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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洪岩
《幼学琼林》是中国古代启蒙读物中内容非常丰富的一部。它涉猎范围广泛，有天文地理、社会组织、家庭关系、婚丧嫁娶、鸟兽花木等；同时选材丰富，有经史子集、笔记杂说、神话轶事、文章诗句等。由于成书年代较晚（一般认为成书于明朝末年），该书有机会辑录历朝历代的经典著作，虽是启蒙读物，但却非常符合百科全书的编辑思路，辑录的内容又历经岁月的检验和筛选，因此对中华文化的保存、传承，特别是对中华传统启蒙教育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
如今诵读《幼学琼林》，其作用已经超出了启蒙的范畴，这种诵读活动既有助于幼学者了解和记忆古代文化基础知识，更有助于在诵读声中体味汉语言的音声魅力，感受有声语言表达带来的创作愉悦。因此，诵读《幼学琼林》，应在理解的基础上加以感受，并在语气和节奏上运用表达技巧，从而在内容理解、形式感知、智慧开启、文化浸润等多方面受益。
首先需要明确，理解是表达的基础，这是针对《幼学琼林》内容丰富这一点而提出的要求。
古代的启蒙教育大都以记诵为主，而称之为启蒙，也主要是因为在教授启蒙内容时往往省略讲解论证过程，而重点告知观点结论，即强调“知晓”胜过“明了”，这一启蒙传统虽给人以机械背诵之嫌，但针对幼学者采取此种方式还是有其生理和心理基础的，儿时记忆的东西经常是经久不忘的。如今针对幼童进行的诵读教学，当然离不开启蒙这一基本思路，不过如能稍作讲解，帮助孩子消化理解诵读内容，助其增强诵读兴趣，则效果更佳。
比如书中关于天文的一段文字：
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日月五星，谓之七政；天地与人，谓之三才。日为众阳之宗，月乃太阴之象。虹名螮蝀，乃天地之淫气；月里蟾蜍，是月魂之精光。风欲起而石燕飞，天将雨而商羊舞。旋风名为羊角，闪电号曰雷鞭。青女乃霜之神，素娥即月之号。雷部至捷之鬼曰律令，雷部推车之女曰阿香。云师系是丰隆，雪神乃是滕六。
文字中的“石燕”、“商羊”、“青女”、“素娥”、“律令”、“阿香”、“丰隆”、“滕六”等从字面上看都没什么难度，但都涉及到传说中的神或物，诸如素娥即为嫦娥、丰隆乃云神等，诵读前对此加以了解，不仅有助于更好地诵读文章，更有助于了解中国古代神话、志怪等传说。
此外，诵读前的准备还有助于了解中国的成语，进而明了做人标准和处世之道。比如：
事先败而后成，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事将成而终止，曰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这不仅使人了解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等成语，并简明扼要地将其与事情的成败关系进行了分析。
再如：
心多过虑，何异杞人忧天；事不量力，不殊夸父追日。
这既涉及了“杞人忧天”、“夸父追日”等成语，又讲述了人生的道理，对少年儿童的成长颇具劝诫之用。
其次，感受是表达的灵魂，诵而无感，无异于有形无魂，缺少了神采和魅力。
诵读不仅讲求意思准确，还讲求感受要具体充分，只有内心有感受，表达才会更生动，更富于神采。
比如书中关于花木的介绍有如下段落：
莲乃花中君子，海棠花内神仙。国色天香，乃牡丹之富贵；冰肌玉骨，乃梅萼之清奇。兰为王者之香，菊同隐逸之士。竹称君子，松号大夫。萱草可忘忧，屈轶能指佞。
如果仅仅是介绍花木，那无异于按照说明文清晰、明了的要求将文字转化为声音即可，而这段文字从花木的特点联想引申至君子大夫的品质，字里行间充满了明德尚美之感，“花中君子”在诵读时应心纯字正，声音明朗，语势稳健，节奏舒展，语流中表现出超然世外的清矍气质，而“冰肌玉骨，乃梅萼之清奇”则心静神凝，声音刚毅，语流中表现出傲然独立的骨气。这种诵读追求看似不易，但“言为心声”，内心感受丰富，情绪饱满，则一定会在诵读中有所体现。
第三，说话的语气是讲故事的基本方法。《幼学琼林》的文字虽多为韵文、骈文，但精炼的文句中多包含有历史典故、名人轶事，诵读这类内容时，文言的韵味可以退居其次，而交流的态度、讲述的语气则需加强，这一方面符合内容要求，另一方面也体现出该蒙学读物多样的文体特点与丰富的表现形式。
比如书中涉及朋友宾主的内容中有这样一段文字：
刎颈交，相如与廉颇；总角好，孙策与周瑜。胶漆相投，陈重之与雷义；鸡黍之约，元伯之与巨卿。
战国时廉颇与蔺相如将相相和，三国时孙策与周瑜少年情谊，东汉雷义与陈重友谊坚固，汉代范巨卿与张元伯友人之约，这些内容如果展开来讲都是情节丰富、引人入胜的故事，浓缩为短短几个字时则难免省略了具体的情节，诵读时则可以通过调动内心情感，设想听众对象，用如同讲故事一样的语气表达出来，这样，内容传达更为清晰准确，情感更为真实质朴，诵读者本人也能在脑海中重温故事，强化对内容主旨的把握。
第四要特别关注的是，《幼学琼林》骈文式的语体特点增强了诵读的美感，即前后呼应，上下对仗，极具铺排之势，更重抑扬之美，在高低错落的语流中展现出丰富的节奏变化，因此在诵读中要通过语气的呼应和节奏的变化来展现骈文之美。
比如关于地理方面有一段文字如同汉赋般文辞华美，气势畅达：
白鹭洲，二水中分吴壮丽；金牛路，五丁凿破蜀空虚。瀑布岭头悬，苍碧空中垂白练；君山湖内翠，水晶盘里拥青螺。浩荡长江，险称天堑；嵯峨秦岭，高谓坤维。雪浪涌鞋山，洗清步武；彩云笼笔岫，绚出文章。金谷园中，花卉具备；平泉庄上，木石皆奇。
诵读这样的文字，完全可以按照写景状物的文学作品之标准，加强用气发声的变化，调动丰富的情感，根据内容灵活运用强弱、高低、快慢、虚实、刚柔等语气节奏技巧，在丰富的变化中展现文辞之美，尤其是展现文辞所表现的山川之美。特别是这一句“瀑布岭头悬，苍碧空中垂白练”堪比李白极写庐山瀑布的气势；而“君山湖内翠，水晶盘里拥青螺”又将青山环绕的碧绿湖水比作水晶盘里青翠欲滴的青螺，色彩清丽，想象丰富，对于诵读者而言尤其适宜发挥语言表达的表现力和感染力，可以说，诵读的过程也是感受美的享受过程。
《幼学琼林》作为中国古代的启蒙读物，其内容丰富，涉猎广泛，知识性强，又颇具趣味，同时行文流畅，文辞浅近，而又不失文采，无论是翻阅还是诵读，其可看性都很强，对于今人了解中国古代的天文、地理、历史、轶事、风土、人情等都颇多教益。另外，古人在文辞歌赋方面之所以能做到妙笔生花，出口成章，也与储备了一定数量的知识和文辞有关，因此，熟读乃至记诵这一百科全书式的古代经典，对于提高诵读者的写作能力、说话能力乃至文学和文化素养都具有明显的促进作用。
（作者单位：中国传媒大学播音主持艺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