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子见他有困意，便道：“小黄，你累了，回去休息吧，看来不会有事发生了！”

黄成扔了一根烟给他，自己也含上一根，道：“不，最少也要等他们上班才说！”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医院的消息，你不通知丁副局长？”

小虎子自己也因忙了一天一夜，脑袋有点混沌，黄成的话提醒了他，他敲开丁一彪的办公室，丁一彪正在看文件。

他听了小虎子的报告后，含笑道：“你也该休息了，下午再上班！我会通知局长！”

小虎子忙道：“不，我不累！”

丁一彪拉开抽屉，掏出一包烟抛给他：“你的应该抽光了吧！”

小虎子笑嘻嘻地道：“副局长真会体贴下属！”

丁一彪笑骂道：“你小心喉咙，别抽得太凶！小鬼，去吧！”

小虎子走回大厅，把烟丢在黄成桌子上：“副局长的赠品！”

“您留着抽吧！”

说着林五岭等人已陆续上班了，小虎子道：“小黄，你挑几个去医院换班，就回去睡觉吧！”

黄成精神一振，笑道：“你忘了一句：顺便替俺问候王处长！”

“他妈的，给你一个好差使，你就连那句话也不会说！说大家都关心他，要他好好休息，万事有咱们顶着！”

黄成挑了五个队员，乘老何的车去医院，他先将埋伏在楼下的四个同僚撤回，再到四二八号房换班，假扮伤者住进四一三号房的是何新华，为了避人耳目，他当然不能换。

黄成走进病房，病人大多已醒了，能下床的都已下床料理起居，还躺在床上的只有三个人：王森、何新华，另外还有一位四十多岁的胖汉！

那胖汉一见黄成走近王森的床位，便艰辛地转过身去，以背相对，要是小虎子和杨镇代替黄成来，一定会心头狂跳！

黄成走近王森旁边，轻声喊道：“处长！处长！”

其实王森早已醒了，他闻声之后，才装作刚醒来的模样，眯着眼，傻兮兮地呻吟着：“你、你……是谁……”他边说边向黄成打眼色。

黄成一向比较沉实，但这时候他明白了王森的意图，便长叹一声：“处长，俺是黄成，你瞧清楚！”

“黄……成？俺头晕得很……黄成是谁？”

黄成唉地一叹：“处长……你真可怜，俺跟你们出生入死好几年了，你连俺都记不起来？”

王森又闭上双眼，黄成向四周一瞥，见有不少病人都望着他，他又道：“处长，大伙儿都关心您，叫你安心养伤，万事有咱们顶着，伤你的人一定逃不出去！”

王森没有作声，但黄成已发现王森靠近他那边的手臂在轻轻动着，黄成揣摸了一下，发觉王森在暗示，隔邻病床的那位胖子，他一颗心立即揪紧！

只见王森又睁开双眼，轻轻摇头，好像叫他不要打草惊蛇，这时候护士进来了，见到黄成，道：“你是谁？现在不是探病时间，九点钟再来吧！”

黄成沉吟一下，道：“处长，俺先走了，下午再来看你！”他下楼找到一位队员，道，“小苏，九点钟之后，你假扮探病的，上去告诉何新华，说王处长叫他留意他隔邻那个胖汉！小张，你到四楼去，一切谨慎，尤其在探病时间更要注意！一有事，立即打电话向总局报告！”

黄成是中队长，那几个侦缉队员自无不听之理，都连声答应，黄成立即钻进老何的车子，道：“累死了，送俺回宿舍去吧！”

×××

林小峰是在八点半左右，被“请”到总局的，小虎子和林五岭堆下笑脸，带他到密室里。

林五岭先递一根烟给他：“小林，不用紧张，咱们不会为难你！”

林小峰故作镇定地道：“俺老板不幸被杀，俺还有什么顾忌！俺本就要跟你们合作，怎会紧张？”

小虎子将茶杯推到他面前，道：“那咱们开始吧！”

林小峰抓抓头皮，好像有所顾忌。小虎子经验丰富，忙道：“小林，只要你提供的是事实，即使你本身是黑道中人，咱们也不跟你算账！”

林五岭接道：“当然，如果你以后再犯，咱们自不会坐视不理！”

林小峰吸了一口气，道：“其实俺已跟老板一样，洗手不干了！咱老板是费县人氏，小时候家境不好，但他为人聪明能干，对人又有义气，所以年轻时，便有很多人自愿跟随他。”

林五岭插腔问道：“你也是费县人氏吗？”

“是的，不过俺是后来才跟他的！那时候我大哥跟他，俺大哥有次不幸……死了，王老板念情，叫人到乡下，把俺带出来！”

小虎子有点不耐烦：“五岭，你别打岔，让他先将重要的说了再提问！”

“王老板十九岁时候，便在县城混，也混不出啥名堂来，二年后他便带了几个人，包括俺大哥去上海打天下了！在上海起初也没什么出息，所仰仗的大哥，胸无大志，只满足于目前的小地盘，王老板底下的兄弟都劝他另投明主，但是他坚决不允，因为他认为，这样是自己的个好机会！”

说到这里，林小峰喝了一口茶，然后才继续说下去。

原来王腾达深谋远虑，经过年余的时间，便取得手下的信任，结果设计迫走原先的大阿哥，自己取而代之。

王腾达经过三个月的筹备，偷袭邻区地盘成功，并得以巩固，同时跟远一点的区域的龙头大哥结义联盟，此后他地盘慢慢扩充，地位亦得以巩固，虽然如此，他在上海这十里洋场仍然是个小脚色，不过他的收入却渐渐多了。

王腾达的地盘发展到一个程度之后，便自动收敛，很多手下都不明所以，王腾达也不说破，只有对自己的几个心腹透露过，要在上海黑道上立足，除了黑道要有人缘，而且跟官场上和洋场上的大人物，也要有交情，这才能够立于不败之地！何况自己是个外乡人！

王腾达在上海的生活十分有规律，别的大阿哥无不夜夜笙歌，他则适可而止，生活亦颇节俭。不过王腾达的手下大多是上海人，他们不能理解王腾达的处境，总以为已有足够的实力扩充，不时跟邻区的帮会冲突，终于爆发了一场血战！

这战的结果，林小峰的大哥死了，王腾达折了不少弟兄，幸而仍能险胜，保住了地盘。但王腾达却决定拉人回山东，把地盘留给在上海收的徒弟。

他回到山东，最先在济宁城做点小生意，也在济宁娶了个草药郎中的女儿，跟药沾点边缘，他便立志开药厂，起初他的药不能畅销，后来到济南，改了个牌子，经过几分的经营，终于打出了名堂，在药界除了俞记之外，山东数王记的最吃香，亦形成了两个集团的摩擦和矛盾。虽然王腾达有点咄咄迫人，但俞大坤处处忍让，求财不求气，所以并没有太大的冲突！

小虎子开始发问：“你是在什么时候跟王腾达的？”

“他在济宁的时候。那时候俺根本不用工作，只跟几个师父练拳学武，一直学到济南，然后当他的保镖，前后少说也已有十年时间了！”

“王腾达回山东之后，还有没有跟黑道上的人来往？”小虎子点上一根烟，“你得老实回答。”

“有，但到他在济南站稳了脚之后，便断绝了，他决定行正途。”林小峰道，“您别误会，他跟黑道人的朋友来往，只是卖交情，完全没跟他们干犯法的事！在济宁创业时还要求黑道保护，和假借黑道的势力推动生意……”

“你在这方面说清楚！在济宁借哪股黑组织的力量？”

“王老板时常跟小龙帮的两位大哥在茶馆酒店吃饭，于是人人均以为王老板也是小龙帮的人，他去做买卖时便方便多了，一些店铺是属小龙帮‘保护’的，自然也会买他的货！”林小峰道，“就是这样而已，听说这几年来，小龙帮已经七零八落了！”

小虎子沉思了一阵，问道：“上海帮会中人，可有什么人来找过他？”

“这个俺便不知道了！因为王老板跟俞老板不一样，很多时候是不用咱们跟着他！”

“最近几天来，可有什么人来找过他吗？”

林小峰想了一下，道：“是有几个人来请他吃饭，是外地人！”

“那几个人你以前见过没有？”小虎子精神大振，“他们为什么请你们老板吃饭？”

“俺不在场，不知道！”林小峰回忆道，“大概是一个礼拜前吧，忽然有两个胖胖的汉子来厂里找他，王老板跟他俩在厂长房里谈了一阵话，便出来了，只告诉俺说跟他们去吃饭，叫俺打电话告诉太太，晚饭不用等他！”

“就这样？你们没跟着去保护他？除了你之外，他还有几个保镖？”

“以前有三个保镖，后来阿胜哥回乡结婚，就剩下俺跟‘老鼠’了，‘老鼠’长驻老板家里，俺则多数到药厂里去。因为长年累月以来，总没出过什么事，所以咱们都放心得很，事实上第二天早上，老板上班并没有异样！”

林五岭也问道：“以后那两个人有再来吗？”

“没有！那两个中年汉子像是生意人，以前也未见过，所以俺认为他俩是外地人，而事后老板也没再提这件事！”

“五月一日工厂放假，王老板还回厂干什么？”

“他事事亲力亲为，经常放假也上班，不是看账簿，便是坐在办公桌后想东西！唉，做生意的人也苦得很！”

林五岭冷哼一声，道：“他是老板还苦？”

林小峰道：“平日你们的工作比局长多得多，但你说你们局长会不会比你们轻松？”

小虎子和林五岭都没话好答。半晌，小虎子道：“五岭，你叫他详细描述一下那两个中年汉的相貌，然后到城内各饭馆调查一下！”

林小峰忙道：“那两人不一定跟老板被杀有关！”

“不要紧，咱们就算要抓人，也得有证据！”小虎子说罢便走了出去，他到周而勇办公室，详细向他报告。

周而勇眉头一皱，道：“有关王腾达在上海的资料，我可以通过上海有关部门找一找！小虎子，你一对眼睛都生了红丝，还是回去睡几个钟头吧！”

小虎子忙道：“俺不累！”

周而勇笑道：“你跟你以前那位队长一样！现在不睡，晚上能支持得住吗？今晚支持得住，明天又行吗？”

小虎子尴尬地一笑，道：“那我下午回来，请您多操点心。”他走出总局，仰天吸了一口气，外头空气清新得多了，他觉得精力好像旺盛了，忽然想起王森，又见老何的车就停在旁边，于是走了过去。

老何推开车门，笑问道：“队长要去医院探病？”

小虎子微微一笑：“嗨！倒让你猜着了！”

吉普车风驰电掣，很快便停在医院的门口，小虎子边下车，边说道：“你等等俺！”

老何在车厢里叫道：“在四一三！”

这时候已经十点多钟，正是探病期间，病房里多了许多探病的人。

小虎子一到，何新华躺在床上向他打了个眼色，表示毫无动静。小虎子走到王森床前，叫道：“处长！”他连叫几遍，王森才睁开眼来。

“处长，您觉得怎么样？”

王森用惘然的目光望着他，小虎子有点奇怪，但随即明白他的用意：“处长，你不认得我啦？俺是小虎子呀！”

王森目光依然不变，一个护士走了过来，道：“这位病人还未完全清醒过来，请不要打扰！”

“俺不打扰没有关系，但是，你看这里这么吵，你能安心养伤吗！你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知道！但现在咱们没有单人房嘛！”

“什么时候才有？”

护士道：“再过一两天吧！”

“不行，明天如果不给他换，咱们就抬他回家睡觉！俺去找你们院长！”小虎子故意装作怒气冲冲的神态，转身向何新华打个眼色。

当小虎子一进来，躺在王森隔邻的那位病人，便转身以背对着他，因此小虎子一直未跟他朝过相，小虎子出房后，他才转回来。

小虎子到梯口见到小张，忙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小张，有没有什么情况？”

“今早黄中队长来过，他交代过，要俺守在这里，小苏假扮探病的进去跟何新华聊天！”

小虎子眉头一皱，道：“这会引起对方注意的！”

“但黄中队长说，王处长暗示了他的隔邻那位病者有问题，是个胖胖的中年汉子！”

这几个字一入耳，小虎子心头猛地一跳，他一声不响，扭头又走过病房。那胖汉料不到小虎子会去而复返，跟小虎子打了个照面，他立即转头别开！

小虎子觉得他有点眼熟，退了出去，心想林小峰口中的胖汉，为何自己有眼熟之感？俺到底在哪里见过？

小张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问道：“队长，有问题吗？”

“那胖汉好像在那里见过……”蓦地一个念头翻上他脑袋，这人是阿花的表舅！那天在老张面档见过他！他还提着一笼鸟！

一笼鸟！这三个字像三个闷雷在他心中炸响！

丁一彪认为俞大坤的钻戒是被鸟叼去的，这个“表舅”是个养鸟的能手，还成了职业，这宗案子跟他有没有关系？为什么他在这个时候进了医院？

这一连串的问题，翻上心头，小虎子兴奋得有点手足无措。他掏出一根烟点上，对小张说道：“那个人的确是有问题，你也进去吧，不要露出身份，但假如处长有危险，要你的好看！快去，俺要去打电话！”

小虎子一阵风般跑进方院长的办公室，问道：“四一三号房，睡在方处长旁边的那个胖子，是因什么进院的？”

方院长放下笔，道：“他有问题吗？我打电话叫人查！”

“电话我要用，你走路吧！”小虎子抓起话筒，挂给周而勇，方院长见他满头大汗，也有点着慌，连忙去找人翻查病历卡。

电话接通，小虎子道：“局长，俺是小虎子，我在医院，躺在王处长旁边那个病人有问题……”他将自己的看法说了一遍，“现在怎么办？”

周而勇亦十分兴奋，沉吟道：“别急……暂时监视他，你先去阿花那里查一查！我叫老丁带小杨赶去医院。”

小虎子道：“叫他们先来找方院长，查他是因什么事进院的！”他兴奋得连声音都发颤！

“慢，他知道你已经发现他的身份没有？”

“不晓得！”

“把守在楼下的队员，全调去四楼，一定不能让小王发生危险！”

“是！”小虎子搁下电话，立即跑到楼下，把埋伏在下面的两个队员找来，交代了任务，他顾不得擦汗，便跳上车去，“老何，快开车！”

老何慢慢发动机器：“回总局还是回宿舍？”

小虎子道：“不，去找老张！卖炸酱面的老张！”

“去哪儿？”

“什么？你不知道？”小虎子自己也傻了，老张是晚上才开档，这时候自然不在，他家在哪里可不知道！ jyPmslMgRiaezarRCM7HJwOfWEmkVLsNak04mMyP+G+tpYQnvsajYPUtquYQ7Pv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