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是“金龙”的主人,又是那场恶战的目击者和参加者!“金虎”是二号头狗,也是恶战中唯一的侥幸者和幸存者。都死了,唯独它还活着。当时,我把它狠踢了两脚,“滚!怕死鬼!你怎么就没死呢?”“金虎”忍辱含屈,挨了两脚,它也没打算逃走,或者弃我而去。而是忠心耿耿,恪尽职守,无怨无悔又死心踏地地履行着职责。竖着耳朵,高度警惕地围着我奔跑,并不时地吼叫两声,“汪汪——”既是壮胆,也是轰赶着孤独。后来我才知道,是爷爷有意识提前就安排好的。“金虎”的主要任务,是充当我的保镖和贴身的警卫,即使同伴死了,它也得活着。活着是为了通风报信,传递消息,引来家人,好进一步搭救。
这不是它贪生怕死,临阵脱逃,而是分工明确,各负其责。因此而挨踢,对“金虎”来说,实在是天大的冤枉!雪花还在飘着,但比刚才,已经减弱了许多。暮色渐浓,只有寒风,仍然在呜呜地刮着,说不清是苍凉,还是有一种更大的哀痛!忽然,暮色中无数的老鸹都聚了过来,“哇!哇!”地叫着,几十只一群,争先恐后又欣喜若狂地,纷纷落在了死狗们的身上。伸脑袋,拧脖子,呼老唤幼,好一顿美餐。
我走出很远了,又停下来,扭回头,感慨万千又忍气吞声,默默地关注着。同时也再次惊异地发现,乌鸦们“哇哇”叫着,飞上飞下,在空中盘旋,在地面上争斗,可是唯独“金龙”的周围,冷冷清清,死气沉沉的,见不到一只乌鸦!只有雪花,伴着寒风,不声不响默默地降落……乌鸦、老鹰,都是大森林中的义务“清洁工人”,不管是人类还是牲畜。不等咽气,它们就会赶来收尸。可是,奇怪又纳闷儿的是:猎狗“金龙”的尸体,乌鸦和老鹰,怎么就熟视无睹呢?是不敢吃呢?还是尸体本身有其他的原因?这个疑团,直到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准确的答案。那天夜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才走回家的。深一脚浅一脚,趔趔趄趄的,爬起来摔倒了,摔倒了再爬起来。快半夜了,爷爷还在鸡爪子河的桥头上,一个人孤伶伶地等着我呢!“爷爷!爷爷!”没到面前,我就抑制不住,全身抖动着,呜呜呜呜地大哭起来……无星的夜空和封冻了的河水在倾听着我的哭声。
听完我的叙述,爷爷叼着烟斗,一袋又一袋地抽烟。到家我才知道,爷爷去了桥头,家中却坐满了街坊邻居,本民族的亲戚,爷爷的伙伴,爸爸的同事,场部的领导,学校里的教师等等。说实话,不少人是来拿野猪肉,或者是领野猪肉的。多年的习惯,已经变成了自然。秋后的第一场大雪,既是告示也是一种信号,不需要通知,人们就会找到了门上。除了其他的炮手,有枪有狗,自己打猎食用,少部分送人,多数无枪者都眼巴巴地盯着金家。粗略统计,最少也占了整个林场的三分之一。
大人没空闲就派个孩子来当代表。但不管是谁,爷爷那儿,绝对不会让人空手。丰收了,给一半,欠收了,就给一个大腿。最少的也得有四五十斤。所以说,每次第一场大雪,我狩猎归来,林场男女,都会夹道欢迎。气氛热烈,又有一种特别的激动,我则像凯旋的将军,率领着狗群,一边走路一边接受着祝福的目光和恭喜的笑脸。可是今天呢?
已经半夜了,见我哭红了眼睛,鹿皮猎服又撕碎了大半个袖子;特别是狗群,十三只大狗仅仅就剩下了“金虎”自己!人和狗身上,全部是鲜血,全部是冰霜,不言而喻,不用解释,大伙儿自然也就明白了什么。有人劝说,有人安慰,有人感叹,也有人在窃窃私语,表示同情,也表示了忧虑。“唉!真没有想到!这么大的野猪,哪儿来的啊?这么大的狗群,一下子都给毁啦!四五千斤,比老牛还大?开天辟地,也没有听说过呀,这么大的野猪?在咱们鸡爪子河地区?”学校的宫老师感慨最多。每年吃肉,宫老师都写一篇表扬的文章,投出山外,在《鹤岗日报》上发表,得稿费。论人情,这份儿猪肉,算是没有白吃。“孤猪百年,这不算稀罕!”吴三桂和刘海生都来了,都是炮手,又都是全家的常客。爸爸死后,他俩就不约而同地金盆洗手,扔掉了猎枪。
时常来我家坐坐,帮爷爷干点儿杂活,铸独弹、漏鸡砂、研炮子、砸纸壳。但再也不吃猪肉,宁肯饿着肚子。爷爷再让,他俩就笑笑,“大叔!别让啦,我们俩都回回(民)啦!”脸上笑着,但表情和口气,却相当地坚决。爸爸死后,他俩似乎在良心上,均欠了金家的一点点什么。常来坐坐,感觉心里才有点儿平衡。听宫老师说完,吴三桂就接话儿说道:“孤猪百年,这不算稀罕。
听小钟子一说,我就总在琢磨着,这家伙是不是十三年前,在嘉荫县境内的那头猪王?乌伊岭林业局一开头,又把它撵到七鬼峰这边,咱们的地盘上啦!……不幸中的万幸,人没给伤着,就算是知足喽!这家伙是瞎子,而且瞎的还是右眼。海生你还记得不?当年在嘉荫那边,钟子他爸爸的那一枪,好像打瞎的就是孤猪的右眼!无巧不成书啊!说不准,爷俩碰上的,都是它呢!十三年前打瞎了右眼,十三年后又打断了它的獠牙!听钟子一说,我这心里头,就划上了道道!”“准!肯定的。不信你瞅着,这头孤猪不死,早早晚晚,咱还能见面的。” 刘海生皱着眉头,肯定地说道:“唉!可惜了,也白瞎喽,‘金龙’那条头狗!千金难买,是真心疼哪!我敢说,你们爱信不信,今天没有‘金龙’,说不准,小钟子哪,就回不到这间小屋里来啦!三桂哥,你看看,这半截子獠牙!多沉啊,坠手!没有一斤,也得有八两!这么大的獠牙,咱们在场的,谁见过呀?”“可不咋的!这么大的獠牙,举世罕见哟!”又是宫老师的声音,“多亏着是鹿皮猎服,扯了条口子,也算救了咱们小钟子一命!没有这套猎服,就是‘金龙’活着,也是不可想象哟!”太累,太恐惧,太苦恼也太悲伤了。我躺在里屋的炕上,不想吃饭,酒盅儿也没动,就那么躺着。
耳朵听着外面的议论,思想和感情却是一片茫然,而且麻木到了极点。吴英子的父母也早就来了,为其他的客人张罗着茶水。吴英子的母亲坐在炕沿的黑影里,眼巴巴地盯着她未来的老姑爷子,一边啜泣一边不停地祷告,“山神爷保佑啊!山神爷保佑啊!保佑俺孩子,永远别再见到那头可恨的野猪……”我惦记着爷爷,桥头上回来,半路上,爷爷仅问了我一句话:“‘金龙’的尸体,还在那儿吗?”见我点头,他咬着牙根,叹息了一声,“他姥姥!我快六十岁的人了,真!”刚才进屋以后,我好似懵懵懂懂,又恍恍惚惚地听到,是场长宋秃子的声音,以领导者的身份,在安慰和劝说着爷爷,“老金头,你咋不听话呢!去七鬼峰,黑灯瞎火的?听话,明天我安排几个人,和你一块儿去!这不,不下了!捋脚印就能找到!咱先说开了!你要出了事,组织上一概不负责任!
人命关天,你怎么就,越老越糊涂了呢!”可是现在,爷爷他,到底在哪儿呢?吴英子的母亲,我未来的老丈母娘,找到爷爷的时候,爷爷正在仓房中做出发前的准备呢!他把多年的那支三八大盖儿又找了出来。子弹经过了特殊加工,用女人月经血浸泡的弹头,枪打得准,杀伤力强,又绝对的没有臭火。但不到关键时刻,猎人和炮手,是不用这种子弹的。爷爷把这些子弹找了出来,同时也就说明,年迈的爷爷,已经豁出了他的老命。为了“金龙”,为了儿孙,当然也是为了那十一条朝夕相伴的大个儿猎犬。见爷爷在我身边躺下,客人们才告辞,陆陆续续地走出了小屋。我年轻,睡觉本来就死,再加上一整天的疲劳和折腾,迷迷糊糊,很快就睡死了过去。突然觉着有人在拽我。睁眼一看,竟然是“金虎”。
天色也已经大亮。“金虎”个大,经验又丰富,狗群之中,名正言顺地占居了第二把交椅,副督统也是副统帅。此刻,它跳到了炕上,用牙齿衔着我的衬衣,既小心翼翼,又心急火燎地运足了力气,躬腰,拧脖子,昂着脑袋死拽,口水及哈喇子滴了我一身。我还没有全醒,恼怒又气愤地,扬起左手就给了它一拳,“滚!找死啊,你!”打在头上,倔犟的“金虎”含着泪花,始终也没有松开,尾巴摇晃,牙缝中还不停地哼哼着。
打出一拳,我才彻底清醒过来。爷爷没了,行李板板正正地卷着。猎犬“金虎”,目光忧伤,眼角挂泪。绒毛上还沾着冰霜。表情急切又那样地绝望!我心里头忽悠地一下子,不好!肯定是爷爷出事了。“金虎”跟随,特意回来送信儿,不是主人伤亡,猎犬是不敢上炕,也不敢这么肆无忌惮又胆大妄为的。见“金虎”哭泣般的一声声呻吟着,我猛地跪了起来,抱着“金虎”,用哭声问道:“‘金虎’,你!是从七鬼峰回来的吧?爷爷呢?”“金虎”松开牙齿,扭头就跳到了地上。又回过头来,摇晃着尾巴,像迫不及待般,不停地哼哼……啥事也别问了。“金虎”的目光、表情和身上白花花的冰霜都在向我诉说着,倔犟的爷爷,等不及天亮,就一个人,怒气冲冲又魂不守舍地去了七鬼峰,他是去找那头孤猪算账的。但主要是为了“金龙”。猎犬“金龙”,在爷爷的感情和精神上所占的分量是太重太重了!
见不到“金龙”,他饭不吃,觉不睡,也压根儿不会相信,在小兴安岭地区,什么样的野猪,能毁了他的“金龙”?“金龙”,是偶像,是精神支柱,是思想上的依赖,也是爷爷的希望和生活中的一切。离开了“金龙”,看不见“金龙”,爷爷恐怕连一天都活不下去!来不及多想,我穿好衣服,匆匆忙忙奔宋场长家跑去,猎狗“金虎”一步不离,紧跟在身后……冬伐刚刚开始,十几个作业点,不等天亮,远远近近的电锯,就像女高音歌唱家一样,扯着喉咙,嘶声地吼叫。大山在颤抖,林海在哭泣,动物在躲藏,猎枪声在回荡。家属区内处处不见人影,只有野狗,在冰雪上奔跑。
宋秃子刚刚起床,听完我的诉说,很长时间才埋怨加牢骚地责备着说道:“你爷爷这个人,也太固执了!仗着老资格,就目无组织,也目无领导,由着性子胡来!谁劝也不听!去七鬼峰,得安排马爬犁吧?生产又这么忙。牛套子,马套子,今天就开始集材。唉!这老爷子,我是真拿他没有办法哟!”说着,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端起一个大茶缸子来,抓一把油茶面,倒上开水,悠哉悠哉,慢慢地搅着。轻轻地呷一口,叭唧着嘴唇,品尝着滋味。“宋场长!求求您啦,快点儿吧!这冰天雪地的!我爷爷他……”此时此刻,我心焦如焚,既气又恨。生爷爷的气,打回来野猪,无偿地送人。讲风格讲奉献讲精神,到头儿来,谁又领你的情?你又交下谁了?一旦出了事,不看热闹,也是远远地躲着!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好人,恨的是宋秃子这个老家伙,他跟爸爸,差不多是同岁。
当年入党,是爷爷做了他的介绍人。当上场长,就端起了架子,倭瓜脸蛋,灯泡一样的脑袋,只知道张口生产,闭口政策。最近几年,对工人又挺起了肚子。见他不急,我真就火了,人命关天,你还臭摆啥呢!“宋场长!我爷爷是老抗联战士,你心里头清楚。这些年打了野猪,猪肉分给大伙,分文没收,你也知道。他惦着‘金龙’,天不亮就去了七鬼峰,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握着拳头,咽了一口唾沫,“‘金虎’刚刚回来,你看看,它身上的冰霜!”可能是我的口气过重,表情也难看。宋秃子瞅着我苦笑一声,用火柴杆剔着牙齿上的一个芝麻粒,摇了摇脑袋,才把我打发了出来。“去吧!赶紧去马号,告诉老崔,就说是我说的,安排一张爬犁,把你爷爷拉回来!”我扭头就走,一路小跑,直奔马厩。马厩在后山根,远离家属区,一排丁字形的红砖房。清晨起来,房顶上有缕缕的灶烟在升腾着。周围很静,只有草甸子那边的电锯声,扯着嗓子,一个劲儿地吼叫。仿佛是十几台突然拉响了的警报器,地动山摇,万物都在颤抖。伴着锯声,是无数的开山大斧,砍在树上,声音也特响,“哐!哐!哐!……”
寂静的山野,处处都有这种单调儿的噪音。林业工人以伐树为人生最大的自豪,但他们不知道,也因此破坏了生态,同时也为子孙,留下了隐患和最大的孽障……马厩有十几架爬犁,有马爬犁也有牛爬犁。爬犁上挂着清霜,刚准备去集材,我就及时赶到了。老崔是队长,大胡子,黑脸,圆眼睛,一身疙瘩肉。为人豪爽,也特别义气。听我一说,把狗皮帽子使劲往脑袋上一扣,“操!跟他打鸡巴毛招呼?我说了就算!为了救金老爷子,谁敢说个不字?崔爷就敢活劈了他!妈了个巴子的!猪肉吞狗肚子去啦!……好啦!救老爷子要紧,套三匹快马,带两床被子赶紧走人!”牵出马来,又冲着宿舍喊道:“小宋,我去七鬼峰啦!搭救金老爷子,回来晚了,你们去接接!”套上马,大鞭子一挥,才招呼我说道:“钟子,坐好,别甩下去!”我挺受感动,心里头也热乎乎的。
刚一坐好,崔大胡子的大鞭子,“叭!叭!叭!”地抽响了。三匹烈马猛地躬了一下身子,伴着一阵雪雾,爬犁就像一支利箭,“嗖”的一声就射了出去。爬犁沿鸡爪子河西岸疾弛。速度很快,马蹄扬起了碎雪,碎雪在寒风中变成了雪粒。我裹着被子,全身都觉着刺骨地寒冷。“金虎”在前面引路,沿着昨天晚上我们回来的那一趟子脚印,抿着耳朵猛跑。我惦记着爷爷,快六十岁了,肚子里又没食,真要是遇上了那头孤猪,七鬼峰下面,恐怕就是第十三条性命啦!爷爷太傻了,一个人来七鬼峰,跟这头神奇的大孤猪较劲,这不是飞蛾扑火吗!我缩着脖子,眼里噙着泪花。整个银灰色的天空,除了寒冷,就是寂静。马蹄子和木爬犁同时在厚雪上摩擦着,声音单调地敲打着原野,“刷刷刷,刷刷刷!”“金虎”领路,马爬犁直奔昨天的战场——第四块鬼石砬子下面。
山野空旷,白雪皑皑。寒凝大地,满目苍凉。雪地上,昨天的脚印和痕迹清晰易见,因为山坡太陡,马爬犁只好在拐弯处停了下来。但刚一站住,三匹烈马,就同时打起了响鼻。竖着鬃毛,支愣着耳朵,“噗噗噗!噗噗噗”!其中一匹烈马拧着脖子,高昂着脑袋,目光恐慌,“咴咴咴”地乱叫。我后悔没带猎枪。崔大胡子在空中使劲儿地抡了两鞭子,“叭!叭!”甩完鞭子,三匹烈马,才不约而同地镇静下来。看看远处,崔大胡子满不在乎地骂道:“妈的!你瞅瞅,这头孤猪,还真就长了瘆人毛呢!钟子,走,上去看看!”话音刚落,“金虎”在上面,也狂咬了起来,“汪汪汪——汪汪汪——”循着叫声,拴好马匹,我们俩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了上去。因为寒冷,太阳始终没有露面。可是因为马嘶,也因为狗咬,数十只乌鸦,“哇哇”地叫着飞了起来,盘旋了两圈,就忽然间无影无踪了,乌鸦的叫声,除了恐慌,也使人更加觉得凄凉和悲痛。雪地上的鲜血早已经凝固成了浅紫色。犬毛飘飞,禽毛舞动。在那块有三层楼高、第四块鬼石砬子的巨石下面,我和老崔发现了雪地上躺着的爷爷。脑袋冲下,蜷曲着身子,三八大盖儿甩在了一边。半个身子也已经被积雪埋住,“爷爷!爷爷!”我蹚着积雪,几步就奔了过去,扑通跪下,双手用力就抱住了爷爷。
老崔也紧跟了上来,吃惊地,也是呆呆地,全身抖着失声地喊道:“金爷们!金大叔!你?你是咋回事儿啊?啊?金爷们!”喊着,叫着,悲痛地、也是难过地弯下腰,先在爷爷的鼻子上摸了摸,马上又换成惊喜的也是忧伤的口吻:“老爷子没死,钟子咱们快走,赶紧回家抢救!”说着,一手托屁股,一手托后背,一用力就把爷爷抱了起来。
蹚着积雪,既小心翼翼又匆匆忙忙地往山下面走去。崔大胡子的人格,终生都叫人敬佩。在雪地上,我捡起来步枪,也找到了子弹。可是,让人疑惑茫然又感到奇怪的是,步枪内五发子弹,一粒也不缺。保险开着,但没有搂火。从现场观察,毫无疑问,爷爷是从大石砬子上摔下来的。孤猪的影子,恐怕他也没有见到。可是,爷爷为什么要爬到这块大石头上去呢?我已经说了,而且交待得非常清楚,“金龙”的尸体在石头西面的二十多米处。石头上有积雪,又光秃秃的,别说是老年人,就是小伙子,往上攀登,也很吃力啊!再说了,那头孤猪,又不能在上面卧着,他老人家上去,到底又是为了啥呢?是野猪引诱吗?可是,爷爷的目的,是为了“金龙”,寻找“金龙”,才是他的真正愿望。况且又是老猎人了,一般情况下,动物的伎俩,是骗不了他的。所以说,爷爷从鬼石砬子上摔下来,直到今天,也是一大悬案。还有,“金龙”的尸体,始终我也没有找到。雪印还有,地方也没错,就是尸体,不翼而飞了!仅仅才一宿的光景,“金龙”的尸体,到底又哪儿去了呢?
其他狗的尸首还在,只是早已被乌鸦啄空,仅剩下了脑袋、爪子、白花花硬邦邦的骨头,和一张张的狗皮:黑的、白的、花的。老地方没动,非常地凄楚,也非常地苍凉。有两三只老鹰,胆儿特大,直到我走近,才突然地飞了起来。目光凶狠,带钩的喙上,还沾着一缕缕的狗毛。先是在低空盘旋,见我离开,构不成威胁,才缓缓地转着圈儿,不慌不忙,又落在了原来的地方……孤猪没有见到,连影儿也没有。七鬼峰之行,给我留下了三大疑点,时至今天,也没有解开。一是爷爷的伤,摔伤的还是被野猪挑伤的?二是“金龙”尸身失踪,全场的炮手,都感到了纳闷。毕竟是凡胎肉体,仅一宿的光景,会哪儿去了呢?三是烈马的不安和恐慌,奓着鬃毛又咴咴地叫着。绝对不可能是老鹰和乌鸦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