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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眼睛睁着,切断了的脖子上还在滴血。老岳父疼痛难忍,杀猪般地号叫:“快点来人哪!来人哪!疼死我啦!疼死我啦!……哎哟妈呀!疼死我喽!快来人哪!快来人哪!……”李明离得近,刚要抡刀,就被妻子崔俊芳嘶声地喊住了:“别砍!别砍!我爸爸的腿哪!我爸爸的腿哪!”喊叫着,三步两步就急奔了过去。老岳父失手,猎枪滑落在了地上。翘着一只脚,转了两圈,一屁股坐在了一只死狼的身上,挓挲着两手,脸色都白了。就在这时,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又是那只白毛子老狼,瘸着左前腿,又缺了半个左耳朵,目光是得意的也是残忍的,在两只黧灰色大个儿野狼的掩护下,仅仅一闪,就迅速地向草丛中隐去。它后面是那两只母狼,各驮着自己的“丈夫”。失去了前爪子的“丈夫”,同样是阴险地随着狼王悄悄地隐去。看到三只母狼,我再清楚不过地意识到,我们被包围了,步步引诱,谁也别想着逃走。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啦!狡猾的狼王,诡计多端的狼王,多年的积怨,今天才开始了报复,报复我岳父,采取的是一种这样的手段——砍掉脑袋,又置人于死地。

切断了脖子的狼头,牙齿雪白,非常锋利,钳子一样,整个脚掌被吞进了它的口腔。不是亲眼目睹,说死我也不会相信,剁掉的脑袋仍然活着,目光血红,眼球还在转动,北大荒的狼群是太恐怖了。死狼是这么残忍,活狼又是怎样的歹毒啊!此刻,岳父老泰山一边哀号一边在挣扎,他企图把脚上的狼头甩掉,使劲儿悠动:“哎哟!妈呀!来人哪!快来人哪!疼死我啦!疼死我啦!……俊男!俊芳!疼死我啦!疼死我啦……”哀吼中我清楚地看到,他脸色苍白,五官都扭曲了,表情和目光,除了悔恨,更多的是恐怖!秋天,气候还炎热,我们大伙儿都焦急地看到,整条右腿由下而上开始变青,非常迅速,迅速得惊人。

这是一只特殊的青狼,也是世界上极为罕见的。北大荒,草爬子一样的小昆虫也能置人于死地,何况狼。大伙儿目瞪口呆,干着急拿不出主意来。俊男和俊芳都心疼爸爸,俊芳哭了,眼盯着狼头,哭泣着喊道:“妈呀!妈呀!咋办啊!咋办啊!中朝!中朝!快救爸爸呀!快救爸爸呀!”她跪在地上,手扶着爸爸的肩膀,满脸泪水,哭喊着嚷道。俊男比任何人都着急,恐怖的、仇恨的也是茫然的,慌乱中用手上带血的大刀狠剁了两下,可是狼脑袋比石头还硬,刀刃崩了,火星子四溅。急中生智,也是唯一的办法,他掏出匕首,贴牙缝撬了半天,匕首弯了,仍然是无效。就在这时,身后河套子的沙滩上,黑白两匹烈马,轰隆一声倒塌了下去,随之又是王东海的哭声:“呜呜呜!……我的大黑马哟!我的大黑马哟!呜呜呜……”“完啦!完啦!两匹烈马都死啦!”小个儿孙刚绝望地喊道。“哎哟妈呀!你们看哪!你们看哪!大黑马身上还挂着两、两、两只死、死狼哪!”于大巴掌跑了两步,又本能地停了下来。看着死马,除了恐怖,更多的是绝望。两匹烈马轰然倒地,似乎是塌了一座楼,又仿佛是伐倒了一棵树,河水倒流,群山都在乱晃。

俊芳的哭声戛然而止,惊疑中本能地扭脸往河套中看去。俊男扔下匕首,看着死马顿时也愣了。我急走了两步,奔到跟前,木然地看到,黑白两匹烈马的身体早已经硬了,遍体鳞伤,惨不忍睹啊!在河滩上矗立着不倒的原因是:身体相互倾斜,自然支撑着搭成了一个“人”字架。黑马的体形高大于白马,最先映入眼帘,可是靠河水一面,谁也没有发现,也来不及发现,黑马右侧的肚皮上,两只老狼同时悬挂着,两只老狼是怎么死的?是踢死的吗?踢死了为什么又能窜了上去?正觉着疑惑,王成国说话了,理智的也是内行的透彻分析,小声儿说道:“妈的,狍子沟的老狼是真顽固啊!你瞅瞅,你瞅瞅,踢昏了,又贴着水边窜了上去!直到断气,牙齿也没有松开!……老王头不来,谁又能知道两匹烈马早已经阵亡啦!早已经阵亡啦!看见了吧,蹄子都红啦,蹄子都红啦!马不见主人,也许啊,永远永远都会在这儿站着吧?唉!北大荒再也没有这样的宝马喽!再也没有这样的宝马喽!”看着死马在沙滩上躺着,我心如刀绞。

白马是岳父家的心肝宝贝,改善生活,狗肉汤大米饭,岳父是第一个先孝敬大白马的。先喂白马,回过头来他才吃饭。鲜族人不会包饺子,见汉人吃饺子很香,老岳父也强迫着老岳母给包,煮了饺子,主要是喂马。畜牲中只有马匹是站着睡觉,有时去俊芳家,夜半时常就会看到,黯淡的灯光下面,白马在站着打盹,岳父在槽头上趴着睡觉,人和马匹都进入了梦乡……关于大黑马和王东海之间的感情,相识太短,所了解的不多。可是有一点是能说明问题的。老王头没有鞭子,坐在车辕子上,用唯一的大手轻轻拍在胖胖的马屁股上,边赶路边唠着嗑儿,自言自语是那么自豪又陶醉,大黑马全身没有一根杂毛,油光闪亮,能照出人影来。可是它的主人王东海呢!满脸皱纹,密如蛛网,那么粗糙又是那样的干涩,一瘦一胖,一个矫健一个糟粕,主人与马匹,马匹与主人,形成鲜明的对照,是那样刺眼。

毫无疑问,两位老人紧随在后面是同时到达的。岳父崔万祥踢狼的脑袋被狼脑袋咬住,王东海呢,手拎刀锯直奔了河套,发现了马匹,扔下刀锯就扑了上去,用唯一的右臂搂抱着马脖子刚要亲吻,两匹烈马不约而同轰隆一声就倒了下去。黑马、白马都已经死了!看着宝贝,老王头先是一愣,由喜变惊,由惊变怒,由怒变哀,弱不禁风般颤抖着蹲下身子,搂抱着马头就号啕大哭了起来。“我的宝贝啊——呜呜呜!我的宝贝啊!呜呜呜——要了我的命啦!老天爷啊!我还怎么活哟!呜呜呜——”声音嘶哑,泪如泉涌,那么凄凉,那么悲伤,那么痛苦,又是那么绝望!河水在流淌着,似乎是伴哭,又同时在垂泪。

柳树低垂着脑袋,似乎是致哀,又同情地在等待。太阳高悬在空中,被乌云挡住,漫长的影子一点一点笼罩住了河南。听说大白马死了,岳父崔万祥以骇人的、非凡的、想象不到的毅力,拖着狼头,竟然一点点地爬了上来,看到死马——他的心肝宝贝,大张着嘴巴,半天半天再没有号叫。看得出来,心疼比伤疼更甚,似乎是疼疯了吧!就在大伙儿用愕然的目光盯着他的一瞬间,可怜的老岳父、逮了半辈子野狼的老岳父,突然,“咔嚓”一声,就把自己伸出来的半截舌头给咬断了,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右腿上的死狼脑袋,眼珠子溜圆,哇哇地叫着,指着不远处野狼沟与狍子沟交界处的烟囱山大砬子,用的全都是民族语言,只有我们家里人才能听懂:“酒希呀问——酒希呀问——酒希呀问——”喊着叫着,奇迹般又把猎枪抓了起来,因为疼痛,因为悲伤,因为愤怒,盯着他的女儿崔俊芳,面对河北的大草甸子,呜呜啦啦,又是一阵子喊叫:“噢希哇问——噢希哇问——噢希哇问——”当女儿崔俊芳理解地接过他手上的猎枪时,老岳父的目光很快就一点点黯淡了下去,摇了两摇,“扑通”一声倒了下去。直到死亡,停止了呼吸,野狼的牙齿也仍然在他的腿上钉着。

一瞬间,也是不约而同地,老岳父躺下,王东海却“呼”的一声站了起来,趔趄着,颤抖着,哆嗦着,左脸上的伤疤拧着劲儿,抓起来刀锯就是一阵子猛劈猛剁,剁挂在黑马上的两只死狼,边剁边吼:“剁死你们!剁死你们!剁死你们!我剁死你们——”直到把两只死狼剁成了肉酱,才站直身子,盯着烟筒山的大石砬子,声嘶力竭,怒吼道:“杂种操的!咬死我的黑马!我让你们统统地上天!统统地,上天——不炸死你们,我老王头就不活啦!”吼着叫着,目光发呆,谁也不看,扭头就走。孙刚想拦,王成国却把他挡住了,“精神崩溃,小心他的刀锯!”“他要干啥?”李明和于大巴掌也大惑不解,王成国使了个眼色,肯定地说道:“回去取炸药呗!替他的大黑马报仇,这还用问吗?还有崔师傅,看目光就知道,也是让他儿子回去取炸药,炸了狼窝,替他的大白马雪恨!”王成国不愧是猎人的后代,意思全懂,还听懂了我老岳父的语言。是的,老岳父崔万祥临死以前的两句话,第一句是:“酒希呀问——”仔细分析是“炸死它们!”目标和老王头是一致的。心疼白马,才发誓要把石砬子山炸平。第二句是:“噢希哇问——”毫无疑问,断了舌头,发音不全,面向俊芳,是让女儿放火去烧死它们!烧死这些野狼,替他的大白马报仇。

岳父死了,是被野狼咬死的,是气死的,也是大白马的死,把他给疼死的。俊芳、俊男跪在地上同时大哭,尤其是崔俊芳的哭声,让人同情让人可怜,也让人产生了更多的茫然和疑惑。我愣在那儿没动,不是一拃没有四指近,也不是和岳父老泰山没有感情,而是我的心绪烦躁,看着走远的老王头——王东海,我真想追上去问问:“王师傅,你不姓王,而是姓秦吧?你不叫王东海,是叫秦世海吧?……我是你儿子,你想不到吧?我妈妈叫李姬善,妈妈临死都在念叨着您的名字!我来中国,来北大荒,是专门为寻父才来的呀!……我脖子上有一枚金质的勋章,勋章上有中朝两字,您的身上是不是也有一枚勋章呀?我来找您,可找得好苦呀!……王师傅,你别走,你回来,你回答我呀!……”太突然也太苍促了,千言万语在喉头上涌动,我愣在那儿,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与志愿军战士的背影,与胶东驯马场上的背影,重重叠叠,交替着出现。

一会儿清晰,一会儿又模糊,模糊中,我又清清楚楚地看到小舅子崔俊男追上了王东海,他要和他结伴返回农场,去背回更多的炸药……崔俊男走到我身边狠狠地盯了我一眼,目光是复杂的也是费解的,说不清也弄不明白,到底是愤怒还是有其他的原因。他步履很生硬,手上的大刀,红红的血迹又沾着厚厚的狼毛。目送他们两人的影子消失,猛一回头,我又看到了那只老狼,晃着尾巴,在冲着我微笑。大白天,就在梧桐河的对岸,见它微笑,尽管无声,我的全身还是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岳父老泰山死了,死得很惨,全身变青、变紫、变黑。大活人逮了半辈子野狼,发了半辈子狼财,此时此刻,在狍子沟内的梧桐河北岸,不到五十岁的老岳父愣是让一只狼头给活活地咬死了,我感到悲伤,更多的是后怕,逮狼者死于狼嘴,可是我们在场的人呢?一宿半天,这么多的野狼被砍掉了脑袋,有些脑袋脖子断了,尸首分离,但眼睛还睁着。

目视苍天,目光发蓝,始终也不肯闭上。血水流进河内,河水变红,殷殷河水似乎也是在无声地哭泣!王东海走了,崔俊男也走了,现场还有我们六人。死马、死狼,还有躺着的死人,岳父临死自己咬断了舌头,死人与死狼一样,都张着嘴巴,都睁着眼睛。身子斜歪,目光盯着他的白马,眼球不动,死死地凝视着,口腔的血顺嘴角流了下来,染红了前胸,染红了脖子,染红了臂膀,也染红了臂膀下面绿油油的草地。俊芳在哭,俯在她爸爸的身上,全身抖动着:“爸爸呀——爸爸呀——我的爸爸呀!……我还怎么回家呀——怎么告诉我妈妈呀——爸爸!爸爸!你醒醒啊——你醒醒啊——”突然,崔俊芳的哭声戛然而止,停了下来。忽然站直了身子,谁也不看,咬牙切齿直盯着远处的荒草。荒草下面肯定潜伏着狼群在悄悄地窥视着我们,我知道,也听明白了,老岳父死前的最后一句遗言“噢希哇问!”事实上就是要“烧死它们!”替爸爸报仇,俊芳要开始付诸行动了。仇恨在胸,她拧着眉头,愤恨也是绝望,既熟练又理智,拇指一推枪栓,“呼啦”一声就顶上了两颗子弹,抬脚就走,奔向梧桐河的上游。夏秋之交,北大荒的风往往都是由沟里往沟外面吹的,多日没有下雨,带油星的草叶见火就着,气温高,白天又不是夜晚,一旦枪响,半人高的荒草“呼”地一声就会燃起熊熊大火,潜伏着的狼群除非过河,否则就是死亡。俊芳是土生土长的北大荒人,经验丰富,更知道用火,看样子,思考的一瞬间她就拿定了主意,沿河岸去上游,在上游开枪,风助火威,让所有的野狼葬身于火海,我是她丈夫,眼下也是她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无动于衷,于是急忙劝说她道:“俊芳啊,场部命令咱们坚持三天,逼走它们是最终的目的!你可不能胡、胡来啊!你我还得活、活着回去呀!”我想夺枪,但理智很快又本能地提醒着我,非常时刻,些微不慎,尽管是夫妻,也会酿成不可想象的灾难!而且就在我犹豫的几秒钟内,云端下面,山尖处又看到了那只老瘸狼,它在观察,时时刻刻在监视我们,怒火下沉,更大的恐怖又一次袭来。

俊芳略有点儿清醒地望了我一眼,目光是复杂的也是内疚的。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用沾着血的左手,极不情愿也是无可奈何地从胸脯的口袋中缓缓地掏出来一封信,递到我的手上,坚毅又柔情地小声儿说道:“你小姨来的,十多天了好好地看看吧!”略一停顿,又苦楚地说道:“我和爸爸都连累了你!……俊男不来啦!请你以后,多关心我的妈妈!”说完头也不回,坚毅地也是勇敢地,一步一步地向上游走去。信纸被汗水溻湿了,也快要揉烂了。揉烂了的纸张散发着女人的温馨和醉人般的芳香。既有体温又觉得特别的珍贵,看笔体就知道是小姨写来的,朝鲜文字嘛!在这个世界上,给我写信的人,除了小姨还能有谁。

我心急火燎,匆匆忙忙又一字一句细细地阅读着:

中朝你好!来信收到了,首先向你的妻子及岳父母全家问好。照片我看了,作为老人,我非常满意,替你祝福也替你祝贺!在中国的北大荒安家落户,还能找到这么漂亮又贤慧的姑娘,不瞒你说,看照片我也觉着一愣,俊芳姑娘的各方面怎么都和你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啊!是缘分——还是上帝有意识的安排?这么巧合,鼻子眼睛嘴角额头包括她的眉梢眼神及衣着打扮,一笑一颦都是你母亲的一张活照片呀!不知道外甥媳妇的性格怎么样,既然是本民族,都是高丽人,我想,外甥媳妇也是世界上最受男人欢迎的那种女人吧!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你李中朝天大的福份呀!珍惜吧,老姨在国内祝福你们!秦世海还是没有一点儿音讯?别着急了,急也没用,就慢慢地等吧!只要他还在北大荒,我相信你们父子迟早有一天会见面的。只要把勋章珍藏好,说不准哪一天就能够遇上。

另外我还要提醒你,为彻底了却心愿,有工夫不妨去胶东半岛的那个村庄看看,说不准他驯马时的那家财主姑娘还等着他哩!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缘分——,就是上帝也说不清呀!如果是那样,只能说明我们李家的女人都命苦啊!你参与了逮狼,太危险了,小姨劝你金盆洗手,悬崖勒马。不义之钱,咱们是千万千万不要再挣啦!你去了中国,去了中国的三江平原,我对中国的北大荒就更关心、更关注啦!很多的资料表明,北大荒遍地是狼群,离西伯利亚近。不像咱们新兴里的狼琳山,野狼不与人类为敌。

北大荒开发,肯定会惹恼了它们,动物跟人一样,故土难离啊!特别你在信中提到,狼妈妈们为了给小宝宝们治病,在情人岛上挖坑把小狼崽埋了起来,一场大雨,山洪爆发,情人岛波浪滚滚,狼妈妈们心疼得都要疯啦!一天天地哭泣,一宿宿地哀号。羊马比君子,全世界的母性心理都是一样的。小姨我虽然失去了生养的能力,可是那颗母性的心和所有的母性都是相通的,这一点,你不一定能理解得那么深透,但你的爱人——我的外甥媳妇——崔俊芳肯定能够意识到。生了孩子后,也肯定会理解得更为深刻。

换位思考,将心比心,就知道应该怎么去做了!在某些时候的某一方面,残忍的狼群也是一个温柔的群体嘛!这要看人类怎么去对待它们啦!通过报刊资料还有你的来信,小姨已经知道了,中国的伟人又发动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运动。运动太多肯定是灾难!不仅仅是国家的公民,国家的动物、自然界也肯定造成累累的创伤,这些天广播中天天提到,“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黑龙江电台也多次提到,欢迎大批知识青年来北大荒安家落户。

我就担心,你们宝泉岭农场是否也在开展这场运动。大批城市青年的涌入,农场的生态势必会造成破坏。人类扩大生活空间,野生动物肯定就得再一次搬家!中朝,你是怎么离开的狼琳山、慈江道、新兴里的?故土难离啊!逼野生动物搬家,野生动物的心情不是一样吗?扪心自问,遇事可要三思啊!小姨在国内又帮不了你什么忙,只能是提醒,不能冲动,更不能犯傻!小姨渴望你和俊芳能回来看看,看看你母亲的坟墓,再到秃鲁江畔去走走,新兴里是你的故乡,三千里江山永远都是你的根啊!国家政策在进一步放宽,第二十个抗美援朝纪念日即将来临,不管那个秦世海能不能找到,秋后希望你们俩都回新兴里看看。

遥祝你们新婚愉快,白头到老。 amISUcoOuY5kxhQBc1+T/c1lMq9Ot3SODc/q+qZI3YSvPCgg2WYW3r3pUHqRPC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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