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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别人的孩子

缪虹给大叔打电话,告诉他自己有了身孕。

大叔是现在的通俗叫法,通常指寻找婚外情的已婚中年男士。而缪虹只称呼他亲爱的。他的大名叫邹桦。

缪虹是带着幸福的心情打这个电话的,她知道邹桦一直想再要个孩子,而且是他们俩的孩子,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她能不高兴吗?

但是电话那头邹桦并没有表现出缪虹所期待的那种兴奋劲,而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你不高兴吗?缪虹紧追着问。

高兴!邹桦说。

但你没表现出来?

我一直是这样,邹桦说。

也对,邹桦这人情绪一直很淡定,从不大喜大悲。

那我们庆祝一下吧,缪虹提议。

邹桦答应。两人很快就订好了饭店。

邹桦开车来接缪虹。缪虹等待期间,专门研究了一下孕妇食谱。她想应该点个鱼胶。书上说这个对怀孕妈妈的有帮助。不过,书上又说要怀孕6~7个月才能吃,现在吃是不是早了点?这个等邹桦来了,可以慢慢商量。缪虹知道鱼胶对顺产的帮助非常大。

还有可以考虑吃些燕窝。书上说燕窝有安胎、保胎功效。而且燕窝是天然滋补食品,不会有任何不良反应。

半小时后,邹桦在楼下按汽车喇叭叫她。缪虹兴奋地、但又很小心地下了楼。上了车,缪虹先是兴高采烈地给邹桦讲去产科检查的事情。讲当医生告诉她怀孕后,她抑制不住的欣喜。缪虹说真想不到,第一次就中了。

这当然不是指他们第一次做爱,而是指第一次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做爱。以前他们可是加倍小心地避孕。

邹桦一路默默地听着,并没有表示什么。

到了饭店,落座后,缪虹拿着菜谱翻来覆去地找她看好的鱼胶和燕窝。鱼胶没找到,燕窝倒是有,冰糖燕窝粥。缪虹自己点了一份。她把菜谱推给邹桦:剩下的你点吧!

但显然,邹桦没太有心情,他随意点了两个菜,就在那发呆。

而缪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感世界里,根本就没注意邹桦的感受。

等燕窝粥上来,等缪虹吃完,邹桦终于忍不住说:我们一定要生这个孩子吗?期间,他基本没动筷子。

邹桦猛然间发问,让缪虹一愣,缪虹说:不是你说的喜欢孩子吗?而且这次怀孕你也同意啦。

是啊,但我也就是一说。而且,我也没想到一试就怀上了。

这么说你反悔啦?你可别想让我去打胎。你知道吗?头胎是最好的孩子,以后怀上的都不如这个。这个我一定要。而且,我都27呢。27岁是生孩子的最佳年纪。

这些我当然知道。只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生?

我现在什么样子?

你现在是未婚先孕。

那又怎样?你不是说有你吗?一切你都能摆平。

是的,是的,我既然说过,我是有打算。但是,现在这个孩子来得太快。我那些打算是要时间的。比如:我想把你送到国外去读书。这样,在出国前怀孕,是比较好的安排。而且直接把孩子生到国外,还能有绿卡。

邹桦的这种安排让缪虹感动,但是现在呢?总不能把孩子打掉吧,这一点缪虹是坚决不同意的。

缪虹说:我什么都可以答应,除了打胎。缪虹执拗起来像个任性的孩子。

邹桦叹了口气:你真的什么都能答应?

当然。

不尽然,你肯定没认真想过。比如:你的工作。如果你未婚先孕,你现在的工作可能不保,因为你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还有,你怎么面对你的父母?他们估计会气死。

的确,邹桦说得很对。这些眼巴前的事情缪虹都没有想过,但的的确确都是很要命的。当然,还有一个她想都不曾想的可能性,就是邹桦离婚娶她。但是这种可能性已经探究了很多次而都没结果。她一时之间心情全无。

两人不欢而散。不过,恋人之间的这种小摩擦见怪不怪。回到住处后,屋里的凄清孤寂迅即冲淡了吃饭时的不快。缪虹忽然很想邹桦,尽管刚见过面。晚上,邹桦都是要回自己家的。以前,缪虹自己也过惯了。她很乖,她从不在不合适的时间打扰邹桦。但今天这个夜晚,她感觉分外的孤独。也难怪,怀孕的女人,不但生理发生了变化,心理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需要孩子父亲的怀抱,给他温暖,给她抚慰。

但是,她又很清楚,她不能去找他。只有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缪虹想自己27岁了,早不是小姑娘了,她需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一番。其实这些问题她早已经想过无数遍。只是以前受情绪左右,想得不够深、不够透。所以,这个夜晚,她要把人生这个命题考虑透彻。这是她自己未来的大政方针。

她先要确定几个基本原则。所谓基本原则,就是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放弃、退守的底线。

第一个原则她不能放弃邹桦。理由:这么多年了,爱不爱暂且不论,也都习惯了。即便没有孩子,忽然分开,缪虹也会受不了,会无所适从。而且,缪虹都27岁了,在认识邹桦之前,她也交过几个男友。没一个称心的,直到认识邹桦。唯一遗憾的是他是已婚男人。但这有什么办法?世界本来就不是完美的。这也不是缪虹的错?爱情本身没错对吧?所以,她不能放弃邹桦,为了爱情,为了这些年的坚守。

第二个原则是她不能放弃孩子。她都27了,正是生育的最佳年龄。而且她惧怕人流。虽然她没做过,但总听说过的。而且她知道头胎都是精华。所以,老早她就下定决心头胎是无论如何也要的。而且,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这是她跟邹桦的孩子,所谓爱情的结晶。甚至N年后,邹桦可以离开她,但是只要有这个孩子在,她也会感到慰藉。

第三个原则她不可以放弃现在的工作。现在的工作无论好孬,总归是个体面工作。而且,当初想得到这份工作是多么不容易。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进这个单位还进不来呢。一个人放弃一样东西的纠结程度,跟得到这样东西的代价大小成正比。得到的代价越大,想放弃就越纠结。

第四个原则她不可以让父母颜面扫地。父母只有她一个孩子,他们一辈子爱面子。他们是视名誉胜过生命的人。所以,他们的面子她一定要小心维护。

但是,当这四个原则同时摆到缪虹面前时,她又不知所措了。如何能想个万全之策同时满足这四个条件呢?她想破了脑袋,终于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这个办法也是在无数影视作品中还有社会新闻中看到过的。那就是怀着邹桦的孩子嫁一个可以结婚的男人。

但这个念头让缪虹自己也感到不安。这样做是道德的吗?似乎是没有疑问的。所以,是否道德的问题不能想,一想就纠结。

缪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做三已经不道德了,所以再不道德一次,也没什么。还有,道德这根标尺,不是一直在变吗?现在不道德的事情,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认为是道德的?

花了点时间,缪虹好不容易才摆脱不道德的感觉。她下一步需要认真考虑找个什么样的男人嫁了。当然,找邹桦自然最好,可惜那只是梦想。现在想都别想。

找个仪表堂堂、身体好、工作好、家境好的小伙子?想都别想。如果能找到,她还会心甘情愿给已婚男做情人吗?即便是碰巧她遇上了条件这么好的小伙子,她敢怀着别人的孩子嫁给他吗?他如果最后发现真相,那后果将是多么可怕啊!

所以,缪虹只能屈就下嫁给一个看上去条件不好的男人。因为条件不好,他找不到老婆,所以缪虹嫁给他就是他祖上烧了高香。即便将来缪虹的隐情暴露,也不会有太大的后果。

但是,要降低哪方面的条件呢?缪虹又首先否定掉了经济条件。自己受苦也就算啦,难道还要腹中的孩子也跟着一起受苦吗?所以,经济条件是一定要讲的。

再有,脾气要好,最好是老实巴交的,不能是脾气暴戾无常的。否则,将来他发现缪虹生的孩子是别人的,那缪虹还会有好下场吗?

除了以上两点外,缪虹想不出还有什么条件不能接受。她甚至想到一些极端的情况,比如:这个男人五十多了,驼背、瘸腿、口吃,甚至阳痿。

考虑好这些,缪虹就开始物色目标。她的时间并不多。她现在怀孕还不到2个月。

生产日期提前两、三个月尚可理解成早产。再早就包不住了。最理想的情况是在一个月内她完成物色到合适目标、到恋爱、再到结婚的全过程。

缪虹开始广泛征婚。一个女人是不是真想嫁人,是可以从她征婚的急切程度来判断的。如果都27了,还有条不紊地继续着自己的生活节奏,对相亲的事情有一搭无一搭,并不完全放在心上,那么她八成根本不想嫁人。以前缪虹就是这个样子。因为她心里有了邹桦,所以她是根本不把别的男人放在眼里的,但又碍于父母的央求 以及形形色色介绍人的面子,不得已她是会去相亲的,但都没下文。多半对方会看上她,至少会要求进一步接触。但她总以不咸不淡、不冷不热、若即若离的态度待人,最后那些男人也都走了。

现在缪虹突然对征婚、相亲的态度变得急切起来,她父母还当是她年纪大了,终于明白事理了。这不好吗?以前费了那么多口舌,不就是要这个结果吗?

于是,父母开始张罗,调动起各类社会资源。缪虹也发动起自己同学、同事、朋友帮忙寻找。她相亲的动静比较大,自然邹桦也知道了。

邹桦百感交集,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对缪虹是有感情的、是爱她的。爱人要离他而去,难过是难免的;另一方面,他当初有承诺,不会阻止缪虹结婚。但他还是打了个电话。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缪虹知道他的用意,于是说:我们最近别见面了。

是分手对吧?邹桦说,语气低沉。

哎,你不要想这么多。我只是说最近我们不见面了。再说我怀孕了,见面也不能做爱。

我不认为我们见面只是为了做爱,邹桦辩解道。

这句话让缪虹感到温暖。缪虹最后说:你不要想多了。我只要你记住,永远记住——我只爱你一个人,好吗?

我知道,邹桦轻声应道。

缪虹跟邹桦的事情,一直隐藏得很好,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出事。她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所以,她要尽量减少跟邹桦接触。

安抚好邹桦,缪虹开始专心挑男友。

相过两次亲后,缪虹马上发现了两个问题:其一、进度太慢。缪虹只给自己留了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她应该和她选中的男人步入婚姻殿堂。即便婚事可以从简,并且假定办证的时间很短,但也还要考虑给双方的家长留一点铺垫的时间吧,这样至少要占用一周时间。

而且也总不能上来就告诉那男的我要嫁给你,总需要装装腼腆、羞涩、矜持,最理想的状况是他主动提出马上结婚,而最糟糕的情况是对方要求先处处,这一处也许几个月就过去了。所以这块的时间最不好把握。缪虹给自己留了一周时间。

当然,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她要假意跟那男人发生关系。这样,他会以为缪虹怀的孩子是他的。而上床也是要有铺垫的。这块时间也不好把握,再留一周时间?

这样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也才一周啊!要在一周内找到可以嫁的男人?难啊!

这就遇到了缪虹的第二个问题。凡是亲朋好友介绍的对象,清一色条件都很不错。这很容易理解,谁会把条件不好的人介绍给你呢?但问题在条件好的男人并不会急于结婚。他们会站在远处认真审视你、琢磨你、研究你。如果你急于跟他结婚,他们马上就会吓跑。所以,只能按自己原来的设想:下嫁、下嫁!但她又不好意思告诉周围的人,你们就专给我挑孬男人吧,只要能马上结婚。她的理由无法启齿啊!

第一周眼看就过去了。没有进展。缪虹心急如焚。而这天傍晚她在相过一次亲后,她发誓相的最后一次亲,对方明确提出先谈几个月看看,其实是很正常的要求,但缪虹拒绝了,甚至拒绝了对方一起用晚餐的建议。她独自来到一家饭店吃饭。这家饭店她以前经常来,饭店虽然不大,但做地方特色菜很不错。她疲惫地坐下来点好菜,坐等的时候,一眼看见了店老板。缪虹突然想到了什么是灯下黑。这个经常打照面的店老板不就是很好的结婚对象吗?

店老板姓王,叫王富。的确,他本人跟这名一样透着俗气。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缪虹感觉他是非常适合结婚的对象。

首先,王富有残疾。他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因此,他有一条腿是瘸的。王富有一个外号就叫王瘸子。

其次,可能正因为他残疾的原因,他一直找不到老婆。他现在的年龄估计快40了。

缪虹想如果自己嫁给他,是不是他应该非常愿意?而且,他这个样子是不是连女人都没有摸过?(特别说明一下,故事发生在90年代)如果那样的话,是不是更容易蒙骗他?

上面还只说了王富的缺点,其实他这人还是有很多优点的。

其一,他家境还可以。这个饭店生意还不错,经常客满。从饭店门口过的时候,经常还能看见排队的顾客。还有,这个做饭店二层小楼,下面是饭店,上面住人。这样结婚住的地方也有了。

其二,王富的脾气很好。也许做生意的都这样,所谓和气生财。他这人总是笑眯眯的。缪虹还经常能看见顾客刁难他,但他总不生气。

其三,王富的老妈,也就是未来的婆婆,看上去也面善。王富从小没爹,就娘俩。

那就是他吧,缪虹想,现在也实在找不到其他的目标。

下一步,就是让王富不得不跟她结婚。当然,她也可以直接过去说:王富,我给你做老婆好吧!王富会是什么反应?他会高兴死?还是干脆吓着了?但缪虹至少现在不会马上这样做。那些显得自己太贱了。即便将来真结婚了,在家里也会低他一头,谁让你上杆子要嫁王富的呢?而且,而且,自己这么主动送上门,也会让他怀疑吧?即便他不怀疑,他妈妈能不怀疑吗?特别是将来孩子还会提早出世。女人会对这种事情很敏感的。

缪虹又想了很久,脑子都想疼了,最后她还是从看过的影视剧中找到了灵感。

第二天晚上八点多钟,缪虹来到王富的饭馆。王富一般晚上10点左右打烊。所以,这个时间点是缪虹刻意挑选的。

饭馆里还有空位子。缪虹要了几个菜,然后又要了一瓶白酒。就开始慢慢吃喝。她是孕妇,酒是不能喝的,她很清楚。但饭店里还有不少人,谁又会注意到她是否真的喝酒了。白酒的好处是,在杯子里从颜色上是和白水分不清的。缪虹喝进去的是白水,而酒偷偷地洒在了衣服上。效果就是她满身酒气。

九点半的时候,她又要了第二瓶酒。饭店的客人已经开始陆续离开。缪虹喝酒就比较引人注目了。她只好换一种喝法:先把真酒喝到嘴里,再用勺子假装舀汤喝。但勺子是空的,勺子到嘴里时,把酒吐勺子上。

到十点半的时候,饭馆里就只剩下缪虹一个人。

那个男服务员过来问:小姐,我们要打烊了。

缪虹说:我还没喝完呢,我又不是不给钱,怎么急着赶我走。

男服务员不悦。

情况王富都看见了,他走过来对男服务员说:你先回去吧。然后,又对厨房里干活的大师傅、伙计们说:你们忙完就走吧。

然后,他才对缪虹说:小姐,你喝太多了,这样喝伤身。

缪虹说:我高兴才喝。我喝得多,你不也挣得多吗?

王富点点头:也对。那您继续喝。

缪虹说:老板,方便的话,就一起喝吧。

客人请饭店老板陪酒,在饭店是经常发生的事情。王富也没多想,拽了把椅子坐下也跟着喝。

他的酒量很好,三杯两杯是喝不倒的。但是,他想不到,缪虹已经在这瓶酒里放了安眠药了。没多久,王富就感觉头发沉。他还真以为是自己不胜酒力。他再看缪虹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王富本想送眼前这女人回家。现在看两人都醉了,是不可能了。他出去带上饭店的门。然后,回来扶缪虹。他想把缪虹扶到楼上的房间醒酒。缪虹很配合。反倒是王富脚下发软。好不容易到了楼上的房间,他把缪虹推到一边,自己先一头倒下昏昏沉沉睡去了。

等王富醒来,我们常在影视剧中看到过的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两人赤身露体地躺在一起,而那个叫缪虹的女人在嘤嘤哭泣,叫喊着让王富负责。

说实话,王富很高兴,他一拍大腿说:负责就负责呗,哦,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王富娶缪虹,已经没有异议。甚至他还窃喜,以为自己捡个大便宜。虽然王母心中狐疑,但看儿媳妇这模样,以及暗中打听的情况,哪一样不比儿子强百倍。她只担心这样漂亮的媳妇儿子守不住,不是说,家有丑妻是个宝吗?

困难主要在缪虹父母那。当听说女儿要嫁给开饭店的王瘸子,夫妻俩都以为女儿疯了。这怎么可能呢?给女儿介绍的那些对象,随便一个拿出来跟王瘸子比,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父母知道如果这时候不给女儿把好关,将来有她苦日子吃。父母于是向缪虹施加压力:冷言冷语冷眼相对,吃闭门羹,威胁不给嫁妆,甚至威胁断绝父女母女关系。

但缪虹其意已决、不为所动。她也知道父母仅仅是吓唬她而已。父母很奇怪,这个王瘸子究竟有什么魔力,竟使女儿非她不嫁呢?

本来缪虹想过段时间再告诉父母自己怀孕的事情。这么快就怀孕会引起怀疑的。

但她父母的反对态度迫使缪虹不得不告诉父母:她已经委身于王富了,并且处于危险期,很可能怀孕。缪虹的母亲张大了嘴,她是旧时的人,这样的家丑除了嫁给对方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

这样,父母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都是小事情。基本可以一笔带过。缪虹在周围人惊讶的目光中闪电般结了婚。并且很快她的肚子就现了形。没有人想到要怀疑那孩子的来历,反倒是大家理解了缪虹闪婚的原因:原来是把肚子搞大了。甚至有心理阴暗的人揣度:像王富这样的人没准是先J再娶吧!这不是鲜花插牛粪上吗?

在他们结婚八个月时,孩子就降生了。王母心中隐隐生疑:早了点吧?但抱孙子的喜悦很快冲淡了怀疑。

缪虹自然也很高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顺利。孩子降生时,她还偷偷告诉了邹桦。他是孩子的生父嘛。邹桦以同事的名义来看望了缪虹。

抱着那孩子,抱着自己的孩子,邹桦热泪盈眶。全然不顾王富和王母在场。

王富不以为然,他本来就是个心很大很粗的人,不会那么注意别人细腻的情感。但王母不同,女人嘛,她觉得好奇怪:缪虹这同事怎么这么喜欢这孩子?

缪虹忙替邹桦掩饰:他一直没孩子,所以很喜欢孩子。

这个理由很说得通。王母也不再怀疑。

在以后的日子里,缪虹只要有机会就会把孩子带出来。美其名曰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其实是找机会让邹桦看看他的儿子。这样的时光虽然短暂,但对缪虹而言,幸福至极。

但其余的时间她会很难熬。

本来她应该很感谢王富这个男人的,他是她的救命稻草。她的婆婆也还不错,她坐月子期间,一直尽心尽力照顾她。

但是,她实在无法喜欢王富,甚至还厌恶。他丑陋粗俗还不爱卫生。一看见他,缪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邹桦的好来。

可是,她跟王富还要把夫妻一直做下去。而且,而且,她还要跟王富做爱。一想到这一点,缪虹就感到恐惧。

前面因为生育,她理所当然可以拒绝房事。而且,她还以带孩子为由,拒绝同床。

但现在不同了。王富已经表示好几次了。王富的优点是他只是口头表示,如果邹桦不同意,他也不会硬来。他表示的话很直接:老婆,今晚上咱们整一下吧。晚上要不让妈带孩子。

第一次表示的时候,缪虹说医生说了现在要养养还不可以。医生的话能不听吗?

第二次表示的时候,缪虹说我来例假了。

第三次表示的时候,缪虹说例假还没走干净了。但现在王富记住日期了。他很明确地说那明天晚上整吧。

正如姜文在《让子弹飞》中所说:同床但不入身。之前,缪虹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邹桦。虽然王富是缪虹名义上的丈夫,但那也就是名义上的。跟王富过日子尚可忍受,但让这么个猥琐的男人压在自己的身上,缪虹感觉就像是一个噩梦。尽管结婚这些时日以来,缪虹每天都在跟自己做思想斗争,让自己正视现实,但内心最深处进行抗拒也是难免的。又正如很多有处女情结的男人所言,女人一生只能真爱一个男人,那就是夺取她贞操的那个男人。

现在,王富就要成为她实质上的第二个男人了。缪虹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她采取了种种努力推迟这一天的到来。但这一天还是无法避免地到来了。

她想过跟邹桦商量一下,甚至毅然决然地想让他带着自己和孩子私奔,但她拿起电话听筒那一刻,她又犹豫了。缪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跟王富结婚这么长时间了,也生了孩子,自己说从没跟王富发生过关系,邹桦可能相信吗?是不是自己太天真了。但有一点缪虹确信:既然当初邹桦没有阻止缪虹结婚,那么他也就认可了缪虹成为一个有夫之妇,认可了她的生命中再出现一个男人。难道自己天真地继续抗拒跟王富同床?假如那样,势必让王富怀疑自己嫁他的动机、势必怀疑孩子的来历。那之前自己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了。所以,缪虹没有选择。

天还没黑,王富就早早把孩子抱给了他妈妈带。接着,他带上卧室的门就要上床。缪虹一指卫生间的门,让他去洗澡。王富嘟囔一句:我前天洗过了。但他还是进了卫生间。一边洗澡他还一边唱歌,唱的还是赵传的《我是一只小小鸟》。他五音不全,但唱得声音还特别大,显得特别刺耳,让缪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洗完澡湿漉漉地又往床上拱。缪虹厌恶地说你把身上的水擦干净。王富嘟囔了一句:真麻烦。他去擦身上的水。

再回来时,缪虹已经关上了灯。

咦,老婆,为啥关着灯?王富问。

我紧张,缪虹说。这是她的实话,关上灯,她会觉得时间过得快一些。

然后,缪虹身上一沉,王富爬了上来,而且虽然他洗过了,臭烘烘的气息还是扑面而来。缪虹一扭脸躲过他的亲嘴。下面一摸很硬,但没戴套。就一把又把推下来:你怎么不戴,你想害死我?

忘了,忘了,王富讪讪地笑道。然后,他又去戴套。接着又爬上来。没有前戏,直接就吭哧吭哧地乱用劲。嘴里还喊:老婆,老婆,我想死你了,咦,进去没?进去没?

缪虹紧张到极点。不过,似乎是没进去。她忽然明白一个事情:实际年龄36岁的王富,别不是从来没有和女人做过吧?

但缪虹嘴里却说:进去了。然后,假装呻吟。王富很快就谢掉了。

缪虹推开他去洗澡。没有性经验的男人容易早泄,这个缪虹知道,而且也知道,今天晚上王富不会来第二次了,她可以睡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王富对缪虹格外的好。难道这样他也满意?她想起邹桦说过很多男人手淫的。其实从感觉上讲,也没太大的区别。那么除了传宗接代,男人 干吗还找女人?难道仅仅为了听呻吟声?

不过,王富一晚的折腾还是带来了副作用,把缪虹性欲挑逗起来了。悲剧的是,缪虹想的是邹桦。

她打电话给邹桦约他出来。邹桦问现在可以吗?不再养养?其实这话满虚伪的。要说也应该是缪虹的老公说,他说管用吗?他要缪虹养而王富不让养,有用吗?但缪虹听得很温暖。她说没事的,都三个多月呢。

缪虹以带孩子出去玩为名跑去跟邹桦幽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久别胜新婚,再加上头天晚上王富挑逗了缪虹一晚上。所以,这天折腾得……. 只是孩子一再哭闹要奶吃,才偶尔会中断两人的恩爱。

以后的日子,每当头天王富要过,第二天一准缪虹会去找邹桦。而且,王富的经验在积累,不能永远三过家门而不入吧?所以,大概是第三次,王富就真的进去了。不过,很短暂,基本上没什么感觉。

缪虹感叹王富之小,但回味邹桦,似乎也没感觉之大,她困惑…. .后来,她忽然明白是不是生育过的原因啊?而且,而且,她跟邹桦也不是那么容易兴奋了。她去查资料,果然见文章说,生育会导致松弛,会使男人的体验降低。缪虹感到害怕。她认为ML是维持她跟邹桦感情的一个重要因素,假如ML不好,邹桦也许会选择别的女人。

一般而言,阈值如果降低了,那么要获得同样的感受,要么增加时长,要么增加频度。但是缪虹要增加与邹桦见面的次数风险太大了。所以,她只有延长跟邹桦在一起的时间。以至于邹桦每次都感到疲于应付。这难道就是女人猛于虎的由来吗?

当然,还有个问题,也许是心照不宣,但谁也不愿意捅破,那就是:缪虹现在是有夫之妇啦,再也不是以前的大姑娘,小女孩啦,所以,让邹桦像以前那样珍惜她,至少是在内心深处是不太可能了。假如没有那个孩子作为两人关系维系的纽带,也许两人也就这样散了就散了。

那男孩,王来福,看这名起的,跟他名义上爹的名字一样俗。缪虹其实很不满,但也不好说。她对邹桦说:你给孩子起个名吧?

邹桦说:我起有什么用?户口本上又不能改?

缪虹说:我们自己叫叫也好。

于是又取了个名字:邹斌斌,文武双全之意,小名斌斌。其实这个小名缪虹也会当着王富和婆婆的面叫,他们又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历。

眼看着斌斌一天天长起来了。有一天,两人真切地感觉到不能无视这个孩子的存在。

那一天,两人正在床上翻云覆雨,忽然,邹桦有芒刺在身的感觉。扭头看,竟然发现那孩子扶着婴儿车站了起来,并且正 咿咿呀呀很愤怒的样子。邹桦立马就泄掉了。

儿子抗议呢,邹桦自嘲道。

缪虹过去抱儿子,然后问邹桦:你说这么点的小孩他懂吗?

邹桦说怎么可能懂?

缪虹说:我听说这么点孩子虽然不懂,却会在潜意识中留下印记。比如:小时候你对他不好,他虽然表面上记不得,但会表现对你很疏远。

邹桦说你这个叫记仇?那他会恨我吗?

为什么恨你?

对呀,为什么恨自己呢?这是自己的孩子啊,又不是王富的。

邹桦笑笑,但再不避讳孩子是不太可能了。

每次来偷情,缪虹本来是想让邹桦顺便看看自己的儿子。这种情况下,只好不带孩子,反正有婆婆看着。再大点就去幼儿园。

但是,邹桦有时候也想孩子。难道缪虹和邹桦见面还分成两种:一种是见儿子,一种是ML?后来,实际变成两种情况,一种是单纯的ML,另一种是看孩子,顺便ML。

邹桦会找带套间的房子,孩子在外间看电视、玩玩具,他俩在里间战斗。

两人激战正酣,忽然有咚咚的敲门声,吓得邹桦立刻就缩回去了。两人赶紧穿好衣物,开门,发现是儿子,虚惊一场。

斌斌说:妈妈,车车轱辘掉了。车车指玩具车。邹桦赶紧拿过来修。而繆虹抱起儿子哄。小孩子紧着一句话:妈妈,你怎么老跟叔叔睡觉啊?吓得两人一哆嗦。

繆虹脸一虎:瞎说什么,妈妈是在跟叔叔说事。你回家不许乱说。

斌斌被妈妈一吓,脸也变色了。邹桦就使眼色。繆虹又改口:你要是回家什么也不说,妈妈给你买糖吃,叔叔会再给你买个玩具。

繆虹提心吊胆地把孩子带回家。糖果和玩具起了作用,斌斌早已把白天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但至此后,两人再也不敢带孩子偷情了。而且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繆虹带着孩子跟邹桦的正常见面也不敢太频繁了。孩子有记性,难道让他回去告诉王富今天又见邹桦这个叔叔了吗?

邹桦如果想孩子了,他会偷偷地去学校门口看。他不止一次对繆虹说:不如我们说出实情吧,这样偷偷摸摸有什么意思?

但繆虹觉得想想可以,实际却不可能。即便她可以轻易离婚,邹桦可以吗?如果他可以离婚,繆虹又何必当初呢?

而且现在这种状况也没什么不好。形式是次要的,他们两个相爱并且实质性地相互拥有着,这就足够了。所以,他们的偷情岁月还要继续。

在斌斌十二岁那年,两人偷情的事情又差点被孩子撞破。那天中午孩子跟同学去他家拿作业本。在那个同学家所在的小区里,斌斌意外地发现了妈妈的汽车。同时,他也看见了邹桦的车。他当时没有多想。但回家做作业时,他无意间提到了这件事。却着实把繆虹吓了一跳。因为在那个小区,她跟邹桦秘密租了套房子作为偷情的场所。但没想到却会被儿子撞见。

繆虹只好继续给儿子许诺。答应给孩子买台新笔记本电脑。

繆虹不懂心理学,她这样做只会强化儿子对这件事的印象。

而王富呢?他现在精力根本不在老婆这。正如他的名字,他现在富了,彻底富了。他的致富之路,既有传奇色彩,也符合中国特色。简单说,他致富的公式就是:拆迁补偿、买房盖房、再拆迁补偿、再买房盖房,如此反复。这里面有运气的成分,但也有王富独到的眼光。比如:每次他买的房,怎么都是位于规划地段呢?另外,他还有小商贩的精明。他的房子都尽量加盖了,所以,补偿数额自然也多了许多。

等王来福,也就是邹斌斌18岁的时候,王富已经是当地有名的千万富翁了。他有了自己的房地产公司,还有若干实体。没文化不要紧,有职业经理人打理。王富安心做他的老板就是了。

繆虹当初的同事就嘘唏:瞧人家繆虹的眼光,当初咋就看出王富是大款呢?

而繆虹的父母也为女儿当初的独具慧眼而自豪。

但繆虹似乎不看中这些。她从来也没有喜欢过王富。即便是他现在有钱了,她依然厌恶他。他充其量只是个暴发户而已,有钱能买来贵族吗?

邹桦那也发生了一些变故。他爱人因病去世了。现在摆在两个人之间的障碍没有了,至少是邹桦那边的障碍没了。只要邹桦一句话,繆虹可以马上离婚去跟他在一起。

但邹桦犹豫了。他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繆虹着想。经过这么多年,他的经济条件远远比不上王富。繆虹已经过惯了阔太太的生活,再跟自己她能受苦吗?

他把自己的顾虑说给繆虹听,繆虹不以为然。繆虹说目前为止还没人知道自己出轨的事情,如果她以没有共同语言、 感情不和为由要求离婚,即便是分到十分之一的财产也相当可观。等离婚后,他们两人可以名正言顺地结婚。她分到的那些财产足够他们下半辈子幸福生活了。

靠女人的钱生活,让邹桦的脸上发烧。他旋即又提了另一个问题:孩子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很棘手的问题。斌斌已经18岁了,什么都懂了。跟他怎么说?

繆虹想了半天,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她要告诉孩子实情。对,实情。理由?还需要理由吗?18年,不就是想一家三口可以团圆吗?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总得去尝试一下吧。

而邹桦说这样做很冒险。如果她直接告诉儿子,假如儿子去向王富求证怎么办?

的确那样事情就败露了。她甚至会净身出户。王富甚至还会要求邹桦付给他孩子的抚养费。不过,那又怎样呢?这些代价跟18年的漫长等待相比,已经微不足道了。

邹桦还是犹豫。

繆虹又说她很后悔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把两人的恋情公之于众。脸面有什么重要?被骂破鞋就骂吧;邹桦的老婆要打就打要闹就闹;自己的父母要跟自己断绝关系也随便。总之,她很后悔当初选择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她受够了。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宁可选择把她跟邹桦之间的恋情曝光。

所以,繆虹决定告诉儿子。她认为这是自己有生以来最果敢和最明智的决定。最终,邹桦同意了。

如何揣度缪虹的心路历程,要看我们以什么样的视角。处世和入世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如果我们尽以市侩的眼光去看缪虹,我们是难以理解她的。但假定我们相信有爱情那种东东存在,那种至高无上的爱情存在,那么缪虹的行为又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至于她爱谁,婚内还是婚外,都是不重要的。

给儿子讲的故事繆虹酝酿了很久。主旨当然是爱情,以及为了爱情不惜付出的一切代价。讲故事的地点选在一间安静的茶室。空气里会飘散着淡淡的茶香。对,还应该有点轻音乐。可以放那首童年回忆,班得瑞的 Childhood Memory,低回的乐曲,有点伤感也会有很多温馨。事先邹桦会躲在屏风后面。而繆虹将向斌斌娓娓道来她和邹桦的故事。故事到高潮的时候,屏风展开,邹桦满脸泪花地走出,而繆虹将大声向斌斌宣布:孩子,邹叔叔才是你的亲生父亲。父子相认,三人一起拥抱痛哭。完美!太完美了!

这些都还只是繆虹等待孩子时的美妙幻想,她事先告诉了斌斌有事跟他谈。

斌斌终于走了进来,他显得很焦灼和不耐烦:你把我叫到这有什么事情?

孩子的态度多少破坏了繆虹的情绪。

繆虹仍然满怀深情地说:孩子,我是想告诉你你的身世。

我的身世?斌斌鼻子一哼有些自嘲:那些传言该不是真的吧?

什么传言?你都听谁说的?

还能什么传言,说你跟姓邹的那个人呗。还用听谁说?我自己没长眼睛吗?

繆虹叹了口气:十八年前……

斌斌马上大声打断了妈妈的话:你不用给我讲故事,你就说你跟姓邹的是不是真有那事?

繆虹点点头,看见儿子鄙夷的神情,她马上辩解道:我们这是爱情。

算了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那是性欲。我知道我爸身体不好,他不能满足你。但我没想到你都四十多岁的年纪了,还这么旺盛…. .

他的话音未落,繆虹身后的屏风忽地一声被推到一边。邹桦气呼呼地冲出来:小畜生,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妈说话?

斌斌又转脸怒视邹桦:靠,你TMD算哪根葱,我跟我妈说话,你插什么嘴,吃软饭的家伙。以前你靠你老婆,现在想靠我娘了吧,没门。爷以前高兴叫你一声叔叔。爷不高兴的时候,你就是爷的孙子。

斌斌的话气得邹桦浑身发抖,差点没背过气去。

缪虹冲上去呼地扇了儿子一个大嘴巴。

靠,你为了他竟然打你的宝贝儿子。

你,你,没教养的家伙。你,你知道他是谁吗?他,他才是你的亲身父亲。本来设想的温馨会面变成了缪虹咬牙切齿诉说。

斌斌吃惊的场面没有出现,他一撇嘴:你怎能编,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哄我玩是不是?

孩子,妈说的是真的。你回忆一下,为什么从小我就经常带你见邹叔叔?就是想你们父子能经常见面。

嘴长在你脸上,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信。

缪虹一把揪住儿子的头发。

妈你想干什么?斌斌挣扎着。

我揪你几根头发做亲子鉴定。

斌斌以掉了几根头发的代价挣脱开了母亲,他逃掉了。

他在外面待了一下午。小时候关于母亲的流言蜚语,奶奶的话中有话,当然还有更多的世人对他父亲王富的嘲笑,这一点点的记忆都在他脑海里被串联了起来。自古对父亲的辱骂,就是儿子的奇耻大辱。这种辱骂不仅仅是针对肢体的残疾,更多的是针对男性的尊严。在屈辱中长大的孩子,只有逆反,只有仇恨。仇恨就是这么一点点被蓄积起来的。

斌斌去找爸爸王富。王富经常不住家里。当然,也没见他在外面养什么女人。他的精力除了忙生意,就是在郊外摆弄他的狗。在郊外,他买了块很大的院子,养着各色名犬。当然,他最喜欢的还是藏獒。他基本闲来没事的时候就到这来摆弄他的狗。

斌斌进来的时候,王富正低头逗一只小獒犬。

斌斌沉默了半晌。第一句话是:我妈又去见邹桦了…….

王富一摆手,制止了儿子,没有再让他继续说下去。他仍旧在摆弄他的狗。斌斌就在边上看着。

王富一边逗狗一边感叹道:狗是好东西,知道感恩,永远也不会背叛你。

王富的话让斌斌脸上发烧,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父亲。

王富抬头看看儿子,他注意到儿子的窘态,就转移了话题:你出国留学的事情,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了,还是去英国吧。

斌斌感激地看着父亲。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今年的高考他没有考好,按分数只能去一个很差的三本院校。现在直接去留学,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结局。也倍有面子。

王富过来搂着儿子的肩膀。儿子人高马大,他这个姿势有些吃力。王富说:儿子,出去好好学,读个MBA,再读个博士。这么大的家业要你继承,没学问,没真本事可不行。将来我们企业的发展可不能局限在咱们这个小地方。我们现在已经到头了。要有更大的发展,必须走出去。爸爸老了,将来只能靠你了。

斌斌感动得热泪盈眶:爸,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一周后,缪虹又要斌斌在外面见面。斌斌拒绝。结果缪虹在儿子去玩的路上把他堵住了。缪虹把儿子带到一个安静的地方,递给儿子一张纸。那是亲子鉴定报告。斌斌打开一看,结论是:邹桦为王来福的生物学父亲的概率为99.99%,王来福是彬彬身份证上的名字。

斌斌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他还算平静。他问妈妈:我爸爸知道吗?

缪虹一愣。

斌斌又说我说王富。

缪虹说还没跟他说。

哦,那请你先不要说,这个事情我还要想想,说着,他把鉴定书揣到了口袋里。

激烈的冲突没有出现,缪虹很欣慰,儿子懂事了。

和儿子分手后,缪虹给邹桦打电话,告诉进展。缪虹说孩子懂事了,血缘关系是无法割舍的。邹桦也很欣慰。

而斌斌在母亲离开后,又把那个鉴定报告拿出来反反复复看了又看,他多希望那不是99.99%,而是9.99%啊。如果这个是真的,如果这张报告落到王富手里,他眼前的锦绣前程,顷刻间就灰飞烟灭了。他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那张报告,看着那个报告化成灰烬,随风飘去。

三天后,斌斌对母亲说我想送给你一件特别的礼物。

缪虹问是什么?斌斌秘而不宣,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到了傍晚,斌斌说你跟我走吧。

缪虹很兴奋,跟着儿子就出去了。儿子把她带到了一家新开业的美容中心。他给妈妈办了一张贵宾卡。这种地方其实缪虹也经常去,但是这次不同,这次是儿子送给自己的,是儿子的心意,而且特别之处在于儿子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在这个特殊时刻,儿子做这种表示,缪虹理解为儿子已经接受了现实。她从内心最深处感到高兴。

既然来了,那就做做美容吧,这可是儿子的心意。

女人要做美容没有两、三个小时完不了。缪虹把自己的包包递给儿子。斌斌说妈,你慢慢享受,我玩会儿游戏。

斌斌躲到一边,从包包里翻出妈妈的手机,找到邹桦的电话号码,给他发了条短信:七点在凤凰路北口见面。

一分钟后,邹桦的电话打了过来。因为王富经常不在家,所以缪虹和邹桦通电话并不选择特殊的时间。

斌斌没有接电话,而是又回了条短信:不方便,七点见。

邹桦回短信:什么事?

斌斌回:孩子的事情。

这个回答很合情合理,除了这件事还会有哪件事会急切要求见面呢?

邹桦回:好的,我准时到。

斌斌把手机放进包里,偷偷离开了美容中心。这里离王富的公司并不远,步行十分钟。现在才6点。6点10分,斌斌进入了王富的公司。公司已经下班,有门禁。但他是王富的公子,他也有员工卡。斌斌选择这个时间来父亲的公司是有原因的。他进出父亲的公司会有门禁记录,还会有录像记录。6点15分,他进入二楼。他来到二楼卫生间,打开窗户,爬了出去。他顺着楼下窗户的防盗网溜了下去。现在是6点20分。他从院子的侧门走了出去。这个侧门白天不开,晚上开着是为了物业打扫卫生进出方便。

院子外面的小道上停着一辆雅阁。这是斌斌今天上午花一万元买来的套牌二手车。一般这种车都是赃车,这没关系,斌斌要的就是这种车。他没有跟卖车人见面,而是把钱直接打入了对方指定的账户。

6点30分斌斌启动车,向凤凰路驶去。时间快点15分钟,慢点20分钟。6点48分的时候,斌斌的车到了。这是新修的一条路,还没正式开通,很偏僻,还没有路灯,当然,更没有监控摄像头。

斌斌到后,又给邹桦发了条短信:我先到了,开着车大灯呢,你到我的车上来。

邹桦也回了条:好,我马上到。

十分钟后,一辆车从前方开了过来。闪了下车灯,算是打招呼。车掉了个头,然后停在前面20米的地方。还好,幸亏停前面了。如果停在后面,斌斌还需要掉头。车上下来一个人,车灯照耀下,确是邹桦。

斌斌放下车窗,伸出手招了招。晚上,又开着刺眼的车大灯,邹桦根本看不清招手的是谁。但他还是快步走了过来。

离邹桦的车太近,斌斌车一直没熄火,他挂上倒车挡往后倒。邹桦不明白对方用意,小跑过来挥着手嘴里喊着:是我,是我。

倒够了距离,斌斌停下车,挂上D档,静静等着。邹桦也站住脚,对方反常的举动猛然间让他感觉到危险将临。但是,一切都晚了。斌斌一踩油门,地板油,车蹭的一下子蹿出去。邹桦哪里躲得开。只听砰的一声重重的撞击声。邹桦瞬间被撞飞了,他的身体弹起了2米多高,5米多远。他掉下时,又被斌斌的车碾压而过。时间是7点05分。斌斌的车逃逸时,还顺带挂掉了邹桦车的镜子。

7点20分,斌斌将这辆套牌车扔在二环以外。他走时,开着车门,插着车钥匙。不过方向盘上的指纹他都擦干净了。他相信这辆车很快就会被偷走。

他步行五分钟,来到附近一个停车场。那停着他自己的车。他上了车,7点35分,他又回到王富的公司外。他重新从侧门进去。沿着防盗网爬上二楼,进入卫生间,出卫生间,下楼,刷卡,时间是7点50。他步行五分钟回到那家美容公司。缪虹的美容还没结束。

斌斌露了下脸,问妈妈:好吗?

妈妈问:你去哪呢?

斌斌说:玩了会游戏,然后去外面呼吸了下新鲜空气。

缪虹没有说什么,她还沉浸在幸福之中,脑子里满是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幸福画面。

而斌斌在想今天的事情做得很完美,滴水不漏。我真是个天才。我挽救了我的家庭、挽救了我的幸福。我依然有个疼爱我、又有钱的父亲。我的母亲也不会离我而去,她再也不会有别的想法了。这样,我可以放心地去留学。在那个美丽的英伦三岛,远大的前程正等着我。 QGx1G0xpRiSXD0q9ETdekhcDAxGxATa0mVMxAyyQ04uqDEA4gk0tA1X3e73PyLB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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