》又名《清平乐令》、《亿萝月》、《醉东风》。②红笺:红色笺纸,多指情书。

赏析

这是一首念远怀人的爱情词,是晏殊“艳情”词的代表作之一。上阕修书寄情,“鸿雁在云鱼在水”,表明欲求雁、鱼传信而不可得,是典故的反用。下阕触景生情“斜阳独倚西楼”,既写“倚楼”人的孤独,又写夕阳“倚楼”的景色,运思佳妙。“遥山恰对帘钩”,以遥山的兀立,突出自己以远山为伴的凄凉,更突出空间之开阔及缺少“那人”的寂寞。最后以景物作结而令人回味。

清平乐

金风细细①,叶叶梧桐坠。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

紫薇朱槿花残②,斜阳却照阑干。双燕欲归时节,银屏昨夜微寒③。

注释

①金风:秋风。②紫薇朱槿:花名。紫薇:落叶小乔木,花红紫或白,夏日开,秋天凋,故又名“百日红”。朱槿:红色木槿,落叶小灌木,夏秋之交开花,朝开暮落。又名扶桑。③银屏:银饰屏风。

赏析

这首词写初秋时节的哀愁。全词生动形象地表现出词人闲雅的风格。结构紧凑,布局天成。一系列色彩词的运用,色彩斑斓,透露词人对其中许多颜色将在秋风中暗淡、消失而表现出内心的伤感。另外,客观地表现初秋之物象,主观情感含而不露,让读者从字里行间品味出含蓄的愁绪。

欧阳修

欧阳修(1007~1072),字永叔,号醉翁,晚号六一居士。吉州永丰(今江西吉安)人。累官至翰林学士,传世有汲古阁本《六一词》。为北宋前期词坛大家,唐宋八大家之一,治史和文学批评也卓有建树。

蝶恋花

谁道闲情抛弃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①,不辞镜里朱颜瘦。河畔青芜堤上柳②,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注释

①病酒:醉酒,因酒而病。②青芜:青草。

赏析

这是一首由伤春而引发的抒情之作。所抒的是难以实指的浓重的感伤之情。第一句以反诘的语气直接抒情,意谓尽管久已想将人生的惆怅抛到一边去,可每逢春天,依旧为春憔悴,为春心碎。接着对“惆怅”加以具体说明:天天在花前喝醉,眼见得镜里朱颜变得憔悴瘦损,但也在所不辞。下阕开头是对“春来惆怅”的申说。新草新柳本应给人以新的希望,可词人所得到的,只是“新愁”而已!而且“年年”如此,这就成为人生忧患了。何以会如此?则启人思索。最后以场景作结,寂寞渺茫之情难消。

蝶恋花

几日行云何处去?忘了归来,不道春将暮①。百草千花寒食路②,香车系在谁家树?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来时,陌上相逢否?撩乱春愁如柳絮,依依梦里无寻处。

注释

①不道:不觉。②寒食:据《荆楚岁时记》,冬至后一百零五日,即有疾风甚雨,谓之寒食。其时在清明前一天(一说清明前二天)。古俗,寒食节禁火三日。

赏析

这是首闺怨词。上阕写爱人如行云游荡在外,春色将尽,百草千花纷呈,在寒食踏青路上游人成双成对,闺中人自然深怀哀怨。下阕着重写被冷落而独守空房的思妇的悲哀,以怨语探问双燕,痴情痴态,饶有余味。

南歌子①

凤髻金泥带②,龙纹玉掌梳③。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④。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工夫。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⑤?”

注释

①南歌子:唐教坊曲名。又名《春宵曲》、《十爱词》、《南柯子》、《水晶帘》、《风蝶令》、《宴齐云》、《梧南柯》、《望秦川》、《碧窗梦》等。②凤髻金泥带:用凤钗及金丝带梳饰的发髻。③龙纹玉掌梳:图案作龙形如掌大小的玉梳。④入时无:赶得上时兴式样吗?时髦吗?⑤怎生:怎样。

赏析

此首爱情词,写新婚夫妻的甜蜜。特殊之处是该词脱去一般相思离别或花前月下寄情之陈规,用通俗的语言、深情的问话、戏剧性的动作、细腻的心理活动,活现了新婚少妇对丈夫的一片纯情,以及其对幸福的爱情生活的珍视和向往。全词以生活的顺序,表现新妇在闺房向丈夫示爱的细节,人物动作性强,神态毕现,达到炉火纯青的艺术境界。

浣溪沙

堤上游人逐画船,拍堤春水四垂天①。绿杨楼外出秋千。

白发戴花君莫笑,六幺催拍盏频传②。人生何处似尊前。

注释

①四垂天:天幕四面垂地。②六幺:古曲调名,又名《绿腰》,是曲调中声奇美者。幺是小的意思,因为调羽弦最小,节奏繁急而得名。双调,94字,仄韵。

赏析

此词写赏春的雅兴。上阕三句一句一景,写船外的风光和众多游人的欢娱。春意融融,烂漫人生在春日更表现出新鲜的活力。“绿杨楼外出秋千”,将绿杨与少女叠入一个画面,赞赏与羡慕洋溢着鲜活的春情。下阕写船内赏春遣怀的豪情,“君莫笑”,则明知己态反常而偏欲为之,倍增其“戴花”的感染力。最后一句抒发作者内心万事不如意的郁闷,妙在含蓄不尽。

柳永

柳永(987~约1060),字耆卿,原名三变,后改名永。崇安(今属福建)人。官至屯田员外郎。以乐章擅名,有《乐章集》传世。他是大量作慢词的第一位词人,也是宋代第一个写词的专业作家,被誉为“北宋巨手”。

曲玉管①

陇首云飞②,江边日晚,烟波满目凭阑久。立望关河萧索,千里清秋。忍凝眸。杳杳神京,盈盈仙子③,别来锦字终难偶④。断雁无凭,冉冉飞下汀洲。思悠悠。暗想当初,有多少、幽欢佳会,岂知聚散难期,翻成雨恨云愁。阻追游。每登山临水,惹起平生心事,一场消黯⑤,永日无言,却下层楼。

注释

①曲玉管:唐教坊曲名,后用作词调名。②陇首:高丘上。③盈盈:形容仪态轻盈。④锦字:锦书,情书。难偶:难以相会,难遇。⑤消黯:黯然销魂,十分难过、沮丧。

赏析

这首词将离别之恨与羁旅之愁交织在一起,往复铺叙,浑然天成。上阕写居者高楼凝望、怀念远人之愁思。高丘上白云飘飞为伊人所见景,此景暗隐游子漂泊的匆匆行色。“烟波满目”的迷茫,亦是所望不见之失望心绪的外化。中阕写游子在旅途对京都居者的思念。下阕“暗想当初”承上阕“思悠悠”,是行人的忆念及“雨恨云愁”的心理活动;“阻追游”以下是思妇的内心感触和无可奈何的行动。全词以写景抒情为脉络,步步深入,貌似疏朗,实则绵密。

采莲令①

月华收,云淡霜天曙。西征客、此时情苦。翠娥执手送临歧②,轧轧开朱户③。千娇面、盈盈伫立,无言有泪,断肠争忍回顾。一叶兰舟,便恁急桨凌波去④。贪行色、岂知离绪。万般方寸⑤,但饮恨,脉脉同谁语。更回首、重城不见,寒江天外,隐隐两三烟树。

注释

①采莲令:词牌名。唐宋词中,此调仅此一词。②临歧:歧路分别。③轧轧:象声词,开门声。④恁:如此。⑤方寸:指心。

赏析

这是首别情词。行者、送者交替间夹写之,回环曲折,道尽离愁别苦。上阕写明月欲沉,霜天欲晓,征客欲行,美人执手相送,一个“泪眼盈盈”,一个“不忍回顾”。下阕写行人离去后的无限惆怅和无尽的思念,“翠娥”却抱怨征客,只贪看旅途中的景色,不知我此时的离情别绪,心如刀割。舟中征客,明知不可见,还要“更回首”,可见情深眷恋。这种用误会法加倍表达情人的离情别绪的方式,具有特殊的魅力。

蝶恋花

伫倚危楼风细细①。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②。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③。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④。

注释

①危楼:高楼。②拟把:打算将。③强:勉强。④消得:值得。

赏析

这是首伤别念远词。上阕登眺感受,寓情于景。用“风细细”点化,独立高楼,境界超越。“春愁”而可“望极”,并觉“黯黯生天际”,勾画出伊人思念成痴的心迹。“无言”之悲愤,最凄绝而沉痛。下阕写遗愁种种,五句中千回百折,道尽相思的况味。“拟把疏狂图一醉”,无可奈何以至达到疯狂的压抑愤懑之态;“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写尽人生忧患体验;“衣带渐宽”两句将全部不幸承担,终无悔意。“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遂成千古绝唱。

雨霖铃①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②,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③。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④。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⑤!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注释

①雨霖铃:唐教坊曲名。宋人借旧曲倚新声,始见于柳永《乐章集》。②都门帐饮:在京城门外设帐饯行。③凝噎:欲哭无声,喉中气塞。④暮霭:晚间云气。⑤那堪:哪能经受得住。

赏析

这是首咏别情的名篇,柳永的代表作。开头三句写离别环境。都门设帐,“留恋”依依,船老大又催促开船,几个曲折,将别情逐渐推向极致。“念去去”顿作转折。替行者设想,虚处落笔,自见真情。下片设想别后,虚景实写。“更那堪”作一递进,强调唯眼下清秋时节的离别最令人感伤。“杨柳岸、晓风残月”融情入景,是历来为人称道的佳句。至此意还未足,“此去经年”一句,可见这一对依依难舍的情侣的痴情与真情。情景相生,别意缠绵;写景造境,虚实相生。

迷神引①

一叶扁舟轻帆卷,暂泊楚江南岸。孤城暮角,引胡笳怨。水茫茫,平沙雁、旋惊散。烟敛寒林簇,画屏展。天际遥山小,黛眉浅②。旧赏轻抛,到此成游宦。觉客程劳,年光晚。异乡风物,忍萧索、当愁眼。帝城赊③,秦楼阻④,旅魂乱。芳草连空阔,残照满。佳人无消息,断云远。

注释

①迷神引:此调首见柳永《乐章集》。②黛眉浅:形容远山似美人眉黛般轻浅。③赊:遥远。④秦楼:佳人所居。

赏析

这首词是柳永晚年游宦之作。上阕点明羁旅行役之所在。由孤舟停泊“楚江”、“孤城”的所见所闻,突出地处偏僻的边远山区。写寒江山林暮色,映衬抒情主体“怨”、“惊”、“寒”的情绪体验。下阕写游宦思乡之情。“旧赏轻抛,到此成游宦”为点睛之笔。以下围绕“游宦”抒发愁苦以至“魂乱”的凄迷哀怨。“芳草”、“残照”,是青春与衰亡的对比。

八声甘州①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②,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③,苒苒物华休④。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⑤,归思难收⑥。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望⑦,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

注释

①八声甘州:由《甘州》改制而成。②潇潇:雨势急骤。③“是处”句:到处花叶凋零。④苒苒:同“冉冉”,形容时光消逝。物华休:美好的景物消残。⑤渺邈:同“渺渺”,远邈。⑥归思:归家心情。⑦望:凝望,呆望。,仰慕。

赏析

这是柳永写羁旅失意、客中思家的代表作之一。上阕铺写深秋景象,领字“渐”拖入佳境,成功地渲染出一派凄清苍莽的境界,表达出时间之推移并展开空间的层次和深度。“长江水,无语东流”更增无穷伤感,耐人寻味。下阕直抒乡愁。“想佳人”这几句,叹己之漂泊,以悬想对方之思我比较,相思没有落空,感情缠绵悱恻。思妇几次把别人的船只误认为是丈夫的,几至神魂错乱。此种盼望丈夫归来入痴入迷的执著,具有特殊的感染力和表现力。

晏几道

晏几道(约1038~1110),字叔原,号小山,晏殊第七子。词与晏殊齐名,号称“二晏”。有《小山词》一卷。

临江仙①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②。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③。记得小初见④,两重心字罗衣⑤,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⑥。

注释

①临江仙:唐玄宗时教坊曲名。又名《谢新恩》、《采莲回》、《瑞鹤仙令》、《画屏春》、《庭院深深》。②却来:重来,再来。③“落花”两句:原为五代翁宏诗。④小:歌女名。⑤心字:沈雄《古今词话》谓为衣领屈曲如心字。⑥彩云:指小。

赏析

此词写别后故地重游,引起对恋人的无限怀念。上阕描写人去楼空的寂寞景象,以及年年伤别的凄凉。“去年春恨”“来时”,正是与“小初见”的良辰;今年再来时,尽管又是落花时节,然而只有斯人独立,佳人已去。微雨中双飞的燕儿,似在嘲笑此人的孤独寂寞。下阕追忆初见小温馨动人的一幕。既写“罗衣”装饰,又暗示与恋人的默契。“琵琶弦上说相思”足见其一见如故、互为知音的情谊。

蝶恋花

醉别西楼醒不记,春梦秋云①,聚散真容易。斜月半窗还少睡,画屏闲展吴山翠。衣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②。

注释

①春梦秋云:白居易诗:“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秋云无觅处。”②替人垂泪:杜牧诗:“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赏析

这是一首伤别的恋情之作,写别后的凄凉情景。没有事件的具体描述,通过一组意象反复诉说离愁的无处不在和无时不有。上阕写醉梦醒来,感慨人生如梦如云,下阕写聚时的酒痕诗文,现在睹物生情,无不感到哀伤,最后两句写人的孤独与寂寞,此刻唯有红烛知晓,长洒同情之泪。全词迷茫的意态和伤感的氛围平添了含蓄酸楚的氛围,颇有情调。

清平乐

留人不住,醉解兰舟去①。一棹碧涛春水路,过尽晓莺啼处。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此后锦书休寄②,画楼云雨无凭③。

注释

①兰舟:船的美称。②锦书:苏蕙织回文锦字诗寄与其夫。后称情书为锦书。③云雨:指男女间的欢娱之情。无凭:没有准信。

赏析

此作写别情离怨。上阕写送者“留人不住”,已自怨念,“一棹”而“过尽”,离人匆匆,全无留意,可见其人无情。然而送行的女子依然在渡头发呆,杨柳枝枝叶叶,也都含有离情。但很快便似有感悟:今后你也不必寄情书了吧,我所居画楼,云雨变幻而没有定准的。此种结束语,出人意料,表达出主人公独特的个性。这是怨极生恨,恨极自暴自弃。貌似绝情,实是更加痴情的表现。“结语殊怨,然不忍割弃”。

少年游

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可怜人意①,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者番同②。

注释

①可怜:可叹。②者:同“这”。

赏析

此词以自然和人事相对比,用无情之物比有情之人,表达情人离别之苦和相思之怨。上阕“解”字、“到”字,将云和水人格化,水犹“相逢”,云可“到梦魂中”,而思念的人却总不得相见,更见情苦;下阕从“人意”展开,直陈久别的怨恨和难耐的相思,备见深情。

苏轼

苏轼(1037~1101),字子瞻,一字和仲,号东坡居士,眉州眉山(今四川眉山市)人。官至礼部尚书。苏轼是杰出散文家、诗人、词人、书画家、文艺评论家和审美鉴赏家,唐宋八大家之一。词集有《东坡乐府》。其词视野广阔,风格豪迈,与南宋词人辛弃疾并称“苏辛”。

水调歌头①

丙辰中秋,观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②,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③,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④。

注释

①水调歌头:《乐苑》载:“《水调》,商调曲也。”又名《元会曲》、《凯歌》、《台城游》。②玉宇:月宫中的楼台殿阁。③绮户:绣户。④婵娟:美女,代指月亮。

赏析

这首中秋怀人词,久负盛名,横绝今古。开头一句引用李白诗句,层高而意远。人间天上,连通情感脉络。下阕由怨而转入彻悟,足见作者不为环境所拘束的豁达品格。

卜算子①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②,飘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③。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注释

①卜算子:词牌名。②幽人:幽囚之人。作者自指。③省:了解。

赏析

此词咏孤雁以自喻,来表现洁身自好,不肯随波逐流的生活态度。上阕写静夜鸿影、人影两个意象融合在同一时空,暗示作者以雁咏人的匠心。下阕写孤鸿飘零失所,惊魂未定,却仍择地而栖,不肯同流合污。主要写孤雁心有余悸的凄惨景况和坚持操守的崇高气节。

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①。竹杖芒鞋轻胜马②,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③,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注释

①吟啸:拉长高声吟诗。②芒鞋:草鞋。③料峭:形容寒意。

赏析

这是一首即兴感怀之作。“穿林打叶”指雨急风骤;“何妨”,是我行我素;吟啸,徐行,指态度从容。“竹杖芒鞋”是平民生涯,骑马是官宦气派。“一蓑烟雨任平生”,表现作者经得起失败挫折的超脱的人生态度和豪迈的性格。“也无风雨也无晴”,将全词意境和情绪作一总的收束。通过冒风雨前行的活动经历,悟出人生哲理,表明处世态度。

水调歌头·快哉亭作

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知君为我新作,窗户湿青红①。长记平山堂上②,欹枕江南烟雨,渺渺没孤鸿。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堪笑兰台公子③,未解庄生天籁④,刚道有雌雄⑤。一点浩然气⑥,千里快哉风。

注释

①作:建造。湿青红:湿润的青漆、红漆颜色。湿字承上“新作”,形容油漆新涂,鲜润清新。②平山堂:在江苏扬州市,欧阳修所建。③兰台公子:指宋玉,他曾任兰台令,相传兰台故址在湖北钟祥市境内。④天籁:万物发出的自然之声音,这里指风声。⑤刚道:硬要说,偏说。⑥浩然气:《孟子·公孙丑》:“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古人把这浩然之气看做是一种最高的正气和节操。

赏析

这首词上阕由新建之亭及亭前景象忆及早年在扬州平山堂见到的山光水色。由此及彼展开思路,对先师的怀念,对快哉亭前风景与平山堂前风光相似之观感,还隐隐透露今日词人遭厄运与当年醉翁受挫相仿。下阕写亭前所见长江景观,点明全词要旨。其以“风”为线索,突出浪中“白头翁”形象,“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两句更是突出地刻画了一个不怕风吹浪打,出没于浪涛之间的老船工的形象。此词富于联想象征,写景之中抒发心志,气魄宏大而有感染力。

蝶恋花

花褪残红青杏小①,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②。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③,多情却被无情恼④。

注释

①花褪残红:残花凋谢。②天涯:指极远的地方。③笑渐不闻声渐悄:墙外行人已渐渐听不到墙里荡秋千的女子的笑语欢声了。④多情:指墙外行人。无情:指墙里的女子。恼:引起烦恼。

赏析

这是一首描绘晚春的感怀之作。上阕写暮春自然风光,春去夏来,自然界发生了许多变化。视角由小到大,由近渐远地展开,极富色彩感和运动感。“天涯何处无芳草”,是对暮春景色的描述,惜春而不伤春,含刚健于婀娜。下阕写春游途中的见闻和感想:一道短墙将少年与佳人隔开,佳人笑声牵动少年的芳心,也引起少年之烦恼。“多情却被无情恼”,寄寓着作者自己的失意,有声有色而又婉媚绰约。

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①。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②。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③。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④。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⑤,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⑥。

注释

①故垒:古时的军营四周所筑的墙壁。②穿空:形容峭壁耸立,好像要刺破了天空似的。千堆雪:形容很多白色的浪花。③当年:当时,或解做盛壮之年。小乔:周瑜之妻。嫁周瑜时在建安三年或四年,周瑜二十四五岁,赤壁之战在建安十三年,周瑜三十四岁,结婚已十年。言“初嫁”是突出其风流倜傥,少年得志。雄姿英发:周瑜有姿貌。英发:指谈吐不凡,卓有见识。④羽扇纶巾:羽扇:白羽做成。纶巾:古代配有青丝带的头巾。⑤多情应笑我:“应笑我多情”的倒装。⑥樽:酒器。酹:把酒浇在地上祭奠。

赏析

苏轼谪居黄州,游黄冈赤壁矶,抚今追昔,写下了这首词。全篇将写景、怀古和抒情结合在一起,纵横古今,意境宽阔,是豪放词风代表作。起调将奔腾的长江与飞逝的历史相交织,造成宽阔邈远的抒情空间。然后回到现实,不免思绪深沉,顿生感慨,叹壮志未酬、人生失意的际遇。全词的气氛是开朗、豪迈的,虽然流露了一种低沉、消极的情绪,但这不是主要的。全词既有历史的沉重感,又有对现实的责任感,是一曲磅礴凝重、回肠荡气的悲壮乐章。

黄庭坚

黄庭坚(1045~1105),字鲁直,自号山谷道人,又号涪翁,洪州分宁(今江西修水)人。工诗文,擅长行、草书。早年受知于苏轼,为“苏门四学士”之一。著作有《豫章黄先生文集》、《山谷词》。

水调歌头

瑶草一何碧①,春入武陵溪②。溪上桃花无数,花上有黄鹂。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只恐花深里,红露湿人衣③。坐玉石,倚玉枕,拂金徽④。谪仙何处,无人伴我白螺杯⑤。我为灵芝仙草,不为朱唇丹脸,长啸亦何为⑥。醉舞下山去⑦,明月逐人归。

注释

①瑶草:仙草。②武陵溪:在今湖南常德。此处代指世外桃源。③“只恐”二句:形容竹经花丛仙露晶莹欲滴。④拂金徽:指弹琴。⑤“谪仙”二句:倾慕李白飘逸狂放,感叹缺少知音。⑥“我为”三句:写自己的志趣品格。愿为超尘的仙草,不做悦人趋时的妾妇。⑦醉舞:词中指放浪自得之志。

赏析

这是一首飘逸超旷的豪放之作。上阕写幽雅清纯的世外桃源般的仙境美景。美好的意象和鲜美色彩,构成令人心驰神往的神话般的世界。下阕以浪漫主义笔调,抒写作者潇洒旷达的风姿和孤芳自赏的情怀。所坐、所依、所拂的身边事物,件件高洁不俗。“谪仙何处”,“为”与“不为”的选择,象征自己高洁不俗的志向。结尾写词人放浪形骸的风姿。全词写景寓情,寄托理想,融桃源遗韵和谪仙风情于一体,别具特色。

李之仪

李之仪(1038~1117),字端叔,号姑溪居士,沧州无棣(今属山东)人。曾任枢密院编修官等职。政和七年(1117),终朝请大夫,年80而卒。能属文,尤工尺牍,苏轼称其“入刀笔三昧”。有《姑溪居士文集》,词集名《姑溪词》。

卜算子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①。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注释

①已:停止。

赏析

这是向对方表示恋情的一首佳作,感情真挚。此作最大成功在于以长江写真情,生发联想,铸为清词丽句,压倒古今多少言情之作。下阕写长江水的无休无止与自己思君不见之“恨”没有停止作对比,深化题意,吐出绵绵情丝,有如长江流水滔滔不绝。全词构思巧妙,语言清新质朴,明白如话,具有浓郁的民歌风味。

谢池春①

残寒销尽,疏雨过、清明后。花径敛余红②,风沼萦新皱③,乳燕穿庭户,飞絮沾襟袖。正佳时,仍晚昼,着人滋味,真个浓如酒。频移带眼④,空只恁、厌厌瘦。不见又相思,见了还依旧,为问频相见,何似长相守。天不老,人未偶,且将此恨,分付庭前柳。

注释

①谢池春:调名取谢灵运《登池上楼》“池塘生春草”诗意。②敛:收拢,聚集。③“风沼”句:风吹过池沼荡漾起新的皱纹。④移带眼:移动腰带之眼孔,谓腰细而消瘦。

赏析

这是一首抒写离别相思之情的佳作。上阕写景,交代节令和时间,“花径”以下两组对句极有层次地描绘春的色彩与活力,展现出具有芳春傍晚特征的种种景物,为下阕抒情进行了较为充分的铺垫。下阕写别情。开头“频移带眼”,其实是柳永“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之浓缩,形象真切传神。以下数句道出人之常情。最后四句,言上天无情,因此“人未偶”的孤独,也必然永远存在。只好将无限情恨托付给庭前的杨柳。全词一气贯下,艺术地表达了主题。

秦观

秦观(1049~1100),字太虚,改字少游,号淮海居士,扬州高邮(今江苏高邮)人。为“苏(轼)门四学士”之一。著有《淮海集》四十卷,《淮海词》一卷。是婉约词人中一大家。

减字木兰花①

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欲见回肠,断尽金炉小篆香②。黛蛾长敛③,任是春风吹不展。困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

注释

①减字木兰花:此调将《偷声木兰花》上下阕起句各减三字,故名。②篆香:比喻盘香和缭绕的香烟。③黛蛾:指女子之眉。

赏析

此词写行客思归和思妇怀远之情,沉痛而伤感。首句即点明离人远在天涯。上阕开头写愁怨和孤寂。孤独到无人关注,此孤独从外到内心,到了极端忧愁和凄凉的地步。接着把哀愁回肠比喻成铜香炉里一寸寸烧断的小篆香。下阕写能够给万物带来生机的春风吹不展紧锁的眉头,借愁字来表达伊人被愁苦纠缠无法开解的心灵创痛。全词含蓄蕴藉,清俊超逸,形神兼备。尤“过尽飞鸿字字愁”一句,言尽而情未尽,“愁”正与雁字在长空绵延远去。全词从人物、空间、时间等多方面展现离愁,可谓尺幅纳百忧。

鹊桥仙①

纤云弄巧②,飞星传恨③,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④,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⑤。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⑥!

注释

①鹊桥仙:此调有两体,56字者始自欧阳修,因其词中有“鹊迎桥路接天津”句,取以为名;88字者始于柳永,此调多咏七夕。②“纤云”句:丝丝云彩编织出许多奇巧形态,暗示这是乞巧节。③“飞星”句:作者想象被银河阻隔的牛郎、织女二星,闪现出离愁别恨的样子。④金风:秋风。玉露:晶莹如玉的露珠,指秋露。⑤忍顾:不忍心回头看。⑥朝朝暮暮:日日夜夜。这里指日夜相聚。

赏析

这是一首写神话传说中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起句展示七夕独有的抒情氛围,“巧”与“恨”,则将七夕人间乞巧的主题及牛郎、织女故事的悲剧性特征点明,练达而凄美。借牛郎织女悲欢离合的故事,歌颂坚贞诚挚的爱情。结句表述了作者的爱情观,是高度凝练的名言佳句。这首词因而也就具有了跨时代、跨国度的审美价值和艺术品位。这首词长于议论,基调热情明朗,不同于其他词作的深婉和幽艳,别具一格。

江城子

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韶华不为少年留①,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注释

①韶华:青春年华,又指美好的春光,即韶光。

赏析

这首词以春愁、秋恨写起,再写失恋之愁和叹老嗟卑之愁,仿佛将词人一生所经历之愁都浓缩在一首词中了,很富表现力和艺术感染力。将愁恨之泪化做春江,尤末句,其却仍“流不尽,许多愁”!极尽夸张之能事。此喻在李后主“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比喻基础上,又翻出一层新意,表达出想排遣忧愁而不可能的无限烦恼。但从全词的造境看,新意较少。

贺铸

贺铸(1052~1125),字方回,晚号庆湖遗老,卫州共城(今河南汲县)人。曾任临城令、泗州及太平州通判等职。著有《庆湖遗老集》二十卷,《东山寓声乐府》三卷。《全宋词》存词280余首,其数之多,仅少于苏轼。

感皇恩①

兰芷满汀洲,游丝横路②,罗袜尘生步。迎顾。整鬟颦黛,脉脉两情难语。细风吹柳絮,人南渡。回首旧游,山无重数,花底深朱户。何处?半黄梅子,向晚一帘疏雨。断魂分付与,春将去③。

注释

①感皇恩:唐教坊曲名。②游丝横路:庾信《春赋》:“一丛香草足碍人,数尺游丝即横路。”③春将去:把春带去。

赏析

这是一首写落落无偶,孤寂索寞的词作。佳人如《洛神赋》中的宓妃,含情带愁,整鬟皱眉,又翩然南去,似真亦幻的扑朔迷离,词人满心可遇不可求的遗憾。又写别后相思:青山阻隔,可心中却永存花丛深处中的伊人。“黄梅”、“疏雨”,乃是内心思情别绪的外在表征,愁得“断魂”,只得“分付”春携带这颗蕴满离情别恨的心回到伊人身边!苦苦恋情,使人为之感动。

鹧鸪天

重过阊门万事非①,同来何事不同归②。梧桐半死清霜后③,头白鸳鸯失伴飞④。原上草,露初⑤,旧栖新垅两依依⑥。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注释

①阊门:苏州城的西门名阊门。万事非:这里是人事全非的意思。②何事:为何。不同归:作者夫妇曾旅居苏州,后来妻子死去,他一人独自离去,所以说是不同归。③梧桐半死:枚乘《七发》说,“龙门之桐,高百尺而无枝”,“其根半死半生”,用这样的梧桐来制琴,其声最悲。贺铸以“梧桐半死”比喻自己遭丧偶之痛。④“头白”句:点明不能白头偕老。⑤露初:汉代的挽歌《薤露》说:“薤上露,何易!”把短促的人生比作薤叶上的露水,极其短暂。:干燥。⑥“旧栖”句:对旧居和新坟都留恋难舍,不忍离去。

赏析

这是一首悼亡之作。作者重游故地,想起他死去的妻子,触发伤感之情。全词写得沉痛悲切,结尾处追忆他们过去共同生活中的日常细节为全诗的高潮,短短两句,饱含着深厚的感情,辞尽意远。

晁补之

晁补之(1053~1110),字无咎,济州巨野(今山东巨野)人。元丰二年(1079)进士。为“苏门四学士”之一。善作词,词风近东坡,抒怀写意,娓娓如吐心迹。

水龙吟·次韵林圣予惜春

问春何苦匆匆,带风伴雨如驰骤。幽葩细萼,小园低槛,壅培未就①。吹尽繁红,占春长久,不如垂柳。算春常不老,人愁春老,愁只是、人间有。春恨十常八九。忍轻孤、芳醪经口②。那知自是,桃花结子,不因春瘦。世上功名,老来风味,春归时候。最多情犹有。尊前青眼,相逢依旧。

注释

①壅培:把土或肥料培在植物根部。②芳醪:指浊酒或醇酒。

赏析

这是首伤春之作。以问发端,峭拔突兀,“带风”、“伴雨”丰富了春色内容,“幽葩”三句,更加渲染惜春之真情。“吹尽繁红”三句以惜花而写惜春,接下四句又陡然一转,说春本不老,春不知愁,只是人担心春老而发愁。下阕是说“春恨”。将“功名”和“老来”,与“春恨”比照,点明春恨总是与功名的失落及青春的逝去相关联,抒情融以说理,理性多于感情,异于他作。

忆少年·别历下①

无穷官柳,无情画舸,无根行客。南山尚相送,只高城人隔。罨画园林溪绀碧②。算重来、尽成陈迹。刘郎鬓如此③,况桃花颜色。

注释

①忆少年:晁补之创调。又名《桃花曲》、《陇首山》、《十二时》。历下:山东历城县。②罨画:杂色彩的画。罨,覆盖。绀碧:稍红的青碧色。③刘郎:刘禹锡《戏赠看花诸君子》诗:“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赏析

这是一首伤别之作。头三句突出漂泊者的凄凉,“无”字三用,道出各尽其情。“南山”、“相送”,却被“高城”隔断,无限依恋,更增一层哀伤。“罨画”句写历城风光如画,令人难舍。“算重来”,以下是预想人事变迁,浸透世事无常之叹。“刘郎”句用刘禹锡受贬、远谪僻乡后重回长安但青春已去的故事,突然勒住潇洒的笔势,令人回味无穷。

周邦彦

周邦彦(1056~1121),字美成,号清真居士,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历任校书郎、考功员外郎、卫尉宗正少卿兼议礼局检讨官等职。擅诗文,通音律,能自度曲,创制了一些新的词调。是宋代词坛最有影响的大家。

瑞龙吟①

章台路②,还见褪粉梅梢,试花桃树。坊陌人家③,定巢燕子,归来旧处。黯凝伫。因念个人痴小④,乍窥门户。侵晨浅约宫黄⑤,障风映袖,盈盈笑语。前度刘郎重到⑥,访邻寻里,同时歌舞。惟有旧家秋娘⑦,声价如故。吟笺赋笔,犹记燕台句⑧。知谁伴、名园露饮⑨,东城闲步。事与孤鸿去⑩。探春尽是,伤离意绪。官柳低金缕11。归骑晚、纤纤池塘飞雨。断肠院落,一帘风絮。

注释

①瑞龙吟:周邦彦创调。②章台路:见前欧阳修《蝶恋花》注。③:安静无声。坊陌:妓女所居,一作“坊曲”。④个人:那人,伊人。⑤约宫黄:用黄粉化妆。⑥“前度”句:唐刘禹锡再度遭贬又重回长安,赋《再游玄都观》绝句云:“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词人受元党打击遭黜十年后重回京都,故有此说。⑦秋娘:唐金陵著名歌伎,杜牧有《赠杜秋娘》诗并序。⑧燕台句:李商隐《州罢吟寄同舍》诗:“长吟远下燕台句,惟有花香染未销。”⑨露饮:户外露顶饮酒,表示豪兴。⑩事与孤鸿去:杜牧诗:“恨如春草多,事逐孤鸿去。”11官柳:官道旁的柳树垂下如金线般的柳条。

赏析

这是一首访旧感怀之作。是词人因遭党祸罢黜庐州,十年后方被召回京师任国子监主簿。此词便是写回京后访问旧友的复杂心情。全词三段,上阕写初春访旧的环境氛围,中阕回忆当年初来时所见所爱,声容娇憨,呼之欲出。下阕抚今追昔,极写物是人非的哀戚。“歌舞”依旧,“秋娘”不在,于是引发过去与“秋娘”的一段姻缘的回顾。“吟笺赋笔”二句用李商隐赠歌女情诗之故实写自己与“秋娘”的挚爱。此作以铺叙手法绘画形象披露内心愁苦,今昔交错,人物情绪与作品境界均给予动态性的表现,其结构模式甚至带有戏剧性特点。这使它成为一篇不可多得的佳作。

琐窗寒①

暗柳啼鸦,单衣伫立,小帘朱户。桐花半亩,静锁一庭愁雨。洒空阶、夜阑未休,故人剪烛西窗语②。似楚江暝宿③,风灯零乱④,少年羁旅。迟暮。嬉游处,正店舍无烟,禁城百五⑤。旗亭唤酒⑥,付与高阳俦侣⑦。想东园、桃李自春,小唇秀靥今在否⑧。到归时、定有残英,待客携尊俎。

注释

①琐窗寒:周邦彦创调,因词有“静锁一庭愁雨”,“故人剪烛西窗语”句,故取以为词调名。②剪烛西窗语:李商隐《夜雨寄北》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③暝:日落,天黑。④风灯零乱:杜甫诗:“风起春灯乱。”⑤禁城百五:据传,冬至后一百零五日,为“寒食节”,禁火三日,清明始以榆火燃薪。禁城,全城皆禁火。⑥旗亭:市楼,有旗立于上,并设酒肆,为唐宋时文人墨客游憩之所。⑦高阳俦侣:高阳酒徒的朋友。⑧小唇秀靥:李贺诗:“浓眉笼小唇”,又“晚奁妆秀靥”,写女子美貌。

赏析

此词抒写久客思归的凄凉感受。上阕写词人听到户外雨声,昔日爱妻在西窗前剪烛私语的情景又现眼前,宛若自己少年时代身处雨夜的孤舟之中也是这样风灯零乱、夜雨止宿。少年远行,老年羁旅,心情一样的萧索。下阕回到眼前:地点又是昔日的“嬉游处”,但却今非昔比:全城在过寒食节,眼前一片萧瑟。今日凄凉与昔日“嬉游”的强烈反差,更令人伤感心痛,于是往旗亭买醉,以麻醉自己。“想东园”三句是对家乡现况的设想,昔日常去的东园,现在该是桃李争妍,春色满园了吧!“小唇秀靥”的伊人如今还在不在?最后三句设想归去,人已迟暮,春正远去,残英遍地,只能花下酣醉,排解郁结。全词就是在忽此忽彼的时空转换中,吞吐复杂心绪。文情相生,词笔回环,全词字句典雅,巧妙化用前人诗句而无雕琢之痕。

风流子①

新绿小池塘,风帘动、碎影舞斜阳。羡金屋去来②,旧时巢燕,土花缭绕③,前度莓墙④。绣阁里、凤帏深几许,听得理丝簧⑤。欲说又休,虑乖芳信⑥,未歌先噎,愁近清觞⑦。遥知新妆了,开朱户、应自待月西厢⑧。最苦梦魂,今宵不到伊行⑨。问甚时说与,佳音密耗,寄将秦镜⑩,偷换韩香。天便教人,霎时厮见何妨。

注释

①风流子:唐教坊曲名。②金屋:美人住的地方。汉武帝幼时曾说:“若得阿娇,当以金屋储之。”③土花:此指贴墙而生的苔藓类植物。④莓墙:长满苔藓之墙。⑤丝簧:弦乐与管乐乐器。⑥乖:错过。⑦清觞:洁净的酒杯。⑧待月:元稹《会真记》莺莺与张生诗:“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⑨不到伊行:不到她身边。行:那边,旁边。⑩秦镜:汉秦嘉赠给妻子徐淑的明镜。

赏析

这是一首表达相思之情的词。开头三句写初春黄昏外景,点明时间地点。“羡”字领起四句,写燕能入金屋,而心上人却不能谋面。只能听到伊人弹琴吹簧的声音,于景中略放丝情。“欲说”以下四句忆旧,将当时两人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情态生动绘出。下阕着重写自己的思恋。“遥知”三句假想对方念己;“最苦”写自己梦魂难寻,虽有伊“待月西厢”,却连梦中也不能到达伊人身边。“问”四句盼望重叙旧欢。但结尾又转而把期待全抛掉,诘问苍天:难道让我们“霎时厮见”都不行吗?幽怨迂妄的一问,将词情推向高潮。全词由景而情,吞吐往复,层层递进,将情写到极处,令人读后心潮难平。

六丑·蔷薇谢后作①

正单衣试酒,怅客里、光阴虚掷。愿春暂留,春归如过翼②,一去无迹。为问花何在,夜来风雨,葬楚宫倾国③,钗钿坠处遗香泽④。乱点桃蹊,轻翻柳陌⑤,多情为谁追惜⑥。但蜂媒蝶使,时叩窗。东园岑寂,渐蒙笼暗碧。静绕珍丛底,成叹息。长条故惹行客⑦,似牵衣待话,别情无极。残英小、强簪巾帻⑧。终不似、一朵钗头颤袅,向人侧⑨。漂流处、莫趁潮汐。恐断红、尚有相思字⑩,何由见得。

注释

①六丑:周邦彦创调。②过翼:飞过的鸟。③楚宫倾国:楚王宫里的美女,喻蔷薇花。④钗钿坠处:花落处。白居易《长恨歌》:“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⑤桃蹊:桃树下的路。柳陌:绿柳成荫的路。⑥多情为谁追惜:即“为谁多情追惜”,意即还有谁多情(似我)地痛惜花残春逝呢?⑦惹:挑逗。⑧强簪巾帻:勉强插戴在头巾上。⑨向人欹侧:向人表示依恋媚态。⑩断红:用唐人卢渥和宫女在红叶上题诗的典故。联系前句,意指红花飘零时,对人间充满了依恋之情。

赏析

本篇写游子思念佳人,借落花以写怀抱,意折层深。全词以美人喻鲜花,用爱的柔笔抒发自己的迟暮之感,使花园的寂寞与人世的幽独有机地结合在一起,词人惜花伤春的同时,也在自怜自伤。上阕写花谢,极尽想象;下阕写追惜,极尽缠绵之致。全词妙想联翩、委婉曲折。

夜飞鹊

河桥送人处,凉夜何其,斜月远、坠余辉。铜盘烛泪已流尽,霏霏凉露沾衣。相将散离会,探风前津鼓①,树杪参旗②。花骢会意,纵杨鞭、亦自行迟。迢递路回清野,人语渐无闻,空带愁归。何意重经前地,遗钿不见,斜径都迷。兔葵燕麦,向斜阳、欲与人齐。但徘徊班草③,欷酹酒④,极望天西。

注释

①津鼓:渡口关亭报时辰的鼓声。②参旗:指参宿星。参:二十八宿之一,此句说参宿正在树梢,天将破晓。③班草:布草而坐。④欷:哀而不泣。

赏析

这首词先追忆昔日送别情景,再写别宴散场,匆匆分离,“探”字描绘出匆匆行色,依依别绪。词中所咏别情还掺杂着政治上的不得志。先是对个人的身世沉浮哀叹,而又变为对民众苦难的关心,但却爱莫能助,因为自己马上就要离家了。这首咏别词虽也有依恋之情,已完全脱去泪沾衣襟的模式,表现出一种欲罢不忍的踌躇和沉重的思虑。情感厚重,结构浑成,寄托深远。

晁冲之

晁冲之,生卒年不详。字叔用,巨野(今山东巨野)人,补之从弟。曾任大晟府乐丞。曾居具茨山下,自号具茨先生。赵万里辑有《晁叔用词》一卷。《全宋词》仅存词十首。

临江仙

忆昔西池池上饮,年年多少欢娱,别来不寄一行书。寻常相见了,犹道不如初。安稳锦衾今夜梦①,月明好渡江湖,相思休问定何如②。情知春去后,管得落花无。

注释

①锦衾:用锦缎做的被子。②何如:如何,怎么样。

赏析

这是一首怀旧相思之作。上片回忆往昔的欢娱,年年尽欢,多少恩爱。“别来”句突作陡转,“不寄一行书”与“多少欢娱”,今日寂寞、昔日欢聚俱到眼前。“寻常”二句则以主人公的视角,将薄情者的心态揭示无余。下片写主人公的痴迷:今夜安排好梦,去寻他游踪。但自己心里又十分清楚:此种相思,并无指望,就如同明明知道春归去,你还管得了花儿落否!此词写闺妇对薄情郎的思恋、幽怨,语言朴实,将沉痛的思念寄托在平淡的词句中,别致新颖,独树一帜。

毛滂

毛滂(1060~约1124),字泽民,自号东堂老人,衢州江山(今浙江江山)人。曾任删定官等职。有《东堂词》。词风婉约,以情韵见长。

惜分飞·富阳僧舍代作别语①

泪湿阑干花着露②,愁到眉峰碧聚③,此恨平分取。更无言语。空相觑④。断雨残云无意绪⑤,寂寞朝朝暮暮,今夜山深处。断魂分付。潮回去⑥。

注释

①惜分飞:毛滂创调,词咏唱别情。②阑干:眼泪纵横的样子。③眉峰碧聚:双眉紧锁,眉色仿佛黛色的远山。④觑:细看。⑤断雨残云:喻情侣分离。⑥“断魂”句:意即将哀伤的心魂托付潮水带到情人身边。刘长卿《秋风清》词:“潮水无情亦解归,自怜长在新安住。”

赏析

这是一首青春恋情的悲歌。上阕写别离画面。起句写离别时对方珠泪纵横,有如花枝着露,教人既爱怜又心疼。接着写伊人的悲伤:那紧蹙的眉头,如碧峰聚簇一样,两句颇为工致。第三句,说自己要与她平分愁苦,以无言的双眼细细打量。下阕写别后在僧舍的刻骨相思。“短雨残云”为离愁加声加色,使其更加浓重。“寂寞”句,则担心与她一别而成永诀。而结尾三句,设想今夜情思,自己入住深山僧舍,而将“断魂”付与江潮,伴随对方漂泊天涯。其孤苦之情,愁思之意,尽在不言中。

叶梦得

叶梦得(1077~1148),字少蕴,号石林居士。苏州吴县(今江苏苏州)人。官至知福州,兼福建安抚使。善著述,尤工词。著有《建康集》、《石林燕语》、《避暑录话》、《石林诗话》等,有《石林词》一卷,《全宋词》存词100余首。

贺新郎

睡起啼莺语。掩苍苔、房栊向晚,乱红无数①。吹尽残花无人见,惟有垂杨自舞。渐暖霭、初回轻暑。宝扇重寻明月影②,暗尘侵、尚有乘鸾女③。惊旧恨,遽如许。江南梦断横江渚。浪粘天、葡萄涨绿④,半空烟雨。无限楼前沧波意,谁采花寄取。但怅望、兰舟容与⑤。万里云帆何时到⑥,送孤鸿、目断千山阻。谁为我,唱《金缕》。

注释

①乱红:落花。②“宝扇”句:白绢团扇,状似圆月。③乘鸾女:此指扇画上的月宫仙女。④葡萄涨绿:李白诗“遥看汉水鸭头绿,恰似葡萄初泼醅。”⑤容与:徘徊不前的样子。⑥云帆:李白《行路难》诗:“直挂云帆济沧海。”

赏析

此词应是词人晚年居福州时所作。上阕点缀眼前景物,多实笔。“吹尽残花”两句,隐含着影射时局之意。睹“宝扇”而“重寻明月影”,有叹惜山河破碎之意。“惊旧恨”,当是念及靖康之耻。下阕写遥望江山,触景生情,一意一机,把由于大江横截,有家不能归的怅恨都从虚处写出,空灵蕴藉。“采花”而“怅望兰舟”,化用柳宗元诗句,表达对有高风亮节的人的怀念之情。“万里云帆”应理解为对抗金大潮的期待。

虞美人

雨后同干誉、才卿置酒来禽花不作。

落花已作风前舞,又送黄昏雨。晓来庭院半残红,惟有游丝,千丈袅晴空。殷勤花下同携手,更尽杯中酒。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

赏析

这是一首即兴抒情之作,写暮春雨后两位友人同饮花下的情景。上阕写景,下阕抒情。“落花”之“风前舞”,能给人以不甘心生命完结的启迪。花落了,又有“千丈”“游丝”在晴空袅娜,这又是一种生命的律动。既然人生像花一样不能久存,为何不携手花下同醉?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饮酒也有完结之时。我亦多情,但仍劝美人们别因此皱眉,设身处地,由自然而人生,品嚼出对生命的思索。语短情长,言简意丰,耐人品味。

刘一止

刘一止(1078~1160),字行简,湖州归安(今浙江吴兴)人。官至监察御史、给事中,忤奸相秦桧,罢去。其诗寓意高远,自成一家。其词清丽深婉,格调高华。《全宋词》存词40余首。

喜迁莺·晓行

晓光催角①,听宿鸟未惊,邻鸡先觉。迤逦烟村,马嘶人起,残月尚穿林薄②。泪痕带霜微凝,酒力冲寒犹弱。叹倦客、悄不禁③重染,风尘京洛④。追念人别后,心事万重,难觅孤鸿托。翠幌娇深⑤,曲屏香暖,争念岁寒飘泊。怨月恨花烦恼,不是不曾经着。这情味⑥、望一成消减,新来还恶。

注释

①角:号角声。②林薄:林丛。③悄不禁:犹浑不禁,全未料到也。④风尘京洛:陆机《为顾彦先赠妇》诗:“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⑤翠幌:绿色帘幕。⑥这情味:这种情味。

赏析

这首词也是抒写羁旅愁思的传统题材,但因颇有个性,而被人称道。开头六句写破晓景物,描绘出有声画面,极富生活情趣。“泪痕”、“酒力”对仗工整,表现送者的面部特写和行者的心理感受,均准确细腻。“叹倦客”以下三句,写行者厌倦京洛风尘,也可想见其人生旨趣之所在。下阕将思家情愫依次道出。最后五句,语淡而意深,苦语之中饱含情味。

汪藻

汪藻(1079~1154),字彦章,婺源(今江西婺源)人。官至兵部侍郎,拜翰林学士。有《浮溪集》,内收词三首。《全宋词》存词四首。

点绛唇①

新月娟娟,夜寒江静山衔斗。起来搔首。梅影横窗瘦。

好个霜天,闲却传杯手。君知否?乱鸦啼后,归兴浓于酒。

注释

①点绛唇:杨慎《词品》:“《点绛唇》取梁江淹诗‘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以为名。”

赏析

此词吟咏归隐。上阕写冬末春初景:寒江夜月,梅横影瘦。心境的落寞与凄清在这些景物描写中得到表现。下阕抒怀,霜寒无酒可饮,处境十分困窘,听到乱鸦聒噪,更增退隐之思。“归兴浓于酒”,是不思酒而思归,已厌倦宦海生涯。

曹组

曹组,生卒年不详。字元宠,阳翟(今河南禹县)人。官至门宣赞舍人、睿思殿应制。有《箕颍集》二十卷,今不传。《全宋词》存词36首,断句一则。

蓦山溪·梅

洗妆真态,不假铅华御。竹外一枝斜①,想佳人、天寒日暮②。黄昏院落,无处着清香,风细细,雪垂垂,何况江头路。

月边疏影,梦到销魂处。结子欲黄时,又须作、廉纤细雨。孤芳一世,供断有情愁,消瘦损,东阳也③,试问花知否。

注释

①竹外一枝斜:苏轼诗:“竹外一枝斜更好。”②天寒日暮:杜甫诗:“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③东阳:梁沈约曾为东阳太守。

赏析

这是一首咏梅词。借花骋情,洗尽铅华,其妙在似与不似、若即若离之间。上阕化用苏轼诗与杜甫诗,将佳人与梅枝重合,在两者意象叠加中强化对梅的神态之表现。接下来“月边疏影”用林逋咏梅“疏影横斜水清浅”意象,强调此“影”正是佳人销魂一梦;梅花开时亦如一梦,“孤芳一世”既是梅花,亦是“佳人”;因“有情”而使梅花和佳人有哀怒之情,全词以咏梅为线索,委婉曲折地表现梅、佳人、东阳(词人)三者相生相依的关系,昭示出将三者交融于一的乃是他们的高洁品格。

李邴

李邴(1085~1146),字汉老,号云龛居士。济州任城(今山东济宁)人。累官至翰林学士。著有《草堂集》。《全宋词》存词九首,断句三则。

汉宫春①

潇洒江梅,向竹梢疏处,横两三枝。东君也不爱惜,雪压霜欺。无情燕子,怕春寒、轻失花期。却是有,年年塞雁,归来曾见开时。清浅小溪如练②,问玉堂何似③,茅舍疏篱。伤心故人去后,冷落新诗。微云淡月,对江天、分付他谁。空自忆、清香未减,风流不在人知。

注释

①汉宫春:张先以此调咏梅,有“透新春消息”,“汉家宫额涂黄”句,调名来于此。②清浅:林逋《山园小梅》:“疏影横斜水清浅。”③玉堂:豪华府第。

赏析

这是一首咏梅词,寄托官场失意、故人之思。上阕写梅的姿态、处境,下阕开头三句,由玉堂不似茅舍疏篱有梅花欣赏,表达了对民间的问候,表达自己顺其自然的心情和自己的人生价值取向。“问玉堂”二句,脍炙人口,千古传唱。“伤心”二句怀念朋友。结尾三句,赞梅自甘寂寞,洁身自好。其实这正是词人自身精神和人格的写照。

徐伸

徐伸,生卒年不详,字干臣,号青山翁,三衢(今浙江宁波)人,曾任常州知州。有《青山乐府》,今不传。《全宋词》存词一首。

二郎神①

闷来弹鹊,又搅碎、一帘花影。谩试著春衫,还思纤手,薰彻金猊烬冷。动是愁端如何向,但怪得、新来多病。嗟旧日沈腰②,如今潘鬓③,怎堪临镜。重省。别时泪滴,罗衣犹凝。料为我厌厌,日高慵起④,长托春酲未醒⑤。雁足不来,马蹄难驻,门掩一庭芳景。空伫立,尽日阑干倚遍,昼长人静。

注释

①二郎神:唐教坊曲名。②沈腰:指消瘦而腰围变小。③潘鬓:潘岳《秋兴赋》:“斑鬓髟以承弁兮,素发飒以垂颌。”言斑白鬓须上戴帽子,白发飘飘直垂下马。④慵起:懒起。⑤酲:喝醉酒神志不清。

赏析

这是叙写客中恋旧的一首词。写法很有特色。破题“闷来弹雀”,显出青春少年的活泼。“弹鹊”为排闷,但“搅碎”、“花影”却更增其烦恼。“但怪得”又转出人瘦发白的痛楚。过变“重省”转写异地爱人对“我”的思念。“马蹄”两句推测爱人心理活动;“门闭”、“芳景”想象伊人的处境;“空伫立”三句想象爱人思“我”之情形,回应起首三句,亦是相思难表的一段怨语。全词上下阕虚实互现,将两地思念的深情厚爱表现得具体、生动。

田为

田为,生卒年不详,字不伐。善弹琵琶,宣和元年(1119)为大晟府乐令。《全宋词》存词六首,有《浮呕集》。

江神子慢①

玉台挂秋月,铅素浅、梅花傅香雪,冰姿洁。金莲衬②、小小凌波罗袜。雨初歇,楼外孤鸿声渐远,远山外、行人音信绝。此恨对语犹难,那堪更寄书说。教人红销翠减,觉衣宽金缕③,都为轻别。太情切,销魂处、画角黄昏时节。声呜咽,落尽庭花春去也,银蟾迥④、无情圆又缺。恨伊不似余香,惹鸳鸯结。

注释

①江神子慢:由令曲《江神子》衍化而成长调,初始为祭祀江神之曲。又名《江城子》。②金莲:谓女子小脚。③金缕:金线缝织的衣服。④银蟾:明月。

赏析

这首词写一对情人两地的思念。开头六句,描绘“玉人”风姿。她像梅花一样地天然标致。“雨初歇”两句写“玉人”所处环境,“孤鸿”“声远”,“行人”“信绝”是由景而情,写“玉人”心理变化。语言直白,情意深厚。下阕开头三句仍写“玉人”心中哀怨。“太情切”以下转写“行人”远方的思念。“银蟾”与第一句“秋月”呼应,不解离人之恨,缺而又圆,结尾以余音绕不出成双成对的烟圈终了,语痴情切。

李清照

李清照(1084~约1155),号易安居士,济南章丘人。父李格非,北宋知名文士、散文家。她是中国古代杰出女词人。著有《李易安集》十七卷,《漱玉词》一卷(别本五卷),不传。今人有《李清照集注》、《重辑李清照集》等。

如梦令

常记溪亭日暮①,沈醉不知归路②。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③,惊起一滩鸥鹭。

注释

①溪亭:临水的亭台。②沈:同“沉”。③争:同“怎”。

赏析

这是一首忆昔词。作者运用了白描的手法,用墨线简笔勾勒,寥寥数语,似乎是随意而出,却又惜墨如金,句句含有深意。开头两句,写沉醉兴奋之情。接着写“兴尽”归家,又“误入”荷塘深处,别有天地,更令人流连。结尾展现出一幅极富表现力的活动着的画面,纯洁天真,言尽而意不尽。

凤凰台上忆吹箫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①,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休休,者回去也,千万遍《阳关》②,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③,烟锁重楼④。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注释

①宝奁:美丽华贵的梳妆匣。②阳关:曲名。③武陵人远:用陶渊明《桃花源记》,武陵人到桃花源事,这里指赵明诚。④重楼:也作秦楼、凤台。相传秦穆公女弄玉与夫萧史曾住在此。这里指作者当时所居之地。

赏析

这是一首从女性内心的细腻感触出发写的别情词,把不愿亲人离去之情表述得婉转细密。完全有别于柳永、秦观的话别词。上阕就离别前的百无聊赖入笔,曲尽离怀别苦;下阕设想别后相思。“烟锁重楼”、“楼前流水”,一片凄迷伤感。

念奴娇

萧条庭院,又斜风细雨,重门须闭。宠柳娇花寒食近,种种恼人天气。险韵诗成①,扶头酒醒②,别是闲滋味。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楼上几日春寒,帘垂四面,玉阑干慵倚③。被冷香消新梦觉④,不许愁人不起。清露晨流,新桐初引⑤,多少游春意。日高烟敛,更看今日晴未。

注释

①险韵:以生僻字协韵写诗填词。②扶头酒:能让人精神振作的好酒,饮多则易醉。一说“扶头”为酒名。③玉阑干:白石栏杆。④香消:香炉中的香已烧尽。⑤清露晨流,新桐初引:出自《世说新语·赏誉》。初引:叶初长。

赏析

这是一首怀人之作。它叙写了寒食节时对丈夫的怀念。开头三句写环境气候,景色萧条。柳、花而用“宠”、“娇”修饰,隐有妒春之意。接着写作诗填词醉酒,但闲愁却无法排解,已有万般怨忧。一句“征鸿过尽,万千心事难寄”,道出词人闲愁的原因:自己思念远行的丈夫,“万千心事”却无法捎寄。下阕开头三句,写出词人懒倚栏杆的愁闷情志,又写出她独宿春闺的种种感觉。“不许愁人不起”,写出作者已失去支撑生活的乐趣。“清露”两句转写新春的可爱,因之产生游春心思。结尾两句最为佳妙:天已放晴,却担心是否真晴,那种心有余悸的感觉,表现得极为凄迷。

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①。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注释

①消:去除。

赏析

这是一首伤春词。妙在以问答方式、藏问于答,委婉曲折地抒发心中一缕淡淡忧伤。“肥”、“瘦”本来是形容人的肌体的,通过移情作用,作者用以描写枝叶的壮盛,花儿的衰萎,此语甚为奇俊,“人工天巧,可称绝唱”。

醉花阴①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②。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③,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④,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⑤,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注释

①醉花阴:毛滂创调。②瑞脑:龙脑,一种香料。金兽:兽形铜香炉。③玉枕纱厨:瓷枕纱帐。瓷白如玉,故美名之。④东篱:指菊圃。⑤消魂:形容极度愁苦。

赏析

这首词是李清照重阳佳节为怀念丈夫而写。上阕写半夜枕席上吹来冷气,感到自身孤独。重阳节也在孤独冷寂中度过。下阕写黄昏时在菊圃独饮。词人认为自身正如傍晚的黄菊,伶仃瘦损。“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是传诵千古的名句。“莫”、“不”,双重否定,语气更加肯定。以菊花自喻别有创意,一个“瘦”,字,使一个身体清瘦满面愁容的少妇形象活脱脱浮现出来,且符合词自身内心世界与外在环境,贴切传神。首句点出“愁”,末句指出结果“瘦”,呼应首句,互为因果。

声声慢①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②。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③?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④?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⑤,怎一个、愁字了得?

注释

①声声慢:原调名《胜胜慢》。慢:慢词、慢曲,为词的长调。②将息:调养休息,保养安宁。③堪摘:乐意摘取。④怎生:怎么。⑤次第:情境,况味。

赏析

这首词是李清照晚年流落江南为抒发家国身世之愁而作。这首词最大的特点是成功地运用了叠字。开篇三句14个叠字,表达出三种境界。“寻寻觅觅”,写人的动作、神态;“冷冷清清”,写环境的悲凉;“凄凄惨惨戚戚”,写内心世界的巨大伤痛。同时,这几对叠字还造成音律的回环往复,加强了词作的音乐性。第二个特点是借物抒情。上阕用“淡酒”、“晚风”、“过雁”,下阕用“黄花”、“梧桐”、“细雨”,都准确而形象地表达出内心的愁情,最后逼出“怎一个愁字了得”的强烈感情,突然作结,沉痛无限。全词用直接描述的手法,语言朴实,感受细腻,巧用叠字,满纸呜咽,动人心弦。

武陵春·春晚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①,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②,载不动许多愁。

注释

①双溪:水名,汇于金华市区南,为当地名胜。②舴艋:小船。

赏析

短幅之中贵有曲折。这首词上阕前两句写春去人愁,后两句直写痛楚。下阕逆锋倒接,略作回旋,然后跌出本意。最后两句以舟载愁的想象、夸张的手法,十分别致,前人以为可与苏轼的“欲寄相思千点泪,流不到,楚江东”(《江城子》)相媲美。

蔡伸

蔡伸(1088~1156),字伸道,号友古居士,福建莆田人。官至台州崇道观。有《友古居士词》传世,《全宋词》存词170余首。

苏武慢①

雁落平沙,烟笼寒水,古垒鸣笳声断。青山隐隐,败叶萧萧,天际暝鸦零乱。楼上黄昏,片帆千里归程,年华将晚。望碧云空暮,佳人何处,梦魂俱远。忆旧游,邃馆朱扉②,小园香径,尚想桃花人面③。书盈锦轴,恨满金徽④,难写寸心幽怨。两地离愁,一尊芳酒,凄凉危阑倚遍。尽迟留、凭仗西风,吹干泪眼。

注释

①苏武慢:此调系咏苏武古调演化。②邃馆:深院中的楼馆。③桃花人面:崔护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④金徽:系琴弦的金丝绳,此指代琴。

赏析

这首词是作者入燕途中的思家之作。上阕前几句写荒秋暮景。“年华将晚”、“佳人何处”,感叹美人迟暮,为全篇主旨。“片帆千里”,极写羁旅之苦。下阕对旧游的追忆。写信、弹琴寄恨,都不减相思。“两地”、“一尊”又一对句,写出借酒浇愁的幽恨。最后只得借风吹干眼泪,痛苦达到极点。这首词层层递进,依次抒写离愁别恨,缠绵悱恻,颇令读者感怀。

李甲

李甲,生卒年不详。生平无可考。

忆王孙①

萋萋芳草忆王孙②,柳外楼高空断魂。杜宇声声不忍闻。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③。

注释

①忆王孙:此调始于李甲此作。②萋萋芳草:出自刘安《招隐士》“春草生兮萋萋,王孙游兮不归。”③“雨打”句:刘方平诗:“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赏析

词中简化了时空背景,也看不出抒情人的身份,但词中的神韵悠然而在,词中的境界在生活中随处可遇。词一开始就点出了忆王孙的主题。芳草萋萋,所思之人却远在芳草外,远眺不见,惆怅断魂,怎奈杜鹃声声。“雨打梨花深闭门”最为佳妙,它不仅有画面美,还令读者想象字面后所未出现的女主人公,她恐是文学作品显意象外的“隐意象”。黄蓼园云:“高楼望远,‘空’字已凄恻,况闻‘杜宇’?最后一句尤其比兴深远,言有尽而意无穷。”体味象外之象的无穷意味。

李玉

李玉,生卒年不详。生平无可考。仅《贺新郎》(篆缕销金鼎)一词传世。

贺新郎①

篆缕销金鼎①。醉沉沉、庭阴转午,画堂人静。芳草王孙知何处?惟有杨花糁径②。渐玉枕、腾腾春醒。帘外残红春已透,镇无聊、酒厌厌病③。云鬓乱、未整④。江南旧事休重省,遍天涯寻消问息,断鸿难倩⑤。月满西楼凭阑久,依旧归期未定。又只恐、瓶沉金井。嘶骑不来银烛暗,枉教人、立尽梧桐影。谁伴我,对鸾镜?

注释

①篆缕:香烟上升时如线如篆字。金鼎:香炉。②糁:本指谷类磨成的碎粒,此指杨花如粉粒铺满道路。③酒:因醉酒而困。:非常困。④:意欲。未:不愿意。⑤倩:请。

赏析

这是首春闺寂寞之词。上阕由思妇恋“王孙”的愁情写起,接着描写思妇缓慢起床,鬓发乱而不愿梳理的细节,表现其心怀哀怨的精神状态。接下来写“王孙”音信全无,自己却茫然期待的怅惘。虽担心对方恩断义绝,但仍在盼望他重回自己身旁。怨情不泣不怒,和婉温厚。 ilM2wwk5fHWy+a7oD8PXr4naUMyAVYbeK0srI1dGd52g+AIZczo2B4nedkJVRs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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