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氏说:“以性情言之,则曰中和,以德行言之,则曰中庸是也。”
朱子说:“中庸之中,实兼中和之义。”
《礼记正义》说: “是子思引仲尼之言,广明中庸之行,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中庸之道,鲜能行之。”
“君子而时中”,“时”不仅指时间、时代,也指时机。正如毛泽东所说:“当群众还不觉悟的时候,我们要进攻是左倾盲动主义;当群众要求前进的时候,我们不前进是右倾机会主义。”
既不要超越某个阶段,也不要被时代抛弃;既不能急躁冒进,也不可固步自封。超越现实是偏激,跟不上步伐是落伍。就如组织一场音乐会,指挥就是调动各方面的因素,达到“中”与“和”的境界。这个“指挥”就是“中”,是各位演奏者瞩目的中心。而指挥则是以演奏内容的节奏与情绪表达为“中”;对于广大听众来说,能够享受到精美的艺术熏陶则是“中”。又比如琴弦的调音,弦太紧会拉断,太松则发音不准。演奏太快,失了节奏,歌唱太慢,就成了杂音。成功的演奏,就在于“和”而“中”。
中华民族的祖先很早就在长期实践中形成了“时”的观念,并将其作为指导实践活动的依据。《尚书·尧典》说“敬授人时”、孔子说“使民以时”、孟子说“不违农时”。以顺天应人,和谐共生。
“当今之时”、“彼一时,此一时”中的“时”,则指时代、时势。
对于“时”的把握与运用,可以升华为哲学范畴。《尚书·益稷》云:“敕天之命,惟时惟几。”“虑善以动,动惟厥时。”《易·文言》云:“终日乾乾,与时偕行。”“坤道其顺乎?承天而时行。”《易·彖·随》云:“大亨贞无咎,而天下随时。”《易·彖·益》云:“凡益之道,与时偕行。”《易·彖·丰》云:“天地盈虚,与时消息。”《易·彖·小过》云:“过以利贞,与时行也。”它们都深刻地蕴含着“与时俱进”的积极思想。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中庸】 儒家思想中的最高道德境界,即包容与利用,就是对于一切客观存在都予以包容并合理地使用。在具体的事件中,无论其性质如何,其中都深含着一定的必然意义,就应予接受。而在具体的运作中,应当做出恰切的抉择,把握适度,就是在具体的时间空间条件下,做出适宜的行为。许慎《说文》:“中,和也。”(段玉裁注:许书原作“和也”当作“内也”。)“内”通“纳”,容纳,包容。《左传·定公元年》:“未尝不中吾志也”。中即符合、正中其中之意。许慎《说文》:“庸,用也。”程颐认为,“庸”就是“常”。庄子在《齐物论》中说:“为是不用而寓诸庸。庸也者,用也;用也者,通也;通也者,得也。”因此,中是原则,庸是实践。中庸,就是知与行的统一。
【仲尼】 即孔子,名丘,字仲尼,鲁国陬邑(今山东曲阜)人,春秋后期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是儒家学派的创始人、中国传统文化的集大成者。孔子的先祖本是宋国贵族,因政治原因迁居鲁国避难。孔子幼年时,其父叔梁纥过逝,家境贫寒,为生活所迫,很早便独立谋生,从事过多种低微的职业。孔子待人真诚宽厚、好学善思,积累了广博的学识。一生致力于教育,相传有三千弟子,其中身通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者七十二人。他曾周游列国,晚年专心于古代文献整理与传播工作,先后删《诗》、《书》,正《礼》、《乐》,序《周易》,修《春秋》,创立了以仁为核心的道德学说。其主要言行,经其弟子和再传弟子整理编成《论语》一书。书中“己所不欲,毋施于人”、“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躬自厚而薄责于人”等成为后世人们修身的经典道德原则,影响极其深远,被世代尊为“圣人”。
孔子说:“有教养的君子处世奉行中庸之道,没有受过教育的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的行为总是违背中庸的原则。”
郑玄说: “庸,常也。用中为常,道也。‘反中庸’者,所行非中庸,然亦自以为中庸也。”
孔颖达说: “庸,常也。君子之人用中以为常。小人则不用中为常,是‘反中庸’也。”
朱子说: “中庸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而平常之理,乃天命所当然,精微之极致也。惟君子为能体之,小人反是。”
人与人是有区别的
中庸处在君子与小人之间。虽然没有如楚河汉界般的分界线,使人们如辨别泾渭之流一样一目了然,但是其行为风格,总会大大不同。
君子之行着眼于维护多数人的利益,处事以中庸为原则,所以人们受到惠泽而不以为恩。小人则只看重小团体的好处,行事以培植党羽、罗树私恩为重,以小恩小惠收买人心,因而会收到相应的感激。
中庸的本质,就是包容以为用,因其势而利导之。在具体事件运用的过程中,注重适度,即历来认同的不偏不倚,无过无不及,是寻求内在的平衡。
君子胸襟博大,见识卓越,能够从伦常大道出发包容众长,容纳众意,处事既不极端,也不偏激,既不专擅,也不投机,顺应自然发展之道。而芸芸众生,则只注重眼前的利益,急功近利,以现时的占有为得,既不能包容他人,又不愿与人共享,忽视他人的存在,结果距离中庸渐行渐远。
谋略无所谓邪正,邪与正在于运用之心。心正则德著,意舛则恶生。同样的计策,君子运筹于帷幄之中,小人设计于阴暗角落,所导致的结果和对事物发展方向的影响便截然不同。
如果是出于维护天地正义,那么不论采取的是何种手段,都是符合道义的,都是替天行道。如果只是出于个人私利,或是小部分人的利益,那么不论他打着何种光明正大的旗号,都无异于攫取与鲸吞,都是抢掠、窃取。
为君子或做小人,取决于我们自己,取决于你的行为代表着谁的利益,取决于你获取了什么,拿走了多少。
包容与思考
什么是“中”?在我们的语言文字中,与“中”有关的一些词,如:
(1)中和,中正,中允,中立,中兴,中节,执中;——这是对于行为动态的描述。
(2)中央,中间,中心,中点,中线,中枢,中介,中坚,中途,其中;——这是对于位置的界定。
(3)中的,中奖,中计,中肯,中意,百发百中,击中;——这是对于目标的设定。
无论是哪种意义的表达,都有一个共同的寓意,就是具有包容的属性。
考察我们日常的生活,我们总是习惯说把某件物品放在什么“中”。这就是一种包容,因为我们放置的东西,并不就一定是在这个具体的空间的中心。
众所周知的事实是:在对于自然界的认知过程中,最早的人类看到日月星辰每天从东方升起到西边落下,围绕着我们循行不息,觉得我们就是宇宙的中心,就是主宰,于是古人就认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这个命题,一度被认为是真理,是客观规律,在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左右着人们的认识,支撑着人们的思想体系,以至于具有了宗教般的力量。但是到了哥白尼时代,人们的认识发生了改变。人们逐渐认识了太阳系,并认识到地球只是太阳系中的一员。到十九世纪末,人类的认识又有了突破,人们发现在广袤的银河系,太阳并不是中心,而地球更是如同一粒尘埃,虽然,此时的地球依然以其独特的自然存在形态运行在烟波浩渺的宇宙之中。根据现代天文学的理论,宇宙没有中心。但是同样的命题也是成立的,也具有真理的内核,那就是任何一个点都可以被看作宇宙的中心。由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中”是在不断变化的,是具有广博的包容性和深刻哲学特质的。因此,可以这样认为:“中”既可以是中心,也可以不是中心,是处在其中,是包容在一个更宏大的系统之中的独立存在。
从时间的角度来说,任何事物或事件,都具有历史性和现实性,同样也不可避免地带着未来性。它总是处在过去与未来之间,即现在。就是说,现在就是恒定的“中”,是永恒的中点。我们永远都与时间在一起,永远都行走在时间之“中”。
由此可见,无论“中”是指空间方位,还是指时间的序列,或者是作为一个设定的目标,对于一个确定的外在对象来说,“中”是时间与空间的广泛范围,既不确定又很具体。每一个外在对象虽然外观、属性不同,但是都是不容抹杀的存在,都具有存在的天然依据,既是中心,又是边缘,更是包容在一个相应系统中的内在,所谓的不同的仅仅是着眼的角度与参照系统不同罢了。
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君子而时中】 君子能随时根据情况的不同的,恰到好处地把握中正的原则,行事处世有度。时中:言行时时立刻符合中庸之道。
君子的言行之所以合乎中庸的规范,是因为君子诚笃自律,处事有度,规范适中,能够在特定的情势下,对具体的问题做出恰当的处理。不注重修养的人其行为之所以背离中庸,是因为他们的心智不能达到那种高度,他们对自己的行为失于检点约束,肆无忌惮,言行极端,无所顾忌。
郑玄说: “‘君子而时中’者,其容貌君子,而又时节其中也。‘小人而无忌惮’,其容貌小人,又以无畏难为常行,是其‘反中庸’也。”
孔颖达说: “君子之为中庸,容貌为君子,心行而时节其中,谓喜怒不过节也,故云君子而时中。小人为中庸,形貌为小人,而心行无所忌惮,小人将此以为常,亦以为中庸。”
朱子说: “君子之所以为中庸者,以其有君子之德,而又能随时以处中也。小人之所以反中庸者,以其有小人之心,而又无所忌惮也。盖中无定体,随时而在,是乃平常之理也。君子知其在我,故能戒谨不睹、恐惧不闻,而无时不中。小人不知有此,则肆欲妄行,而无所忌惮矣。”
以诚待人,不可势利
无论人们处在何种社会地位,承担哪种社会角色,在人格上都是平等的。无论权力大小、地位高低、财富多少,人都是有尊严的,都应该受到尊重。这是人伦大道。如果忽视这个原则,往往令自己陷入被动。因为在与人的社会交往中,必然会遇到各个层次的人,如果只对各类“大腕”恭敬有加,对小人物态度冷漠或予以戏弄,那么必然不会得到所有人的尊重,对你人品的评价也会大打折扣,既伤他人的自尊,又损害自己的德行。
在现实生活中,总会有各式各样的宴饮聚会:宴席上必然有主人、贵宾、陪客,以及应邀出席的同事或是朋友。在这样的场合中,往往能看出一个人的水准。常见的一句话,酒品如人品,这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在聚会中各个人的神态与举止。势利的人,往往会逢迎贵客,或是以权势为中心,漠视他人,以至于以取笑他人而显示自己。自以为是的人,则以自我为中心,高谈阔论。圆滑的人,则施展其外交手段,以期左右众人……这种“尊卑有别”的宴聚,往往令人备觉尴尬,有时感到十分难堪。不经意间的一句话,或许就可能使赴会的人的自尊受到伤害,从而心存反感,有了嫌隙。
人在社会中生存,很多时候,都面临着这样两难的处境,可是如何妥善处理,如何做出“适中”的行为,谁也不能给出唯一的正确指导。只有自己权衡,依情势做出自己的选择。高明的人通过交际技巧渡过难关,聪明的人借用外力巧解难题;一般的人只有默然处之,静观自守;智力略显迟钝的人,只有蒙羞受辱,以致形成僵局。而不论自己处于何种态势,唯一可取的就是“诚”,只要心怀“诚”意,不存杂念,自然会赢得支持,受到敬重。
中庸的处世思想,就是守“诚”。成全他人的自尊,成就自己的人品,维护共同的尊严,使自己不被自己的行为绊倒。
为君子或做小人,取决于我们自己
《左传》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襄公二十五年,齐国内乱,齐庄公被大臣崔武子逆弑,原因是齐庄公和崔武子的继室棠姜私通。齐庄公经常到崔家去,并且不听侍臣的劝阻,把崔武子的帽子赐给别人。崔武子由此怀恨在心。当时,正值齐庄公乘晋国动乱进攻晋国。崔武子于是就想杀了齐庄公讨好晋国,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这一年的五月,莒国的莒子来齐国朝见。十六日,齐庄公在北城设享礼招待他。崔武子借口有病,没有参加。十七日,齐庄公以问候崔武子为由,又借机与棠姜幽会。姜氏进入内室,从侧门走出去,齐庄公拍着柱子唱歌。庄公的侍人贾举因为以前受过庄公的鞭打,也在伺机报复,崔、贾二人遂勾结起来,想杀死齐庄公。贾举假传命令,禁止齐庄公的随从进入住宅。贾举走进去后,关上大门。崔武子的卫队随即包围了齐庄公。庄公登上高台请求免死,遭到拒绝,又请求允许他在太庙自杀,崔武子仍不答应。甲士们说:“君王的下臣崔杼病危,不能发号施令,我们也不能执行您的命令。这里靠近君王的宫室,陪臣的职责就是巡夜搜捕淫乱之人,此外没有接到其他命令。”齐庄公跳墙突围,被人用箭射中大腿,跌入院内,于是被杀。州绰、邴师、公孙敖、封具、铎父、襄伊、偻堙都被杀死,而贾举也未能幸免。申蒯,是管理渔业的人,和他的家臣一起殉义自杀。崔氏又派人在平阴杀死了鬷蔑。
晏子走到崔氏家的大门外,他的属下说:“也以自杀报答国君吗?”晏子说:“是我一个人的国君吗?要我去死?”属下就又说:“那么逃离吗?”晏子说:“是我的罪过吗?我何必要逃走?”属下就问:“那么现在回去吗?”晏子说:“国君死了,回到哪儿去?”
晏子说:“君民者,岂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而为己亡,非其私昵,谁敢任之!”这是说,大臣应该为国家殉难,而不应该为国君个人死节。
他走进大门,头枕在齐庄公尸体上号哭,行礼。然后走了出去。
那些杀红了眼的刽子手说:“一定要杀了他!”崔武子说:“他是对国家对人民有功的人,杀了不祥。”
孟子主张:若社稷不利于民众生存时,“则变置社稷”。《易·革》云:“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革之时大矣哉!”可见“中”不是僵死不变的教条,而是顺应时势发展的活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