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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硝烟四起的革命

说起战国时期的变法,让我们耳熟能详的当属商鞅。不过,接下来要说的这个牛人,虽然在历史上没有商鞅有名,但其历史地位以及对后世的影响,远远超过了商鞅。他就是商鞅的老师、在战国时期开创变法先河的改革家、法家思想的奠基人——李悝。

历史太遥远,史书不见得靠谱,能够搜集到的有关李悝的履历只有这么几条:

李悝,又名李克,公元前455年出生,濮阳人,师出卜子夏的弟子曾申。

公元前407年,魏斯攻取中山后,翟璜举荐李悝为“中山特区”的行政长官,后迁任地处河西地区的上地郡守。

估计是在魏斯封侯前后,李悝任宰相之职,成为魏文侯的头号智囊,主持变法大计。

公元前395年,李悝卒。

李悝能从一个普通的地方长官,一跃而成一国总理,升迁之路如此迅速,完全得益于魏文侯对他的赏识。魏文侯之所以赏识李悝,源自他在担任上地郡守期间的不同凡响。

古代的地方长官,大到农商军事,小到鸡毛蒜皮,什么都要管,李悝自然也不例外。李悝一上任,可以说是百废待兴,偏偏每天都要接好几个诉状。这也难怪,整个地区只有李悝这一个法官,不找他找谁?

李悝刚开始或许还能厘清事实,公正判决,后来就烦了,于是想出一个办法:对于一些无关痛痒的案子,或者毫无头绪可寻的陈年积案,不管谁告谁,只比赛射箭,谁射得准就判谁赢。

哪有这样判案子的?但要说李悝是非不分、玩忽职守,那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李悝的办法既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是考虑到上地实际情况的一种改革创新。

法的核心是公平,游戏规则面前人人平等。众目睽睽之下比赛射箭,这事儿很难走后门、玩猫腻。愿赌服输,当事人和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还是能够坦然接受的,这对于解决一些难以厘清事实的案件相当有效。

除此之外,李悝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上地属于河西,河西是魏国对抗秦国的前线。此时的秦国还不算强大,但偶尔偷袭一下魏国也是家常便饭,所以河西地区的军事任务比较频繁。

通过比赛射箭来判断是非曲直,一方面可能造成冤假错案,但另一方面却能引导民众苦练射箭技术,提高该地区的军事防御能力。“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李悝的创新做法,得到了魏文侯的高度肯定,很快就把他召到了都城。

李悝调进中央以后,魏文侯对他言听计从,甚至连选宰相这种大事都要征询他的意见,后来索性任命李悝为宰相。

魏国要强大,就必须破一个局。为了破这个局,李悝开始下一盘很大的棋。

按官方的说法,改革就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按坊间的说法,改革就是将旧的利益集团铲翻在地、让新的利益集团拔地而起。

两种说法基本上是一致的。要想解放生产力,关键的问题在于铲除束缚生产力的因素。束缚的因素有很多,包括经济体制、文化体制、教育体制……但归根结底,背后都是既得利益集团在负隅顽抗,如果不彻底铲除这些腐朽没落的顽固派,什么体制改革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总之,改革是一场硝烟四起的革命。

魏国的顽固派是一大群旧贵族组成的特权阶层,而这正是战国初期各国都面临的一大难题。

造成这种局面,如果刨根究底的话,可以一致追溯到周武王分封诸侯。周天子剖分天下封给大诸侯,大诸侯分地给小诸侯,小诸侯继续分封给小小诸侯。到了春秋末期,虽然诸侯国做了减法,但头顶“公、侯、伯、子、男”各种爵位的人一抓一大把,一个庞大的特权阶层就这样产生了!

这些特权者共同的特点是世袭的治民权,也就是靠“拼爹”博取政治地位。古今中外,世袭治民体制无疑是史上最腐朽、最恶毒、最肮脏的体制!

世袭制度要多操蛋就能有多操蛋!有了爵位,就对应着不同面积的封邑和不同数量的奴隶,也就成为奴隶主。奴隶主自行规定税赋比率,向百姓征收,供自己吃喝玩乐,死了以后儿子又继续征收、继续享受。那时候不搞计划生育,一贵族可以生N个儿子,每个儿子又生出N个儿子,贵族的人口数量呈指数级增长,百姓的税赋也越来越重。除此之外,奴隶主还允许自建军队,国家需要打仗时,奴隶主要么出工不出力,要么“怀揣酱油、低头猛走”。一旦有利可图、有机可乘,奴隶主的军队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积极性异常高涨,一夜之间就能变成洪水猛兽。

这些由奴隶主构成的特权阶层,如同一个巨大的恶性肿瘤,寄生在社会消瘦的肌体上,吞噬着国家和民众的血肉。

政治环境清明,才有经济改革的可能,否则只能是让新的利益集团原路返回。李悝的变法,刀锋首先就直指恶性肿瘤!

李悝把这些旧体制下的既得利益者统称为“淫民”,因为他们无功食禄、骄奢淫逸。为了彻底铲除这些毒瘤,李悝提出了“为国之道,食有劳而禄有功,使有能而赏必行,罚必当”、“夺淫民之禄以来四方之士”的政治主张。从夏朝算起,奴隶制度在华夏横行了一千多年,终于由李悝向腐朽的世袭特权制度打响了第一枪!

李悝的政治主张得到了魏文侯的强烈支持,这些对国家有百害而无一益的寄生虫被一一铲除。为了形成新的利益集团与旧的利益集团相抗衡,李悝在铲除旧贵族的同时,对应提出了“选贤任能,赏罚分明”的政治制度。这些新的政治制度,让新生地主阶层的优秀分子脱颖而出,迅速填补了旧贵族倒台之后的政治权力真空。

为了避免这些新贵族走老路,在李悝的提议下,魏文侯废除了所有爵位的治民权、治军权。从此,在新贵族的封邑内,爵主只能按照上级规定的税率收取租税,地方官员则由中央任命,并实行文、武分治。

总之,李悝的政治体制改革极大地削弱了旧贵族的特权,“世卿世禄”制度被“腾笼换鸟”,有效改善了吏治环境,为经济体制的改革奠定了坚实的政治基础。

李悝变法的核心政策在经济方面。

在农业社会,国家强大的标志是粮食产量高,高到吃也吃不完,还能用来酿酒喝。

魏国的粮食产出很低,除了受到旧贵族势力的束缚以外,农业政策是最直接的因素。旧贵族的政治制度是“世卿世禄”,对应的农业政策则是“井田制”。

井田,顾名思义就是像“井”字一样的田。“井田”从夏朝开始出现,到西周得到充分的发展和完善。

井田制是西周时期最基本的土地制度。土地被阡陌分割成方块,其中有公田也有私田。在公田劳作是无偿的义务劳动,私田的收成除了赋税以外归耕户所有。井田制的基本特点是耕作者对土地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所有土地归国家所有,实际上也就是归国王一人所有。土地在一定范围内实行定期的平均分配。

从原始氏族公社向奴隶社会转变的过程中,井田制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但是历史发展到东周时期,井田制,特别是土地国有制度,已经极大地限制了农业生产的发展。

根据《汉书·食货志》的记载,李悝当时给魏文侯算了一笔账:

一个五口之家,耕种一百亩井田,每年亩产一石半,总共一百五十石。国家的正常税率是10%,除去赋税十五石,还剩余一百三十五石。

人当然要吃饭,按每人每月一石半计算,这家人一年就要吃九十石粮食。这样一来,能拿出去卖的粮食只有四十五石。

一石粮食按三十钱计算,可以换回一千三百五十钱。春秋祭祀用去三百钱;做衣服穿,每人每年用三百钱,五人就是一千五百钱。这样算下来,这个五口之家一年要亏损四百五十钱。

按照这个比较理想的算法,一个五口之家在收成稳定的情况下,仅仅维持“温饱”都入不敷出,如果遇到灾年,或者婚丧嫁娶,或者地方私自摊派,这个亏空就会更大。

由于井田制不允许农户私自开垦荒地、搞农副产业,因此农户必然是年年财政有赤字。这种没有尽头的滚雪球游戏,谁想玩谁是傻子,所以农民不愿意种地。

农民懒于耕种,导致粮食产量始终上不去。

粮食产量低,导致粮价居高不下。

粮价居高不下,导致物价全面暴涨、生活成本剧增。

生活成本剧增,导致农户亏空更大。

农户亏空更大,导致更多的人不愿意种地。

……

这是一个呈指数级恶化的恶性循环,而这个恶性循环的源头,就在于束缚农业生产的井田制。

为了彻底铲除旧的农业体制,释放农业生产力,李悝提出了“尽地力”的新农业政策。

所谓“尽地力”,就是将土地的效力发挥到极致。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李悝提出了三大具体措施:

第一,在政策层面,废除阡陌封疆,统一分配耕地给农民,并鼓励自由开垦荒地。

第二,在技术层面,提倡一块土地交叉种植不同作物,农户在房屋周围栽树种桑,发展农副业生产。

第三,在制度层面,奖勤罚懒,增产者赏、减产者罚。

李悝给魏文侯算了一笔账:一百平方里,相当于有九万顷土地,除去三分之一的山地和居住区,可开垦田地六万顷。如果勤于耕种,则每年增产一百八十万石;反之,则每年减产一百八十万石。可以看出,奖励农耕的政策,对增加粮食产量能够起到极其关键的作用。

除了奖励农耕之外,为了平衡社会各阶层的关系,并保护农民的种粮积极性,解决“谷贵扰民,谷贱伤农”的难题,李悝又提出了“平籴法”。

“平籴法”相当于我们熟知的“常平仓”。在丰年,政府按平价收购余粮作为储备,防止粮价暴跌。在荒年,国家将储粮按平价出售,防止粮价暴涨。这就是李悝提出的“取有余以补不足”。

这样一来,既能防止荒年粮价暴涨,投机商人借机牟利,导致非农阶层受到波及,又能杜绝丰年粮价下跌,导致农民利益受损,挫伤种粮积极性。

李悝的新农业政策,极大地提高了魏国农民的种粮积极性,粮食产量得到较大幅度地提升。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总结说:“魏用李克尽地力,为强君。”班固也在《汉书·食货志》充分肯定了李悝变法“行之魏国,国以富强”的重要作用。可以说,没有李悝以“重农主义”为核心的变法,就没有魏国的繁荣昌盛。

国学大师钱穆先生在《国史大纲》的序言中说:国人应当对本国以往的历史抱有一种“温情与敬意”,“至少不会对其本国以往历史抱一种偏激的虚无主义,亦至少不会感到现在我们是站在以往历史最高之顶点”。

实际上,古人往往比我们聪明得多!

今天我们实行的很多农业政策,包括免农业税、粮农直补、保护价收购等等,本质上都是距今两千多年前李悝变法的翻版,足见李悝变法对后世的影响有多么深远,古人有多么伟大!

尽管新农业政策一直翻版到今天,但这在李悝的变法政策中,影响还不算是最大的。李悝更牛的功绩是编撰了《法经》,有史以来第一次搭建了系统的法律体系。其后几千年的封建法制,都是在李悝奠定的基础上进行修补完善的。李悝“依法治国”的思想,到现在还是我们孜孜以求的宏伟目标。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古人对水的推崇,真实地反映了对公平正义的无限向往,正如一位大领导所说:“公平正义比太阳更加光辉”。

愿望是基本一致的,实现途径的千差万别,便形成了诸子百家。怎么实现公平正义?儒家倡导“仁义”,寄希望于社会的礼制;道家倡导“无为”,寄希望于个人的“无欲”;墨家倡导“非攻”,寄希望于普天下的博爱……

李悝曾经师从儒家,但他发现按照儒家的理论去实现公平,无异于缘木求鱼。儒家倡导的“礼制”,实际上就是要维护“世卿世禄”的合法性。靠着祖辈的功绩获得特权、攫取暴利,并代代相传,这公平吗?李悝认为,只有将土地私有化,通过功劳与才干授予官职,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这才算是公平!

人性是复杂的,既有本善,亦有本恶。环境是复杂的,既有清明,亦有污浊。诉求是复杂的,既有贪婪,亦有淡泊。

所谓社会,就是复杂的人在复杂的环境中,为了满足复杂的诉求,在一起玩游戏。要想公平,只有通过制定游戏规则,那就是法!

在李悝之前不是没有法,比如《礼经》就是法,晋、郑等国在春秋末期也有刑鼎或者刑书,用来公布处罚条文。但是,这些法要么是以道德标准、礼制规范来代替,要么就是零零散散,难以支撑战国时代的大变局。

为了规范社会,更是为了巩固变法成果,李悝“撰次诸国法”,编撰了《法经》,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系统完整的封建法典。

《法经》总共有六篇,分别是盗、贼、囚、捕、杂、具。

“盗法”惩治侵犯财产的犯罪活动,罪行严重、金额较大的要戍边,甚至处死。窥探禁宫、拾金而昧的要受膑、刖之刑。这个法律严到什么程度呢?“盗法”规定,即使只有侵占他人财物的动机,也构成犯罪。

“贼法”惩治伤害他人的犯罪活动,包括杀人和伤害。“贼法”规定,杀一人的处死,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包括妻家。杀两人的增加收没母亲一家。

“囚法”和“捕法”是规范“公安机关”逮捕盗贼规范的法律条文。

“杂法”包含的内容比较广泛,主要包括:

——淫禁,即禁止夫纳二妻或妻有外夫。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一夫一妻制,而是规定大老婆只能有一个,小老婆则数量不限,从而避免了因存在几个地位平等的大老婆造成家庭不和谐的局面。另外,这个条文客观上承认了男尊女卑的社会现实,男的可以有多个妾,只是规定妻子唯一。但对女的而言,除了丈夫之外不能有任何名义的情夫。

——城禁,即禁止民众越城。

——嬉禁,即禁止赌博。

——徒禁,即禁止民众集会。

——金禁,即禁止官吏贪污受贿。《杂法》规定,宰相受贿的,左右代为伏诛,职位在犀首以下的官吏受贿直接处死。这个条文保留了“刑不上大夫”的历史残余,客观上承认了因官阶不同而导致地位不平等的合法性。

“具律”是整部《法经》的总则和序例。

李悝的《法经》,虽然本意上是为了维护统治阶级的利益,巩固封建法权,但客观上也在建立封建社会新秩序、促进社会公平正义的道路上前进了一大步。

后来,李悝的《法经》被学生卫鞅带到了秦国,进一步补充完善成为《秦律》,一直施行到秦国一统天下。秦国灭亡后,汉朝又承继《秦律》编成《汉律》……

此后,尽管朝代更迭,但法律体系就像软件升级一样,始终是基于李悝《法经》的平台不断发展完善。——这就是法家始祖李悝为中国历史做出的杰出贡献!

要想成为战国时代的新军国,仅仅靠吏治清明、百姓富庶、法度完备是不够的,你还得有一支强大的军队。

但是,李悝是文人,不可能完成建立一支强大军队的重任,怎么办呢?李悝慧眼识人,向魏文侯保举了吴起。

吴起是响应魏文侯招贤纳士的号召而来的,但是否任用吴起,魏文侯心里没底。于是,魏文侯按惯例找李悝商量。

举荐吴起,是需要勇气的,因为吴起的人品太差,他有两个巨大的人生污点!

第一大污点是“杀妻求将”。吴起本来是卫国人,后来在鲁国作将军。当时,齐国讨伐鲁国,鲁君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派颇具军事才能的吴起带兵御敌。但是,由于吴起的夫人是齐国人,这让鲁国人感到有些忧虑,担心这个齐国的女婿临阵放水。吴起为了能打这一仗,索性一刀就把老婆给抹了,以此证明自己与齐国毫无瓜葛。

结果,吴起如愿以偿地带兵出战,虽然大败齐国,却落下了“残忍”的骂名。

吴起带兵大败齐国后,鲁国那些别有用心的大臣担心吴起因战功受到封赏,地位超过自己,就集体到鲁君面前诋毁吴起,说他不惜用妻子的性命来保住自己的位置,还扯出了一件陈年往事,这就是吴起的第二大污点——“母死不奔丧”。

原来,青年时期的吴起年少轻狂、志向高远,一心想出将入相。到列国周游了一圈,吴起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回到故里,遭到众人的耻笑。吴起怒火中烧,一连杀了三十几个人,立下“不为卿相,不复入卫”的狠誓后,便逃之夭夭。

后来,吴起跟着曾参学艺时,接到了母亲去世的噩耗。由于还没有实现“为卿相”的宏愿,吴起遵守誓言,没有回到卫国奔丧。

孔子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这个连老母亲去世都不回去处理后事的人,曾参怎么能看得下去?于是,吴起被曾参一脚踹出师门。

基于这两大污点,鲁国的大臣们总结说:吴起就是一个“残忍薄行人”,如果鲁国继续收留并任用这样的人,不仅破坏了鲁国“尊周复礼”的高大形象,也不利于发展鲁、卫的睦邻友好关系。

——奸臣误国!吴起刚来鲁国的时候,怎么没人八卦这些闲篇?吴起刚出名,怎么全变狗仔队了?

在这些奸臣的怂恿下,耳根子软的鲁君将吴起“礼送出境”,拱手让给了魏国。

吴起的两大人生污点,早已在诸侯之间传得沸沸扬扬。因此,面对这个带着才能和诚意扑面而来的军事将领,求贤若渴的魏文侯拿不定主意。吴起能否为魏国效劳,关键就看李悝一句话了!

李悝忖思良久,对魏文侯说了一句话:“起贪而好色,然用兵,司马穰苴弗能过也。”

显然,李悝刻意回避了吴起的两大人生污点,而是避重就轻地说他“贪而好色”。更重要的是,李悝认为吴起的军事才能远远超过了司马穰苴。

李悝很会找参照物,这个司马穰苴是齐国的将军,曾经率齐军以少胜多,打败了晋、燕联军。凭此战功,司马穰苴做上了齐国的大司马。此后,田氏依靠司马穰苴的军事思想发展壮大,“日以益尊于齐”。田氏最后篡了齐,得益于司马穰苴军事思想的指引。魏氏也是走这条路出来的,自己送上来的吴起不要,你还想要谁?

有些人就是为战争而生的,至少吴起是这样。

公元前413年,魏文侯听从了李悝的建议,任用吴起为将,并把他放到了战事频繁的河西一带。吴起到任后,魏国一举扭转了与秦国“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的不利局面,冲破了秦国苦心经营多年的黄河防线。

吴起治兵,“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赢粮,与士卒分劳苦”,为了能够在河西地区取得更大战果,魏文侯以盐业收入作为专项经费,由吴起负责选拔和编练,组建了战斗力超群、后来威震天下的“武卒”。

毫不夸张地说,“武卒”的编练改变了古代军事斗争的历史。春秋时期的征伐,靠的是人多,你出两万,我就出五万。但吴起不这么看,他认为兵不在多,关键在治,达到以一当十的目的。

吴起首创了考选武卒的方法:士兵全副武装(甲胄、戈、剑),携拉力为十二石的大弩(约360公斤拉力),负箭矢50只,装三天的口粮,半日之内跑完一百里。凡是能够完成这种高强度、超极限考核的士兵,即被选为“武卒”。“武卒”享受的优惠政策是:免除全家的徭役和田赋宅租,按军功封赏爵位的级别也高于普通士兵。

兵源经过了严格的遴选,再加上吴起的残酷编练,“武卒”这只“特种部队”,理所当然地成为魏军的精锐,在战国初期的诸侯国军队中也是首屈一指的。

对于吴起这样的武将而言,战争是兴奋剂。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战争却是杀人魔。

根据史书记载,军队中有一个士兵生了疮,吴起亲口为他吮吸出脓液。这本来是一个令人感动的场面,但生病士兵的母亲却嚎啕大哭。

在风烛残年的老妇人看来,这个场面似曾相识。多年前,自己的丈夫也在军中效力,同样是脚上生疮,依旧是吴起亲口吮吸脓液。最终,丈夫战死沙场。如今,儿子走上了丈夫的老路,因此老妇人解释说:“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

对于魏文侯而言,战争是称霸的必要手段。对于吴起而言,战争是他们青史留名的大好时机。但对于这些普通士兵的家属而言,战争则意味着一代又一代的家破人亡。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的苦痛与悲哀,又有多少人真正关注过?儒家倡导的“仁者爱人”,成了帝王将相的遮羞布,而老妇人的几声哭喊,又将这块遮羞布撕扯得支离破碎!

公元前409年,吴起率领魏军攻取了属于秦国河西地区的临晋、元里两个城池。次年,吴起的军队向郑一路杀来。

郑这个城池被魏军兵临城下,引起了秦国的极大恐慌。郑的地理位置在今天陕西省的华县,处于渭河平原的东端。如果魏军拿下郑,以此为进攻基地,马不停蹄地向西征伐,基本上是一马平川,不需多少时日便能直捣秦国当时的都城雍,秦国也就只能呜呼哀哉,成为战国时期第一位“烈士”。

值此关键时期,秦简公一面调重兵防守郑,一面请求齐、楚出兵开辟第二战场牵制魏国,减轻秦国正面战场的压力。魏国一旦吞并秦国,必然一下子高出其他诸侯国一大截,这是一个除了魏国以外谁也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因此,齐、楚联军向魏国东面防守薄弱的几块飞地发起攻击,并连连得手。

魏文侯没有理睬齐、楚联军在东线的小动作,命令西线的吴起继续对秦国发起进攻。

吴起率领魏军在郑大败秦军,太子魏击率领第二梯队迅速渡过黄河,攻占了秦国的重要据点繁、庞,彻底摧毁了秦国的黄河防线。

随后,吴起军队横扫河西地区,陆续占领了王城、洛阴、合阳、阴晋等城池。由于秦国多年来横征暴敛,军纪严明的魏军得到河西民众的衷心拥护。魏军在河西地区得到了休整和兵源补充,吴起还派河西当地人前往秦国,散布秦军残暴、魏军仁义的言论,开展心理战,为一举攻占秦国进行积极的军事准备。

在秦国这边,秦简公一面发布戒严令,严查入境之人,一面实行全吏皆兵,准备应对魏军的大举入侵。实力大致相当的秦、魏两国在河西地带形成了犬牙交错、长期牵制的僵持局面。

公元前391年,在魏国的号召下,韩、赵、魏第一次结成三晋军事同盟,他们不是选择向西面的秦国扩大战果,而是转移了战略方向,向南谋取楚国。

三晋联军在大梁(今河南省开封)、榆关(今河南省中牟附近)大败楚国军队,攻占了大梁和襄陵。清剿了楚军残余之后,又继续向楚国腹地深入。

三晋联军的所向披靡,引发了楚国上下一片恐慌。楚悼王在向三晋求和未果的情况下,紧急派使臣贿赂秦国,秦惠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选择三晋中最薄弱的韩国开辟第二战场,攻占了宜阳等六座城池。

同时,楚国也向齐国请求支援,希望齐军能够加入南面战场,与楚国共同对抗来势汹汹的三晋联军。

迫于秦国的背后一击,三晋减缓了南面战场的进攻态势,转过头来与秦军在西线大战一场。公元前390年,齐军趁机为楚国“收复”了襄陵。

公元前389年,已经对三晋“忍无可忍”的秦惠公豁出去了,五十万秦国军队倾巢出动,开向阴晋“收复失地”。吴起率领的五万魏军面对来势汹汹的秦国大军,毫无惧色,准备与秦军在此一决雌雄。

在“阴晋之战”这场战国初期最浩大的战役中,魏文侯、吴起苦心经营的“武卒”发挥了超乎寻常的作用,五万魏军硬是把五十万秦军打得七荤八素。吴起乘胜挥师西进,一举攻下陕(今河南省三门峡西),控制了秦国与中原的交通咽喉,并横扫河西地区。此时,秦国已经被压制在洛水以西,只能沿洛水构筑最后的防线。

经过与齐、楚两国的作战,又多年与秦国长期牵制,魏国的实力很难再支撑对秦国的全面作战了。如果硬碰硬继续打下去,即便打赢了也是伤痕累累,给齐、楚等国以可乘之机。

魏文侯认为,控制了秦国进入中原的咽喉,便能以“路桥费”的名义从中攫取暴利,把秦国的钱揣进自己的腰包。同时,魏国也掐住了秦国的脖子,使其难以对魏国“一统三晋”造成军事威胁。魏国最初的战略目的得以实现,是到收手的时候了。

因此,魏文侯对应在洛水东岸修筑长城,以此钳制秦国,并将吴起这枚重要的棋子,始终摆在河西,巩固这片新开辟的疆土,保持对秦国的军事压力。在此期间,吴起一面巩固河西地区的军事防御,一面在局部积极扩张,“与诸侯大战七十六,全胜六十四”,“辟土四面,拓地千里”,为魏国夺取了大片地盘。

公元前387年,秦惠公去世,年仅两岁的儿子继位,是为秦出公。秦国的政权落入了外戚和宦官之手。为了笼络人心、培植自己的势力,秦出公的母亲大肆封赏,致使国库日益空虚。为了填补亏空,她又擅自增加赋税,使民众生活水平恶化。秦国很快就出现了“群贤不说自匿,百姓郁怨非上”的衰败局面,秦国的社会矛盾在秦简公、秦惠公横征暴敛的基础上被进一步激化。值此天赐良机,吴起率军彻底铲除了秦国在河西地区的军事残余,巩固了河西防线。

是年,魏文侯去世,儿子魏击继位,是为魏武侯。

有李悝、吴起一文一武的相得益彰,魏文侯给自己的继任者留下了一个开局良好的称霸伟业。接下来,就看魏武侯的了! gjnXs4JBGeRWlmyMVz1x8Y/I8uIdY7w7IpciWGQnd1e+3jY09WwmHN3cwQd9ve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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