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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语

《国语》是我国第一部按国别记事的国别史。它记载上自西周穆王二年(前990年),下至东周定王十六年(前453年),前后共538年的历史。全书二十一卷,分周、鲁、齐、晋、郑、楚、吴、越八卷。《国语》以“国”分目,记“语”为主,故名《国语》。其作者问题,宋以前大都认为它和《左传》同出左丘明之手,故在汉唐时都把其称《春秋外传》。宋以后学者们认定其“必非出一人之手”,可能是战国初年一位熟悉各国历史掌故的人,根据春秋时代各国史官的原始记录,加工整理汇编而成。

《国语》反映了春秋时期各国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等各方面的历史,勾勒出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转化阶段的时代轮廓,表现了许多重要人物的精神面貌。虽然其在史学价值和文学成就上不及《左传》,但仍有其独到之处。首先,它开创了国别史的体例;其次,由于作者是以变革发展的史学观念来看待历史,尽管大部分是从维护正统,甚至保守的立场记录的史事,但通过作者采撷的篇章、事件、言论,除客观保存了大量史料外,也反映出当时处于社会大动荡时期人们思想意识和一些进步观点。《国语》作为优秀的历史散文,在散文发展史上有其独特的成就,擅长于记载历史人物的语言和对话,语言古朴简洁,议论时旁征博引,对话幽默风趣,口吻毕肖,颇能表现出人物的个性与精神面貌。

召公谏厉王止谤

厉王虐,国人谤王。召公告王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

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谤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道,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听政,使公卿至于列士列士:周王室官职分为公、卿、大夫、士各级,士为下层官员。献诗,瞽献曲,史献书,师箴,瞍赋,矇诵,百工谏,庶人传语,近臣尽规,亲戚补察,瞽史教诲,耆、艾修之耆、艾修之:古代六十岁的人叫耆,五十岁的人叫艾。此指国内元老。修,修饰,整理。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也,犹土之有山川也,财用于是乎出。犹其有原隰衍沃也,衣食于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败于是乎兴。行善而备败,所以阜财用衣食者也。夫民,虑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与能几何!”

王弗听。于是国人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于彘。

范蠡不许吴成

吴王帅其贤良,与其重禄,以上姑苏,使王孙雒行成于越曰:“昔者上天降祸于吴,得罪于会稽;今君王其图不穀,不穀请复会稽之和。”王弗忍,欲许之。

范蠡进谏曰:“臣闻之:圣人之功,时为之庸。得时弗成,天有还形。天节不远,五年复反;小凶则近,大凶则远。先人有言曰:‘伐柯者其则不远。今君王不断,其忘会稽之事乎?”王曰:“诺。”不许。使者往而复来,辞愈卑,礼愈尊。王又欲许之。

范蠡谏曰:“孰使我蚤朝而晏罢者,非吴乎?与我争三江五湖之利者,非吴耶?夫十年谋之,一朝而弃之,其可乎?王姑勿许,其事将易冀已”王曰:“吾欲勿许,而难对其使者。子其对之。”

范蠡乃左提鼓,右援枹援枹:援,拽过。枹,音fu,同“桴”,鼓槌儿。以应使者,曰:“前者上天降祸于越,委制于吴,而吴不受;今将反此义,以报此祸,吾王敢无听天之命,而听君王之命乎?”王孙雒曰:“子范子!先人有言曰:‘无助天为虐,助天为虐者不祥。’今吾稻蟹不遗种,子将助天为虐,不忌其不祥乎?”范蠡曰:“王孙子!昔吾先君,固周室之不成子也,故滨于东海之陂,鼋鼍鱼鳖之与处,而蛙黾黾:音meng,蛙的一种。之与同渚。余虽然而人面哉,吾犹禽兽也!又安知是讠戋讠戋者乎哉?”王孙雒曰:“子范子!将助天为虐,助天为虐不祥。雒请反辞于王。”范蠡曰:“王已委制于执事之人矣!子往矣,无使执事之人得罪于子!”

使者辞反。范蠡不报于王,击鼓兴师,以随使者,至于姑苏之宫。不伤越民,遂灭吴。

反,至五湖,范蠡辞于王曰:“君王勉之,臣不复入于越国矣!”王曰:“不穀疑子之所谓者何也?”范蠡对曰:“臣闻之: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昔者君王辱于会稽,臣所以不死者,为此事也。今事已济矣,蠡请从会稽之罚!”王曰:“所不掩子之恶,扬子之美者,使其身无终没于越国!子听吾言,与子分国;不听吾言,身死,妻子为戮!”范蠡对曰:“臣闻命矣!君行制,臣行意。”遂乘轻舟以浮于五湖,莫知其所终极。

王命工以良金写范蠡之状,而朝礼之。浃日,而令大夫朝之。环会稽三百里者,以为范蠡地。曰:“后世子孙,有敢侵蠡之地者,使无终没于越国!皇天后土、四乡地主正之!”

晏婴

YAN YING

晏婴(?—500),春秋时齐国大夫,字平仲,夷维(今山东高密)人。史称晏子。他历仕灵公、庄公、景公三世,曾奉景公命使晋联姻,善于为政。《晏子春秋》旧署“春秋齐晏婴撰”,实际上是后人依托并采缀其言论而作,共内外篇八卷,二百十五章,主要阐述了治国理民道理。以下各篇选自《晏子春秋》。

景公衣狐白裘不知天寒晏子谏章

景公之时,雨雪三日而不霁,公被狐白之裘,坐堂侧陛。晏子入见,立有间,公曰:“怪哉!雨雪三日而天不寒。”晏子对曰:“天不寒乎?”公笑。晏子曰:“婴闻古之贤君饱而知人之饥,温而知人之寒,逸而知人之劳。今君不知也。”公曰:“善!寡人闻命矣。”乃令出裘发粟与饥寒。令所睹于途者,无问其乡;所睹于里者,无问其家;循国计数,无言其名。士既事者兼月,疾者兼岁。孔子闻之曰:“晏子能明其所欲,景公能行其所善也。”

景公所爱马死欲诛圉人晏子谏章

景公使圉人养所爱马,暴死,公怒,令人操刀解养马者。是时晏子侍前,左右执刀而进,晏子止而问公曰:“尧舜支解人,从何躯始?”公矍然曰:“从寡人始。”遂不支解。公曰:“以属狱。”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为君数之,使知其罪,然后致之狱。”公曰:“可。”晏子数之曰:“尔罪有三:公使汝养马而杀之,当死,罪一也;又杀公之所最善马,当死,罪二也;使公以一马之故而杀人,百姓闻之必怨吾君,诸侯闻之必轻吾国,汝杀公马,使怨积于百姓,兵弱于邻国,汝当死,罪三也。今以属狱。”公喟然叹曰:“夫子释之!夫子释之!勿伤吾仁也。”

景公欲以人礼葬走狗晏子谏章

景公走狗死,公令外共之棺,内给之祭。晏子闻之,谏。公曰:“亦细物也,特以与左右为笑耳。”晏子曰:“君过矣!夫厚藉敛不以反民,弃货财而笑左右,傲细民之忧,而崇左右之笑,则国亦无望已。且夫孤老冻馁,而死狗有祭,鳏寡不恤,死狗有棺,行辟若此,百姓闻之,必怨吾君,诸侯闻之,必轻吾国。怨聚于百姓,而权轻于诸侯,而乃以为细物,君其图之。”公曰:“善。”趣疱治狗,以会朝属。

景公养勇士三人无君臣之义晏子谏章

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事景公,以勇力搏虎闻。晏子过而趋,三子者不起。晏子入见公曰:“臣闻明君之蓄勇力之士也,上有君臣之义,下有长率之伦,内可以禁暴,外可以威敌,上利其功,下服其勇,故尊其位,重其禄。今君之蓄勇力之士也,上无君臣之义,下无长率之伦,内不以禁暴,外不可威敌。此危国之器也,不若去之。”公曰:“三子者,搏之恐不得,刺之恐不中也。”晏子曰:“此皆力攻勍敌之人也,无长幼之礼。”因请公使人少馈之二桃,曰:“三子何不计功而食桃?”公孙接仰天而叹曰:“晏子,智人也。夫使公之计吾功者,不受桃,是无勇也;士众而桃寡,何不计功而食桃矣。接一搏豕肩而再搏乳虎,若接之功,可以食桃而无与人同矣!”援桃而起。田开疆曰:“吾仗兵而却三军者再,若开疆之功,亦可以食桃而无与人同矣!”援桃而起。古冶子曰:吾尝从君济于河,鼋衔左骖以入砥柱之流。当是时也,冶少不能游,潜行逆流百步,顺流九里,得鼋而杀之,左操骖骖:古代一车驾四马,中间两马称“服”,两边称“骖”。尾,右挈鼋头,鹤跃而出。津人皆曰:‘河伯也!’若冶视之,则大鼋之首。若冶之功,亦可以食桃而先与人同矣!二子何不反桃!”抽剑而起。公孙接、田开疆曰:“吾勇不子若,功不子逮,取桃不让,是贪也;然而不死,无勇也。”皆反其桃,挈领而死。古冶子曰:“二子死之,冶独生之,不仁;耻人以言,而夸其声,不义;恨乎所行,不死,无勇。虽然,二子同桃而节,冶专其桃而宜。”亦反其桃,挈领而死。使者复曰:“已死矣。”公殓之以服,葬之以士礼焉。

景公问廉政而长久晏子对以其行水也章

景公问晏子曰:“廉政而长久,其行何也?”晏子对曰:“其行水也。美哉水乎清清,其浊无不雩途,其清无不洒除,是以长久也。”公曰:“廉政而速亡,其行何也?”对曰:“其行石也。坚哉石乎落落,视之则坚,循之则坚,内外皆坚,无以为久,是以速亡也。” slgKr2NuaX1IcNLlwWcBPykcwP78oWvWG4nmH3Ho4b3j545zmwEHsFm0BN1E0Oi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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