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山风飒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森忽然被一阵冷风吹醒，他本是倚着一棵大树睡觉的，而且背风，但醒来之后，却下意识地向后一望，无意中发现有一条黑影爬向帐幕，黑影到了帐幕之外，便停下来，嘴巴里响出咕咕的声音，声音轻重缓急有致，王森心念一动，悄悄睁开双眼注视，却原来是宋斌。

刹那间，一个念头浮上他脑海里：“宋斌这时候找朱凤什么事儿？”

只见营幕掀起一角，宋斌便爬了进去，王森猛吸一口气，也轻轻走了过去，地上虽有草，幸而风大，将他的脚步声遮盖住。

只听朱凤声音甚不耐烦：“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宋斌“殊”了一声：“轻声一点，老汉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三姑，免得日后你说老汉违背协定，而这件事又不能让别人听见。”

朱凤耐着性子道：“你说吧。”

“大白龙不是大白龙。”

朱凤的声音充满惊诧之味：“你说什么？”

“老汉说大白龙是假冒的。”

“你怎知他是假冒的？”

“刚才他追杀高得福，高得福临死前喊了这么的一句。”宋斌将下午王森杀死高得福的情况说了一遍。

王森心头怦怦乱跳，更加屏息而听，半晌朱凤才道：“高得福十分狡猾卑鄙，他说的话，不能作准。”

宋斌却道：“老汉却认为他的话，极为可信。”

“姑奶奶想听你的鬼道理。”

“老汉猜想高得福必是发现了他的身份，所以才突然离开他们，三姑娘，你想想。”

朱凤截口道：“但你我都未见过大白龙。”

“三姑别急，且听老汉继续说下去。”宋斌道，“大白龙没有露出马脚，而露出马脚让高得福发现的，必是他的手下，否则大白龙既然要追杀他们，为什么不带着手下，可见有蹊跷。”

“你再说下去。”

“是什么人令到高得福，忽然转身逃跑的？”

朱凤顿了一下才反问：“你一向足智多谋，姑奶奶正想听你说。”

宋斌沉声道：“老汉怀疑他是局子里的人，说不定便是侦缉队的头目，他利用没人见过大白龙的弱点，化名混到咱们里面来。三姑，你除了白灵猴之外，还见过他什么手下？”

朱凤“啊”地叫了一声，没立即答他。王森只觉四肢冰冷，差幸自己无意中听到他们的说话，否则真是做鬼也不明白。

刹那间，王森心念电转，不断盘算着，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其一是偷偷溜下山，其二是出面否认此说。

第一个方法最安全，但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消灭流寇，起回金砖的计划，便功亏一篑了。第二个方法比较积极，但却有危险性，因为假如他们不相信，自己将死无葬身之地。

正在犹疑不决之间，只听朱凤道：“这是你自己猜测的？”

“不错。”宋斌语气充满自信，“但老汉认为有七成把握不会看错。”

朱凤忽然大笑起来：“猜测的怎可以不会错。”

宋斌咳了一声：“三姑，你是聪明人，相信也会怀疑他，事实咱们根本没人在这之前见过他。”

朱凤断然道：“姑奶奶相信他，也相信白灵猴，你不用白费心机。”

宋斌一怔，声音带着纳闷：“三姑这话是什么意思？”

“姑奶奶意思明白得很，姑奶奶相信他，而认为你是怕分薄了金砖，所以才来挑拨离间。”

王森听后暗暗舒了一口气，更加屏息静听，只听宋斌叫了起来：“有他加入，老汉那一份并没少，若他真的是大白龙，对老汉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俺为什么要挑拨离间？”

“姑奶奶不知道你的用意……”

宋斌截口道：“老汉是为了自己和三姑你的好，才来说这些话的，请你不要误会。”

朱凤淡淡地道：“多谢你，姑奶奶认为你别太多疑心，因为既然是盟友，就不应该太多猜疑……”她顿了一顿，续说下去，“假如是觉得他有可疑的地方，有两条路让你选择。”

宋斌忙问：“哪两条路？”

“第一，你退出，咱们各自发财；第二，留心他的行动，但仍然继续真诚合作。你先考虑一下，明天再回答姑奶奶。”

宋斌久久都不出声，朱凤又道：“夜深了，你出去吧，免得让他看见，反而疑心咱们。”

王森知道他们的交谈完毕，连忙闪开到营幕的后面，他刚藏好了身形，宋斌便出来了，他向四周望了一下，忽然抽出枪来，向王森打瞌睡的地方，蹑手蹑脚走去。

微弱的月色，将宋斌的身形拉得长长的，照在地上，王森不用探头也知道他走过来了，心头登时紧张起来，投影还见到一柄枪，看来宋斌不想遵照朱凤的意思办，而是想先下手为强，采宁愿杀错，不愿放过的手段。

这短暂的时间，王森要立即做出决定相应的行动：一是逃，一是杀死对方。而这两个行动，都会引起难测的后果。

时间眨眼即逝，宋斌已经来至他身旁，王森要逃跑已无机会，只得采取第二个方案。

宋斌持枪的手刚自营帐后探出，王森右掌劈出，正中其手腕，宋斌的枪刚离手，王森左掌五指已抓住他的臂，将他拉了过来。

由于王森这一记速度极快，宋斌来不及有所反应，王森的右拳已经狠狠地击在他的太阳穴上。

宋斌哼也没有哼一声，便晕死过去。

王森闭气听了一下，见营幕内没有声音，便把宋斌拖到崖边，一脚将他踢下山，估计宋斌必死无疑，便仍坐到原处。

虽然杀死了宋斌，而朱凤对自己又不怀疑，但王森仍然坐在那里沉思了很久才敢去睡。

天还未亮，王森便被一个叫声惊醒：“不好啦，咱们老大不见了。”

王森眼珠子一转，道：“你们老大去了哪里？”

程盛才回答道：“俺找来找去都找不到。”

王森道：“也许他下山谷去探马东英的虚实去了。”

“俺正想告诉你，马老大他们已经在拔营，咱们是不是立即跟上去？”

说着营帐里传出朱凤的声音：“什么事儿大惊小怪的？”

王森心头一动，道：“你问朱姑娘吧，也许他知道你们老大的去向。”

程盛才不知道王森是借他试探朱凤的心意，便问道：“三姑，咱们老大不见了，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几时不见的？”朱凤声音十分冷淡，“他是你们的老大，你们都不知道，姑奶奶又怎会知道？”

王森微微放心，接道：“三妹，马老大他们拔营了，咱们怎办？”

朱凤的声音透着几分娇嗔：“死人，你几时这般尊重姑奶奶的？你说吧。”

王森道：“咱们仍然缓缓跟着他们前进。”

“但老宋不在，他手下肯不肯跟着咱们？”

王森看了程盛才一眼。

程盛才犹疑不决。

王森见程盛才拿不定主意，只得表示自己的意见。

“程兄弟，你留下一个弟兄在这里跟你们老大联络吧，其他的都跟咱们上路，总之事成之后，俺跟朱姑娘仍然分三成给你们。”

程盛才看了手下一眼，便留下一个手下，其他人都准备上路。

朱雀夫妇出营，收了帐子，王森见朱凤仍坐在地上，便关心地问道：“三妹，你的伤口怎样？还痛不痛？”

朱凤瞟了他一眼，似另有含意地道：“怎么昨日又不见你问我，为什么今天一早大献殷勤？”

王森心头一跳，忖道：“莫非她已知道俺干掉宋斌，但她为什么不当众揭发？哎，难道她已看了上俺？”心念一闪即逝，脸上露出个笑容：“俺怕你跟不上。”

“你是害怕姑奶奶碍着你们发财吗？不用担心，对于发财，姑奶奶是不甘后人的。”

说着，朱雀及杨安家已收拾好了一切。

众人便起程，绕山而行，跟着马老大，由于他们居高临下，所以不用跟得太贴，也不虞被对方撇掉。

朱凤伤口虽已止了血，但仍需要杨安家夫妇架着走。

王森虽然走在前面，但对他们夫妇，甚是留心，走了一程，背后忽然有人呼叫，原来是白灵猴追上来了。

王森转身迎了上去，白灵猴先递上一大袋干粮，道：“大哥，这是给你们充饥的。”

王森道：“辛苦你了。”摸出两个大洋给他。白灵猴老实不客气地收了。

王森轻声问：“有没有新情况？”

白灵猴道：“老胡已经发现董彪他们的方位。”

王森大喜，问道：“在哪里？”

“就在前面不太远的地方，听说他们正在发掘，看来地点没错。”

王森声音压得更低：“叫小虎子他们不用再跟马老大，最好将他们引去，让他们跟董彪先干一场，咱们再坐收渔利。”

白灵猴道：“大哥，俺刚才在山上发现宋斌的尸体……”

王森道：“轻声点，是俺干的，因为他已窥破俺的身份，你顺便告诉小虎子他们小心应变，俺怕宋斌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手下。”

白灵猴吃了一惊：“那么你不是很危险？”

“俺会小心，不用担心，快走。”

白灵猴走后，王森拿着干粮过来，交给程盛才，道：“派给兄弟们！有个好消息，刚才白灵猴说董彪的人马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众人都欢呼起来。

王森忙道：“轻声一点，莫让马老大的人听见，咱们要等他们双方干上之后，再下去收拾残局。”

王森走到朱凤的面前，朱凤不待他开口便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王森装出一副惊诧之至的神情来：“你怎会这样说？”

朱凤说：“拿两个馒头给我。”

王森向程盛才要了几个馒头，吩咐他们吃了再上路，因为已知道董彪的去向便不用急着去。

他把馒头递给朱凤，不料朱凤又道：“扶姑奶奶到一边去。”

王森心头怦怦乱跳，小心翼翼地扶朱凤到旁边的一块石头前，朱凤道：“到后面去。”

王森又乖乖扶她坐在大石后面，道：“三妹为什么喜欢到这里吃？”

“你坐下来嘛，你怕姑奶奶会吃掉了你。”

王森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坐下来。

朱凤道：“你老实说吧，宋斌是不是被你干掉了？”

王森忙说道：“岂有此理？俺为什么要干掉他？”

“很难说。”朱凤瞟了他一眼，道，“其实你应该知道。”

“俺应该知道？”王森装出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态，“难道你认为他是下山通风报讯？”

朱凤双眼睁得老大，上下望着他。

王森心中暗暗吃惊，脸上镇定如恒。

朱凤道：“姑奶奶希望你不会骗我，否则俺可要让你害惨了。”

王森心头一震：“俺骗你什么？”

朱凤将手上的馒头塞进王森的嘴里，幽幽地道：“不用再说了，姑奶奶相信你就是。不过……”说着故意放轻身子，靠在王森坚实的胸膛上。

王森心头怦怦乱跳，颤声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朱凤双颊忽泛上一阵红晕，轻声道，“不过你去上海可得带同姑奶奶一起去。”

王森心中暗暗叫苦，嘴上不得不敷衍她：“就怕你不肯跟我去。”

“大白龙，姑奶奶这次是认真的……虽然我以前因为失身给一位堂叔叔，之后便一直自暴自弃，跟很多男人上过床……但姑奶奶以后一定改过，完全听你的话。”

王森忖道：“俺的‘美男计’已经成功，不过将来只怕更加麻烦了。”

朱凤见他不语，又道：“你是不是心中不舒服，以后姑奶奶准你偶然到外面找女人，不过却不能抛掉姑奶奶，这样该公平了吧？”

王森见她说得词意殷切，更加叫苦不迭，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只见朱凤仰起脸来，道：“你怎地不说话？你假如还不相信我的，姑奶奶便把我应得的那一份金砖给你，不过我二姐及二姐夫那一份，你可不能动。”说着将王森含在嘴里的馒头拿了下来。

王森干咳一声：“俺不敢……”

“你是不敢去找别的女人，还是不敢拿姑奶奶的钱？”

王森只好道：“俺不敢去乱找女人……不过你的钱，俺是大丈夫，也不能拿你的。”

朱凤小指头在他额上轻轻一戳，嗔道：“算你这小没良心的，还有点良心。”说着她将自己的面颊贴在王森的胸膛上，伸出右手轻抚着他的左胸。

王森又觉温馨，又觉难受，鼻端嗅到她身上的香气，心头突突乱跳，他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三妹，有人……咳咳，怪难为情的……咱们还是赶紧吃东西吧，免得赶不上马老大。”

朱凤有点不高兴，说：“你讨厌姑奶奶？”

“不是……”王森更加手足无措。

朱凤道：“既然不是，你又不是未沾过女人的身子，还怕什么难为情？”

“但、但俺不惯在别人面前跟女人亲热。”

朱凤这才怏怏坐直起来。

王森回过头来，便见到朱雀那副微笑的神情，他心头更觉烦躁，便默默地吃着馒头。

朱凤忽然又问：“大白龙，你是不是打算吃掉宋斌那一份金砖？”

王森道：“没有这回事。”

“你不用怕，真要那样做时，通知姑奶奶一声就行，姑奶奶也希望你多赚一点，咱们好在上海天荒地老。”

王森心头发苦，深深后悔自己当初订下这“美男计”，如今是作茧自缚了。

程盛才叫道：“大白龙大哥，咱们走了吧？”

王森正要站起来，冷不防被朱凤在他颊上吻了一下，他只觉被她吻过的地方好像被烙铁烧烫，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当王森等人走了一个小时，便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响亮的枪声。

程盛才叫道：“他们干起来了。”

王森故意道：“不知道咱们的人是不是已经赶上，布置好一切。”

程盛才喜形着色地道：“俺相信一定是的。”

王森道：“三妹，你在这里等，俺跟程兄弟跑上前看看。”

朱凤温顺地道：“好，咱们在这里等你，你俩小心一点。”

王森与程盛才快步而行。

他们走了一程，枪声已越来越清晰，只是空谷回音大，听来虽近，实际上还颇有一段距离，何况山峦起伏？

再走了一阵，枪声突然消失，程盛才发现有一条路通向山下，便道：“白龙哥，咱们由此下山吧？”

王森道：“好，你去带他们来，俺再去前面看看，不知是否已经结束了。”说着跑步向前。

山峦起伏，但幸而有条小路，还不太难走，王森一口气跑了三里多，便见下面一座山谷，空气中飘着硝烟味。

王森立即伏下观望，只见对面山脚下，草地有被挖掘的痕迹，谷中怪石密布，石后都伏着人。

王森估计是董彪与马东英的人马，却找不到自己的手下，看来他们藏在附近静观其变。

这次扑灭几股势力大的流寇，本可向上面申请调动大队人马，可是这些人神通广大，以前几次围剿，都被其逃脱，其中有一个原因是他们嗅觉敏锐，侦缉人员虽然衣着与常人无异，但仍常被其发觉，何况大队人马出征，劳师动众，风声早泄，更易令对方有所准备，所以是次王森才改变战略，只带十二个手下。

这十二个全是精英，可以以寡敌众。

王森最大的策略是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及贪财的劣根性，促使他们自己火并一场，再由自己带同手下，收拾残局。

现在虽胜利已经在望，但王森一反常态，这次竟没有以前那股兴奋的心情，相反一颗心如十五只吊桶，七上八落，连精神也没法集中，脑海中不时浮上了朱凤的倩影。

山谷中偶尔会传来一两道枪声，估计他们都在商量应付的办法。

王森立即往来路跑去，到了那条小路旁，朱凤和程盛才等人早已守候在那里。

程盛见了他便问道：“白龙哥，情况怎样？”

“他们在前面的一座山谷对峙，咱们现在赶去正是时候。”

朱凤道：“且慢，如果他们达成协议，共同挖掘，咱们岂不是好梦成空？”

王森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到分配时，他们一定会再度冲突，就算其中一方面满足，另一方面也未必肯放弃全得的机会。”

朱凤笑着说道：“你总有你的道理。走吧！”

众人下山，途中王森又问程盛才：“程兄弟，假如老宋不在，你可否代表你那些兄弟？”

程盛才转头看了背后一眼，傲然道：“当然可以。”

“他们都听你的指挥？”王森续道，“那么事后俺便把其中的三成交给你，不过老宋那一份你要留给他。”

程盛才说道：“这个白龙哥你可以放心。”

王森又问他们跟了宋斌多久，平日干些什么，程盛才一一告诉他，王森知道他们为恶不多，心中暗打主意。

到了山下，前面又传来枪声，众人加快速度走前，看看到了山谷附近，忽然见到白灵猴在石后爬了出来，向王森招手。王森连忙走上前：“里面情况怎样？”

“刚才马东英杀了董彪的几个人，后来他们便对峙起来，马东英见偷袭没法得手，便提议共同挖掘金砖，理由是假如金砖的传说是假的，那么这一仗便打得太冤了。”

王森问：“董彪同意不？”

“当然同意，可是刚掘到金砖，董彪便先干起来了，嘿嘿，马老大也不是省油灯，早有准备，立即指挥以子弹回敬，打得好不热闹。”白灵猴说得眉飞色舞，“现在他们的人都不到一半了。”

王森却问道：“掘到金砖了？共有多少？”

“不知道，刚掘到一点，他们便干起来了。”

王森点头道：“通知小虎子及老胡，将人分成两队，俺若向天连开三枪，便一齐动手，快去。”白灵猴走后，王森又走回去。

程盛才忙问道：“白龙哥，有什么情况？”

王森笑道：“好消息，他们掘到金砖，现在又打起来了，各自死了一半人马，咱们现在正是时候。”

程盛才甚为兴奋，连忙大声道：“弟兄们都听见没有？掘到金砖了，大伙儿冲呀，干掉董彪跟马东英，金砖便是咱们的了。”

朱凤向王森招招手，王森走前，她问道：“可是真的？”

王森道：“俺有骗你的理由吗？”

杨安家跟朱雀目光也为之一亮，问道：“他们还有多少人？”

“合起来也该还有九十个，就怕还有别人匿在附近。”王森目光触到朱凤含情脉脉的眼神，心中忽生不忍，忙道，“你身上有伤，等下守在一旁就好，不要冲锋陷阵。”

朱凤心头甜滋滋的，道：“你也要小心。”

王森应了一声，又向杨安家夫妇道：“两位也不是道上的人，玩命的事还是谨慎为要，而且三妹还要你们保护，你俩做个样子给人家看就好。”说罢走前领队而行。

杨安家望着王森的背后，轻轻地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莫非不想分三成给咱们？”

朱雀说道：“人家人多势众，咱们少分一点，也是应该的，俺反觉得他的人不错。”

朱凤双眼泛着得意之色：“当然，能让姑奶奶看上的，还错得了吗？”

杨安家眉头一皱，道：“但俺总觉得他不大像……”

朱雀道：“不像什么？”

“他的杀气不重，不像是一个流寇头子。”

朱凤道：“谁说他是个流寇头子？他只是个盗贼而已，他跟俺有个共同点，‘赚钱’用脑多于用力，咱们快走吧，不然跟不上了。”杨安家跟朱雀忙扶着她走。

快行两里，白灵猴又出现了，道：“大哥，前面便有人，在这里埋伏吧。”

“是些什么人？”

“还探不清楚，大概是些知道消息的人吧。”

“有多少个？”

“大概二十个左右。”

王森道：“好，大家就伏在这里，俺跟你去前面看看。”他回头对程盛才道，“朱姑娘受伤不方便，这里的事就交由兄弟你处理了，有事俺会派白灵猴来通知你们。”

程盛才忙表示遵令，王森便弯着腰跟白灵猴前进。

走了几丈，白灵猴轻声道：“老胡他们伏在另一端。”

“谷里的情况怎样？”

“还在打战。”

“咱们不可露出行迹，免得引起对方团结。”

再走了一程，果然发现山腰处的大石后有人探头探脑，王森连忙拉着白灵猴匿在石后，问道：“你有没有枪？”

“刚才小虎子哥已给了俺一柄。”

“好，咱们慢慢前进，最好在石后停脚。”王森说罢便首先窜到前面那块石后，他们向斜前方前进，因此所处之地势渐高，最后更笔直攀高，将另一班土匪踩在脚下，可是就在这时候，传来两道枪声，王森连忙伏下，背后却传来白灵猴的哎唷叫声，他吃了一惊，忙问，“小猴子，你怎样啦？”

白灵猴窜了过来，喘着气道：“没事，没事，他妈的，刚才吓了俺一大跳。”

王森见他脸色青白，知道他未经历过这种场合，第一次心中难免有惧意，也不笑他，只道：“你守在这里，不要开枪。”说着他又冲到另一块大石之后，随即马不停蹄，飞到第三块石后，这次又招来几颗子弹，幸而都落在他背后。

这地方已可将山谷的一切尽收眼帘，董彪与马东英的手下，仍不断地互相攻击着，但由于双方都藏在石后，死伤颇微。

王森看了一下，便看出董彪的人较多，那是因为马东英的左右两员大将都已死了的关系，一会儿，便见到诸大胜带着人，藉石头的掩护，而向马东英迫过去。

马东英忽然叫道：“停，董老大，咱们谈和好不好？”

董彪在远处问他：“谈和对俺有什么好处？”

“让你多占点便宜，你占六成，咱们占四成。”

“哼！不行，你们占两成，咱们占八成。”

马东英的手下立即叫骂起来，马东英道：“三七分账吧，你别迫人太甚。”

董彪道：“好，你们把枪都抛过来，咱们才谈和。”

马东英的手下又破口大骂，马东英不愧是首领，比较沉得住气，道：“大家都把枪抛出去，这才公平。”

“不，俺的条件到此为止，肯不肯由得了你。”

马东英不由怒道：“你们的人虽然多了几个，但也不一定就会赢。”

“那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马东英知道谈判不成，便连忙分派手下分散抵御，董彪立即下令加紧进攻，枪声又密集起来。

又死伤了一批，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马东英的手下虽然较少，但为了那些金砖，双眼都发红，拼命抵御，董彪要想胜利，可也不容易，不过他的形势终归较好，渐渐将对方迫到谷中间去。

就在这时候，山腰中的土匪也慢慢行动了，他们分批下山入谷，刚好处于董彪的后面，但仍未有行动，王森在上面看得清楚，忽然拾起几块拳头大的石头，向董彪人马抛去。

董彪的人被惊动，便发现了敌踪，立即转身攻击，可是那些土匪以逸待劳，加上地形有利，枪战一开始，便扫倒了董彪好几个手下。

王森见到得手，心中大喜，忙叫白灵猴下山去找程盛才，叫他们带人过来，他仍匿在石后，抽出枪来，注意对面山的情况，同时跟在白灵猴后面下山。

白灵猴还未走落平地，对面山腰便探出两个人来，手上都提着长枪，王森眼明手快，“砰砰”几枪射出，将那两人击毙，叫道：“小猴子，快！”

白灵猴飞快地往外跑去，王森则冲上对面山，缴了那两个土匪的长枪。

山谷内的枪声越来越密，王森跑过去居高望下，只见马东英见对方来了敌人，也立即乘机反攻。

董彪腹背受敌，死伤颇重，但那些土匪并不单只打董彪，见到马东英的手下也照样一枪过去。

王森权冲一下，便将长枪架在石上，瞄准一个土匪，一枪打了过去，“砰”的一声，正中一人，那人哼也来不及哼一声，便一命呜呼了。王森拉动枪栓，又开了一枪，再干掉一个，这时候土匪群中才有人回身反击，但王森又藏在石后。

董彪见土匪出现混乱，乘机找寻好位置躲藏，才得以喘一口气。王森在石后估计谷中的人，不会超过四十个，已有七成把握制胜，但仍希望他们再大打一场，免得己方有所死伤，便转着脑筋思索良策。

白灵猴已引着程盛才等人跑过来了，朱雀、杨安家及朱凤则走在最后面，王森立即自山上冲了下来，道：“里面打得正激烈，三方人马杀个不亦乐乎，咱们再等一下再进去。”

众人脸上都露出兴奋的神色，过了一阵，里面的枪声已经逐渐稀疏了，代之起的反而是一片喊杀声。程盛才双眼露出兴奋的神光，说道：“他们的子弹已经用光了。”

王森道：“现在冲进去。”他转头对白灵猴道，“你陪三姑娘守在这里，如果有人过来，立即通知咱们。”他说罢率先冲了进去。

朱凤又是感动，又是怨恨，怨恨自己受了伤，没法在这时候大展身手，她叫了一声：“喂，大傻瓜，姑奶奶还未残废！”可是王森与程盛才等人已经进谷了。

朱雀道：“三妹，你安心在这里吧，料他不会撇掉你的。”

朱凤又羞又嗔地道：“姑奶奶才不怕会被他撇掉。”

朱雀与杨安家进谷之后，白灵猴要扶朱凤坐下，却让朱凤推开：“姑奶奶不用你扶。”她走到一块大石后坐下，掏出那柄“大白龙”来，心头有点不忍，叫道，“小猴儿，你过来。”

白灵猴呆呆地问道：“三姑娘，你唤俺过来？”

“这里只有你跟我，不唤你唤谁？”

白灵猴怀着忐忑的心情走了过去，乖乖坐在她旁边。朱凤问道：“姑奶奶问你几句话，你可得老实告诉我。”

白灵猴心中发虚，结结巴巴地问：“三姑娘请问吧，俺知无不言。”

幸而朱凤以为他害怕自己，才不疑心，笑道：“姑奶奶不是要杀你，你不用怕，告诉我，你认识大白龙有多久？”

白灵猴道：“快两年了。”

“你跟他熟不熟悉？”

“俺以前跟他合作做过一宗案子，咳咳，他很有义气，又守信用，事成之后，真的分了三成与俺。”这些“台词”早已编好，所以白灵猴说得十分流利，“后来跟他见过几次面，俺要跟他发财，他不肯，今年初他去上海了……”

朱凤截口问道：“他以前有没有女人呢？”

白灵猴心头一跳，忖道：“原来她要想知道的是这个。”当下道：“大哥外表看来好像很风流的样子，其实他绝不好色，俺跟他在一起时，不见他有女，也不见他去逛窑子。”

“真的？”

“俺骗你干什么？也许俺不在的时候，他独自去，不过这俺可不知道。”

朱凤眼珠子一转，半晌又道：“他真的是大白龙？你没骗姑奶奶？”

白灵猴心头一跳，忙道：“真的，俺不骗你。”

“假如姑奶奶发现你骗我的，便要你的命。”朱凤顿了一顿又道，“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姑奶奶的？他……他有没有跟你说过？”

白灵猴心头又是一跳，暗觉好笑，忙道：“有，他跟俺说过了，他说他希望你能做我的大嫂，不过你们如果去了上海，丢下俺一个，可孤零零的，俺……嘻嘻，俺可不大赞成。”

“你找死！”朱凤含嗔骂了一句。

白灵猴笑嘻嘻地道：“除非大嫂替俺向他求情，叫他带上俺，其实俺也不是一无用处，也可以替你们跑跑腿。”

朱凤道：“不用求，他若不带你的，姑奶奶带你去。”

白灵猴几乎笑穿了肚皮：“你奶奶的，你可想得真美，俺若是跟着你，就算倒足一辈子霉。”

朱凤又问：“他还跟你说些什么？”

白灵猴道：“他说你外表凶巴巴的，其实柔情如水，又智勇双全。”

朱凤心中暗道：“想不到他背后说得风流，当着面却会害羞。”

心念未了，谷内的枪声，忽然密集起来，白灵猴兴奋地道：“打起来啦！”

朱凤担心地道：“不知危不危险？”

白灵猴笑道：“你放心，他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谁杀得了他？”

×××

王森冲进山谷，见他们早已集中到谷中去，便向后挥手，示意程盛才等人先伏在石后，过了一会儿，王森见董彪他们还不知道死神已至，便慢慢爬出，仍匿在石后，等候最好的时机。

他约莫估计一下，谷中的人所剩已不足二十个，便取出长枪，瞄准一个土匪，“砰”的一声，发了一枪，那土匪后脑开花，一声不响便归西了。

这边冷枪一起，马老大等人还摸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儿，王森又掏出手枪向天连发三响。

紧接着，程盛才等人都纷纷探头出去，举枪射击，而对方那边的老胡及小虎子也立即配合，火速下山，把董彪、马老大及土匪们卡在山谷中间。

宋斌果然是个训练好手，程盛才等人的枪法都很准绳，几乎弹无虚发，杀得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由于土匪们最靠近他们，因此这阵子冷枪，几乎将他们消灭光。

马老大叫道：“老董，咱们先干掉外人再说吧。”

董彪道：“俺赞成。”吩咐手下转身应战，但王森等人早已迫进他们身后三丈之内，各占一个有利的地方，董彪与马东英转身应战，仍没法打开局面。

王森道：“他们的子弹已不多，大家不用急，慢慢来，困也把他们困死。”

董彪问道：“你们是谁？”

程盛才叫道：“咱们是宋斌跟大白龙的弟兄。”

董彪冷笑一声：“马老头，原来你早已众叛亲离。”

马东英咬牙道：“朱凤那贱人呢？”

朱雀道：“她早在你后面，还要取你的狗命。”

王森趁他们说话，又窜到前面那块大石后面，虽然招来一阵枪声，但却射不到他，朱雀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王森道：“没事。”他知道自己的手下经过长途追踪，连日来没睡过好觉，没吃过好饭，因此速战速决，便会减少损失，是以他不断抛石挑逗对方，引他们开枪，可是这个方法起初还有点作用，后来他们便索性不理了。

王森便又继续前进，朱雀十分聪明，与丈夫一直保护他，有人探头出来，他俩便一枪射过去，迫得董彪的人都不敢轻易露面。王森迅速接近对方，突然在石后站了起来，发了几枪，附近石后的两个人，立即报销，等待他们惊醒回击，王森又伏了下去。

小虎子与胡平原的进展也很快，同样迫得马老大的人龟缩在石后，小虎子他们的人比王森这边的多，而且久经训练，因此，胜利成果更大，眨眼间，马东英身边只剩下三四个人。

朱雀与程盛才见对方反击无力，也逐渐迫上去，不一会儿，董彪的人跟马东英的人，后背已贴着后背，龟缩在一丈方圆之内。

王森叫道：“董彪、马东英你们还是乖乖投降吧！”

董彪骂道：“放屁！”

马东英则问：“咱们投降有什么条件？”

王森道：“你们有什么要求？”

马东英笑道：“你们打算分多少给咱们？”

王森道：“免你们一死。”

董彪道：“那就免谈。”

王森冷笑一声，说道：“那你们就受死吧。”

程盛才道：“白龙哥，不用跟他多说，咱们干掉他们吧。”

王森道：“且慢。”他又大声叫道，“你们听着，不管马老大及董老大投不投降，只要你们投降，将枪抛出来，咱们便饶你们一命。”

董彪叫道：“谁敢投降，俺便先毙了他。”

王森再叫道：“谁打死董彪与马老大有赏。”

程盛才吩咐手下一齐叫喊：“打死董彪及马老大有赏。”

董彪与马东英都惊慌起来，大声呼喝，以震慑手下。小虎子那边也相继迫降，胡平原道：“你们为老大卖命，有什么价值，就算不死，也拿不到金砖。”

话音刚落，只听“砰砰”几声枪响，接着有几个汉子站起来，叫道：“咱们打死老大了，投降。”

王森叫道：“先将枪抛出来。”

那些汉子果然都将枪抛了出来。

王森又道：“都出来。”

只见石堆中走出七八个汉子，王森道：“还有没有人？”

那些汉子都说没有，王森站了起来，朱雀忙道：“白龙哥，小心他们使诈。”

王森道：“不用怕。”举步前进，但对面的杨镇已先他一步，跳了进去。

杨镇道：“里面没有活的。”

王森道：“立即去挖掘金砖，提防等下还有人来。梅大堡，请你带两个弟兄守在谷口。”

小虎子带人去谷口，程盛才急不及待地带人到山脚，执起锄头，拼命掘挖，王森与杨安家也跟着上去，胡平原也带着人，暗暗戒备，不时瞟向王森，要看他的眼色行事。

朱雀心情虽然兴奋，但她仍怕最后会发生变故，因此连忙出谷，将消息告诉朱凤。朱凤喜道：“咱们终于成功了。”

朱雀轻声道：“愚姐却怕临时会有变化。”

朱凤哦了一声，便挣扎着站了起来，道：“小猴子你守在这里，姑奶奶进去看看。”朱雀扶着她进谷。

一进谷，便听到程盛才大声叫道：“又有一箱，快打开来看看。”

王森道：“不急，先将铁箱全掘起来再说。”

又掘了一阵，王森道：“将铁箱搬到谷中去，别待在这里。”说着他首先抬着一只铁箱走到谷中，朱凤已走了过来，王森顾着向朱凤点头打招呼，却看不见附近一块大石旁有一具“尸体”忽然复活，手上的枪，自压在身上的另一具尸体臂弯透了出来。

原来这人便是马东英，他刚才中了手下一枪，只是受伤，还未断气，熬到现在才准备干掉王森。

王森弯下腰，手指拑住铁箱上的锁用力扭动，就在此刻，马东英的枪膛已对着王森，心中暗道：“操你妈的，你心计这般狠毒，煽动俺手下杀死俺，哼，你先去见阎罗王吧。”他慢慢扣动扳机。

不料朱凤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马东英要想松开食指再寻机会，但他受伤已好一阵，体力衰弱，连带神经也不受控制，只觉得“砰”的一声，子弹已经穿膛而出。

子弹不偏不倚地自朱凤的背后贯进，朱凤身子向前一俯，王森连忙扶住她，滚落地上。

马东英正想发第二枪，但朱雀比他更快，“砰砰”的一声，子弹射在他枪管上，手枪被击飞三四尺外，朱雀一个虎跃窜出，一脚将马东英身上的尸体踢飞，枪管指着马东英，马东英缓缓闭上双眼。

朱雀大声道：“三妹，你亲自来报仇吧！”

王森拉着朱凤落地，左掌自然地按着她的后背，但掌心却摸到一团湿濡濡的黏液，他吃了一惊，叫道：“三妹，你受伤了！”

朱凤双眼忽然滚下两行晶莹的泪珠，有点伤感地道：“大傻瓜，姑奶奶不能陪你去上海了。”

王森道：“你不会死的。”

朱凤轻轻摇头，说道：“你不用安慰姑奶奶，姑奶奶能死在你身上，也该瞑目了。”

王森心底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感受，涩声道：“你是替俺死的，俺一定要救治你。”

朱凤笑笑道：“姑奶奶……被你救过几次，救回你一次，天公地道，你不用伤心。”

王森一阵冲动，将她抱得更紧。朱凤忽然问道：“大傻瓜，姑奶奶是个坏女人……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王森毫不犹疑地点点头，道：“你只是自小走进歧途而已，人并不太坏。”

朱凤脸上再露出一个笑容，再问：“你是不是大白龙？”

王森不忍再骗她，坦然道：“不是……对不起，俺为了完成任务，不得不骗你，你能原谅我吗？”

朱凤道：“姑奶奶早已相信宋斌的话……不过姑奶奶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忍揭穿你，不过你在现在肯坦诚告诉姑奶奶，姑奶奶已很高兴……”

王森道：“俺告诉你，俺是……”

朱凤忽然俯下头来，樱桃小嘴盖在王森的嘴上。

王森只觉体内升起一道热流，顾不得旁边有人，热烈地跟她拥吻起来。

良久，王森忽然觉得朱凤的唇角，越来越冷，不禁捧起她的头来，只见朱凤早已气绝，她双眼轻轻闭着，脸上泛着满足的神色。王森忍不住叫道：“三妹，你醒醒。”

朱雀听见王森的叫声，连忙走了过来。王森不觉泪流满面，喃喃地道：“三妹死了……”

朱雀大叫一声：“俺要杀死马老大，替三妹报仇。”

王森忽然推开朱凤的尸体，跳了起来，叫道：“不，应该由俺亲自来杀死他。”他也不用枪，走到马东英身前，俯身提起马东英的身子，只打了两拳，马东英已口吐鲜血气绝，但王森仍不停手，直把马东英的骨头，打断了七八根才住下手来，坐在石头上喘气。

王森的手下全未见过他神情这般癫狂的，又是惊诧，又是黯然。半晌，胡平原才走前问道：“你没事吧？”

王森摇摇头，胡平原再问：“下一步怎样，请下命令。”

王森呆了半晌，才说道：“由你拿主意吧。”

×××

太阳已经靠近西山，天上红霞鲜艳，王森仍呆呆地站在一堆土坟前，谷内的尸体早已收拾好了，金砖亦已装上了马车，董彪及马东英未死的手下，都被麻绳捆绑起来。

站在王森后面的，是杨安家跟朱雀夫妇，谷内的人虽不少，但死一般寂静。

良久，朱雀才道：“王队长，舍妹认识了你，是她的福气。你、你请宽怀吧，人死不能复生。”

王森道：“你们夫妇不曾为恶，只是为了贪点财而已……咳……你们走吧。”

杨安家看了妻子一眼，说道：“队长请保重，咱们走了。”他拉着妻子出谷而去。

程盛才问道：“白……王队长，咱们呢？”

王森头也不回地道：“有两条路可以让你们选择，第一，便是跟俺回去，接受审讯，俺估计你们就算坐牢也不会太久的；第二，接受训练，将来成为治安部门的一份子。俺优待你们，除了怜才之外，还因为你们尚无大恶，希望你们能够戴罪立功。”

程盛才等人齐声表示愿意接受训练。众人开始出谷，王森走在最后面，不时回头用留恋的目光，望着那堆土坟。

一阵秋风吹来，黄沙蔽空，把王森等人的身形都遮盖了…… auMBRWKeoUTWfsZYwuSAxMQvzJtce3cPmmd0ZcvD6pJGhlxJWcH9xRWxDH8Mbo0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