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考验

沙景弘立即举手截住吉普车，请朱国明上车，朱国明一上车立即问司机：“请问咱们队长找到了没有？”

那司机答道：“还没有，不过全市的侦缉队员分成十二路，已全部出发，而且连交通警察也在找他，相信不久一定有消息！”

朱国明松了一口气，立即掏出烟来，先请沙景弘及司机，自己也衔一根，沙景弘替他点火，司机问道：“沙处长，咱们去哪里？”

“卜局长有什么吩咐？”

“局长说由你跟小朱决定。”

朱国明道：“沙处长是上海人，就请你决定吧！”

沙景弘想了一下，道：“咱们去外滩走走！”那司机一踩油门，扭动方向盘，绝尘而去。

×××

那两位警员的笑意，使得王森心头怦怦乱跳，他抬头望望那栋看来极不顺眼的别墅，心中直觉那是一座地府！

别墅外面一望过去已有六七个人，要反抗可没有把握，甚至会死得更快，但如果走进别墅，又怕今生再也没有机会再出来，真是进退两难！

他不知道对手是什么，所以心中更为慌乱，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但如果连对手是谁也不知道，一切只能凭反应了。

那警员道：“王队长，请！外面虽然有点荒芜，但里面的一切，包令你大出意料！”

王森道：“哎，我掉了一串钥匙在车上！”说着向轿车走去。

那司位机转头望后座，说道：“没有呀！”

“掉在椅上！”王森打开后座车门，顺手关上，还按下锁扣。

那司机上身都探了过来，王森手起掌落，切在他颈上的动脉上，司机登时晕死过去，王森一手将他扯了过来，自己则爬到他位子上。

这时候，外面的人都已看出不对，他们想不到自己在哪里露出破绽，所以反应慢了一步，当他们一齐冲前时，王森已安全地坐在驾驶位上，他发动机器，一脚踩在油门上，汽车像箭一般标出！

可是旁边就有一堵围墙，王森只好将车退后，再准备扭方向盘向大门驶去，但一个大汉已抽出手枪来，对着车轮连开两枪！

“砰砰”两声，子弹全射进左后轮，车子抖了一抖，但是王森仍然冒险向前驶去。

车子不断地颠簸着，那几个大汉都抽出手枪来，一齐向另一只车轮射去。

两只车轮像蜂巢一般地穿开，轮胎里的气全泄了，汽车跳起跳落，行动极慢，但终亦出了围墙，那几个汉子立即冲了过去！

王森大惊，他不敢冲出去，以免死在乱枪之下，唯有坐在车厢内束手待擒。

那几位大汉迅速将汽车围住，王森降下车窗玻璃，故作不知地道：“诸位兄弟，大家好像有点误会吧？卜局长不会要请我吃‘莲子羹’吧？”

“不用装蒜，乖乖地举起双手来！”

就在此刻，激烈的枪声，惊动了附近的邻居，几个红须绿眼的洋汉跑了过来，大声吆喝道：“WHAT，SMATTER？”

王森虽然不认识这些洋汉，但直觉感到救星来，当下冒险推开车门，叫道：“HELP ME！”他虽然未学过英语，但以前在上海这个十里洋场闯荡过，还懂得三几个英语单词！

那几个大汉喝道：“王森，站住，否则咱们就开枪！”

王森只当作耳边风，向那几个洋汉跑去。那位伪装警员，似是他们的头头，向手下打了个眼色，便围了过去，手上的枪管都指着对方！

一个高大的洋汉，立即跨前一步，遮住一个洋胖汉，用生硬的国语道：“你们不要开枪！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咱们法兰西驻华大使！你们在租界里开枪，是违反中法协定的！”

王森暗中吐了一口气，忙道：“先生！我是上海警察局卜局长的朋友，卜局长请我来上海，这些人要杀我！”

那能操生硬国语的法国人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王森道：“我是王森，最近在苏州破了一件贪污案子，这些人不知是什么人，将我绑架来法租界，要杀人嫁祸给你们法国！”

那大使用法语问他保镖，保镖将王森的话翻译成法语，大使脸色十分难看，对他保镖说了一番话。

那边厢的大汉不断问伪警察，怎么办，伪警察也委决不下，看情形法国大使似要保护王森，如果用枪误伤了法国人，将永无宁日，但如果就此罢手，以后要想再置王森于死地，便更加不容易了！

王森一看他们的脸色，便看出不妙，连忙道：“快退！”

保镖不断向后挥手指挥大使后退，王森机警地站在法国大使旁边，那大使见对方竟敢迫过来，便不断将王森推开！

王森索性闪在他背后，慢慢向后退。

为首那位伪警察道：“交出这个中国人，咱们绝不会伤你们一根头发！”

王森忙道：“堂堂的一个法国大使连几位流氓也害怕，法兰西国威何存？”

那法国保镖高声问道：“假如不放人，你们会怎样？”

伪警员狞笑一声：“那就别怪咱们大开杀戒！”

“你知道在这里杀死法国人的狗也有罪吗？”

“你自己掂掂，你们的生命矜贵，还是咱们的贵！”伪警员大声叫道，“兄弟们，准备！”

法国大使吃了一惊，连忙询问他保镖，保镖把话翻译过去，法国大使颇感为难，王森也暗暗心惊，说实在的要一个在自己国家耀武扬威的外国人保护自己，他心中也极不舒服，幸而这时候已经到了一栋西班牙式别墅，王森立即转身冒险冲了过去！

“砰砰！”几枪，子弹都落在王森的身后，那几个大汉随即散开，向别墅冲去，法国人哗然大叫。

王森窜进花园，向内宅冲进去，这栋别墅住的正是法国大使的家眷。王森一入屋，见墙上挂着一把中国长弓和一壶箭，他立即将弓箭摘了下来。

这是大使用来作装饰用的，但王森却要以它作防御武器！屋子里的人听见声音，由楼上跑了下来，王森拉弓威胁他们上楼，同时将门闩上，一个急蹿，伏在沙发下。

那几个大汉都进了花园，分散包围住别墅，法国保镖大叫道：“你们若伤了屋子里的人一根头发，就要你们用十条命来赔！”

那法国大使用法语高声叫他家人躲在房里不许开门。王森伏在沙发后喘了几口气，直至此刻，他一颗心才略为放松。

他凝神细听，隐隐听到外面有人声，似乎是那位带他来此的伪警员下令手下进屋。不久，他便听到一个轻微的声音，他由沙发底下的空隙望去，见到一双黑色的布鞋，知道有人跳了进来，一颗心又再悬起。

那大汉见偌大的一栋房子，竟然静得没有一丝声息，心中发毛，忍不住大叫道：“王森，你已让咱们包围住了，赶快投降……”

话音未落，王森突然拉弓搭箭，在沙发后长身而起，他看也不看，手臂一离沙发，手指便放开，那枝长箭，刚离弦而出，他又伏了下去！

与此同时，窗外飞进一颗子弹，几乎擦着他的头皮！那枝长箭他肯定射中对方，可是不知其死活，是以他一伏下身，立即丢下弓箭，抄起一张沙发，向窗子抛过去！

埋伏在窗外的大汉下意识地又开了几枪，但子弹都射进沙发里去了！

这一刹那的时间，王森已看清楚，跳进屋内的那个大汉胸膛中了一箭，扶墙而立，手上仍抓着手枪，他毫不犹疑，又抄起一张沙发抛去，同时伏身地上，向那大汉滚过去！

那大汉胸口中了一箭，心房发痛，全身的气力都像让长箭抽干般，猝见沙发飞来，踉跄闪开。说时迟，那时快，王森已滚到他脚下，一手抓住他的足踝一扳，那汉子应声倒地，手上那柄枪已到了他的手中！

王森真不愧有山猫的称号，枪一到手，又随即滚到倒在一旁的沙发椅后！

几乎与此同时，又有一串子弹射进来，但都射在那位中箭的大汉身上！

王森不敢稍歇，抓起那张沙发椅，护在身前，向窗子冲去！

几轮子弹射过来，都没法射透那张天鹅绒沙发椅，王森走至窗前，把沙发椅抛了出去，身子一闪，食指连扣，“砰砰”两声，窗外一个汉子已中弹身亡！王森敏捷如同山猫，两步已跳至沙发椅后！

这些事说来虽慢，但其实不过是眨眼间的事，直至此刻，王森才稍定下神来，靠着沙发椅直喘大气！

六个大汉死了两个，还有四个，他看看手上的枪，那是二十响的快慢机，抓在掌中沉甸甸的，相信枪膛中起码尚有十颗子弹，这已经是够打发另外那四个大汉上路！

他气稍平息，便听到窗外有人叫道：“王森，你靠外国人保护，算是什么英雄？有种的便滚出来！”

王森才没这般傻！他脱下毡帽，慢慢升高，当帽子高过沙发椅背，外面便飞进几颗子弹，把帽子击飞！

王森心头一跳，知道自己死守在屋子里，到底不安全，于是收起枪来，身子伏在地上，慢慢移动沙发椅，藉着沙发椅的移动向厕所那边前进。

外面有人叫道：“他妈的，他去厕所那边！”

厕所外面刚好是楼梯，王森到梯后，便跳了起来，抓起沙发，向厕所抛进去！

“蓬”的一声巨响，沙发撞破厕所窗子的玻璃！王森人却向客厅窗子方面闪去，见外面人影晃动，他两颗子弹出腔，又解决了一个！

王森再度匿在楼梯后面，等候新的机会！

过了一阵，楼上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王森心头一阵揪紧，他快如闪电，在地上打了个跟斗，飞出客厅，一手抓起地上那具尸体，再以尸体作挡箭牌，长身向窗外望去，外面不见一人！

就在此刻，楼上有人道：“王森，操你娘的蛋！你不出去！咱们便干掉法国女人，看你……”

话音未落，王森已一手提枪，一手提着尸体标前，拉开大门冲出去！

“砰砰”两声枪响，王森只觉身前的尸体抖动两下，他手枪迅速探出去，食指一扣，一个伪警员胸膛已中枪，仰天跌倒，手中的枪飞出老远。

他的身手跟他的脑筋同样迅速，子弹出膛，身子横飞，把背靠在墙上！

王森站的地方，正在露台下，颇为安全。

这时候他才有机会了解周围的环境，见到那三个法国人，站在远处，手上都握着枪，而剩下来的两位杀手，不见踪迹，估计都在楼上！

他正想冲过花园，头顶上已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王森，你乖乖投降吧，要不咱们便杀死法国女人，到时候，巡捕房还得杀你以谢法人！”

远处的法国人也高声大叫着，露台上的伪警员又喝道：“王森，你再不把尸体抛开，咱们便不客气了，我数三声，一、二……”

王森立即把尸体用力抛出去，就在此刻，对面那个法国大使忽然向王森开枪！

这一着大出王森的意料！其实当时一个外国人在租界里，杀死一个中国人，根本不算一回事，何况他是大使，还是为了救他老婆？

这道理本来就十分简单，只是王森无暇顾及而已！也幸而那法国大使的枪法很差，子弹在王森身旁尺余之处射空！

王森虽然事先虞不及此，但反应却异乎常人的快，他立即弯腰闪身，退回别墅之内，未待他关上大门，那三个法国人已向这边奔了过来！

王森一脚将门踢上，又听上面那位伪警道：“尊敬的法兰西驻华大使，假如你还想见到你妻子和女儿的话，请你杀死王森，咱们保证不会为难她们！”

“好毒的一条诡计！”王森心中暗暗诅咒着，若是门外的是寻常人，他自然不会害怕，但对方是法国驻华人员，不用说杀死他们，甚至他们的发肤，王森也不敢动之！

不能动武，难道束手待毙？除非他有办法，在极短的时间内，杀死上面那两个杀手！

王森虽然历过无数风险和难关，但此刻他觉得，这才是一次对他最大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