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国王结婚的消息传到教皇的耳朵里时,他气得火冒三丈。当很多英格兰僧侣和修士意识到教会岌岌可危时,他们的反应也和教皇一样。有些甚至在教堂里当着国王的面抨击他,任谁拦着也不肯停下来,直到亨利本人大喊了一声“安静”,他们这才作罢。不过国王对此倒是没太生气,他相当平静地接受了;而当王后为他诞下一个女儿时,之前的阴霾更是一扫而光。很快公主便接受了洗礼,她被命名为伊丽莎白 ,并接受了威尔士公主的称号——这也是她的异母姐姐玛丽公主 曾经享有的称号。
虽然发动了改革,但亨利本人却依旧在新教和天主教之间摇摆不定;这也是这个时期最低劣糟糕的特点之一。所以,他和教皇吵得越是厉害,他烧死的反对教皇的英格兰人就越多。这其中就包括一个名叫约翰·弗里思 的倒霉学生,还有一个名叫安德鲁·休伊特的;后者只是一个穷苦、平凡的裁缝,他很敬爱约翰·弗里思,便声称不管是什么,只要约翰·弗里思相信,他就相信。于是,二人就被烧死在了史密斯菲尔德 的刑场上。由此可见,国王是个多么忠诚的基督教徒啊!
很快,两个更重要的人物步了约翰和安德鲁的后尘:托马斯·莫尔爵士 和罗切斯特主教约翰·费希尔 。后者是一位性格温和、受人爱戴的老者,他唯一的“罪行”就是相信了一个名叫伊丽莎白·巴顿 的女人;这个女人假装接受了神启,然后自称为“肯特的圣女”,到处宣扬神谕,但是她所说的全是些恶言乱语。然而国王怀疑费希尔反对他成为英国教会的首领,便把主教扔进了监狱。即使如此,费希尔原本可以寿终正寝(因为“肯特圣女”和她的追随者们很快就被处决了),但就在这个骨节眼上,为了羞辱国王,教皇决定提名费希尔为红衣主教。国王对此的回应则是一个相当残酷的笑话:教皇想送给费希尔一顶红帽子(指“加冕”红衣主教的方式),可费希尔没准没有头可以戴。于是,经历了一场毫无公正可言的审讯之后,费希尔很快就被判了死刑。他非常有尊严地面对了死亡,为后世留下了一个清白的好名声。国王也许希望费希尔的死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但托马斯·莫尔爵士却没这么容易被吓着。他全心全意相信教皇,拒不承认亨利教会之首的地位。为此,他也接受了审判,并在入狱一年后被判处了死刑。当他得知审判结果,并在侩子手的押解下(在那时,当政治犯被处以死刑时,侩子手总是将斧刃的一面转向他)离开法庭时,他相当淡然地接受了。这时,他的儿子穿过威斯敏斯特大厅里拥挤的人群来到他面前跪了下来,莫尔爵士平静地祝福了他。但是,当他经过沃夫塔时,他最宠爱的女儿玛格丽特·罗珀 一遍遍地顶开看守,冲上来亲吻他、抱着他的脖子哭泣;莫尔爵士终于也忍不住哭了起来。然而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并表现出积极的心态和极大的勇气。当他踏上断头台时,他发现台阶在他脚下摇摇晃晃、吱嘎作响,于是他就对伦敦塔的军士长开玩笑说道:“军士长先生,我恳请您协助我走上这些台阶;至于下来嘛,我自己就能搞定。”不仅如此,在他把头歇在断头台上之后,他还对侩子手说:“让我把胡子整理好,我可不希望你砍到它们;毕竟,它们可没做过什么谋反的事。”然后他的头就被利落地砍了下来。通过这两桩行刑我们就能看出亨利八世的本性;因为托马斯·莫尔爵士是全英格兰最高尚的人之一,而费希尔主教是国王最老最忠诚的朋友之一。可是,伴君如伴虎;和国王做朋友,几乎和做他老婆一样危险。
当莫尔和费希尔的死讯传到罗马时,教皇对亨利的愤怒已经到达了顶点(自创世以来,估计还没哪个教皇如此愤怒过)。他颁布了一份宗教诏书 ,并号召英格兰人民揭竿而起,把亨利推下王位。国王尽其所能,不让诏书到达英格兰。同时,作为报复,他针对大量英格兰修道院和教堂展开了大规模的剥削和镇压。
一个由一群官员组成的委员会开始了这场破坏。克伦威尔 是这个委员会的头领,他如今可是备受国王的宠爱。这可是个大工程,直到几年后才全部完成。没错,很多宗教建筑和地产唯一和宗教挂钩的就是名字,里面住着的都是懒惰、散漫、贪图享乐的僧人;的确,他们想尽办法欺诈人民:背地里用绳子操纵画像,却声称这是上天的奇迹让画像自己移动;他们自己保存着一酒桶的牙齿,假装它们来自某一个圣人的遗骨——竟然有这么多臼齿,这位圣人还真是鹤立鸡群!他们还有烧死圣劳伦斯 的煤炭余渣、一些“属于”某个著名圣人的脚趾甲碎片,以及“属于”另一些圣人的折叠小刀、靴子和紧身褡。这些垃圾不仅被统称为圣物,还被无知民众顶礼膜拜。但即便如此,在这些人中间依旧夹杂着不少正直又虔诚的僧侣。国王的官员和手下不分青红皂白;这些好人和坏人受到了同样的惩罚,可谓受尽了不公。此外,国王的人还破坏了很多精美的物品和许多珍贵的图书馆,毁掉大量名画、彩色玻璃、石道和石雕木刻。整个宫廷都陷入了一片狂喜,他们贪婪地瓜分这丰厚的战利品。国王似乎对此着了魔,他甚至声称托马斯·贝克特 是个叛徒,还把他的尸体从坟墓里拖了出来——要知道,他已经死了几百年了啊!如果那些僧侣所说的都是实话,那么贝克特的确像他们声称的那么神奇,因为当他的骸骨被挖出来的时候,他脖子上有一个头颅。这肯定不是他自己的头骨,因为自打他死了的那天开始,他的“头颅”就一直在僧侣手中。僧侣们到处展示它,还因此赚了一大笔钱。国王的人把贝克特陵墓上的金银珠宝撬了下来,足足装了两大箱,用了八个人才勉强把它们运走。当所有的修道院都被洗劫一空、破坏殆尽之后,国王的资产每年一下子多了十三万镑——这在当时可是一大笔钱!从这件事上,您就能猜到这些修道院是多么富有了吧?
对此,英格兰人民也怨声载道。毕竟,僧侣们曾经是相当不错的地主,而且对旅行者也足够热情;人民遇到困难时,他们也常常慷慨解囊,送出大量稻谷、水果、肉类和其他一些东西。要知道,那个年代的人们很难将物品换成钱,因为像样的道路很少而且路况很差,货车和马车质量也非常糟糕。所以,如果您的好东西多得用不完,您要么将它们送给别人,要么眼睁睁看着它们过期变质。时间久了,很多人就变得好吃懒做起来,宁可依靠乞讨活着也不愿意自食其力。被逐出家园到处流浪的僧侣们鼓励他们这种不满的情绪。结果,林肯郡和约克郡发生了好几起起义事件。它们被残忍地镇压了下来,不少人被处以死刑,就连僧侣们也不例外。事情平息了下来,国王也就继续哼哼唧唧地过着奢侈糜烂的生活,简直就是一头皇家肥猪。
关于教会的故事,我已经把能说的都一口气说出来了,希望这能让您一目了然;现在,我要回到国王的家事上面。
这个时候,倒霉的凯瑟琳王后 已经去世了,而正如他厌倦了第一个一样,国王也厌倦了新王后。当初他爱上了凯瑟琳的侍女安妮·博林 ,如今他又爱上了安妮的一位侍女。真是恶有恶报,现在再想起她自己平步青云的过程,王后一定悔恨万分!国王的新欢就是简·西摩女士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得到她,但首先要想个办法除掉安妮·博林。于是他为安妮捏造出一系列可怕的罪证,而且还把她的弟弟 和几个为她效力的贵族一并牵扯了进去;这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诺里斯 和一个名叫马克·斯米顿 的乐师。由于全英格兰上下——从农民到贵族大臣——都很惧怕亨利、都对他唯唯诺诺唯命是从,所以大臣们很快就为安妮及其“同伙”定了罪。面对死亡,这些绅士们都表现出极大的勇气和尊严,但是斯米顿是个例外:在国王的威逼利诱之下,他“招供”了,并希望得到原谅。不过——我很高兴地告诉您——他还是被处以死刑。这么一来,国王的障碍就只剩下王后一个人了。此时安妮·博林被关在伦敦塔里,身边的女仆都是国王安插的眼线。她身负可怕的罪名,不得不忍受各种流言蜚语,还无法为自己伸张正义。然而,在这样的逆境中她却变得越发坚强。一开始,从她“阴郁的监狱”里,她还给亨利送去好几封语气柔软充满爱意的信(这些信现在还保留着),但当她意识到亨利心意已决之后,她也决意要勇敢地面对死亡。她高兴地对身边的人说,她听说这个侩子手的技术相当不错,而且她的脖子很细(说这话的时候,她还笑着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所以她很快就会解脱了。的确,她很快就脱离了苦海;可怜的人儿,就这么死在了伦敦塔的断头台上。她的尸体被塞进一个陈旧的桃木箱子,葬在了礼拜堂的地下。
据说当时国王正坐在宫殿里,紧张地等待着宣告死刑执行完毕的炮声;听到空中的巨响时,他兴奋地跳了起来,然后命令手下将猎犬带来,他要去打猎。像他这样的坏人,能做出这种事来也不奇怪。不过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这样做了,有一点可以肯定:第二天,他迫不及待地迎娶了简·西摩。
关于这第三位王后,我很遗憾地说,她在诞下一名男婴——也就是后来的爱德华王子 ——之后就因产后高烧而去世了。对于她的死我不想多言,因为我认为任何一个明知对方是一个滥杀无辜的恶棍还嫁给他的女人,都将自食其果;如果简·西摩活得再长一点,侩子手的斧头早晚也会落到她脖子上。
为了宗教和教育,克兰麦 倾其所能拯救了一部分教会财产;然而,那些上层贵族们对这些财产可谓虎视眈眈,所以克兰麦抢救出来的只是凤毛麟角。贵族们疯狂地瓜分了教会的土地和钱财,就连伟大的迈尔斯·科弗代尔 都变得一贫如洗;这位伟人将《圣经》翻译成普通百姓都看得懂的英文(这在改革前是不被准许的),可谓功不可没。国王的人告诉百姓,只要国王得到这些钱财,就不需要再向他们征税了;但之后百姓还得照交不误。不过,有这么多贪婪的贵族前来瓜分财产,人民应该对此感到庆幸,因为如果这一大笔钱都落到皇室的口袋里的话,王权专制也许还能多延续好几百年。有不少作家拥护天主教教会反对国王,这其中就包括一位雷金纳德·波尔 。虽然身为国王的远亲,但他还是使用了最严厉的言辞攻击国王(尽管他享受着国王发放的薪资);他不分昼夜,用自己的笔杆做武器为天主教教廷而战。鉴于他远在意大利,国王奈何不了他,便礼貌地邀请他回到英格兰一同讨论这事。可他知道此去一定凶多吉少,就坚持留在了海外。为此国王非常气愤,只好把火发在他的兄弟埃克塞特侯爵蒙塔古和其他几位贵族身上。他们被指控暗中联系并协助波尔(这倒有可能是真的),并作为叛国贼而被处死。教皇则让波尔做了红衣主教。原本有传言声称,波尔自己垂涎英格兰王位,并打算迎娶玛丽公主;但如今他成了红衣主教,就给这些流言蜚语画上了句号。然而不幸的是,波尔的母亲索尔兹伯里女伯爵——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还留在国王的领地上,她成了儿子的替罪羊。当她被告知她要将头搁在木桩上时,她对侩子手说:“不!我的头从来没被叛过国家。如果你要它,你就自己来抢。”说完,她就围着断头台跑起来;侩子手不得不狠狠地打了她,打得她灰白的头发上血迹斑斑。然而直到他们把她按在断头台上,她还一直挣扎到最后一刻,誓死反抗自己不公正的命运。人民对此沉默不语,他们静静地忍受了,就像他们忍受了其他一切事情一样。
的确,他们默默地忍受了更多类似的事情。为了证明亨利依旧是一位忠诚的天主教国王,史密斯菲尔德的火焰无休无止,吞噬了无数条性命。然而,他一方面否定教皇和他的诏书(如今它终于到了英格兰),一方面却烧死了无数反对教皇的人。这其中就包括一个兰伯特 ;他接受了审判,并当着国王的面分别和六位主教进行了辩论。当他精疲力尽之后(毕竟是六个主教呢),他终于放弃了,把希望寄托在国王的慈悲之心上面。可是国王说自己对异教徒没有慈悲之心;于是,兰伯特也成了火焰的牺牲品。
人民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都默不作声地忍耐了;但这还远远不是全部。在这个时代,英格兰似乎已经完全抛弃国家精神,因为当每一个以叛国罪为名被处死的人——包括这位“直肠子”国王的妻子和朋友——站在断头台上时,他们竟然还赞扬国王的美德和仁慈。东方苏丹和帕夏 的子民会这么做;当遇到喜欢把冷水和沸水轮流浇在人头上、直到将他们折磨致死的暴君时,俄罗斯人民也这么做过。议会和其他人一样坏,他们不仅对国王言听计从,还不停地赋予他新的权力供他滥杀无辜;如此一来,但凡是被国王认定为叛徒的人,不管是真是假,都必死无疑。然而议会所做的最糟糕的事情,是通过一项被称为《六项条文》 的法案,也被当时的人民称为“六根绳的鞭子”。该条文的作用是狠命打击反对教皇的人,而且将严厉的天主教教义推行到了极致。如果克兰麦能力允许的话,他一定会想办法修改条款;可是对他来说罗马派别的人过于强大,他无计可施。由于其中一条条款禁止神职人员结婚,而他已是已婚人士,他只得把妻子和儿子送到德国。尽管他是国王的好朋友(而且他们的友谊还维持了很长时间),他还是日夜担心自己的安危。这项条款就是在国王眼皮子底下制定的,这充分地说明了一点:当国王觉得反对一件事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时,他完全不介意改为支持它,哪怕那是天主教最残酷、最糟糕的教义也没关系。
如今,这位“可敬”的君主又琢磨着再找一位老婆。他请法兰西国王帮忙,让他在法兰西宫廷找几位女士送到他面前,这样他就能做一下比较,然后再做挑选。对此法兰西国王回答道,说他的女士们又不是市场上的马匹,他不会让她们像商品一样被展示、被挑选。然后国王又打上了米兰公爵遗孀 的主意;但公爵夫人回答说如果她有两个脑袋,她或许还会考虑这桩婚事;然而鉴于她只有一个头颅,她不得不恳求国王还是放她一马。最后克伦威尔举荐了一位德国抗议教公主(在德国,新教也被称为“抗议宗教”,因为他们的领袖曾经就天主教教会的腐败和虚假提出强烈的抗议);这就是克里夫斯的安妮 。据说她生得很漂亮,会和国王很般配。国王询问她是否是一个健壮的女人(因为他必须得找个胖婆娘才能配得上他)。对此克伦威尔答道:“哦!没错!她非常健壮,这一点毋庸置疑。”听到这之后,国王便派了他的御用画家汉斯·霍尔拜因 为她画像。汉斯将她画得很好看;国王对此很满意,于是这桩婚事就定下来了。但我不知道是汉斯收了什么人的贿赂,还是他纯粹为了取悦公主而将她美化(这是当时画家们的习惯),当国王赶到罗切斯特迎接她,并且偷偷找机会看到她时,他发誓她是一匹“巨大的弗兰德母马”,还说他绝不会娶她。于是,他不但拒绝交给她他为新娘准备的礼物,还刻意无视她。作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克伦威尔也变成了亨利怨恨的对象;这就是克伦威尔垮台的起始。
没过多久,为了推近天主教的影响,国王的敌人就在一次晚宴上将诺福克公爵 的侄女凯瑟琳·霍华德 引荐给亨利。尽管她身材娇小而且也算不上国色天香,但凯瑟琳·霍华德却是一位年轻且魅力十足的女士。国王对她一见钟情,于是他立刻休了克里夫斯的安妮,理由是她之前已有婚约在身所以配不上他了,这就把安妮变成了众多流言蜚语的主题。了结此事后,国王迅速迎娶了凯瑟琳。据说就是在婚礼的同一天,克伦威尔被送上了断头台。后来亨利又烧死了一些人作为庆祝,其中既包括反对教皇的新教徒,也包括否认国王权利的天主教徒。对此人民依旧忍气吞声,而全英格兰也没有一个贵族绅士敢站出来为正义说话。
然而,上天有眼,很快国王就发现凯瑟琳·霍华德婚前行为不检;当年亨利诬赖安妮·博林的那些罪证,凯瑟琳·霍华德竟然真的犯过。于是,刀起刀落,国王又成了鳏夫,而这位王后也步了前任们的后尘。然后,为了配合当下的情势,亨利着手督促下人写了一本名为《基督徒必知的教义》 的宗教书籍。我认为在那时的情况下,亨利自己一定也很迷惑,因为他有时对别人以诚相待,但对自己却时常自欺欺人:比如说,虽然诺福克伯爵和其他一些敌人想方设法地要毁掉克兰麦,可国王对他的信任却从没动摇过。有一天,他甚至交给克兰麦一枚戒指,说,如果第二天他被判处叛国罪,就把这枚戒指拿给陪审团以免除判决。克兰麦这么做了,将他的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我猜国王之所以这么做,一定是因为他觉得克兰麦还有点利用价值。
最终国王还是又结了一次婚。没错,我知道这很奇怪,英格兰竟然还有女人愿意做他的老婆;可是他的确找到一个:凯瑟琳·帕尔 ,拉蒂默男爵 的遗孀。她倾向于新教,而且——我很高兴地说——她抓住一切机会跟国王讨论新教教义;这对国王来说想必是种极大的折磨,为此她也差点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在某一次这样的谈话之后,心情阴郁的国王甚至向拥护教皇的加德纳主教 送去一道谕旨,让他为凯瑟琳·帕尔准备一份控告书。如果这事成功的话,她肯定就会加入她的前任们,死在同一个断头台上。但是她的一位朋友无意发现了落在王宫里的谕旨,并及时通知了她。王后惊恐万分,还被吓得生了病;然而当国王过来套话的时候,她还是巧妙地消除了他的怀疑。她说,她之所以会在一些问题上口无遮拦,是想转移国王的注意力,好让他忙碌之余可以换换脑筋;而且,通过这些讨论,她也能从国王超群的智慧中学到一些东西。亨利很高兴,他不但吻了她,还称她为自己的贴心爱人。所以,第二天,当大法官 打算将她送进伦敦塔时,国王将他臭骂了一顿,说他是野兽、恶棍、傻瓜。就这样,原本离断头台只有一步之遥的凯瑟琳·帕尔终于侥幸逃过一劫!
在亨利八世统治的时期,英格兰先和苏格兰打了一场又短暂又愚蠢的仗,后来又因为法兰西支持苏格兰而攻打了法兰西,但是在英格兰本土上发生的事情更加恐怖,给这个国家留下了一片永恒的阴影,所以我没必要细说国外的事情了。
但在他的统治结束之前,还有几件恐怖的事情发生。林肯郡有一位名叫安妮·艾斯丘 的女士;她倾向于新教思想,可她的丈夫偏偏是个狂热的天主教徒,于是他便把她赶了出来。这位女士流落到伦敦,又因冒犯了《六项条文》而被送进了伦敦塔,还被上了刑——对方可能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能让她招出更多的新教教徒,就算是假的都没事,可她连喊都没喊一声。终于,伦敦塔的军士长受不了了,他撤掉了自己的人。但很快两个牧师就顶替了行刑者的位置;他们甚至不惜赤膊上阵,亲自动手转动刑具上的轮子,直到折断了这位女士体内的每一根骨头。之后,当他们将她送往火刑场地时,他们不得不为她找了一把椅子。和她一起烧死的还有另外三个人:一位贵族绅士、一个教士,和一个裁缝。您看,历史总是在重复 。
要么是惧怕诺福克公爵和他儿子萨里伯爵 的权力,要么是他们确实冒犯了他,国王决定处死父子二人,让他们也加入其他受害者的行列。儿子先接受了审讯(当然是为了莫须有的罪名),并勇敢地为自己辩护。但最后他还是被判有罪,丢了脑袋。紧接着国王又把黑手伸向父亲;诺福克公爵也被扔进了伦敦塔等死。
但是国王自己被另一位更伟大的君主判处了死刑,而这个世界也终于得到了解脱。他现在看起来可是又臃肿又丑陋,腿上还有一个大伤口,无时无刻都向外散发着恶臭;没有一个人敢接近他。当他奄奄一息的时候,他急忙派人找来克兰麦。可主教离开了他位于克罗伊登 的宫殿,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之后,国王却发现自己压根说不出话来。所幸这时候他也驾崩了,享年五十六岁;至此,他已经统治了三十八个年头。
由于宗教改革是在他的统治下进行的,亨利八世受到了不少新教作家的赞扬,但是真正的功劳应当属于其他人,而不是亨利。改革不会因为这个怪物的罪行而变得更糟,也不会因为他的支持和辩护而变得更好。总而言之,亨利八世是这世界上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恶棍,他的存在是对整个人性的侮辱;对英格兰的历史来说,他就是一个由鲜血和肥油构成的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