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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军万马

林志超策马奔驰,他无法排遣得知暗杀之后的忧虑。如果他此时知道真情的话还要焦急百倍。命运之神在开他们两人的玩笑,一个恶毒的玩笑。在他策马由罗里村奔向南堡时,郑芳雪在章家渡;他策马涉过山溪,赶往章家渡时,郑芳雪却从章家渡到了罗里村。他们像捉迷藏似的互相寻找,却失之交臂,枉自绕圈。林志超这趟无谓的出差,使他和郑芳雪的损失都太大了!

山路上开来一支部队,并且推、拉、抬、扛地带着各种器材,这是工兵连。林志超立即下马,不仅仅是为了让路。

“林营长!”工兵连长王自中从队伍里跑了几步,迎上前来,“你到哪里去呀!”这种老称呼里潜隐着一种深情、信赖、友谊和爱戴。即使林志超当了司令员,他也改不了口了。

林志超用马鞭指指三支队的方向,算作回答。而后问道:“你们干什么去?”

“我们奉命到章家渡作架桥演习!”

“谁通知你们的?”

“赵处长!”

工兵连的大部分战士,都熟悉林志超,都用敬佩和爱戴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的老营长。工兵连长王自中原是林营一连三排排长(这个工兵连就是以三排为基础扩建而成),在峨桥镇从妓女被窝里活捉陈家庆的那个排长就是他。

林志超看着战士们都嘻嘻哈哈地背着上百个美孚煤油桶,这些长方形的洋铁桶发出咣啷咣啷的响声,那是一曲顽皮而又快乐的歌。

林志超一把扯住工兵连长,把他拉进路边的树丛里,低声而严肃地说:“那天演习时,周副参谋长不是说了吗?用油桶架浮桥靠不住!”

“我向赵处长报告过,他说没有关系,眼下是枯水季节,水面只有二三十公尺……演习嘛!”

“你糊涂!”林志超严峻地瞪了他的老部下一眼,“我告诉你,这次搭桥,要经得住千军万马!”

“营长,”他叫惯了,“有行动吗?”王自中从林志超的神情里,仿佛听到了炮火的轰响,看到了漫卷的硝烟。

“演习也要逼真!老王,你是个军人。除了坚决执行命令外还应该有灵敏的感觉,明亮的眼睛,复杂的头脑!先让部队开进,我还有话问你!”

工兵连长向部队作了个手势,部队急步向前。

林志超还像当营长时那样对工兵连长作指示:“到章家渡向骆股长多要木料,桥面要宽,多打木桩,明白了吗?”

“明白!”

“你和莲姑的事怎么样了?”林志超低声问道。这声调已经不是上级对下级的命令,而是兄弟间的关切。

“我一直没敢和她来往。弄一个党内警告还不够吗?”工兵连长痛苦地说,“我们一走,她就活不成了!”他那平时宽厚温和有时却又执拗倔强的眼睛,哀伤地盯着老营长。好像在四面受敌的危急时刻,希望这位精明的指挥员,指给他一条脱险之路。

林志超实在想不出妥善的办法挽救那个苦命的童养媳。这也许是比郑芳雪更为棘手的问题。北移,将给多少人带来苦痛?将使多少人的命运发生剧变?它会改变多少人的生活格局?也许正因为这样,生活才呈现出它的波澜壮阔,它的曲折复杂,它的惊心动魄,它的丰富多彩。也许正因为这样,生活才显示出它的神秘,它的瑰丽,它的壮美!真善美与假恶丑的殊死决斗,才使生活的大舞台上出现奇观,闪现异彩!

“营长,咱们北移,能带老百姓吗?”

“恐怕不行!”林志超遗憾地摇摇头,“只有已经暴露的地方党员和干部,才有可能跟随东南局机关一齐撤离,而且人数绝不会多!”

“那怎么办?”这位力大如虎的壮汉凄惨地长叹了一声,按他那魁伟的体魄,他应该是怒吼咆哮。

“告诉莲姑,一定要忍住!要想法找当地游击队,等我们回来!”

“是!”林志超注视着王自中那张淳朴憨直的农民式的脸,黑苍苍的,前额和眼角上凝聚着深深的皱纹。

“他比我还小两岁呢。”林志超忽然触动了内心深处细腻的柔情。在三年游击战争时期,王自中一直是他分队的战士。“他老得多快啊!”林志超想着,心头漾起无限怜惜。

“就这样吧!”林志超似乎因为不能给老部下解忧去烦,产生了一种负疚感。他本应该详细地跟他探讨摆脱困境的办法,可是,顾不上了。

“想着你的桥!”他像委以重任似的握握工兵连长的手,飞身上马,向着前面杂树丛生的山丘奔去。凛冽刺骨的寒风,把他的面颊刺得血红。

这时,郑芳雪在罗里村。她找不见林志超,只好把在章家渡陈冠群家中所见所闻的极端紧急而又机密的种种迹象,告诉了参谋处长赵令波。 AhB0hvQm1iyXrgliHZez6b9/iPa1djbHitSN8GH2iMAab/0HIA++BPSLobSGyz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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