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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猖狂追击

史料:

红军三大主力会宁会师前,鉴于敌情变化,中央军委即考虑提前执行《宁夏战役计划》,以三个方面军合力夺取宁夏,打通苏联,以实现西北抗日的新局面。

一九三六年十月二十五日至三十日,四方面军总指挥部遵照中央军委和红军总司令部的命令,陆续指挥西渡黄河,共渡过二万一千八百余人。其中三十军辖第八十八、八十九两个师共六个团,九军辖第二十五、二十七两个师共六个团,五军辖第十三、十五两个师共四个团,另有总指挥部机关及直属骑兵师、特务团、教导团、妇女独立团等。广大指战员信心百倍,斗志昂扬,决心为实现《宁夏战役计划》,完成中央军委赋予的光荣任务而英勇斗争。

由于河东红军主力在麻春堡、官桥堡地区多次设伏诱歼胡宗南部未果,而敌人已进至靖远、打拉池、中卫等地,打通了增援宁夏之敌的通路,并将红军主力同河西部队的联系割断。

十一月八日,党中央和军委认为《宁夏战役计划》已没有执行的可能,准备将河东红军组成南路军(一、二方面军)、北路军(四军、三十一军)东渡黄河入晋,进行大规模战略转移。要求河西部队组成西路军,独立从新疆方向接通苏联。党中央和军委在《作战新计划》中提出:“徐、陈所部组成西路军,以在河西创立根据地,直接打通远方为任务,准备以一年完成之。”十一日,党中央及军委下达命令,决定四方面军河西部队改称西路军,成立西路军军政委员会,任命陈昌浩为主席、徐向前为副主席,委员有:陈昌浩、徐向前、曾传六、李特、李卓然(以上五人为常委)、熊国炳、杨克明、王树声、李先念、陈海松、郑义斋。军政委员会是西路军的最高领导机关,“统一的管理军事政治与党务”。四方(面)军总指挥部临时改为“西路军总指挥部,其组织照旧不变”。

西路军在极为不利的条件下与马家军连日苦战,在给马家军沉重打击的同时,自己也损失惨重。在高台、临泽失守后,在倪家营子地区又苦战二十余天,红西路军面临着险要的前景。于是在一九三七年二月二十一日,突围东返,向西洞堡、龙首堡一带转移。马家军的一个骑兵旅和一个宪兵团紧追而至……

马龙飞的黑鹰团风驰电掣般地向西洞堡奔驰,戈壁滩的砾石,在马蹄的撞击下像吃惊的蚱蜢,惶然四散跳起,高举在黑色狗皮大帽之上的长刀,闪着粗野的寒光,天地间弥漫着蒙蒙尘埃,像预告大火来临的轻烟。

马龙飞挥动着七星军刀,带头急驰,就像依山刺出的黑剑的锋尖。他的胞弟马龙腾——三营营长,紧随他的身后,他们都崇尚前敌总指挥马元海“死打硬拼,身先士卒”的战斗作风。

按说,这把黑剑的锋尖应该是马元海本人,现在他却跟随在黑马旅后面。他的乌骓马因不能带头驰骋,委屈得曲颈扬头,喷鼻狂啸咴咴嘶吟。他又记起了两天前的一场激烈争执,他的参谋长用半关切半揶揄的言词降服了他。

倪家营子东郊那一幕也真叫惊险,那生死攸关的一瞬,足令马元海铭记一生。

红西路军由于高台、临泽接连失利,元气大伤。但他们因势孤力单反而勇气百倍,激发出血战到最后一口气的决心。二十余天的血战有损无补,为了摆脱全军被歼的命运,争取战场主动权,西路军总指挥部决定突围东返。

突围的部队像决堤的洪流,以山崩地裂之势冲垮了马家军的三层包围线。

马元海只身匹马去阻拦突围的潮头,不惜遭受灭顶之灾。他的青骢马立即身中数弹倾跌下去,他从地上爬起来,瘸着被马压伤的腿还没有站直,一把滴血的刺刀带着千钧仇恨,猝不及防地直抵他的胸前,他的咽喉已经感到刺刀冲来的那股寒风。十分之一秒后,他将血花四溅,仆倒在沙场上……

就在这快如闪电的瞬间,一匹黑马突然撞进他与那把刺刀之间,其快其猛犹如出膛的炮弹,竟把那支步枪和持枪的红军冲出十米之外……

这匹黑马的驭手就是警卫排长马正良。

马元海立即拉过备用的乌骓马,左脚踩镫,正要骗腿上鞍,马缰却被参谋长拉住了。

“怎么?”马元海得意洋洋地说,“你看,那把刺刀连汗毛都不敢碰我一下,有胡达 在上。”

“总指挥,这是侥幸,你就是再勇敢,也只能起一个士兵的作用!”

“你说什么?”马元海吼叫一声,“你瞧不起勇敢?滚到后面当怕死鬼去吧,别来拦我!”

“将在谋而不在勇!”参谋长由于急切也粗暴吼了一声。

马元海只好从战斗队形里退了出来,痛楚地盯着参谋长说:“以后我怎么服众啊?”

“身先士卒是古代的信条,即使古代,为将之道也是智、信、仁、勇、严。你扳着指头数数看,勇是五个指头中的无名指……”

“那么你是大拇指了?”

“就算是吧!”张慎之故作自豪地笑笑,“兵者,诡道也,上兵伐谋……”

“你别他妈的吹牛,当心我撤了你。”

“你撤不了,”张慎之安详地笑笑,“这是军长(指马步芳)私下里跟我交待过的,用我的智谋,用你的勇气,智在先,勇在后,而我,却希望你能变成智勇双全的总指挥。”

“这么说,我的参谋长并没有选错。”马元海狠劲拍了一下张慎之的肩头,拍得太重了,竟使不算瘦弱的参谋长向后趔趄了几步,然后推心置腹地说,“你要知道,我就像一个赌博迷,不下场憋得难受。”

马元海前面出现了行进中的撒拉族宪兵团。

黑马旅以骑兵特有的狂傲和优越感,从宪兵团旁边疾驰而过,飞溅的砾石和尘沙扑在步兵身上。

“快步啊,弟兄们,去晚了,就连破草鞋也捡不着啦!”

“别得意……”宪兵团的士兵们带着妒意回击着,“从马上摔下来准比跌个跟头来得重。”

回答他们的是旋风般的驰骋和扑面而起的尘沙,蹄铁在戈壁滩上踏得火星飞溅。

马元海勒住马向宪兵团的士兵喊叫着:

“弟兄们,要快些追啊!共军正在龙首堡和西洞堡等你们哪!”

“总指挥,我们再快也跑不过四条腿的!”

“可是,打围子、攻寨堡就靠你们了,骑兵追上去踩住他们的尾巴,抓俘虏就是你们的任务了!”

“都是一伙叫花子兵,抓到俘虏也沾不了好处,还得养着他们!”

“怎么没有便宜占?”马元海催马随宪兵团而行,宪兵们前前后后簇拥着他,“我唱个歌儿给你们听。”

共军有女兵一千四,

个个都是弘化女,

论功行赏发给你,

不用彩礼领回去。

宪兵团的士兵们乱哄哄地拥到马元海的马前,嚷叫起来:“真的都是红花女?总指挥在逗我们!人家都说黄花闺女,可没有说红花女的!”

“笨蛋,我说的是弘化女,不是红花女,难道你们没有听说凉州城南有个弘化公主坟吗?那可是……”马元海回头问他的参谋长,“弘化公主是哪个朝代的?”

“唐朝!”

“对,是唐朝皇帝的女儿嘛!”马元海一时兴起,发挥了一下,“和文成公主是姊妹俩,一个进了藏,一个送到西域来!”

张慎之忍不住微笑,但他不想纠正这位自以为是的总指挥。

总指挥的话引起了马家军的极大兴趣。

“弘化女再多也轮不到当兵的!”

“你亲自抓住就是你的了!”

“这可是总指挥说的!”宪兵团的士兵们欢叫起来,好像弘化公主就在他们面前。

“绝不食言,可是,照你们这样慢慢腾腾,连个屁也抓不到,”马元海用马鞭向前一指,“给我跑步前进!”不等宪兵团团长下令起步,他便扬鞭催马向消失在远方的黑鹰团追去。

马龙飞、马龙腾并马齐奔,狞恶的脸上洋溢着得胜者的倨傲。

他们面前出现了纵横数十里的“风雕群落”。

这是西北黄土高原独有的一种地貌,当地人称之为“雅丹”。“雅丹”是维吾尔语,原意是具有陡壁的小丘,正像形成桂林山水的那种“喀斯特”地貌一样,是一种奇特的自然景观,是大西北漠风的艺术创造,也可以叫作“风化土堆群”。

不是名山胜景,胜过名山胜景。

覆盖着皑皑积雪的高峻的祁连山,挡住了西南方的温湿气流,北方的无阻挡的漠风如刀似剑,扬尘剥土,如水击岸,如浪淘沙,千年切磋,万年琢磨,凸凹不平的原始地貌,便呈现出奇特的形态。

那些犹如风化岩石般的土丘,奇形怪状——

如雄狮,如猛虎,如爬龟,如坐猴,如圆塔,如炮垒,如废墟,如坟墓……有的什么也不像,其中梁峁连断沟谷纵横,处处散落着稀稀拉拉的抗干旱抗风沙的碱蒿子、索索柴、骆驼刺……在漠风中高吟低咏,像一曲古代的悲歌。可这一切在“哒哒”的马蹄下,变得沉默无声,像一个隐秘的童话世界。

从一马平川疾驰而来的黑马旅,在这里受到了阻拦,其中一匹没有及早收缰的马冲到海螺形的土丘上,人仰马翻……密集的队形前后紧接,立即发生了互相冲撞。

马龙飞命令放慢速度,寻路而走,就像黑色的潮头冲进礁石堆中,分成弯曲的波浪,在回旋中激荡奔流。

就在这时,一排枪弹向黑马旅劈面射来,四挺机枪从正面和侧面怒风般地向骑兵横扫。

马龙腾的马在土丘前直立起来,他看到眼前的土丘后面露出几顶军帽和黑黝黝的枪口,没听见枪响,只看到枪口吐出的轻烟。

他的光板黑皮袄的前襟上“噗噗噗”爆开了三个小洞。只觉得被尘锥猛撞了一下,他就马刀向上一扬,翻跌下去。他的右脚没有脱出马镫,腹部中弹的坐骑嘶啸着转身猛奔,与后面的一匹马冲撞在一起。那个骑手也翻身落马,狼皮帽子像黑皮球似的在土丘间乱滚……

马龙腾被他的伤马拖出了几步,另一匹急冲而来的马来不及闪避,石臼大的铁蹄正踏在他那装满了羊肉抓饭的肚子上,发出皮球爆裂的“噗哧”声。他一声嚎叫,血从口中冲出,像红色的喷泉射出一丈多远,溅落在米黄色的陡壁上。

又有几匹马从他身上踏过去。

马龙腾还没有死,他滴血的脸歪扭着,伸出痉挛的手去摸他的苇叶长刀。这种刀与一般马刀不同,与红军的宽头大砍刀更是相去甚远,它细长如剑,像拉直了的日式指挥刀,锋利轻便,挥舞起来呼呼生风。

马家军还特制了一种嵌有七颗金星的长刀。这是给作战最勇敢者的最高奖赏,在河西作战的部队中获此荣誉的只有两人——马元海和马龙飞。

马元海是一九三四年在“四马联军宁夏拒孙”的战役中 ,因战功卓著得此奖赏;马龙飞则是在高台与红五军作战所得。马龙腾曾口出狂言:第三把七星军刀将落他手!

马龙腾仿佛看到他的刀上有七星闪耀,想折身坐起,没有成功。

又一只马蹄踏在他的脸上,他喷出了最后一口血,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七星的光芒在他的脑幕上闪了一下就熄灭了。

马龙飞脑子里这时才跳出了这四个字:“中埋伏了!”

急驰的马队像狂泻的激流,后退是不可能的。他只能率领他的黑鹰团先头营,迎着弹雨跃过土丘向前猛冲。

他的战马,有名的“黑钻石”,他从马贩子田世昌那里夺来的神骏,竟然从两米高的土丘上跳了过去。这是平时无法超越的障碍,今天,它创造了奇迹。

“好马!”他赞叹了一声。这是一匹大宛马中的佼佼者,当初,他宁愿把田世昌逼反,也把这匹千金难买的名马抢到了手。为此遗患无穷,也不后悔。

他刀劈了几个伏击者,“黑钻石”踏过几个人体,冲开了伏击线的缺口。有十几匹马,跟随着他像破网的鱼似的冲向埋伏阵地的纵深。

战斗是惨烈的,千篇一律却又绝不相同的拼杀。

马龙飞自傲于“黑钻石”的神奇,纵马猛冲,带着猝发的狂欢。他忘记了自己已经脱离了大队,只顾宣泄拼搏的激情,只顾展示胯下神骏的腾跃。就像在赛马场上,他处于遥遥领先地位的那种心情,那是一种陶然状态,忘了他的部队和他自身的处境。他是骑手,也是杀手,却不是真正的指挥员,包括他们的总指挥马元海在内,几乎都是临阵随意调拨,并无周密计划。他们的勇猛、蛮力、精湛的刀法、高超的骑术,弥补了指挥上的缺陷。

其实,马步芳深谙马家军指挥上的长和短,他派来了并非他的宗族和亲信的参谋长,协助马元海来对红军作战,但是,要改造一支部队的素质,比蚂蚁登山还难。

马龙飞以他的单骑突袭,连连越过别的战马越不过的土丘、沟壑,手上高扬的是为全马家军所羡慕的七星刀!他那握刀的手像去捧奖杯那样兴奋得发抖……他忘记了已经远远地离开了自己的团队,任马肆意奔驰。

前面出现的又是两米高的土丘。那“黑钻石”一声吼啸,前蹄呈八字形一跃腾空而起,前胸宽阔地敞开,两眼向着灰蒙蒙的远方,纵过土丘,正要凌空落下,这时,一支生锈的长矛斜矗着对准了它的前胸,借着它猛烈前冲的重力,插进它的腹腔。

那“黑钻石”长啸一声又向上纵了一纵,訇然歪倒下去。

马龙飞被摔到两丈开外,如果不是那个持矛者也被震昏倒地的话,这个黑鹰团团长也就没有命了。

马龙飞立即翻滚起来,拎起那个跌在地上的持矛者,他惊讶地怔住了,眼前竟然是个孩子。从他脸上的稚气来看,最多也不过十五岁,腰间挂着一把拴着红布条的军号。“原来是个胎毛未退的小号兵!”马龙飞左手揪住他的领口,右手执着七星军刀,像要把他摇碎。

小号兵被马龙飞抖醒了,呆愣地看着凶煞神似的仇敌。 zbqZdpxNj0YaY2opZ30U96Yc5p7Ruzg+0VDevCEe7HrG0YPQJudfKvjC5n3OiLx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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