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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穿越斯泰尔维奥的意国之旅

我们赶在7点前就踏上了漫长的征程,因为要防止引擎过热,必须赶早。万里无云的晴空也特别给面子。越过峡谷,高耸的韦斯古高尔峰(Weiskugel)矗立眼前,山谷仍在阴影之下,但积雪却反射出一片银光。奥特拉峰绮丽幻化,马达特拉齐(Madatsch)冰峰闪耀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眩光,后来我们的眼睛才适应了这熠熠光华。车子慢慢地攀上漫长的斜坡,在登顶途中保持平稳甚至缓慢的车速可谓明智之举。因此我们一直挂着二档。

我们把引擎盖两侧向后折起,使凉爽空气尽可能在机箱流通。山路蜿蜒,我们好像顺着一个又一个弯曲的发针前行,转急弯的时候甚至感觉必须要先倒车才能拐过去。曲折盘旋的山路仿佛悬在头顶的一盘巨大套索,一圈一圈的回旋一直通向无边无涯的皑皑白雪!想象一下,足足46个大转弯!其实真倒车才转过去的只有一个弯角,但是如果车子更大,这个“一倒”记录肯定是保不住了。任何不能在50英尺的圆圈内转弯自如的车子,要想开去意大利还是另寻他途吧。距万丈深渊仅几英尺的时候,转弯倒车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当一个世纪前奥地利人修这条路的时候,还没考虑汽车的使用。这条跨越天险的工程仅为行军设计,而非行车。当时穿岩劈石开出条条弯道的拓路者,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今人旅行的方式竟可如此奢靡。如果他们能预料如今汽车的铺天盖地,今日不知天高地厚的车友也不必非得倒一把才能驾驶大车转过斯泰尔维奥的急弯。只消加上几英尺,其实这些转角就不会如此地叫人恼火,手足无措了。奥地利人做梦也想不到,当年开进侵略军队的这一条道,今日却迎来了现代汽车的和平占领。

每转过一个弯,我们对这条奇绝天路的崇敬就加深一层。筑路工程无与伦比的伟绩竟跨越如此天险,令我们啧啧赞叹。高高的挡土墙防止道路崩散,工程设计还巧妙分流了山洪,不会冲坏道路。转来转去,前方仍要更高!松林已经变成了稀疏灌木,再往上便难见植被了。我们已经驶过了云端,只有太阳比我们高了。雪堤在道路两侧,触手可及。之后我们穿过奥地利海关旧址弗兰泽斯峰(Franzensh he),然后到达斯泰尔维奥顶点、海拔高度达到9041英尺的费迪南峰(Ferdinandsh he),这可是汽车和马车行游欧洲可到达的最高点。

站立高处,眼望莽莽冰原翻滚如海浪,如此惊艳,如此迷醉,令人词穷。此时此刻,大自然的漫长演变仿佛冻结在这一瞬。我们把车停在小小的费迪南峰酒店附近,徒步登上了再高155英尺的三语峰(Dreisprachenspitze)酒店,这个酒店处在三国交界处的高峰之上。在此可以俯瞰意大利,还看到瑞士的滚滚冰浪一波波向着地平线涌去,上百雪峰在朝阳里反射着光辉。回望斯泰尔维奥雄伟的大峡谷那巨大的豁口,就是这么8英里,我们足足转了2个小时又7分钟。山风凛冽,如同刀割。

在回头下山跟奥地利官员安排海关事宜的路上,我们发现车子被冻在了冰里。热钢钉轮胎上熔制的那条深深的凹槽此时和冰冻得更紧,简直成了作茧自缚。即使是在斯泰尔维奥,在8月初就这么快上冻也是难以想象的。我们徒劳地将油门踩到最大,车轮疯狂地空转,却还是纹丝不动。奥地利士兵前来搭救,我们一共六人从后面推车,两个开着凯迪拉克的美国游客,刚从意大利一侧爬上斯泰尔维奥,也慷慨伸出援手。再加上鹤嘴锄和大量锯末,我们终于帮助车子挣脱了冰冻的枷锁。

同时,我们成功地在不惊动奥地利军士的情况下,用小相机咔嚓了几张照片。斯泰尔维奥的道路为军用,周围有众多军事要塞,政府禁止在此拍照。为了留下这些影像,我们可是冒了重罚的危险,后果要比没收照相机和胶卷严重得多。

在下方两英里处意大利的dogana(海关),幸运之星可不再照耀了,我们刚一碰相机,意大利军士和海关人员便朝我们气势汹汹走来。不晓得我们到底是会被就地正法呢,还是会被扔进意大利监狱把牢底坐穿。一个官员抓起照相机,系了个红绳,然后给它贴了封条。他也看出来我们这些对军规一无所知的无知群众,对意大利语也是一窍不通,就用法语告诉我们,在穿过70英里以外的军区边镇提拉诺以前,都不要打开相机。

一路上坡,我们的引擎都开足马力,一往无前不曾犹疑片刻。而现在我们行在意大利一侧长长的下坡上,身家性命不得不全靠刹车了。漫长的山路一直在下坡,而且角度颇陡,这样危险难开的路差不多有14英里长。我们不仅必须要转过来时一般急的弯角,同时小心踩死的刹车,坡度不那么陡时稍稍放开,还要适时放下手刹。

这样的艰巨任务需要全方位的车技。下坡的每一步都需要冷静的头脑和准确的判断。道路的转弯结冰,一侧是万丈深渊。如果刹车不灵,几秒钟之内,车子就会完全失控,一头扎下去,万劫不复。但当时,我们顾不得考虑危险。仿佛飞流直下的快感充盈满怀,身边是高耸林立的冰峰,巨大的峡谷在每个转角后柳暗花明又一村,与无数原生态的深谷狭路相逢,我们的旅途,有它们一路陪伴,只有满心的激动欢喜。

我们大多时候都在溜车,点火和油门都关掉了。峡谷的石壁飞快地从旁掠过,我们一路鸣笛飞驰而去,驶入了“毁灭峡谷”(Diroccamento)冬天溜滑的长廊。法律规定,如果隧道有车的话,其他车辆不得进入。再往前走,蜿蜒的道路就好像一条盘踞的巨蟒,扭曲回旋,时隐时现,只有微微闪光的路线,伸向前方,渐渐隐没。我们兴味盎然地享受着俯冲的快感,不断下行,却永远触不到底。又在布劳里奥山谷穿行一段后,我们停下来用午餐,这是到达Bagni-Nuovi宾馆前的最后一站。这间奢华宾馆是意大利富贵闲人们钟爱的矿泉疗养之地。

我们踏上意国土地的第一餐自然要有通心粉和分量很足的大瓶意大利葡萄酒(bottiglia di vino italiano)。午饭后我们前往梯台式花园散步,沉浸在橙子树的芬芳里,俯视着意大利门户,梦幻般的波尔米奥。尤其是刚刚经过斯泰尔维奥的罡风考验,这融融阳光尤其暖心。

在此我们还参加了一个美国派对,夫妇俩从底特律来,带着两个漂亮的美国女孩,自驾游览意大利和蒂罗尔。他们从罗马租了一辆意大利车,但却觉得这钱花得不痛快,在欧洲租车总是这样。途中巧遇美国老乡,是我们旅途中最快乐的记忆之一。因为要在天黑之前到达科莫湖畔的梅纳焦(Menaggio),我们不得不在下午赶早出发,不然,能多逗留一阵子该多好。

一路下行到达波尔米奥,车子先是穿行于高高的、葡萄藤覆盖的山坡间,之后又经过了三两村庄,村子带着典型的意大利风貌,教堂衰颓,鹅卵石铺就的窄街挤满了脏兮兮的小孩,我们开过的时候,很多孩子故意横冲直撞地猛穿马路,乐不可支。意大利北方风景如画。圣安东尼奥莫里农(S. Antonio Morignone)有着长长的峡谷,古风犹存的镇子,如梦的景色里薄雾弥漫,瘦削的钟楼清晰伫立,伦巴第的平原一派田园气息——这些妙趣盎然的碎屑,都要一一记在回忆的笔记本里。

正逢晒干草的时节,这里的耕作方式还很原始,完全靠双手。我们没有看到一件节省人力的机器。国际收割机公司在这儿可赚不了钱。干草垛很小,而且经常不够,赤脚的妇女还要在大捆干草下艰苦劳作。虽然生产方式极为落后,这里的农民仍然如士兵一样意志如钢,他们坚韧勤俭,就像法国农民一样,是国家的脊梁和希望。意大利骑兵的精湛骑术在欧洲有口皆碑,“Corazzieri”,皇家卫队十分精壮,而大部分都是农家出身,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夕阳直直地照在脸上,不需要指南针就知道我们在向西走。眩光一直持续,尘土飞扬的白色道路反光让人睁不开眼,几乎难忍,不得不一直遮着眼睛。一路上连个拐弯都没有。会车时,高速路上的干草垛常常占满了大半个路面。司机在又软又高的草垛后面根本看不见,太阳晒着,基安蒂葡萄酒香气弥漫,令人昏昏欲睡,所以一路上必须鸣笛提醒。我们经过了特里森达(Tresenda),然后经过了富饶的瓦尔泰利纳(Val Tellina)首府,也就是以葡萄酒闻名的桑德里奥(Sondrio)。

在到达科莫湖畔的科利科时,太阳就像挂在天边闪光的盘子。科莫湖是意大利最美的湖泊,此时一抹绛红照耀着湖水,红帆船慵懒地向岸边漂流。湖边的高山呈圆锥状,像是死火山一样。远处的塔楼飘来清越甜美的晚祷钟声。一些住家门前,意大利年轻人在吉他上弹出悠扬的旋律。暮霭沉沉,暮光饱含着色彩和情感,倾诉着北意大利的浪漫缱绻。相伴美景如斯,沿湖开了几英里后,我们到达了梅纳焦。

结束了下午灼热的旅途,晚上在大酒店的湖畔花园享受清凉,甚是适意。我们可以看到政府搜寻走私贩的探照灯光柱扫来扫去。意大利的湖泊一部分在意大利境内,一部分在瑞士境内。而盐和烟草则是意大利垄断的。在码头上装卸洒下的那几粒盐,都不允许可怜的民众拾起来。卫队在海岸巡逻,强迫用海水洗衣的人用力将水绞干,避免存盐。

虽然政府采取大量防范措施,大量的盐和烟草还是通过湖泊从瑞士运到意大利。意大利官员收入微薄,我们看到的那个手持探照灯的巡查员,一个月仅赚8美元。低薪便催生(可否用“滋生”?)贪污腐败,夜黑风高之时,官家的探照灯自然就找不着从瑞士岸边驶来的划艇。走私贩逃过了缉私船的眼睛,成功在意大利一端登岸。

次日无比炎热,最好还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安静地在梅纳焦消磨时间吧。房间宽敞通风,湖上清风徐来。酒店曾是别墅,有着植满悬铃木的私家花园;旅人风尘仆仆地驾车长途跋涉燠热的意大利公路后,觉得这里实在怡人。

我们汽油快没了,所以当看到上书“Benzino-Lubrificanti”(汽油-润滑油)的标牌后,我们就走进了店里。Commercianti(商贩)的英文简直跟我们的意大利文一样“好”,交流全靠指手画脚。在意大利,一般付到要价的一半就对了。讲了快半小时的价,我们终于以45 centesimi(分)每升的价格买到了5升汽油。一开始的要价可是95分。找给我们的零钱里有几张5里拉的钞票,脏兮兮,油腻腻,破烂得好像得了瘟疫没救了,教人只恨手里没有一把收钱的镊子。几天下来我们收了kronen (奥地利克朗)、heller(捷克海勒)、marks(德国马克)、pfennigs(德国芬尼)、lira(意大利里拉)和这里的centesimi。对于了解欧洲的货币体系,真是富有教益。

回酒店的路上我们进了一间大教堂。一片贫穷景象里屹然一座华丽建筑,颇为震撼。同样令人惊异的还有镇子背后的陡坡,打造成梯田并精心耕种,好像岩石经过改造也开花结果了。街对面一个意大利妇女在喷泉前给水罐装水,罐口雕成三叶草状,和2 500年前的罗马妇女使用的样式完全一样。北意风物诸如此类,都诠释了时间是如何缓慢地踱过这些湖区小镇的。

沁凉芬芳的晨风里,我们挥别了padrone(主人)踏上征程,沿着湖岸,向尽头的科莫行进。在热浪袭人、尘土飞扬之前,我们抢占先机提早出发。步移景异,鲜艳的别墅半覆藤蔓,墙壁斑驳的钟塔在道路上投下暗影,顶上悬崖令人眩晕,湖光水色时而闪现。

在一个转弯处,一个自行车手嗖地闪过,差点和我们撞上。他身后还跟着一大队,浩浩荡荡排了一英里。车手们不管不顾地飙车,高速过弯,身体低低地弓着,头几近挨到了车把,背上别着不同的号码。显然我们是赶上了一场长途自行车赛。遇上这么多弯道,又不知道车手会从左边还是右边冒出来,真是让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意大利的道路规则很随意,在有铁轨的城镇,应该向左拐;而南意每个小镇的路规都各自为政,还是令人迷惑。在科莫,我们摸索了两三条街才找到了北向通往意大利境内阿尔卑斯山奥斯塔的路。

我们对湖泊的最后一瞥,却倒还不如不看。不再是薄雾冥冥的群山,蓝光泠泠的水波,红帆雅宅亦不再,唯有平淡无奇的景色。我们正午时分到达了诺瓦拉,8月如火骄阳炙烤着街道。意大利酒店的餐桌和菜肴都盖着一层苍蝇。菜单由难以辨认的意大利文写成,令人头疼。我们一路猜下去,其实唯一肯定的只有通心粉。但是看看另外一位自驾客,点的三个菜竟不幸是三种做法的鸡蛋,我们的窘境就不算太惨了。午后实在太热,本想小睡一会儿也只得作罢。苍蝇实在也太多了。同宿的旅人都睡着了,我们惊醒的两个人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惊异,奇怪我们为什么走得这么不是时候。

出来走在乡间,灰尘则铺天盖地而来。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意大利土,劈头盖脸洒下来,迷了人的眼。天热得可怕,我们怕爆胎,为了让车子在栗子树的荫下凉快会儿,在一个沉寂的村庄稍作停留。像变戏法似的,一群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意大利儿童围住了我们,要讨几个centesimi。我们扔给他们几个铜板,但却露了富,孩子们吵得更凶了。看来为了求得清净只有走为上策。

出了村子不远,一片云快速向我们滚来。一辆车子向乌云一样飞速地错车而过,荡起厚厚的灰尘。如果世上还有比八月三号的意大利高速路还要炎热还要灰尘漫天的地方,我们可千万不要有幸见识。驴车的车夫们都蜷缩着,打盹儿打得踏实,情愿让驴子不紧不慢地走着。我们急促的鸣笛能催动那么一点点,他们会稍紧一紧缰绳,而后就又进入昏睡状,而驴子前行的节奏则从无半分改变。

过了伊夫雷亚,乡间变得更加崎岖破败,大约一小时前的阿尔卑斯山还如同碧蓝的大片云翳,此刻却显出光秃秃的线条。景色骤变,对比鲜明得那么唐突。或许是残损的城堡,像高高峭壁上栖着的鹰巢。同一个画面里,还可以看到葡萄园,葡萄不是一排一排地种,而是缠在白石藤架上,一个藤架接一个藤架,一直延伸到高山顶。

这条蜿蜒曲折的路跨过了奥斯塔谷地的壮美,走入了平缓。我们风门大开,这时,突然有一辆车在我们之前转入了延伸200码的大弯。后座的一位军官招手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一直回头冲着大弯指指点点。这个警告来得真是时候,因为正当我们在转弯的阴影里等候的时候,另一辆车从转弯处像赛车一样冲了过来。赛车手原来是位法国女士,连个提醒的鸣笛都没有,如果不是宝贵的提醒,这么狭窄的弯,非撞上不可。

在欧洲,每年导致最多车祸的是鲁莽驾驶,而不是阿尔卑斯的陡坡。这已经成为欧洲车祸的主因。因为路况太好,连那本来就不足的安全意识,也时常被忽略。

奥斯塔的古罗马老城已映入眼帘。这“阿尔卑斯的罗马”绝对是古时风物的百宝箱。在古罗马拱廊下穿行,我们驶过古雅的大街,抵达皇家维多利亚酒店,根据我们的米其林手册,这家酒店是“靠近火车站”的。酒店虽小,却干净。作为一个坐落在意大利小镇的酒店,干净这件事真是太有说服力了。

我们的清晨漫步之旅妙趣横生。一些街道有山溪穿过,这便是奥斯塔的地上水道系统。我们惊奇地发现古罗马剧场的一部分今日竟变成了一间拥挤出租公寓的承重墙。奥斯塔直至今日还少为美国游客所知。然而,其他地方的古情古韵却不如奥斯塔这样生动。市场十分热闹。这里是小圣伯纳德街十字路口的起点。游客在这里爬上大型游览车,德国的登山者从此出发,全副武装,手执有长尖铁头的登山杖、冰镐、绳索和与冰雪作战的重重的钉鞋。

阿尔卑斯的小圣伯纳德山口一年里有8个月都是关闭的,而我们第二次的跨越遇上了绝好的天气。虽然地势险峻,这里对于驾车倒没有辛普朗那样的种种限制,比如要想通过必须提交书面申请,还必须支付5法郎申请许可。限速严格定在每小时6英里。然而,一个有经验的自驾者告诉我们,如果辛普朗直路要求6英里限速、转弯处要求一又四分之三英里限速的话,小圣伯纳德这里的直路应当特别限速3英里,每个转弯处还应特设两个警卫。除了斯泰尔维奥——欧洲再没有比这里难以逾越的山口了。

我们离开了充满古罗马时代回忆的奥斯塔,顺着奥斯塔谷地蜿蜒前行了一段,穿过了高高峡谷之上的la Salle桥。在普雷圣迪迪埃古老村落附近,一条石隧道将我们与外界短暂地隔绝了。从此开始的几英里上坡路,一直延伸到拉蒂乐——这里有意大利的海关。我们爬出山谷之后,阿尔卑斯山最高峰勃朗峰壮美无匹的全景图展现在我们眼前。

在拉特乌伊莱,两个正要骑摩托车上坡的法国人提醒我们,要注意爬坡的危险。海关官员友善非常,居然高兴地同意跟我们合影。接下来登顶6英里长的上坡路开始露出危险和困难的真容。急弯一个接一个。我们不久就超过了那两个法国摩托车手,因为坡度太陡,他们已经下车推行了。

俯瞰脚下意大利的阳光一派生机,抬头是我们将要攀登的岩石和白雪,一片荒芜,此情此景,震撼魂灵。汽车引擎经受住了严峻的考验,我们运用了自斯泰尔维奥总结的成功经验,直到登顶都是匀速前进。我们在山顶世界闻名的小圣伯纳德济贫院停下车来。其他从法国一侧爬坡进入意大利的车子也依次停下。

此处失去了曾多年在济贫院迎来送往的一位有趣人物——沙努(Chanoux)神父。他曾是执掌济贫院55年的院长,也是这一充满传奇的阿尔卑斯山地区的前任元老。大圣伯纳和瑞士边境辛普朗的济贫院都是由神父掌管,而沙努神父在他的山地医院偏安一隅,仅由几个帮手和爱犬协助。半个世纪以来,每当他欣逢不慌忙赶路的旅人,总会捧上自酿的muscat(麝香葡萄酒),再领客人参观他种植阿尔卑斯植物的花园,之后指明通往拉特乌伊莱的捷径。今日游人可以看到阿尔卑斯花园,和享年81岁的沙努神父的墓地。神父依他遗愿安眠此地,俯瞰着意大利,法国,勃朗峰,和他挚爱的济贫院。

就在济贫院上方,有一个粗纹大理石罗马柱,其上是圣伯纳德雕像。一圈巨石是汉尼拔曾召开作战会议之地的地标。意大利和法国边境分界就是路边一块简单的石碑。一群法国士兵在边防执勤,好像在提醒我们身在法国境内。而观景楼饭店(Belvedere)诱人的carte du jour(当日菜单)才真正给人以被法兰西气质拥抱之感。

从山顶下到法国赛茨海关的18英里,就好像驾车从隆冬冲到了盛夏,真是太神奇了!就算是旅人三生有幸,真也难得一见大自然慷慨地展开如此壮丽恢弘的全景图。一路看去,在与冰峰齐平之处,可一眼俯瞰萨伏伊的绵延数里的平原。勃朗峰如擦亮的纯银骄傲地闪着光。我们一路追逐着山脉间绵延的溪流,从它滥觞的冰川摇篮出发,随着一个又一个瀑布的奔放跃下,然后欣逢更加平和的起伏,穿过山谷。大山低处,则是松林织成的披风。

我们把车熄火,任其滑行。这里的坡度比意大利一侧还要陡,转弯没有栏杆或任何保护措施。驾驶若稍有大意,必车毁人亡。草甸开始铺上了鲜花和绿草。身旁松林围绕。之后我们踏上了通往塞茨的漫长陡峭的下坡路,停经海关,法国官员出来接待我们。

接下来的故事,就算放在驾车游记里,听上去也几乎难以置信。我们携带的汽油需要小缴一笔税。我们的盘缠包括美国旅行支票、一些意大利硬币、少许法国零钱,但缴关税正好差两毛。一名官员自掏腰包补上了这压倒英雄汉的两毛钱,免除了要去镇上兑现支票之烦。我们希望能给他拍照,但君子实在谦谦,不仅拒绝上照,还不收我们想要当纪念塞给他的意大利硬币。一想到海关,谁都是一脑门子官司,但这件小事却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但我们多舛的命运还远未结束。又陡又弯的道路需要一万分小心。在快到圣马丁桥的地方,路好像一直向悬崖冲去,之后又忽而急转向右。短短几周后,一队美国人在此地遭遇了严重的事故,他们在路滑转弯时失控,从近70英尺高处翻下去,下面全是岩石峭壁。

从布尔格圣莫里斯到穆蒂耶尔那段17英里的路简直差到极点,只要时速大于10英里,弹簧就有被颠断的危险。此地正在修建铁路,大批人马搞得乌烟瘴气。我们一路龟速,因为一旦有货车在前面急停,我们也得被迫刹车。拖石头的两大队车将道路两侧都塞得水泄不通。货车司机光顾往前看,毫无察觉他们沉重的轮胎都快压到小车上了。我们在千钧一发之际总算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从阿尔贝维尔起,我们就开始沿着国道走,这条路从巴黎直通意大利,宏伟壮观。

奔驰在这些著名的高速路上总是令人欣喜的,满眼是政府规划种植的树木,看到因地制宜遴选的树种可以保护道路和路人,很长见识。美观的七叶树和枫树多见于法国东部和北部的小镇。精心修齐的树木排成长长一行,令人如见普罗旺斯熟悉美景。这些树仿佛屏障一般,经常保护田地免遭密史脱拉风 的侵袭。有意思的是,许多地方种的不是林木,而是果树。这些国道高速大大受益于拿破仑的改良,于我们来说更像是学习法国树木的教科书。

有明文规定,“国家有权在国道两旁植树,在距离临近地产之处之种植须谨慎维护,并依法保证树木与道路外沿相距6英尺半。

“树木种植需签小额合同,每份金额最低可至5 000法郎。此举意在鼓励竞争,吸引专业人员,如园丁花匠,因其通常不具有签订大额合同之物力。

“政府监察要保证签约树木长势良好,不生病害,各项指标都达到一等。”

“因种植季节时间短,每一天的拖延都会导致罚款。合同工的薪酬中将会暂扣一笔保证金,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此人有责任照料树木,并替换任何枯死或有缺陷的植株。在最终交工之前,此保证金都作为损失保险而由政府暂扣。”

我们夜晚要到达的下一站是尚贝里,但路上并不需匆忙。赶夜路的话,几英里很容易就补回来了,所有我们在路边休整片刻。经过多日长途奔袭,车况仍非常之好。薄暮沉沉里望去,正是我们不久刚刚驾车走过的远山,顶雪肃立。徜徉路边,我们回味着绚丽的来路,欣赏着绝美的当下,憧憬着诱人的前方。

一辆大标致飞驰而去。这样宽阔平坦、碎石铺就的高速路令人忍不住要狂飙。在空旷野外的限速是18英里,但此规定是形同虚设。法国制度允许司机自定车速,但对事故负全责。对不慎驾驶用重典,法律意在培养司机的小心谨慎,而不是强加不实际的限速。没有繁琐无稽的规定,就避免了大量不便。类似这样的人性化设置,使得外国驾车者的法国之旅分外愉快舒心。

现在我们在萨伏伊,它以山景、湖泊和奇趣农庄著称。因去年夏天我们驾车在此游览,今日重回这个美丽如画的省,觉得格外亲切。驾车漫游的云淡风轻总和一串动人的名字相连:夏蒙尼,卧于勃朗峰脚下;埃维昂莱班,栖在日内瓦湖畔;安纳西,也在日内瓦湖边,其拱廊和九曲街巷一派旧世界的古雅魅力,几年前令威尔士王子为之倾心;艾克斯莱班,著名的温泉疗养胜地;还有仅几英里外的尚贝里,因萨伏伊公爵和意大利国王的渊源成为了历史名城。

我们之中也弥漫着淡淡忧郁,毕竟,一想到我们数周都要在法国漫游,在偌大的欧陆,只有这个国度令一个美国人几乎动了乡情,令驾车游人在万紫千红里,寻到一处民风好客、古风犹存的乡间情致,恍若还家。乘着暮光驶往尚贝里,我们找到了一家叫做法兰西酒店的旅馆。这里并算不上奢华,但和法国众省的大多旅店一样,舒适宜人。

尚贝里的风情所在就是拱廊街。拱廊街尽头是造型奇趣的象之泉。泉上是四头铜象,是为了纪念波涅伯爵而铸。伯爵早年印度从戎,风流倜傥,后来在此安定下来,为镇子贡献了如盖的宝塔树。街道另一端是高大的围墙,保护着萨伏伊公爵居住过、并孕育了数位意大利国王的城堡。一花一世界,尽可见当年显达荣盛。而兼具刀兵之气和市井风情的调调,充满了今日的城堡。 IF83sEJiLu7yWRfLUEjKfSuuqRCdzUgm72qhAX8b1/xZNhSPVOC9sehKmyRWOAh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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