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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糖甜不如蜜。蜂蜜是生活中人人都喜欢食用的一种纯天然绿色食品。最好的蜂蜜是椴树蜜。乳白色、透明,食之香甜、味美爽口。世界上最好的椴树蜜,其产地是小兴安岭腹地——鸡爪子林场的黑瞎子沟。这里的蜂蜜久负盛名,远销国内外。作为名牌产品,在国际市场上始终是供不应求,其价格一扬再扬。兴安牌蜂蜜,是兴安岭人的骄傲。而它的创始人——原蜂场场长、现黑瞎子沟蜜源集团的董事长陈忠实,则是兴安人的最大自豪和骄傲。作为企业家、全国人大代表和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他跟西北著名作家陈忠实不仅是同名同姓,而且实际年龄、家庭出身、生活环境也是巧合般地极为相似。他在黑瞎子沟艰辛创业的故事跌宕起伏、可歌可泣。既充满了传奇色彩,又在风雨中蹚出了一条不平凡的人生之路。蟒蛇、狗熊、豹子,都曾与他打过交道。他在黑瞎子沟里出生入死,百折不挠。黑瞎子沟,在兴安岭的版图上,令人神往,在神往中又是那样的令人敬畏!从版图上看,黑瞎子沟地处小兴安岭东南麓的摩天岭与大石砬子交界处,大沟套小沟,沟长一百二十里,以岭为界,也是汤旺河与蚂蚁河的主要发源地。沟内古树参天、遮天蔽日、水流湍急、瀑布重叠,其中有一处大水泡子,方圆十几里,又称怪湖。

据资料记载:1943年秋天,日本驻佳木斯关东军,同伪军共计三百多人,在联队长四郎一雄的指挥下,进沟围剿李兆麟抗日联军。

时至中午,烈日当头,突然一声闷雷,乌云涌聚,刹那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大白天竟伸手不见五指。整个黑瞎子沟上空暴雨如注、天地相连。雷声使大地一阵阵地颤抖,水声更如海啸一样令世界万物惶恐不安。大雨整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整个黑瞎子沟地区一片汪洋。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雨过天晴,三百多个日本鬼子和伪军竟神秘地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消息传出,天皇愕然:“中国竟有如此神奇之地?北满剿匪,要谨慎才是!”日本国防部立即致电冈村宁茨:“世界是物质的,帝国不信神鬼。舆论哗然,与帝国不利。请军部派人立即查清,在世人面前也好有个交待。”为执行军部的命令,关东军迅速从卜奎派出了一支空军打捞队,在摩天岭附近空投下来。可是,令世人骇然的是,两拨全副武装的“水鬼”下去后,竟也无一生还。关东军司令部急眼了:“八格牙路,神奇的不要,炮火的干活。”空军立即派出来十七架飞机,携带重型炸弹,由依兰机场起飞,在死人泡上空,你来我往,好一通狂轰滥炸。过后检查,除了各种鱼类外,水鬼及战员的尸体一具也没有见到,倒是有几百条蟒蛇,数千只黑瞎子的尸体漂了上来。湖泊变成了腥红色,发出了一种非常悲凉的呜呜声,仿佛数千个老人在一齐号淘大哭。哭声一连持续了十几天。

从此以后,黑瞎子沟上空连只小鸟也见不到了……可是不久后,苏联塔斯社电文向全世界公布:在贝加尔湖下游的下安加尔斯克,有渔民发现了三十二具全副武装的日军尸体。以此为据,苏联最高苏维埃发出了全线出击的战斗命令。在强大的攻势面前,天皇裕仁宣布:在华日军无条件投降。后据史学家分析:日军投降,在时间上,与小兴安岭黑瞎子沟的死人泡有着难以说清的直接关系。

黑瞎子沟与贝加尔湖之间,直线数千公里,那三十二具尸体是怎么漂浮到那儿去的呢?关于那段历史,未来的科学家,自然会给社会以客观、公正的回答的,只要有信心期待,那一天迟早会来的。黑瞎子沟的左侧是大秃顶子山脉,也是小兴安岭周边地区的最高峰,峰高1986公尺,峰顶常年积雪,云雾缭绕,林海波涛,常年轰鸣。山上山下,兽迹遍野。由于是针阔混交林,因林质又好,已被省政府纳入了自然保护区之列,也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蜜源基地之一。每到夏天,南方各地的放蜂者,乘车渡船,携妻带子,一齐涌来。公路两旁,如同闹市,操着不同的口音,却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放蜂酿蜜,以逸待劳。一到晴朗天气,在蜜蜂的嗡嗡声中,犹如千里雪飘,万里芳香。椴树花开,如同梨花。黑瞎子沟的右侧是大石砬子,其高度略逊于大秃顶子,但地势险峻,非专业人员很难攀登。也许是土质的原因,在石砬子周围松树较少,多是阔叶林,蜂巅石砬子常年淹没在云雾之中。只有春秋的晴朗季节,才能远远窥视到它的本来面目。巨石是褐色的,仰望过去似一把刺入苍穹又被雪霜云雾覆盖缠绕着的利剑,气势磅礴,慑人心魄。峰下时有虎啸声隐隐传来。据有关部门考察,黑瞎子沟右侧的青石砬子,是目前唯一的东北虎的居住地。

赶上顺风天,那种特殊的腥膻气味,穿过林海,也会令人惊醒般的扑面而来,此地有虎,须防范才是。也许是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吧,沟里沟外温差很大。黑龙江气象台的气象发布也是以黑瞎子沟为界。沟外是大兴安岭南部、黑河、伊春;沟里则是佳木斯、牡丹江和其他地区。林场职工作业呢,对这里的感觉更是经纬分明,冷热清楚。特别是春秋季节,沟外秋色萧萧,沟里仍然繁花似锦。沟里沟外两重天,即使是滴水成冰的三九天,沟里那条缓缓流淌着的鸡爪子河仍然是流水潺潺、清澈透明、鱼儿悠悠,一目了然。黑瞎子沟,论气候是无可挑剔的人间天堂,因为地形复杂,时有猎人在此迷山丢失,后期人烟多了,政府又下令给予了特别保护,供科研和考察之用。因此,在它百里的范畴之内,除了陈忠实和蜜源集团基地的员工之外,其他作业人员一概被拒之门外。60年代初期,鸡爪子林场搞多种经营,养蜂是首当其冲的一个项目。而蜂场最佳的地址选择,又是非黑瞎子沟不可。经过反复研究敲定:鸡爪子林场场长陈忠财的弟弟陈忠实,被定为蜂场场长的最佳人选。并配备了两名助手,五十八岁的右派分子康跃先和农村“跑盲流”来的夏立志。另外,还有四只猎犬保驾护航。当天一大早,三台马车就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大山深处。

蜂场地址选在了黑瞎子沟的西侧,坐北朝南,窝风向阳。用陈忠实的话说:“一箱子蜂不搅三百斤蜜,我他妈的把脑瓜子揪给他!”忠实那年还不到三十岁,不善言谈,却长得有身有力,方头圆脸大胡子,粗眉毛大眼睛,说话嗓门特高,一句是一句。用他胞兄陈忠财的话说:“他这人,说话比屙屎都臭!”臭归臭,但办事为人却是砬子顶上弹硫硫——石打实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快三十岁了,仍然是光棍一条,尽管其胞兄是这儿的土皇帝——一场之长。姑娘们的彩球,却迟迟没有掷在我们主人公的身上。身强力壮,又是单身汉,无牵无挂,相对来说,其私心当然也就小了。还有一个有利条件是:陈忠实的胆子大,那年放树时,有工人死在了山上。抬回来吧,家中还没有地方,扔在山上怕狼群给啃了。场长决定:谁守尸给他半个月的工资。忠实二话没说,回宿舍挟条被子就去了停尸场。燃着了篝火就蒙头大睡。第二天林场去人时,他还在打着呼噜呢!事后别人问他:“忠实,你害怕不?”“怕啥?明天你家有事也来找我好啦!”为啥没成亲,也许是他太耿直的原因吧!在俗人眼中,太正直了就等于是傻。一来二去,大伙也就给他起了个绰号——傻大胆。

忠实不仅大胆,力气也是相当惊人的,他原籍是河北唐山,地地道道的邦子腔。一次从工段上回来,天黑了,觉着后面有点儿动静,扭头一看,是三只大灰狼,正在咬耳朵,商量着向他偷袭呢!忠实两手空空,有些心虚,但事到临头,也只有豁出去了。灰狼扑来,他冷静沉着,手脚并举,拳头抡开,“扑”的一声,那只狼顿时晕头转向,一头就栽在了地上,同时飞出去的右脚,也踢在一只狼的肚子上,那只狼个头特大,“哎”的一声哀叫,没出十米,也趴了下来。最后一只狼见事不好,扭头就逃,丧家犬似的。忠实见它快跑远了,哈哈笑着,大吼一声:“站住!”声若鸣雷,那狼也许是吓破了胆,真就站住了,夹着尾巴,尿都吓出来了,胆颤心惊地扭头看着忠实,全身像筛糠一样地哆嗦着,忠实过去,嘴里骂道:“都说我是傻子,你他妈的也是二百五啊!”说着一脚飞了上去……三只老狼拖回来,剥皮烀肉,全场皆大欢喜。陈忠实到鸡爪子林场来,纯粹是受饥饿的驱使。那个年代,人人吃不饱啊!派他去蜂场,除了上述原因,还有一个最大的目的是,沟里没人,可以偷着搞点小开荒,倭瓜土豆,是既充饥又当饭啊!是亲三分向,哥哥当场长,对弟弟,能不给他点照顾吗?也许当哥哥的也没有想到,弟弟是实心眼子,进黑瞎子沟第一年,就差点儿葬送了性命。起因是那条大蟒蛇,一条十几米长的大蟒蛇……第一年夏天,烈日炎炎,正是搅蜜期间,突然地跑蜂了。

跑蜂也叫盗蜂,作为蜂场来说是经常事,不足为奇。原因是管理员检查得不及时,或者是新育出来的蜂王没有被发现。一开箱子,其中一个蜂王乘势就逃了出去,而且带动着半箱蜂子,在空中嗡嗡响着,像一缕饮烟,又似一块浓云,铺天盖地般的,忽儿落在树上,忽儿又匆匆飞走。工蜂围住王子,王子带动工蜂,眨眼之时,就从这个山头飞到那个山头。每次撵蜂,都是忠实的任务,不用推辞,谁叫他是场长来着?当领导的,就应该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嘛!再说,正是酿蜜期间,半箱蜂子,就是一百多斤优质蜂蜜啊!若撵不回来,这半箱蜂子就会变成野蜂,觅个树洞,扩大势力,就算是另立门户了。所以说,撵蜂,得有很强的责任心,也是一种辛苦的差事。忠实扛着箱子,眼睛盯着空中的盗蜂。脚下多数是草甸子,淤泥积水,塔头连片。他气喘吁吁,磕磕绊绊,像老牛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水中奔波跋涉着,其劳动强度一般人根本就无法承受。

他一边追赶一边抹着脸上的汗珠子,嘴里还不停地嘟嘟哝哝:“立志这小子,真他妈的坑人,一百来斤蜂蜜,这不白丢了,干啥的,让你来?毁了毁了,奶奶的,你们可别飞远啊!”眼睛盯着高处,在灌木丛中吃力地钻来钻去,不知不觉,就追出了十几里地。这是忠实压根就没有意识到的,其实他早已经进入了危险地区,死亡也在向他一步一步地逼近……忠实的心里头只有蜂子。蜂子是国家的财产,“国家”二字,其概念在他心目中是非常遥远的,也是模糊的。但这是组织上交给自己的任务,管好这个蜂场。管不好,就是自己失职,在良心、在感情上都说不过去。他不知道什么是敬业精神,只是懵懵懂懂地觉着,做人,就得顶天立地;做事,就得兢兢业业。不管干啥都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良心是个尺寸,超过这个尺寸,他是绝对不会干的。蜂子跑了,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得把它们追回来,否则,就有愧于自己的良心。夏季,黑瞎子沟内的温度更高,太阳火辣辣的,没有一丝风。在树棵子里面钻,简直就是进了一个大闷罐。蜂群落下,看准了,盯过去,把箱子摆开,箱中有几块批子,批子上灌满了蜂蜜或白糖。用大手扇风,用肮脏的布衫子擦汗,像钓鱼一样,立上竿儿,就只剩耐心地等待着了。逃蜂闻着甜味,就会自动地从树上飞下来。包括那只该千刀万剐的蜂王,也是让他疲惫不堪的罪魁祸首。只要蜂王一进,这伙盗蜂,也就算被擒拿归案了。扣上箱盖,乐呵呵地走人。

可是,这一次,陈忠实眼睁睁地看着,蜂群千真万确地落在山根底部一处石砬子旁的一棵大树上,他奔了过来。树叶非常的浓密,但他也能分辨出来,这是一株大柞树。柞树是长寿树种,百年的柞树,尽管枝繁叶茂,树干却是十有九空了。空了膛的柞树,在冬季,是黑瞎子最理想的巢穴;夏天呢,又是蛇类最易躲藏的栖息之地。忠实两眼死死地盯着树冠,放下箱子,打开箱盖,然后仰起脸,伸长了脖子,透过树叶的缝隙,仔细地寻找那堆蜂子。蜂子很容易找到。王子虽然落下了,但小兵小卒却仍然在空中旋转着,作为标志,一眼就能看到。突然,忠实打了一个激灵,脸色变得苍白,全身冰凉,他咬着牙根,才没有晕过去。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在老柞树的主杈上,缠着一条粗大的蟒蛇,身体是从这棵树天仓的洞口中爬出去的,仅露出来的身子,就有六七米长,黑褐色,与柞树的树皮几乎是一个颜色。不站在树下仔细观察,是绝对看不到的。

忠实被吓懵了,这条蟒蛇是从哪儿来的呢?惶乱、恐惧、惊骇,受蟒蛇身体的辐射,在大树周围,都使人感到冷飕飕的,像由夏天突然到了冬天。这是北方地区罕见的一种大蟒蛇,寿命最低也在百年左右。它的出现,也许与二十多年以前那三百多名日本鬼子的死亡有着直接的联系。忠实呆呆地望着它,想赶紧逃走,两腿却是软软的,没有丁点儿力气。而这条蟒蛇,也许还没有察觉到大树下面的陈忠实。它的身体像水桶一般粗,脑袋比脸盆还大,脖子探了出去悬在空中,在蓝天下面,信子有一尺多长,像火焰一样,唿!唿!信子一伸一缩,陆续赶来的蜂子,就像被磁铁在吸着,身不由己,离得很远就被吸了过去。蜜蜂有自己的察觉能力,发现了这个残酷的敌人,再想逃走,已经来不及了。别说是蜜蜂,就是飞禽走兽,一旦闯入误区,也是很难逃走的。忠实咬着牙关,转过身来,拔腿就走。他知道,一旦对方发现,想走也来不及了!可是,就在他一低头一回首的瞬间,一堆白花花的骨头呈现在他的面前,什么骨头?这么大的一堆?有半人多高,散落在大柞树的四周。看到骨头,陈忠实不仅仅是害怕了,而是绝望。死亡就在头上悬着,也许是眨眼之间,体格健壮的他,就会立刻变成一堆白骨。想着,他一阵眩晕,全身无力,似乎蟒蛇的大嘴正对着自己的脑袋。他本能地想喊,但马上又意识到,不能喊,喊了更坏,要赶快离开这儿。走不动,就是爬,也要爬远点儿。

他全身酸软无力,连走带爬,悄悄地,总算逃离了那个危险地区。回到蜂场,头不抬眼不睁,躺在炕上昏睡了三天。醒来像大病了一场,睁眼闭眼,那条蟒蛇都在自己的面前晃动着,再爬起炕来,整个人瘦了一圈儿。树下是什么骨头?又是哪儿来的呢?那么大的一堆?他脑子虽笨,但一点一点,也总算捋出了个头绪,黑瞎子沟?又能是什么动物呢?当然是熊类的骨头了。想象中,一只狗熊因地面闷热而爬到了树上,正蹲在树桠上观察或是打瞌睡呢。蟒蛇不声不响,悄悄地从洞中钻了出来,出其不意,猛地蹿了上去,牢牢地缠在树上了。狗熊拼命地挣扎反抗,并“哞哞”叫着,用牙啃,蟒皮太厚;用巴掌抡,蟒蛇无动于衷,而且越缠越紧。最后,蟒蛇调过头来,张开血盆样的大嘴一下子将它衔进了喉咙之中。然后吸血、吞肉,骨头呢,劈里啪啦地落在了树下面……不久,第二只狗熊又爬了上去,蟒蛇以逸代劳,守株待兔。第二只、第三只……日积月累,大柞树下面,就耸起了这堆白花花的黑瞎子骨头,有多少只黑瞎子在此丧生?不用计算!也肯定是个天文数字了。

陈忠实从炕上爬起来的当天,就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康跃先和夏立志。“得把这个家伙除掉啊!即使不跑蜂,有朝一日,闻着甜味,它的血盆大嘴,也会伸到蜂场里来的!先下手为强!不然的话,咱们三人的命也得跟着玩儿完!奶奶的,我一想,头皮就麻酥酥的!康老师、小夏,他们俩看呢?”死里逃生,忠实的思路比以往又清晰了许多。妈的,半箱蜂子,白搭上啦!”夏立志毕竟还是个孩子,刚满二十岁,又刚从农村来。尽管一脸憨相,但一听蟒蛇就在附近,立刻就哆嗦上了,眼睛直勾勾地,颤抖中嗑嗑巴巴地说道:“陈、陈、陈大哥!我、我、我不,不想在这、这儿干了!明天就走,行、行吗?”“你害怕了?”忠实嘲讽地问道。见小夏点了点头,就生气地说道:“好吧!强扭的瓜不甜。不过,咱先丑话说在前面,后悔药可没有卖的。你一个盲流子,能来蜂场,就是对你最大的照顾啦!回到林场,不遣送你回老家,就算我瞎掰。多少人想来,领导都没有通过。你能来,就够万幸了!回去了,这种好事,你就打着灯笼找吧!哼!蟒蛇算啥,不就是一条长虫嘛!况且咱们手上还有一支猎枪,你就吓成那个样子啦!还男子汉呢!真他妈的没有出息!唉!立志呀立志,我说你什么好呢?”作为场长,责任在身,说话难听的他,也学会做别人的思想工作了。

小夏没再要走,却是一脸的惶恐,两眼愣愣的,看看场长陈忠实,又望了望康跃先,是去是留,似乎是想在这位城里来的老知识分子脸上找到答案。康跃先是省城农学院的一位副教授,昆虫类专家,被打成右派后,下放到了鸡爪子河林场从事劳动改造。他眼光深沉,一头灰发,个子不高,身体瘦弱,到黑瞎子沟建蜂场,是他主动要求的。对蜜蜂,他也有着特别的兴趣,并多次向领导建议:“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砍大木头,是吃祖宗饭、造子孙的孽哪!资源优势,得天独厚,利用好了,就会财源滚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守着黑瞎子沟,沟里有那么多椴树,不养蜂子,花粉都白白浪费了,多遗憾哪!”建立蜂场,进驻黑瞎子沟,在很多方面,领导是采纳了这位老知识分子的建议的。此刻,他扶了扶眼镜,面对忠实恳切地说道:“陈场长,以老夫之见,都是动物,应该和睦相处!那条蟒蛇,既然没有伤害于你,你再对它施暴,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哟!再说他们的生存环境,本来就是有限的嘛!我们再去逼它,它必然会以死抗争。万一咱们失手,它仇恨在胸,咱们的蜂场,岂能长久?我们是来放蜂的,要适可而止,好自为之。鲁莽行事,必然会后患无穷啊!”

三人顿时无语。教授的一番话,使陈忠实一时很难拿定主意,但夏立志却不想再走了。是啊,不就是条长虫嘛!除了猎枪,还有四条大狗呢!忠实说得对,关里遭灾,灾民太多,遍地都是,好不容易觅到这只饭碗,真的砸了,又怨谁呢?不!不能走,必须坚持到底,天塌死大家,过河有佗子,老康都这么大年纪了,他都不怕,我怕什么?想到这儿,他正视着忠实的目光,使劲地点了点头。“放心吧场长,我豁出来了,奉陪到底,就是赴汤蹈火,我也跟着你干了!”“这才是男子汉的气概嘛!”忠实赞许地说道。然后又对着康跃先大声说道:“康老师,我想过了,为了蜂场的未来,也得把这个家伙除掉。蜂子损失是一方面。主要是那一堆白花花的骨头。假若都是黑瞎子骨头的话,那么,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还得有多少只狗熊,被它祸害掉呢?不!我一定要把它除掉,不管你们俩同意还是不同意!”“也好!生态本来是平衡的嘛!黑瞎子沟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有它一定的学术价值和科研价值。熊类大幅度地减少,必然也就失去了它的学术价值,是天敌所为,只有把天敌除掉,生态也才能更快地平衡过来。既然场长决心除害,老夫的意见,也只好保留了!但不知你采取什么手段?要万无一失,才能人兽平安啊!”“用猎枪呢?”忠实试探着问道。 HrAxVU7dmEVZWNdBS72AyyKgwQLvFBLiqfoNUhzDI9c+gmhiQJL1rkH6nWZE2JZ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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