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章 |
北京的“大”,几乎使每个到北京的人,都会觉得自己“小”。
有句话说:“到了北京才知道自己的官小,到了广州才知道自己的钱少,到了深圳才知道自己的人老。”其实,到了北京,又岂止是觉得自己官小,简直是连人都很小。那么大的北京,一个两个人走了进去,就像水珠融进了大海,看都看不见,影儿都没有一个。这其实也是北京容量太大使然。一个空间,如果容量太大,纳入其中的事物就显不出“体积”来。不要说人了,就连摩天大楼立交桥那些庞然大物,在北京也显不出有多大。更何况,北京又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那个衣着朴素、神态安详、满不起眼的遛鸟老头,没准是大清王朝皇族后裔,大小是个“贝勒爷”;而那个坐在小摊上喝豆汁、吃火烧或者炒肝儿,吃完喝完一抹嘴就骑上自行车去上班的中年人,也很可能是一位什么重要部门的什么长,大笔一挥就能批个十万八万甚至上百万。这些人,在北京都很普通,就像他们说的话都是“普通话”一样。北京,毕竟太大太大,再大的人物,在北京也不大容易“大”得起来,久而久之,自然也就会变得普普通通。
北京的官们大多“不大”(真正的“大官”你见不到),北京的市民却多半“不小”。有人说上海是“大城市,小市民”,北京却绝对没有“小市民”。北京的市民都是“大市民”:派头大,口气大,架子(或者礼性)也大。
“大气”,可以说是北京人的一种普遍特征。他们的生活方式,几乎无不带有“大”的味道:干大事,说大话,讲大道理,讨论大问题。就连聊天,也叫“侃大山”(先前则叫“神吹海哨”,也有“大”的意思)。就连喝茶,也钟爱“大碗茶”。他们对于小打小闹不感兴趣,对于小模小样看不上眼,向往的是成为“大腕”、“大款”,当然最好是“大官”。就连找媳妇,也不大喜欢“小家碧玉”式的。至于喝啤酒,当然更得论“扎”。如果一小杯一小杯地来,一小口一小口地抿,那还叫喝酒?
北京人的大气,与燕赵遗风,或者说,与北中国的豪雄之气不无关系。这种豪雄之气以山东、东北两地为最多,而在全国,最喜欢北京人、最容易和北京人认同的,也恰恰是山东人和东北人。
山东、东北,“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爽是少不了的,“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也是少不了的。这些北京也都有,只不过大碗喝酒仅限于喝啤酒,大块吃肉一般是涮羊肉,两肋插刀则多半是豪言壮语。但不管怎么说,北京人毕竟是崇尚豪雄和讲义气的。
北京人推崇的是“不吝”、“豁得出去”,古道热肠和侠肝义胆在北京也总是受到好评。“不吝”并不简单地只是“不吝啬”。它至少还有满不在乎、敢做敢为、超拔洒脱、大大咧咧甚至不修边幅等意思在内。在各地方言中,大概只有武汉人的“不啫”与之相似。不过武汉人的“不啫”重在“直”,北京人的“不吝”则重在“爽”。所以武汉人极其憎恶“鬼做”,而北京人的“不吝”则很可能具有表演性,变成一种“作派”。
这种作派常常被称作“狂”或“匪”。这是一种由服饰、举止、口气、派头等综合因素构成的气势。它既以“狂匪”名之,就不能有“奶气”,因此不但不能精巧雅致,反倒要“粗”一点才好。
事实上豪爽往往和马虎难解难分,精致则难免因过分注意细节而显得“小家子气”。“小心翼翼”则不“豪”,“精雕细琢”则不“爽”,简单粗疏反倒自然洒脱。
显然,北京人不是不讲究,而是特讲究。他们讲究的不是我们通常所谓“生活质量”,而是“份儿”和“派儿”。怎样做“有派”,能够“拔份儿”,他们就怎样做。比方说,在满街“蓝蚂蚁”的年代,穿一身将校呢的旧军装,是“派儿”;当满街都是西装革履新潮名牌时,着圆领汗衫翻毛皮鞋反倒“拔份儿”。这种服饰符号背后的潜台词是:我就敢不随时尚,就敢对着来,怎么着?因此是“特狂”、“特匪”、“特不吝”。
这恰恰是一种京都意识。“京都人”与“地方上”的人,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京都人”是超群脱俗、高人一等、与众不同的。这种“卓异”或“特异”,表现于老北京,是恬淡平和、见惯不怪;表现于知识界,是俯视天下、语惊四座;表现于小青年,则可能是狂痞匪气、街头拔份儿。无论何种表现,其背景都一样,即北京人特有的大气。因为他们是这个全国最大的城市中之一员,他们不大也得大。
的确,北京市民的“大”,是以北京的“大”为依托和背景的。
不管在明面儿上是否表现出来,几乎每个北京市民都无不以自己是一个“北京人”而自豪。最老派的北京人会以一种“华夏”看“夷狄”的眼光看外地:除了北京,“天津、汉口、上海,连巴黎、伦敦,都算在内,通通是乡下”。即便不把北京看作惟一的都市,自豪感也不会因此而稍减,因为只有北京人,才“能说全国尊为国语的话,能拿皇帝建造的御苑坛社作为公园,能看到珍本的书籍,能听到最有见解的言论”(均为老舍作品中人物的观点)。在他们看来,就连北京的熬大白菜,也比别处的好吃。为什么?五味神在北京嘛!五味神是何方神圣?没人知道。但万岁爷既然在北京,那么,不管他是谁,也得到驾前伺候。
这种自豪感因为北京成为新中国的首都,又在新一代北京人身上得到了加强。他们都是“中央的人”,相对“地方上的”,优越感也就自不待言。这里说的新北京人,也包括那些出生在外地工作在北京的年轻人。他们之所以能够在北京工作,多半是大学毕业后因“品学兼优”留京或分配来京。优秀的大学毕业生原本就是“天之骄子”,而他们所在的单位,又多半是大专院校和国家机关,比起老北京人中那些“引车卖浆者流”来,还更为贴近“中央”,消息的来路也更可靠。所以这些人聚在一起,没有一个不“牛皮哄哄”。
其实“板儿爷”们又何尝含糊!他们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的同样是国家大事,消息也同样是国务院部委办传出来的。好歹都在中央这地面上住着,怎么也听得到一点风吹草动吧?不妨这么说:上海人是人人都很体面。也许他晚上要在亭子间架床,早上要早早起来倒马桶,但只要走在街上,就一定是衣冠楚楚。北京人是个个都很牛皮,也许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正式工作,一日三餐不过棒子面窝窝头,但只要一开口,就一定是国家大事世界风云,而且话里面决没有窝窝头味儿。
对政治的空前热情,正是北京人“大气”的一个重要表现。外地人对北京的一个相当一致的看法是:“北京人人都是政治家。”对于政治生活中的大事,从海湾战争到王府井的改造,从克林顿访华到科索沃冲突,差不多每个北京人都有自己一整套看法,而且说得口若悬河、头头是道,让人觉得他们不是的士司机、店员、鞋匠或卖西瓜大碗茶的,而是中央政治局的顾问或智囊。
北京的政治民谣和政治笑话也特别多,你往往能一下子听到好几种版本,让你忍俊不禁。但如果要说“正格的”,他们也能慷慨陈词,说理充分,使用政治话语或引用名人名言也娴熟自如,让你不能不佩服他们的政治抱负、政治理想、政治敏感和政治才能。这实在是北京人“大气”的最好注脚。是天底下,难道还有比政治,比天下兴亡、民族盛衰更“大”的事可以说?正是对政治的空前热情,使北京人成为“大市民”。
北京人“大市民”有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其实当然未必见过)?老舍先生来买酱瓜,还客客气气呢(其实当然未必买过)!那么,请问你算老几?老话说:“客大欺店,店大欺客”,对不起,咱北京就是欺客的地儿!不满意?别来呀!爱来不来的,谁请你啦?
显然,这就不是“大气”,而是“霸气”。这决不是北京应该有的气象,这也决非“正宗”的北京做派。正宗的北京人,老派的北京人,尤其是又老派又正宗的北京生意人,是不兴这样对待顾客的。在老舍、郁达夫、林语堂等人的笔下,老北京人是无论身份高低贵贱,都一样。至于生意人的“一团和气”,简直就像是天生的,岂有慢待顾客、爱理不理,甚或拿顾客“撒气”的道理?
北京的“和气生财”来自北京文化的“大气”。也就是说,老北京生意人的“和气”,根本就不是什么“服务态度”,而是一种“文化教养”。它是天朝大国的雍容气度,是世纪老人的闲适安详,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仁和谦让,是一个正宗北京人应有的教养或者说“礼数”。
一个有教养的人是不该生气的。即便对方无礼,有教养的北京人也不该失礼,反倒应该更加和气。自己越是和气,就越是显得对方没有教养。这不是“丢份儿”,而是“拔份儿”;是宽以待人,也是自尊自重。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做别的什么,都这样。
有人说,北京的各行各业“咸近士风”,便正是看到了这种“和气”不但普遍,而且与“知书达礼”相关,有一种儒雅的底蕴,甚或是一种书卷气。所以,一旦这种“礼数”、“教养”或“书卷气”没了,事情也就会变成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样子。
北京人的这种礼数、教养、儒雅风范和雍容气度,可以从他们对待外地人的态度上看出。
一般来说,北京人,尤其是老派正宗的北京人,是不会歧视和欺侮外地人的。比方说,你在北京,如果向老北京人问路,得到的几乎必定是极为清楚、详尽、和气而又有人情味的回答。那神情、那口气、那份熨帖,就像对待一个迷路的孩子。然而这种“和气”的内涵,恰恰是惟独北京人才会有的“京都意识”:咱北京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北京人在“礼数”上,当然应该是全体国民的表率。北京人最值得自豪的,不就是比别人更懂礼么?如果咱们礼貌不周,那就是在全国人民面前“丢份儿”啦!再说了,咱北京是全国的首都,外地人不过是分家出去单过的小兄弟罢了,现在他们回家来,不认路了,咱当大哥的,不帮他一把,行么?
所以,在北京,如果不和服务行业打交道,我们不大容易明显地感受到对外地人的歧视和不屑一顾,而这种感觉我们在上海、广州等地却时有体会。北京人其实是自我感觉太好了,好得不必摆出一副惟我独尊的派头,就像不必在北京二字前冠以“大”字一样。
显然,北京人的自豪感,毋宁说是一种民族自豪感,而非地域或社区自豪感。北京人,可能是中国人中最少“地域文化心理狭隘性”的一群。因为他们不是某个地方或某一区域的人,而是“中央的人”。中央只不过高于地方,却并不与地方对立,更不排斥。所以北京人并不“排外”。既不排斥外地人,也不排斥外国人,甚至也不(像上海人那样)鄙夷乡下人。他们不大在乎别人说自己“土气”、“乡气”。
相反,他们对于乡村还天然地有一种亲切感(比如把“心里美”萝卜当水果吃)。富丽堂皇、雍容华贵的北京城内,也不乏乡情野趣之地。那里野旷人稀、风物长静,可以体味到人与自然的亲近。这当然是一个农业大国的京都人才会有的情感,决非那些在拥挤狭窄的水泥弄堂里长大的上海人所能理解。
北京是六朝古都,首都无限的优越感滋养着皇城根下的北京人,滋养了北京人的大气与平和的同时,也滋养了北京人的自负和孤傲。数百年来,粘附在北京人身上的“中心感”,越粘越厚,越粘越紧,撕都撕不掉。
外地人常常抱怨北京人太“牛”了,“牛”到随时都会伤害人的地步。凭心而论,一个国家只有一个首都,北京人想不“牛”都不行。
人家出家门就能看见天安门,不“牛”行吗?人家早上送孩子上学晚上下班买菜都是从国家部委大门经过,不“牛”行吗?人家所住小区组织的文艺汇演可以一个电话叫来几个当红的明星大腕,不“牛”行吗?国际马拉松比赛就从胡同口经过,人家还懒得去看,不“牛”行吗?北京人到了外地,千万别带北京朋友到公园去玩,因为外地城市的公园与北京的公园一比,那简直就是一个小院子。
在北京,有权的人“牛”,没权的人也“牛”,有钱的人“牛”,没钱的人也“牛”,这种“牛气”与生俱来,根深蒂固。北京土著作家王朔敢说“我是流氓我怕谁”是需要点儿“牛”劲的。
七七卢沟桥事变,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文化大革命爆发,打倒“四人帮”,抗击“非典”,人家什么没有亲眼见过没有亲身经历过?生活在北京,想见明星和大腕,比外地人想见亲戚还简单,人家还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北京人有着身处“首善之区”的世俗优势,所以北京人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的气质,的确来自于心灵深处的底气。然而,北京人的偏见却是显而易见的,他们总认为,在中国,北京就是最好的,首都才这样,你下边能咋样?他们动不动就说人家美国怎样日本怎样香港怎样,连一直在跟北京“较劲儿”自称“东方巴黎”的上海,北京人都闭口不提,不屑一顾。实际上,每个城市都有自身的优势和特色,北京有大连干净吗?有威海空气好吗?有深圳开放吗?有成都休闲吗?
许多北京人对外地一无所知。他们在骨子里认为,北京多好,上下五千年的东西什么没有?外地有什么看头?他们中的许多人根本就没有去过外地也不想去外地,这就是北京人的自闭了。
北京人说话字正腔圆,挺适合“侃”,有人风趣地说,北京周围的山为什么那么低,原来是让北京人“侃”的。北京城大街小巷里的大小酒店,华灯初上,家家爆满,主要原因不是北京人爱吃,而是北京人爱“侃”。
北京人善“侃”举世闻名,成都著名的“摆龙门阵”根本无法跟北京的“侃大山”相比。“摆龙门阵”基本上还是“聊”,有一种悠闲的雅致,有些琐事,有些无聊,但“侃大山”却决然不同,“侃大山”重在“侃”,可以眉飞色舞,可以气壮山河,可以晕头转向,可以找不着北。
因为爱“侃”,所以就要找话题,因为要找话题,所以就要练就一身“找毛病”的本事,所以北京人几乎对天下所有的事都看不惯,百般挑剔。北京本土出生的人在政治、经济、文化、艺术、科学这些领域里泰斗级人物少之甚少,但北京人“侃大山”的本事却是天下无与伦比的。
王朔可以把“侃大山”侃成畅销的小说,冯小刚可以把“侃大山”侃成叫座的电影。有人说北京一个出租车司机的政治敏感度远远超过了外地一个地委书记,这话真的一点都不过分。有的出租车司机可以在全国“两会”开会之前把中央及各部委领导人的名字一一侃出,而且差之不多,令人啧啧称奇。
在北京,只要是国际国内出了点什么有影响的事,那就有好看的了,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几乎都是专家和学者,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舍我其谁。从风沙到蟑螂,从普京连任到工人下岗,从萨达姆被捉到台海紧张局势,从巩俐的性感到张柏芝的纯情,眉飞色舞,唾星四溅,整个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作派。说着说着,突然大声叫住一个推着自行车的人:“嘿,你怎么走啊?打一次气,一毛钱啦!”北京人的“牛”可见一斑。
北京有“三多”:有权人多,有钱人多,有闲人多。多少年来,有权人、有钱人和有闲人相互依存、相互利用,演绎了多少人间悲剧和喜剧。北京是一个每时每刻都在爆发惊天动地事情的地方,你想想,中国几乎所有最有权的人、最有钱的人、最有名的人都云集在这里,市内有150个国家的大使馆,3000多家跨国公司设立的代表处,国内600多座城市和无数家公司企业设立的驻京办。吞吐世界风云的北京,它的脉搏每时每刻都在鼓胀着狂跳着。
到过北京的人或是已经成为“准北京人”的外地人,对北京都有一种距离感,无论你有多成功,好像都很难把“他们的北京”变成“我们的北京”,这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一个土著的北京下岗工人脸上自负的表情和骨子里透出的优越感,足以让一个外地来的高级白领感到自卑。
北京的风不像南方的风,琐碎而温柔,北京刮风的时候,走在街上,就像是被绑架了似的。北京人直性子,容易躁,这不仅仅和气候有关。在北京城里只要是个人都能拍着胸脯,把天大的事应承下来。
初到北京的人都感觉北京人很热情,时间长了,就感觉到北京人热情得有些虚假,热情得有些居高临下,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人有点受不了。
北京人说话最爱用的一个称呼词是“您”,走到哪儿听到的都是“您去哪儿”、“请您买票”这样亲切有加的话语,他们几乎不用“你”这个词,这让外地人感到好亲切好温暖。可是在北京呆得时间长了,当你发现北京人吵嘴骂人都用“您”的时候,一种貌似上当受骗的感觉油然而生。
北京是绝对没有“小市民”。北京城里的男人个个是“爷”,女人个个是“奶”。谁要是不小心惹着他们了,你只需听听那字正腔圆京腔京韵连珠炮似的“损”人的话,就会马上想到“惹不起躲得起”的古训。
北京的市民都是“大市民”:派头大,口气大,架子大,脾气大,男人五大三粗,女人膀大腰圆,地名不是大前门、大北窑、大佛寺,就是大栅栏、大望桥、大观园,北京满街上都是大官、大款、大腕。真可谓处处透着“牛气”。
作为新中国的首都,北京是一个集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科技、文化、教育、体育、信息等各种中心于一身的全能型城市。这里有中国最大的党政军机关,最大的金融商业机构,最大的科研单位,最大的高等院校,最大的信息网络,最大的体育场、出版社、报社、电台、电视台和最大的国际机场。世界各国的大使馆都在这里,世界各国的精英人物和重要信息也都在这里出出进进。别的地方有的,北京都有;别的地方没有的,北京也有。
北京是一本内容博大精深的书,一本丰厚得无从读起的书。
去北京闯天下,做生意搞经营,要想旗开得胜、挥洒自如,最关键的是要了解北京的风土人情和生意经。只有成为“北京通”,才能让你如鱼得水、如愿以偿。
北京人是中国人中最爱侃政治的一族,在这点上没有职业之分,哪怕是一个普通的出租车司机、街头小贩。所以,有人说“政治就像北京人生活中的盐,没有它,北京人的生活就会变得寡然无味”。
京派商人不少与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有联系,路子广,信息灵,他们热衷于做大买卖,而且往往能成功。权力也可以经商变成钱,北京商人的政治神经十分敏感。一个微不足道或与政治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件,他们也能嗅出“政治”气味。
例如,文化艺术现象最容易在京城引起轰动。上海人一般看文艺就是从“好看”“不好看”的角度去评判。而北京人则是从政治背景、人事关系、领导人态度等各个角度,去分析、去揣摸、去猜测、去评价,直搞得满城风雨。
由于政治情结的心理缠绕,北京人俨然像是个政治家,朋友聚会就像是政治家沙龙。北京人侃起国家大事、政治形势,就像高山流水,气势磅礴。因此,有顺口溜说,“北京人侃主义,广东人谈生意”;“北京街头多口号,广东街头多广告”。北京人脑袋里装的除了赚钱外,就是最新最全的政治新闻,胸中存的是独到的政治见解。有人曾戏言说:在北京街头,随便挑几个生意人,其政治水平都够得上外地县长一级的水平。北京商人做生意时,多喜欢带点官味,爱打政治牌。
就商人而言,关心政治是无可厚非的,也是必要的;但是北京商人常常钻到政治里,这势必导致市场意识的淡薄和迟钝,而商业行为容易随长官的意志变化而变化,对官场负责有余,对市场负责不足。因此,北京人的政治情绪往往对市场经济产生负面影响:企业容易染上投机色彩,表面文章做得有余,实干苦干精神不足。企业对市场缺乏敏感,官场考虑有余,市场开发不足。商人缺乏对商业的忠心,官气有余,“商气”不足。
但是,从做生意的这一角度来看,与北京人打交道,倒不能对他们的政治情绪大加指责,相反,更应该去利用他们的这一特性为做生意服务。
首先,在与北京人做生意时,一定要带点官味,多打政治牌,才能博得他们的好感,这是合作的第一步;其次,要学会搬出古今中外的政治名人做招牌,可以增加企业或个人在北京人心目中的分量;第三,生意场上公司、集团的董事长或总裁亲自出面,北京商人会认真对待,他们会认为自己受到“政治”上的重视,反过来会非常尊重你。
北京人不仅能侃政治,而且懂得幽默。可以说,北京人在中国人中是最具幽默感的,所以要懂得北京人的幽默,也是一种生意技巧。
学懂、领会了北京人的幽默之意,然后再练就一身“侃”功,就能从“侃大山”中与北京人打交道。
北京人最传神的写照,莫过于“侃大山”。这是任何外地人所望尘莫及的。他们是侃完了长城,侃故宫,侃完了克林顿,侃萨达姆,直侃得天昏地暗。“侃”是北京人特有的休闲方式,也是谈生意的重要形式,它就像广东人的喝早茶,许多生意往往是从侃中谈成的。侃是一种能力和资本,北京的各行各业都有一些知名度甚高的“侃爷”。在北京企业家的聚会上,企业家们往往是争先恐后,高谈阔论,语惊四座。不了解“内情”的人会认为这是在浪费时间,而了解北京特点的人就会知道,他们借机在巧妙地做广告宣传!
针对北京人能言善侃的特性,与北京人打交道有三点必须牢记:一是要有耐心。北京人爱侃又善侃,侃起来滔滔不绝,没完没了。此时的你一定得沉住气,即使你觉得很无聊,脸上却不能显露出来。须知,满足北京人侃的欲望,是打开生意大门的钥匙。
二是要善于引导。北京人侃的话题极为广泛,吃喝玩乐、衣食住行、花鸟虫鱼、奇闻轶事、政经文体,无所不包,无所不有。但在侃的过程中,你要不断引导对方的话题到自己生意上来,这样既尊重对方,又缩短了谈生意的时间。
三是当心美人侃。从心理学上讲,男人在异性特别是漂亮的异性面前,最容易心慈手软,放松警惕。一个不愿让步的条件,很可能在女人的甜甜声中妥协。北京商人身边的丽人善侃,所以,在美人侃面前,你得保持理智,她不只是他的“小蜜”,更重要的是他俘虏你的“糖衣炮弹”。
凡事不能一概而论,话虽如此,但现在讲究个概括、总结,要有观点,更何况北京人自有他的特点,什么数代古城,什么伟大首都,什么经典与凡俗的结合,什么传统与现代的产物,这天子脚下的人们,多少受些熏陶。西皮京韵二锅头,同仁堂外前门楼,大碗茶喷四合院,说话最冲北京妞儿。现在咱只侃侃这北京男人。
北京男人,那可不是随便叫的,搁过去叫爷。现在虽然不兴这个了,冷不丁喝一声,也是爷们儿,拍拍肩膀,那就是哥们儿。
北京男人活得潇洒。哥儿俩一见面儿,哟,你小子混得不错呀,最近在玩儿什么呢?伟大领袖说过世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北京男人更怕认真。混和玩儿,代表了一些典型心态,最怕的就是太当回事儿了。
什么艰苦创业,什么坎坷荆棘,北京人讲话,您省省罢,搁我这儿,女娲补天和家里糊顶棚没啥两样。这种心态,离庄子他老人家的境界也差不了几层楼了。但玩儿就要玩儿出色彩,混就要混出名堂。走出去是个爷们儿,倒下去是条汉子,一张嘴就是侃爷,一闭嘴就是哥们儿。
老舍是大家,咱不敢说什么,人那叫经典。可朔爷一句我是流氓我怕谁,风靡大江南北,典型的混混儿,也能兴起阵京味儿文化。有人给戴上痞子文学的贵冠,甚至有人直呼曰:王大骗子。烦着呢,别理我,可不是谁谁的专利,满大街您可着劲儿听,够十五个人听半个月的。
北京男人讲究面子,够朋友,够义气,场面上的事情,难不住爷们儿。家里就算揭不开锅了,有哥们儿找来,哎,借我点儿钱,最近手头儿紧,家里老太太一直起不来床,我打算开个饭馆儿,二话不说,冒着老婆的枪林弹雨,砸锅卖铁也得把钱给凑上,嘴里还客气着有事儿CALL我,咱哥儿俩谁跟谁啊,看那皱巴巴的钞票配上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不用多说话,心里都是热乎乎的。可这位回到家,还得琢磨着更难的一关。自己先得给自己打气,唉,谁没个用钱的时候呢。
北京男人很容易满足。说好听点儿,叫会享受生活,说难听点儿,也有叫胸无大志的,有人非要换个角度,愣说是因为懒,咱自己讲话着不起那急。北京爷们是很讲究吃的,但并不追求原料的新、奇、贵。什么一蛇三吃,什么龙虎斗,统统没有。只要黄瓜茄子西红柿,人人还都会那么两手,下得厨房,上得厅堂,但有一条,厨房下可是下,一般都是只做饭不洗碗,做饭是手艺,洗碗是体力,咱爷们儿丢不起那人。夏天一碗炸酱面,冬天一桌涮锅子,总之要吃得热闹,吃得尽兴,吃得自在,吃得舒坦。天儿热了,四合院儿里,爷们儿穿着小褂儿,右手端一只大海碗(估计有一尺见圆),满满一碗炸酱面,左手拎半根儿黄瓜,院儿里一坐,小风一吹,那叫有感觉,改句古文,把黄瓜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清晨五六点钟,工薪一族尚在休息,老哥儿几个早在公园里溜达开了。有提笼驾鸟儿的,有声嘶力竭地票着西皮二簧的,有恍然入定舞着太极老剑的,也有一大早就使脑细胞开始兴奋地捉对儿厮杀的。无论城市怎样的繁忙,总能在街边的树林里,看见享受生活的人们,活着图个乐儿。
北京男人其实是很多礼的,轻易不会出口伤人。虽然这年头不像老北京那会儿,见面儿都爷满口,但认识不认识的,还是会客气地寒暄几句。经常打楼里出来两位,一路聊着家长里短,那位说得快,这位接得也熟,绝无冷场,临别了还依依不舍有空到家里坐啊,外人一看,还道是故友重逢,那位心里话:这人是谁啊?
北京男人傲气,却又随和。随和在面子上,傲气在骨子里。若是气氛好,那叫一客气,来了客人,打进屋开始两小时后,除了客套话,还没入正题。关系磁的铁哥们儿,倒常是满嘴里跑龙套,文雅一点的称为损友。三句话里,有两句半是挤兑人的,另半句还得搂草打兔子地夸夸自己。不习惯的,还当是仇人见面,知道底细的一瞧:哟,这俩是发小儿(一起长大的知交)。
若真是急了眼,人家可不直接开骂,开骂的一般都是准北京人,甚至是学了三言两语不服不忿的。北京爷们儿可不好出风头,但又要面子,所以常担任程咬金的职位,好打个抱不平。看谁不顺眼了,任你是美国大总统,还是清华老教授,爷们儿脾气上来,天王老子都不管。
这可不是阿Q,打鲁爷塑造了阿Q这个人物,拿尺子一量,有一个算一个,似乎都难逃此运。其实阿Q在骂的时候,心里比谁都怕,是虚的,躲到没人的地方,还要四处张望。而北京人在骂的时候,心里可实在得狠,面对着你不温不火,信手调侃,心里可是砍了你十七八刀了。
北京男人的嘴,实在是件利器。和北京爷们儿聊过天儿的都深有感触。总结一把,大概是损、幽默、海阔天空。
北京男人特别能侃。早就听说过“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但百闻不如一见,到了北京才知道北京男人真能侃。比如,北京的出租车司机简直个个都是王朔,他们善谈,但不是别的地方的一些人那种没话找话说的贫嘴,一句平常的话,到了北京出租车司机的嘴里,就显得特别有见解,特别有水平,特别有韵味。与北京人聊天,感觉真的享受。还有与北京人聊天,深感北京人“位卑无敢忘忧国”,人人都是政治家,一个个对国家政策走向、当前时弊、领导人的评价,娓娓道来,滔滔不绝。
北京男人做情人,嫌话多;做朋友,热情过分;做上司,那最惨,能让他们尊重女性是艰难的。要不就做邻居吧,门一关就听不见他瞎扯,有什么事再打开门求他,他一准儿乐意。
说起损劲儿,网上不少见。真像刀子一般,偏偏还是把冰刀。待得被扎的人感到痛、受了伤,打算查出凶器、人赃并获时,那冰早就化得无影无踪了。打了你,骂了你,还得叫你说不出痛、感不得冤。若是赶上到工体或者先农坛体育场看球儿,那就热闹了,说什么的都有。这么说罢,场里有多少瓶矿泉水,就有多少种骂人的说法。
幽默不用多说,看看现在,除了弄两句各地口音强挠着人痒处乐的小品笑星,真正有点儿文化味道的喜剧明星多出在北京。侯耀华是典型的京油子,梁天是典型的小痞子,葛优居中,姜文坐阵,时不时冒出个王志文来,耍着京腔骗人家杜梅,《过把瘾》不但没觉着死有多难受,反而透着乐儿。
北京人能说会道,人家评北京人,全身功夫都在一张嘴上了,咱自己有目标,既不普渡众生,也不为人师表,谁说服谁呀,爷们儿的原则很简单——侃晕了算。北京人好听的是啥玩意儿?相声。说相声的,打老祖师爷一开始,就用京腔儿。虽然发展在北平城,红火在天津卫,但就算到了台湾,要听相声,还得听这口儿。相声里常用的三番四抖、冷文逗哏,都是源于北京爷们儿的嘴这个丰厚的土壤。
有人说北京男人爱耍贫嘴,其实仔细听听,许多大文豪大政治家总结一辈子的道理,全在这贫嘴里了。爷们儿讲话:什么是真理啊?真理就是放之四海皆准的废话!调侃戏谑中,拿事儿不当事儿,喜欢别出心裁,骨子里就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素质。好在老天爷公平,又赋予了北京爷们儿安于现状的毛病,不然,唾沫真能淹死人了。前面那位朔爷就是个典型,将平时说的话糙理不糙的习惯用语往白纸上一放,还真出效果,可人家也说了,那是码字儿。
北京男人说话喜欢夸张渲染。可以将惊天动地的事件说得与邻家小孩儿摔个跟头相仿,也可以把在家里将断开的电话线接在了一起形容得像三峡工程。可是北京爷们儿的夸张并不让人感到是吹嘘,虽然说者一本正经头头是道,听者却没一个当真的,打开这个轻松的话匣子,掀起油子的盖布,里面往往会藏着珍宝。将貌似无聊的生活信口涂满彩色,北京男人首当其冲(非要理解成信口雌黄也拦不住您)。所以北京爷们儿虽然直率,但不直接。不直接玩儿正义,不直接玩儿深沉,不直接玩儿煽情,不直接玩儿感觉,一切都是从从容容,信手拈来,在幽默轻松里,就把事儿给办了。
对于姑娘家的,北京爷们儿从来不会退缩的。见义勇为、英雄救美这档子事儿,可别让爷们儿赶上,如果遇到了,就算是敌人拿着雪亮的钢刀,咱爷们儿也敢我以我血荐轩辕。打战国那会儿,就有荆大侠风萧萧兮易水寒,当然玩儿猛的首推燕人张翼德。有首歌里唱道自古燕赵多壮士,慷慨赴悲歌。加之蒙、满的融合,俱往矣,数关键时刻,还得爷们儿。
赶上谈恋爱,北京小伙子也从来不知道啥叫怯场。越好的姑娘,咱爷们儿越要做出欲擒故纵来。倒不是朔爷小说儿里总是痞子配娇娘,其实真是这么回事儿。什么都敢往上招呼,刚一见面儿,愣让小姑娘感到像多年的老同学一样。当然,还振振有词地一套理论,简而言之就是缴枪不杀。
去老丈人家,一准儿地在丈母娘面前能赶上天蓬元帅进高老庄,啥活儿都干,透着勤快。动不动再陪上一两个憨憨的傻笑,丈母娘一瞧,成,就是他了,小伙子挺实在。可换到老丈人面前,就必须深沉得像老哥俩儿一样,一块儿推杯换盏,听着老丈人侃着就解放前呀,这块儿是一片坟地,当时住着一个大太监……时不时再插上两嘴,诱着老头儿往下说,惹得老丈人口若悬河,频频举杯。当然,目的很明确,不将老丈人放翻,算咱对不起组织。
及至结了婚,家里既省菜钱又省电钱。菜钱嘛,前文有交待,北京男人不讲究吃什么,只问个怎么吃。还经常对老婆的手艺不满,捋袖子就上。
省电,就是家里要有个北京男人,无聊的时候不用开电视了。肩不动,膀不摇,张口就来,打早上一起床,到晚上睡觉,老婆自会开心得前仰后合。看电视,除非爷们儿没空儿。北京男人出门在外,都神气活现,不是老虎就是武松,谁也不服谁。一回到家,满不是那么回事儿。老婆大人长,老婆大人短,但嘴里不能服输,自己做饭那叫兴趣爱好,躲在厕所抽烟,因为只爱抽混合型的,全月工资如数上交,那是组织对咱的信任,一下班就往家跑,那是怕回家晚,路上遭女流氓劫。
遇到下大雨,小两口子没处避,只有一把伞,北京男人总会站在身后,撑着这把破伞,宁可自己淋透了,也要给老婆打着。精明的人,或许会叹息着:早就应该想到下大雨,一把小伞不够用;或者心里暗自找找有没有双赢的局面,甚至在计算着淋雨情感付出的收支平衡。北京爷们儿心里可没这么多念头,最多盘算到,小风小雨还挺得住。若是个北京姑娘,看不过眼想让让这伞,也只会温柔地说怎么着?不想活啦?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另攀高枝儿去,话里透着请君入瓮的亲切。咱爷们儿会含糊么?没有斜的歪的,虽然心里热乎乎的,眼眶子湿乎乎的,手会握得更紧,抹把脸上的雨水笑笑:歇菜吧你!
那些在酒桌上笑声朗朗,不卑不亢的;那些跟男人相处,像是两个男的平起平坐,两不相欠的;那些喜欢上一个外国男青年,只谈笑不暧昧,也不欠“倒磕”勇气的;都是北京姑娘的作派。
北京姑娘正在一批批地好看起来。随着各地人精纷纷在北京扎根繁衍,北京姑娘的整体素质蒸蒸日上,不仅保留了北方人人高马大的特点,又糅进南方的灵秀,加之时尚风气催化的瘦身运动,她们正在往长身玉立上发展。
历史上的北京,几番风雨,世态炎凉,人都是大起大落过来的,姑娘们比较不势利眼,吃苦享福,都能承受,是性情中人。在酒局上可以看出来,拿腔拿调的,喝得烂醉的,肯定都不是北京姑娘,那些适可而止、笑声朗朗、不卑不亢的,才是。与人相处,她们讲求个舒服,谁也别占谁便宜,你若有不方便,她们也能热心肠地伸一把手,还千万别谢,一听这个,北京姑娘心里就别扭。
北京姑娘直率,看不顺眼,自然会表达出来,如果真有场面难堪的时候,出来规劝的,一准儿是北京的。喜欢一个人,不会谄媚地表达,愿意像朋友似地相处下去,当然真着急了,也不欠“倒磕”的勇气。
北京姑娘也喜欢钱。喜欢钱这一点上,其实全国各地都差不多。不过北京姑娘在这问题上,就没那么直接了。北京人好面子,男的女的都一样,一谈钱就不好意思,爱把“无所谓”、“看着办”挂在嘴边上,弄得南方朋友很急:“到底什么意思?”你追问,她们还是不好意思。谈起恋爱,南方姑娘像账房先生,跟男的混在一处,“你就该给我钱买这买那,”北京姑娘就不,一到吃完饭买单,全部自觉从兜里往外抻钱包,经常一个人儿买一桌的单还说“算给我个面子”。
北京姑娘跟男人相处,像是两个男的在相处,平起平坐,两不相欠,看不到很甜腻的场面。往往一群人玩,你不费点功夫,还真看不出谁与谁是一对儿,恩爱是关起门来打狗型,大庭广众之下,全部如春天般温暖。
北京姑娘骨子里并不勤快,守着京城,没有什么危机感是其一,其二,也觉得争名夺利是犯不上,不值得的。因为心胸宽广磊落,她们对生活的要求,过得去就行,用不着事事儿拔尖,要把别人超出一大块去,所以,办公室里,职位高的北京姑娘不多。在感情生活上,她们向往安定团结,也是“懒”的表现——懒得分手,懒得离婚,懒得为人为己添麻烦。
若说北京女人没女人味、不解风情什么的,就有些偏见误会了,她们一旦爱上谁,绝对不会放过,而且对那个人几乎言听计从,小鸟依人的不亚于江南女子。北京的姑娘们大都是敢爱敢恨之人,纯情里透着那么一点邪气。
好多在北京工作的朋友说,觉得北京人说话刻薄。当然,北京人里面包括了北京的姑娘,要说刻薄之人,历来女人占主导地位。北京姑娘大多直爽,眼力揉不得沙子,不会说讨好人的软话,看不惯或觉得不顺心,就把事儿挂在脸上,那叫明明白白告诉你——别理我,我烦着呢!凡事由自个的脾气,素有北方烈妇的名声。而且特喜欢耍宝,还在饭桌上给大家讲几个带颜色的笑话,一般不会喝个烂醉,大多敷衍了事,面子上说的过去就行了。
北京女人敢于素面朝天,她们决不把自己的脸当调色盘,胡乱抹上五颜六色。天子脚下皇城里长大的女人,自信是根深蒂固的,常听异乡人说起北京女人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劲儿,这种劲儿拿捏大了,做作;小了摆不到位,偏偏北京女人轻轻松松、举手投足间就把它淋漓尽致地发挥了,这也许就是满腹诗书气自华吧。北京女人也爱Lancome、Chanel,但绝不依赖这些鬼子名牌,她们脸上的色彩总是轻描淡写的。
北京女人极爱自由、崇尚独立。她们身体力行,成年后搬出父母家,先断了被宠爱、被照顾的过去,与朋友合租房子,同在屋檐下,但各自有一个独立的空间。一旦经济许可,便立即独自租下一个单元,或干脆买下。
有时间逛逛北京的家具店,从雕龙画凤的明清花梨木条案,到整体玻璃的意大利进口茶几,环肥燕瘦任君挑,从几万元的餐台,到几十元的碗柜,丰俭由人。家具一如服装时尚,曾几何时谈婚论嫁,要讲几十条腿,重的是数量,到现如今,光是进口的家具就有数不清的风格品牌。
北京女人是恋家爱家的,她们重视室内装修,而且十有八九会在洗手间上下重手。人们常说浏览女人的洗手间就犹如浏览她的性格,北京女人热爱宽敞的洗手间,她们会全身松散地躺在洁白的浴缸里泡海盐浴,同时听男歌星唱情歌,兴起了也会哼哼两句,突然觉得口渴时,招呼你端杯水来,她们会用湿漉漉的双手抚摸你的头发,手指轻盈地划过你的额头、眼睛、鼻子,最后在你的嘴唇上敲击,她们那双炙热的眸子,任凭你是冰山也要融化。
北京女人是恋床的。小时候,她们大都睡过行军床、折叠床,大一时睡过单人床,上学住宿时睡过上下铺,如今不但有女初长成,而且可以当家做主,于是恋床情结一发不可收拾,倾其所有也要买一张舒服的大床。她们会在床上看书、看电视、煲电话粥、做运动,当然她们也用它来睡觉,一个人睡在那样的大床上,有种奢侈、丰足的感觉,有时也会寂寞,但她们的想象往往会把这张大床填得满满实实。有你在的时候,那张大床并不因多了一个人而狭小,往往会显得更加空旷,她们永远都躲在你的怀里,仰着那张小脸,细细地数着你的每一条笑纹。
北京女人十足像北京天气,爱恨分明,爱起来激烈火热,烧热你,烫滚你,激动死你,恨起来天寒地冻,一甩手将你推入冰窖。北京女人肯为感情痛哭,在感情的世界里,她们不习惯暧昧委婉,绵绵阴雨她们没经历过,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她们要么是狂风,要么是骤雨。她们在爱情场上绝不羞涩,是喜欢就说,是爱更要宣之于口。大庭广众之下,她们也会自然地紧紧贴在你的臂膀上,众目睽睽之下,她们一样可以泰然和你吻别。北京女人的爱情宣言:是爱就要真,两情相悦做什么都可以赏心悦目。
朋友们常说:就爱听北京女人说话,字正腔圆,干脆利索,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北京女人怒起来像夏天的冰雹,一顿狂泻,毁坏性大。北京女人高兴起来,会张开嘴哈哈大笑,不掩饰不做作,那一脸的阳光明媚让你爱煞。北京女人轻易不流泪,一旦哭起来,绝不是梨花带雨般,而是有声有色的瓢泼大雨,那种真伤心、真委屈让你不能不感动。北京女人也有很温柔细致的一面,她们会为你编制围巾,出门前亲手为你戴上,在寒风中,她们还会为你掩衣领。在狂挤的公车上,她们会时不时给你一个甜蜜的笑脸。就好比看惯了高山峻岭之后偶见的潺潺小溪,惊喜感动,就这么一点点柔情,便让你死心塌地。
北京女人消费起来是有胆量的,这种胆量不是一般的敢于花钱、舍得下手,这是一种明白利益、懂得搭配的智慧。她们的一身行头可以上万,也可以一百元有找。北京女人敢穿万通批发市场买来的10元小背心,配一条如假包换的千元Levis501牛仔裤,巨大的价钱反差丝毫没有影响北京女人美丽的和谐。北京女人可以把裘皮穿成牛仔裤,也可以把牛仔裤穿成裘皮,华衫丽服全为我用。
北京女人的着装自小就游历在国贸中心的现代和前门楼的传统之间,古典和前卫犹如两个木偶任凭她们摆布。她们可以穿旗袍,着唐装,盘头做脸,风情旖旎地迷死你;又可以穿短裤小背心,染发文身,新潮热情地辣倒你。
北京女人身后虽有几千年的历史,但是她们从不感到沉重,她们可以轻轻松松地利用这得天独厚的千年文化打造出特有的品位。在只有钢材和玻璃铸造的超现代风格的loft酒吧,我们会看见穿短身白色旗袍的北京女人,衣衫贴在主人凹凸有致的身体上,金线像是不经意地洒在那片洁白上,化作星星点点的花瓣。手绣的衣扣为难地锁着万般风情,轻柔的面料羞怯地藏着滚动的热情。这么一个古典的美人悠闲地坐在全透明的玻璃椅上,自得地喝百利甜酒,明明是传统中的经典,却可以如此和谐地与现代为伍。恐怕只有北京女人才有此功力把时间扭转,让空间错位。
北京女人是那么不同寻常的一群,即使你把她们分开,散在不同的地方场合,她们依然故我,你很快又可以把她们从人群中分辨出来。
北京女人率性而为,大声说,高声笑;
北京女人敢爱敢恨,当街拥吻,为感情痛哭;
北京女人喜欢素面朝天,把前卫和古典当木偶般玩弄;
北京女人可以在夜幕下肆意地从大雅直线滑到大俗;
北京女人,一时说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