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清溪唱着,
这边树叶绿了,
姑娘啊!
春天到了。
我爱诗人又怕害了诗人,
因为诗人的心
是那么美丽,
水一般地,
花一般地,
我只是舍不得摧残它,
但又怕别人摧残,
那么我何妨爱他。
你美好的处子诗人,
来坐在我的身边,
你的腰任意我怎样拥抱,
你的唇任意我怎样的吻,
你不敢来在我的身边吗?
你怕伤害了你处子之美吗?
诗人啊!
迟早你是逃避不了女人!
只有爱的踟蹰美丽,
三郞,我并不是残忍,
只喜欢看你立起来又坐下,
坐下又立起,
这其间,
正有说不出的风月。
谁说不怕初恋的软力!
就是男性怎粗暴,
这一刻儿,
也会娇羞羞地,
为什么我要爱人!
只怕为这一点娇羞吧。
但久恋他就不娇羞了。
当他爱我的时候,
我没有一点力量,
连眼睛都张不开,
我问他这是为了什么?
他说:爱惯了就好了。
啊,可珍贵的初恋之心。
沙粒
七月里长起来的野菜,
八月里开花了。
我伤感它们的命运,
我赞叹它们的勇敢。
我爱钟楼上的铜铃,
我也爱屋檐上的麻雀,
因为从孩童时代他们就是我的小歌手呵!
我的窗前结着两个蛛网,
蜘蛛晚餐的时候,
也正是我晚餐的时候。
世界那么大!
而我却把自己的天地布置的这样狭小!
冬夜原来就是冷清的,
更不必再加上邻家的筝声了。
夜晚归来的时候,
踏着落叶而思想着远方,
头发结满水珠了,
原来是个小雨之夜。
从前是和孤独来斗争,
而现在是体验着这孤独。
一样的孤独,
两样的滋味。
本也想静静的生活,
本也想静静的工作,
但被寂寞燃烧的发狂的时候,
烟,吃吧!
酒,喝吧!
谁人没有心胸过于狭小的时候!
绿色的海洋,
蓝色的海洋,
我羡慕你的伟大,
我又怕你的惊险。
朋友和敌人,
我都一样的崇敬,
因为在我的灵魂上,
他们都画过条纹。
今后将不再流泪了,
不是我心中没有悲哀,
而是这狂魍的人间迷惘了我。
和珍宝一样得来的友情,
一旦失掉了,
那刺痛就更甚于失掉了珍宝。
我的胸中积满了沙石,
因此我所想望着的:
只是旷野、高天和飞鸟。
烦恼相同原野上的青草,
生遍我的全身了。
走吧,还是走。
若生了流水一般的命运,
为何又希求着安息!
蒙古的草原上,
夜和羊群一样做着夜梦,
那么我将是个牧羊的赤子了。
眼泪对于我,
从前是可耻的,
而现在是宝贵的。
东京落雪了,
好像看到了千里外的故乡。
月圆的时候,可以看到。
月弯的时候,也可以看到。
但人的灵魂的偏缺,
却永也看不到。
生命为什么不挂着铃子?
不然丢了你,
怎能感到有所亡失。
还没有走上沙漠,
就忍受着沙漠之渴,
那么,
既走上了沙漠,
又将怎样?
理想的白马骑不得,
梦中的爱人爱不得。
海洋之大,天地之广,
却恨个自的胸中狭小,
我将去了!
当野草在人的心上长起来时,
不必去铲锄,
也绝铲锄不了。
可厌的人群,固然接近不得,
但可爱的人们,
又正在这可厌的人群之中。
若永远躲避着脏污,
则又永远得不到纯洁。
想望得久了的东西,
反而不愿意得到,
怕的是得到那一刻的颤栗,
又怕得到后的空虚。
可怜的冬朝,
无酒也无诗。
什么最痛苦,
说不出的痛苦最痛苦。
失掉了爱的心板,
相同失掉了星子的天空。
野犬的心情,
我不知道;
飞向异乡去的燕子的心情,
我不知道,
但自己的心情,
自己却知道。
此刻若问我什么最可怕,
我说:泛滥了的情感最可怕。
偶然一开窗子,
看到了檐头的圆月。
人在孤独的时候,
反而不愿意看到孤独的东西。
我本一无所恋,
但又觉得到处皆有所恋,
这烦乱的情绪呀!
我咒诅着你,
好像咒诅恶魔那样咒诅。
从异乡又奔向异乡,
这愿望多么渺茫,
而况送着我的是海上的波浪,
迎接着我的是异乡的风霜。
只要那是真诚的,
哪怕就带着点罪恶,
我也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