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步步紧逼

早上六点，张然终于走进了家门。他向何溪打招呼，何溪不理。接着，他拿出准备好的礼物——一条手链。何溪估计是在机场的商店买的。收下！东西还是要的，但脸子也是要给的。

他看他的小花招没有达到目的，有一点失望：“你还在为那个电话的事情生气？你是误会了。”

何溪说：“我怎么误会了，这么晚了，你跟一个女人在一起，换了哪个做老婆的不生气？”

“我是谈工作，谈生意！”

“算了吧，白天那么长时间你不谈，非要晚上谈。就是晚上9点以前谈不可以吗？”

“你这就不知道了，南方不跟我们北方。他们夜生活很丰富的。12点以后睡觉很正常。”

“夜生活，很丰富！你总算说了句实话了。那你说说跟那个叫什么丛燕的昨天晚上都进行了哪些丰富的夜生活”。何溪冷笑道。

“看你说的，夜生活只是个中性词。我们就一起吃吃饭，然后，再一起去喝咖啡。她白天太忙，只有晚上有时间。她很重要，我也是没办法。”

“那你跟我解释一下，什么是你上来？”

“你上来？哦，电话里听到那个？我让她上车，上出租车。”

“张然，你觉得你说的这些逻辑上讲得通吗？”

“怎么讲不通？”

“先前你说你坐出租车是去机场，当然，你确实坐飞机连夜回来呢，所以你那话就算是真话吧！那她也去机场？”

“不是，我是想顺便送她。”

“你口口声声说她是跟你谈生意！一个可以跟你们公司谈生意的女人，一个重要到需要深更半夜谈生意的女人，她的经济实力会没有自己的车？还需要打出租？还需要蹭你的出租？”

“她有车，那天没开车啊！为什么没开，我怎么知道？或许车坏了。”

“我不想听你编了，我要睡一会儿。”

其实睡觉是假，只是何溪不想理他。

他大概自己也觉得无趣，就自己找了个台阶说：“我去弄早饭吧，我还没吃早饭”。接着就听见厨房叮叮当当响。

快8点的时候，他过来说：“你不吃点吗？我吃过了，要上班去。”

何溪从床上坐起来：“你别去上班了，我已经订好飞机票呢！”

“啊？飞机票？你要去哪？”

“你早上从哪来的，咱们就回哪里去！9点半的飞机，现在走正合适！”

“你，你，何溪，你疯了吗？”张然终于激动了，他脸涨红了，脖子变粗了，两只手在空中乱舞着。

“我没有疯，不搞清楚你的问题，我寝食难安！”何溪也吼道。

“你，你，你，你无中生有，你小题大做，你难以理喻！我不就是跟一个女人吃了顿饭吗？不就是跟她稍微呆得晚了点吗？那有什么！现在哪个在外面混生活的男人不是这样？我问心无愧！”

在一次吵架中，你怎么知道自己占了上风？就是对方语无伦次、脸红脖子粗的时候，你还泰然自若。

何溪说：“既然你问心无愧，那不更好吗？那就请你帮帮忙，带我去见那个女人，亲眼见识一下，亲耳听听她的说法。”

“有那个必要吗？有吗？这不是小题大做吗？人家会当我们是神经病！”

“当然有，如果不去我现在就有神经病。”

“什么？”

“我有焦虑症，我有强迫症。你不解决这个问题，我脑子里就会天天想，一刻也不得安宁。既然你问心无愧你怕什么，除非是你心里有鬼你不敢去！”

“去就去”！张然恶狠狠地说。

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老公看样子又要反悔。因为他又换了副嘴脸和强调：“何溪，我们还真得去啊？就为了这么点破事？”

“不是真去难道要假去？”

“我今天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有好几个合同要等着我签，还有个重要客户要见我。你要知道时间就是金钱！每一分钟就会损失好多钱啊！那钱可也是你的！”

何溪冷笑一声：“你人都快跑了，那钱还会是我的吗？现在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见那个丛燕！”

“你真是难以理喻，难以理喻！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呢？跟市井妇女没啥两样！”

嗤！何溪继续冷笑道：“我本来就是市井俗女，你现在后悔了吧，早想离婚了吧？”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果然他选择了沉默。

到了机场，办理后机票和登机手续。张然终于说：“我去趟卫生间”。

何溪说：“你把手机给我”！

他没说什么把手机递给了何溪！

何溪把手机放进包里，又伸出手：“还有一部呢？”

张然的脸红了：“你什么意思？”

何溪说：“你是聪明人，最好别撒谎！我给你提示一下，假如这部手机是你出差时就用的手机，那么通话记录里一定有丛燕的电话！现在手机就在我这，要不咱们一起看看。”

何溪两眼死盯着他。他先是故作镇定地看着何溪，这样僵持了五秒钟。他脸上居然堆出了笑容: “老婆，你真聪明，你怎么知道我有部只出差才用的手机？我是选择了一个出差用的套餐！这样省资费啊！现在这通讯费，一个月好几千呢！”

何溪的手仍然伸着。

他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实际是极不情愿地从衣兜里又掏出部手机递给了何溪。

何溪接过手机一看，并不是一款新手机：“用了时间可不短”，何溪说。

张然脸红一阵白一阵：“我公司的手机，没必要买新的”。

这手机被设置成静音状态。何溪翻了一下通话记录，有一个未接电话，显示名称是LP。再看已接来电，居然有12个来自LP的电话；再看已拨电话，张然拨给这个叫LP的电话竟然有20次之多。

何溪的心在往下沉，手机在何溪手里也沉重无比。抬眼看张然，他也不去厕所了。他的脸涨成了酱紫色。

“热线电话啊，这个LP是那个丛燕吧？”何溪戏谑道。

“是吧”！他说道。他除了承认别无选择。

“LP是啥意思？为什么不写丛燕？”

“没啥意思，就是代号！方便查询”。

“总有讲吧，你不会平白无故地写这两个字母。我可是也在网上聊天的，我可是知道这两个字母代表什么意思。”

“代表？代表离谱，还有赖皮。你不知道这个女人在生意场上精得很，要价很离谱，而且也爱耍赖皮。所以，LP就是指她”。

何溪心想真能编啊！何溪又追问：“好吧，姑且我相信你，那么LG又是啥意思？”

“你说什么？”他吃惊地看着何溪。

何溪把打开的未读短信送到他眼前，让他看个仔细。那条未读短信是：“LG，没事了吧，我很担心！”

“LG？LG电子？两个？露骨？老哥！对，是老哥的意思！她经常这么叫！”张然为找到这么一个完美的借口如释重负。

哈哈！何溪哑然失笑！何溪没想到他无赖到这种程度，TMD，真滑稽！何溪声色俱厉道：“张然，你当我是白痴？在网络上，LP指老婆，LG指老公！！”

“不会吧？还有这个意思吗？我不知道！我从不网上聊天的，你是知道的。我怎么会知道还有这层意思呢？他那表情好像比窦娥还冤。”

“我现在不想理你呢！”何溪一夜也没怎么睡觉。何溪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耐心地等着登机。张然在干什么？管他的！他爱干啥干啥！

机场的广播通知准备登机时，何溪睁开眼，环顾四周，没有看见张然。何溪也正想去趟卫生间。从卫生间出来时，无意间发现卫生间外侧的角落里的那个人不正是张然吗？此时他站在一处投币电话前，只是他背对着何溪。

何溪立刻意识到他在干什么。

何溪悄悄走到他身后。他满脸是汗，正一遍遍拨着电话号码。

他太专注，以至于何溪在他身后站了五分钟，他都没觉察。

“杯具了吧，你太依赖手机，以至于心上人的手机号码都记不住”！何溪突然说道，他一哆嗦！

“不，什么啊，那个，我想给公司同事打个电话！”

“那怎么不向我要手机？”

“不是怕你误会嘛！”

何溪从包里拿出那部平常用的手机：“你要的应该是这部吧！”

“是，是！”然后，他装模作样地真给他公司的同事打了个电话！

打完电话，收回手机，何溪说：“该登机了！”

飞机起飞，降落。坐车从机场到市区，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何溪说：“去她住的地方！”

张然说：“我怎么知道！我真不知道！我发誓我确实不知道！”

何溪拿出那部保密手机：“好吧，给她打电话，让她出来！我想你不会让我给她打吧？”

“你简直难以理喻”！张然恨恨地说道，他抓过了手机，开始按键。

其实在机场的时候何溪仔细查过这部手机。短信记录里只有何溪给老公看的那一条短信有价值，其他的多是垃圾短信，比如：卖文凭的、推销楼盘的、放高利贷的。估计其他有价值的统统删掉了。之所以何溪能看见那条短信，是因为那条是漏网之鱼，是意外。再有，通话记录也删得比较干净。除了丛燕的，只有一个订票电话、一个酒店的电话。

通讯录里人还是比较多，但何溪还没仔细研究。随便翻了几个，除了丛燕以外，其他的貌似都是常用、必需的电话号码。比如：机场的订票电话、酒店的电话等等。难道这是丛燕的专用热线电话？

这时张然的电话接通了。这个何溪是要仔细听的。电话接通后，张然没有先对着电话说，而是转脸冲着何溪大声说：“哎，电话通了，我怎么说？”

何溪不得不承认，张然的智商很高。他明明知道这句话对方会听见。何溪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你随便吧！

果然，电话那头，那个女人的声音变得很小心：“谁呀！”

真能装啊！这两天通了几十个电话，不知道是谁！

“我是张然！”

“噢，你有事吗？”

“你现在有时间吗？有时间出来坐坐吧！”

“噢，我很忙，改时间吧！”

拒绝得倒干脆！真能装！她难道不问问张然不是已经坐飞机飞走了吗？

张然扭脸对我说：“她没空！怎么办？”

何溪劈手夺过手机：“我是张然的老婆，我有话要跟你谈！”

何溪突然插上的问话让那个女人猝不及防。“我…那个…什么…就是…”她有些语无伦次。

都说闻其声知其人，听听她的声音，就大致能推断出她是什么样的货色。何溪以为她应该是身材娇小、声音娇滴滴很嗲的那种女人。

“你是丛燕吧，我是张然的爱人何溪”。何溪尽量放缓了语气，“我也是到这边来出差，顺便见见你。因为我听张然说，你正在跟他谈生意，而且你还是他非常好的朋友。你要知道，我们家的生意我还是很关心的。既然你是这么重要的一个生意伙伴，我来到这里不见怎么能行呢？！”

何溪这段话为何溪跟丛燕的会面打了个基调，是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因为何溪强调的会面是谈生意，而且何溪透露的仅仅是何溪知道她是张然的好朋友。她们的会面不是老婆跟老公情人、小三、二奶的斗争，不是，何溪没有透露一点这方面的信息。因为何溪知道在何溪控制老公手机的这段时间里，张然没有把事态的最新发展告诉她，他没办法告诉她。

好吧！她答应了。

何溪知道她会答应的。自从昨晚上张然用短信把她的手机号告诉何溪，何溪就知道，张然原来计划的是利用她的话来圆谎。张然已经设计好了一套完美的说辞，等着何溪盘问丛燕时，由她说出来。只是张然没想到，昨晚上何溪没打通丛燕的电话何溪就没想再打了。他按常理认为，何溪打不通大不了白天继续打，直到打通为止。那时，丛燕再说出那套完美的谎言，一切就天衣无缝了。他更没想到何溪会步步紧逼，会控制他的手机，会一步步撕去他的伪装。

他还没有想到丛燕不知道事态进展到这一步。她还认为张然需要她继续说那套完美的谎言，来圆谎。所以，她必定要来见何溪。

告诉了丛燕见面的地址，何溪回头再看老公。他倒也镇定，或者说故作镇定。

这个点了，吃饭是不可能呢，所以喝茶吧！会面的地点选在了一家茶楼。

半个小时后，一个身着唐装，盘着发髻，身材娇小的女人走上楼来。此时，何溪和老公都闲极无聊地站在走廊里。凭直觉，何溪断定来的正是她。果不其然，她上楼后，第一眼就看见了张然，这很正常，熟悉的人，爱着的人，会更容易引起视觉兴奋。她端着肩膀、踮着小碎步向张然跑去。何溪讨厌这种走路的姿势，做作！装！而且这女人没脑子，既然知道何溪要求跟她见面，她就应该预见到何溪在现场！

张然见她扑上来，就一个劲地像后躲！这总算提醒了她，她收住脚，也看见了立在张然旁边的何溪！

张然先开腔了，他向那女的扬扬下巴，目光却冲着何溪：“那个，丛燕！”然后，又冲着丛燕说：“我爱人！”

那女人脸上立刻漾起笑纹：“你好！”并且伸出手来，要跟何溪握手！

何溪早已转身，装作没看见，径直走进一间茶室坐下。何溪知道，何溪这样做，很没涵养和风度，但没关系，何溪是要给她下马威！

何溪的无礼大概很让她难堪和委屈。何溪感觉到张然似乎用手拉一下她，那个意思是忍忍吧！

于是，她撅着嘴坐到了何溪对面的座位上，何溪已经点好了茶。

张然也坐了过来。何溪扭头对他说：“现在没你的事情了，也没给你点，你不是很忙吗？你现在忙你的去吧！”

张然的脸色变成铁青色，何溪能感觉到他正强压怒火。不过，他是个聪明人，现在就是留在这又有什么用呢？一同尴尬？

他把手伸到何溪面前: “拿来？”

“什么？”

“我的手机！”

何溪把两部手机都还给了他。

丛燕可怜巴巴地看着张然离去的背影，像个待宰的羔羊。

“你说吧！”何溪的语气冷冰冰的。

她犹豫了片刻，像是下了决心的样子，就开始说，语速很快：“那个，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和张然就是普通朋友！真的！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两天他来这，我们也就是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

“你们认识多久呢？”

“有三年，不，两年，不，一年多吧！”

何溪想看来这个问题她没有事先准备，或者张然没给她准备好，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做功课和不做功课差别很大。

“你们怎么认识的？”

“在，在朋友的聚会上！”

看来这个问题的答案比较接近真相。

“张然是不是每月都要来跟你见面？”何溪又问道。何溪想这个问题他们肯定事先没有想到，也不会想到。何溪在回顾张然最近一年的动向时，发现他几乎每个月都要来这个地方出差！

“没有！”

“可是我在他的手机上发现了他上次来时你发给他的短信！而且，你称呼他为老公”！何溪的这句问话半真半假，有诈她的意思。

她脸红了，她站起来，何溪知道她的本能是想逃跑。她抓起包，嘴里说道：“我还有事！”

何溪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她身子一哆嗦。何溪说：“你怕什么，我又能把你怎么样？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何溪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她眼前。她只瞟了一眼，就沮丧地坐在了椅子上——何溪给她看的是张然跟姚瑶拍的暧昧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