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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希腊宗教

克利福德·赫歇耳·摩尔

希腊宗教是一个统称,囊括了有史以来到异教终结之前生活在希腊这片土地上的所有民族所拥有的多种多样的宗教信仰和宗教实践。与基督教相比,它没有教义的实体,在任何神殿,它都没有普遍的教条或是固定的仪式去约束信徒,但每个地方都可能有自己独特的神话和仪式,只要不是公开大逆不道,每个人可以想信什么宗教就信什么宗教。祭司不会试图把自己的指令强加给社会;一个地方宗教的仪式和信仰是什么样,只有当地的风俗习惯能够决定。

希腊宗教在发展的每个阶段都体现出了复合特征。从希腊本土和克里特岛的考古发掘结果所能判断出的是,早在公元前 2000 年,这些地方的居民就已经将他们的某些神明人格化。也就是说,他们在艺术创作中想象和表现的神明都像人一样;另外,我们发现,在接下来的几个世纪中,依然存在着神石、神树和符号崇拜这样的原始元素。然而,我们不能因此认为希腊宗教产生于人类对自然事物和自然力量的崇拜;毫无疑问,对自然现象和无生命之物的崇拜以及对祖先的崇拜,大概还包括对动物的崇拜,全都促进了希腊宗教的诞生,但是,如今我们不可能追溯到历史上产生宗教的所有因素。我们只能说,希腊人崇拜很多充满整个自然的、能在各种活动中找到的神性存在。因此,人类与神明之间始终存在一种社会关系。希腊的平凡人觉得,世界上到处都有着等级不同的神性存在,他们必须寻求他们的恩典,必须通过献祭和祈祷来避免他们降祸。只有最进步的民族才能发展出诸如一神教一类的宗教。

荷马与赫西俄德作品中的宗教

希腊神话中的最高神宙斯的雕像

希腊早期文学作品《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为我们呈现了一个以一种社会组织结合在一起的诸神的圈子,这种社会组织类似于荷马时代的社会状况。地位最高的是宙斯,也就是众神之父,也是众人之父,他在奥林匹斯山上所拥有的权力,跟特洛伊战争前阿伽门农在希腊人当中拥有的权力一样;和宙斯一样,阿波罗和雅典娜也地位显赫。赫拉虽然是宙斯的妻子,但她和海神波塞冬一样位于第二级。战神阿瑞斯和爱神阿佛洛狄忒分别代表着杀戮的狂热和爱的激情;火神赫淮斯托斯,阿波罗的妹妹——月神与狩猎女神阿耳特弥斯,神祇的仆从和人类的朋友——赫耳墨斯以及另外一些神祇,等级更低;而女神得墨忒耳和酒神狄奥尼索斯尽管为人熟知,在奥林匹斯山上却没有地位。所有这些神祇都被希腊人描绘得比人类更伟大、更强壮、更睿智,但他们与人类一样是肉体和心灵激情的奴隶;与人相比,他们主要的优势就在于能够永生。

其实,在希腊的任何地方都没有人曾信仰过这样一个众神体系。爱奥尼亚宫廷的贵族们喜欢听人吟诵史诗,于是这个宗教体系就从各地的宗教中经过筛选加工创造出来。不过这些史诗里的众神出现之后,并没有把地方性的神祇扫地出门;但荷马的诗歌在希腊有着如此广泛的影响力,以至于在任何地方,只要有这种可能,那个地方的人们就会按照荷马史诗中的描述重塑自己的神祇,比如雅典的守护女神——雅典娜,从此拥有了荷马史诗赋予她的特征。希腊的文学和艺术中一直都存在一种趋势,就是以荷马的方式来描述伟大的神祇。

赫西俄德(生活在约公元前 700 年)的《神谱》也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是最早的评论神话的书,并且它还把各种不同的记述统一为一个前后一致的、和谐的整体。此外,赫西俄德的诗歌还包含着一些在荷马史诗中不会见到的特定的宗教成分。其中最重要的是对亡灵和英雄的崇拜。在道德层面,我们也在该书中发现了有关正义和道德秩序的更高级的观念。总体来说,该书中对人与诸神以及人与社会的关系的思考,比荷马史诗中的要多。

尽管荷马和赫西俄德影响深远,还是没有哪一位神祇或一个诸神体系完全成为希腊人普遍信仰的神,但每一位神都影响着一片地区。希腊人思维很简单,他们把当地的神祇设想为自己所独有的,与其他同名的神有着很大的区别,这很像如今希腊农民对他们当地圣徒的看法。然而,随着城邦的发展,城里人不方便经常去可能路途遥远的古老圣地朝圣,于是便在城里建设了新的神殿,也就是古老圣地的衍生。比如雅典就这样成了宗教崇拜的集中地。而且,一座城邦影响力最大的神会赢得一片相当大的区域的守护神地位,像阿提卡地区的雅典娜,不过它们也并不会完全掩盖其他神的影响或直接驱逐其他神。同样,某些宗教中心发展成型,它们服务的城邦不只一个,比如提洛岛的阿波罗神殿,就成了所有爱奥尼亚人的宗教中心,以及奥林匹亚的宙斯神殿,在那里每隔四年就有一次希腊世界所有宗教领袖的聚会。

个人需求的发展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希腊的宗教在很大程度上是社会性的和地方性的。家庭、宗族、部落和城邦的成员被这样一种崇拜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个人因自己在社会主体中占有一席之地而参与这种崇拜。这增强了社会的团结,并使得所有公民共同且持久地关注宗教;然而,这种共同的崇拜往往会牵制宗教往个体方面拓展。但从公元前 8 世纪起,多方面的影响起到了唤起人们自我意识的作用。人们开始对城邦的宗教传统产生不满,于是尝试与神祇建立起一种私人关系,以便满足他们作为个体对宗教的需求。

从公元前 6 世纪开始,这种欲求在俄耳甫斯教派那里找到了出口,该教的信徒试图通过对狄奥尼索斯和一种固定不变的生活方式的神秘崇拜,来满足自己的宗教情感需求,并保障幸福的生活。大约在同一时期,一些神秘的宗教仪式开始凸显。其中最重要的在阿提卡的依洛西斯,那里的人们从远古时期就过着一个纪念得墨忒耳及某些相关神祇的节日。这个节日起初是跟农业有关的,目的在于为所有过这个节日的人祈求谷物丰收和生活幸福;但在公元前 600 年之前,它就通过许诺人们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摇身一变成了一种关乎永生与灭亡的神秘仪式。希腊宗教中以这种方式开始的变革的趋势,侵蚀着人们对社会集体崇拜的依赖性,尽管这些古老的宗教崇拜一直到了异教终结才消亡。然而,公元前 5 世纪所发生的特别是雅典的政治事件,暂时阻碍了宗教世界的个人主义运动。波希战争之后(公元前 490 —前 479 年),雅典跃居希腊城邦之首;在后来的 50 年里,雅典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和帝国地位,于是,虽然存在政治党派之间的纷争,雅典城全体公民还是紧密地团结在一起。而在这之前一个世纪,庇西特拉图已经做了很多努力,试图在雅典确立奥林匹斯山上诸神类型的宗教并提升其地位;在雅典的全盛时期,城邦宗教自然会占主导地位,所有公民联合起来将自己的物质财富和最华美的艺术奉献给神。

希腊悲剧中的宗教

伟大的悲剧作家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和欧里庇得斯也生活在这一时期,这些人同时也是伟大的宗教导师。埃斯库罗斯努力按照他自己的理解来诠释宗教真理,并将这些真理与道德联系起来。他分析了罪的本质和罪带给后代的污点,神圣正义必定会对恶行施加的惩罚,以及苦难作为惩罚的价值。他笔下的悲剧的这些特征,在他的《普罗米修斯》和三部曲中有着生动的体现。

索福克勒斯着重强调更高道德义务的神性来源,这种道德义务超越了一切人类法则。他进一步论述说,即便受苦者是无辜的,痛苦也有它的理由;心灵纯洁、信仰宙斯以及顺从神意,是正确生活的基本原则。这些信条是《安提戈涅》和《俄狄浦斯王》这两部作品的基础。

古希腊悲剧作家索福克勒斯

就性情而言,欧里庇得斯不属于他身处的时代,而是属于在他之后的理性时代。他与自己的时代没有多么紧密的联系。整体上,他对否定古老的奥林匹斯山诸神宗教做出了贡献,但同时,他又不断地激励人们提出关于生命的大问题。在《希波吕托斯》中,他笔下那位纯洁的主人公由于不愿向爱情女神屈服而死去,诗人通过这样的描述贬低了神圣的传统;在《酒神的伴侣》中,他抬高了宗教热情和神灵启发,使之高于理性,不过结尾还是有一定的愤世嫉俗的成分。

从公元前 5 世纪末起,对于思想家来说,哲学开始取代了传统宗教的位置;不过,哲学并没有跟那个时代的宗教情感彻底决裂。最终,是个人主义和世界主义摧毁了人对城邦集体宗教的信仰。尽管古老的宗教仪式一直保留到古代时期末尾,但它们在公元前 6 世纪和公元前 5 世纪所占据的地位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tQmfEMa7CTBvigR00F5RCKryYqxfVN+tnXqFVaM/HcanOw94+CB8k9nh9Pxirr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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