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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言 奥古斯丁与罗马

在公元410年罗马城被蛮族攻克之际,奥古斯丁写了洋洋洒洒二十二卷《上帝之城》来回应异教徒的攻击,证明罗马的衰落不是基督教导致的。奥古斯丁一生经历过无数次论辩,包括他初出茅庐时与摩尼教的论辩,中期与多纳图派剑拔弩张的论辩,晚年与佩拉鸠派如思想地震般的论辩,以及其他很多论辩。与佩拉鸠派的论辩几乎同时的这场针对异教徒的争论,却和其他几次都不同。我们虽然也隐约听到了异教徒对基督教的攻击,但是奥古斯丁对面却似乎没有一个明确的对手,我们不知道他针对谁写了这么一部巨著,更没怎么听到他的对手的回应,因为当时的头等大事是罗马的生死存亡,他的同胞和教友都在忙于对付西哥特人,对基督教的攻击云云似乎只是其中的一点杂音而已。但是,这却变成了奥古斯丁最重要的一次辩论,他的对手,可以说是整个古典文明,就是他生活在其中、他的教友们都非常认同的希腊罗马文明。在这个意义上,这次似乎没有对手的辩论,反而成了他一生无数次论辩中最为激烈的一场。

那么,奥古斯丁在这场论辩中是赢了还是输了呢?《上帝之城》不仅击退了异教徒对基督徒的攻击,打消了基督徒心中的疑虑,而且使基督教文明理想逐渐取代了古典文明理想。在这个意义上,奥古斯丁的辩护是完全成功的。

但是,他的这种辩护在更深层次上却是失败的,因为,在阿拉利克的铁骑攻破了罗马城垣之后,奥古斯丁又用他的笔打碎了罗马人的心灵。《上帝之城》恰恰证明了,正是基督教导致了罗马的灭亡。或许正是这个原因,使一千多年后的吉本,再次将罗马灭亡的原因归给了基督教。 〔1〕

我们必须同时认真看待奥古斯丁辩护的成功与失败,才能真正读懂《上帝之城》。

凡是拿到这部结构混乱、语言啰唆 〔2〕 的巨著的人,都要耐着性子才能把它读完,但为什么还有很多人那么喜欢它呢?西方人在读它的时候,或许都像奥古斯丁一样,一边深爱着正在衰亡的罗马,一边却又诅咒着这个伟大的帝国,而内心则不禁涌起摧毁这个帝国的一种快感,随后又为这个帝国的灭亡而歉疚。歉疚与快感并存,这不是多少有点像弗洛伊德所讲的弑父情结吗?尽管西罗马帝国在奥古斯丁死后还苟延残喘了四十多年,但《上帝之城》的真正意义在于,它结束了古罗马的文明理想。不是阿拉利克或其他的蛮族人,而是奥古斯丁攻陷了罗马人的精神世界,不是作为罗马的敌人,而是作为罗马的儿子。这个事件成为西方思想史上最重大的弑父案,使后来的人们在反思罗马的衰亡时总难免芒刺在背。

奥古斯丁不仅杀死了罗马这个父亲,他还娶了希腊这个母亲。如果说,英武好战的罗马是西方人伟大的严父,文雅深思的希腊,则是养育西方文明的慈母。奥古斯丁和罗马的读书人一样,热爱希腊文化。作为一个修辞学教师,奥古斯丁深受希腊罗马文明的浸润,修养深厚。 〔3〕 但是,他却剥去了希腊哲学的辩证法外衣,使希腊母亲做了自己信仰的婢女,粗暴地用它来诠释希腊人不曾听说、明确反对,或不屑一顾的无中生有、言成肉身、世界末日等观念,并以此来铸造弑父的武器。 〔4〕

弑父娶母,这就是奥古斯丁在面对罗马的陷落时所做的工作,也是他为后来的西方人留下的精神遗产。 pG4HTaG4JKQfDHVR7SJZPpOKrMedyugc3J+6m9IXJgfs+gUCc9wxHBHo20Ux5xV9



一 罗马的陷落

西罗马帝国的灭亡,是西方文明史上一件天崩地裂的大事,它标志着古典文明的真正终结,虽然严格说来,到了西罗马帝国后期,在历史学中已经只能算“古代晚期”(Late Antiquity)。 〔5〕 正是因为西罗马帝国灭亡的这一标志意义,一方面,直到现代,西方人一直在检讨罗马衰落的历史原因;另一方面,他们又试图以各种方式恢复罗马帝国的光荣。

历代知识分子对罗马的兴衰做出了种种反思,包括马基雅维利、孟德斯鸠和吉本的名著。西方人之所以对罗马的灭亡耿耿于怀,是因为罗马是西方文明的最高峰。他们对这一高峰的崩塌痛心疾首,既希望能找出罗马衰亡的原因,更希望能回到罗马的光荣。伟大的罗马,成为永远萦绕在西方人心头的梦想与情结。

从西罗马帝国刚刚灭亡之后,神圣罗马帝国曾经试图以自己的方式恢复罗马帝国,但历史学家都一丝不苟地把它归入中世纪,没有人认为它曾经真正达到过罗马的辉煌。现代相继崛起的大英帝国、拿破仑帝国、希特勒帝国、美利坚帝国,也无一不把古罗马当作自己的努力目标。从但丁的世界帝国之梦,马基雅维利对罗马共和国的迷恋,再到现代知识分子对全世界或全欧洲联合起来的一个个计划,古代的罗马帝国一直都是他们可望不可即的文明理想。罗马是西方文明的最高峰,而且不幸成为一个永远无法复制的最高峰。现代文明虽然创造了古人不可想象的物质财富,但始终不可能回到古罗马的光荣时代。可以说,公元5世纪的那场剧变,是西方人的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决定了西方文明在后来的命运。它在西方历史上的决定性影响,远远超过了周秦之际的礼坏乐崩对中华文明的影响;至于晚清以来历史大变局对中华文明的影响能否赶上那次灾难,现在还无法确定,因为这还要取决于现代中国人在未来几个世纪中的智慧和机遇。

西罗马帝国的灭亡为什么具有如此重大的文明意义?为什么雅典、斯巴达,乃至亚历山大帝国的崩溃都没有这样的影响,而且东罗马帝国的灭亡也不再具有这样的影响?在我看来,真正终结了西方古典文明的,并不是蛮族对罗马的攻克,也不是罗马皇帝的被废黜,而是奥古斯丁在《上帝之城》中对罗马帝国的抛弃。就像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任何帝国或王朝一样,一个政权灭亡之后,本来完全可以再建立一个。王朝更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且后来西方大帝国的建造者都有继承罗马帝国的雄心壮志,但他们的事业却再也不可能成功,因为奥古斯丁已经把人们心中的罗马彻底摧毁了。基督教已经不再让人们以大帝国的方式追求真正美好的生活,而要在上帝之城中寻求新的文明理想。这种文明理想,就连建立那些帝国的皇帝都是认同的,因而他们也要用《上帝之城》中的理论来证明自己的合法性。但恰恰是这种文明理想,使人们彻底丧失了对帝国理想的真正兴趣。这使西方古典文明永远终结了。

西哥特首领阿拉利克于公元410年8月24日率军攻入罗马城,这件事虽然在实际的政治和军事上对罗马帝国的打击并不大,但它为罗马帝国敲响了丧钟,使知识分子们意识到罗马的末日可能会很快到来,使罗马的有识之士努力寻求并纠正罗马的错误,以图挽狂澜于既倒。于是,当时出现了很多针对罗马陷落的言论,特别是有些人认为,罗马的陷落是因为她放弃了祖先崇拜的神,转而皈依了基督教,奥古斯丁也正是为了反思这一事件,回应人们对基督教的批判,而写了《上帝之城》这部书。但无论攻击基督教的异教徒还是其他的基督徒,此时真正关心的,都是如何保住罗马。但奥古斯丁却有完全不同的态度。他为了捍卫基督教的地位,宁可毁掉罗马。

和所有罗马人一样,在面对罗马的陷落之时,罗马的基督徒们也感到极为震惊,做出了种种反应。比如哲罗姆在巨大的恐慌中,以为世界的末日将随着罗马的陷落而到来;历史学家索佐门(Sozomen)和君士坦丁堡主教苏格拉底等人则认为,陷落的恰恰是异教徒的老罗马,而新罗马,即罗马帝国当时的首都君士坦丁堡,却依然固若金汤。 〔6〕 《上帝之城》既是对罗马异教徒的反驳,更是对基督教内部这些观点的拒绝。

奥古斯丁没有像哲罗姆等人那样恐慌,但他也深切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他曾经无数次与异端辩论,但现在,奥古斯丁所处的情势却完全不同。他似乎面临着三个敌人,但好像又找不到真正的对手。西哥特人正在攻打他的祖国,罗马的异教徒正在批驳他的宗教,他的教友们正在颤栗中等待世界末日的到来,这三者似乎都是奥古斯丁的敌人,他不可能三方同时作战,那么究竟应该把谁当作主攻对象呢?作为罗马的公民,这本来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问题:奥古斯丁当然应该和他的同胞们一起,捍卫自己的祖国。但他却发现,这些蛮族人是和他一样的基督徒,他们宽免了躲在教堂中的罗马人。在煌煌二十二卷的《上帝之城》中,竟无一处批驳或攻击蛮族人的地方。于是,在罗马城的生死存亡之际,罗马那些恐慌的异教徒成了他主要的批驳对象,罗马的基督徒成为他教育的对象,而蛮族,不仅不是他的攻击对象,甚至成了帮他论证上帝之城的盟友。

奥古斯丁一生都在写论战著作,这次所谓“驳异教徒”的任务,奥古斯丁起初也曾经想像往常一样,以一部三五卷的小册子,就事论事地批驳异教徒对基督教的攻击;但他一发而不可收,把《上帝之城》写成了一部二十二卷之巨的大书。在写作过程中,他的想法逐渐发生了变化,结果,这部书并不像上述三次那样,直接批判某种系统的学说,而是重新建构了一套世界历史,全面清算自己置身其中的文明传统和政治架构。所以,《上帝之城》中包括了对希腊罗马的宗教、哲学、政治、历史的全面清理。此书的风格虽然与他的《忏悔录》迥然不同,但两部书隐相呼应。在《忏悔录》中,奥古斯丁做了极为严酷的自我批判,描写了自己如何脱胎换骨、摆脱自己的生存环境和习惯,在上帝中获得新的自我的过程;而在《上帝之城》中,他将这种脱胎换骨的过程从自我移向了罗马文明,甚至整个世界,让人们都像他那样经历和自我的殊死搏斗,以最严厉的方式做自我批判。在《忏悔录》中,奥古斯丁否定了自我,在《上帝之城》中,他要否定的,却是自己所在的文明和历史,甚至是全部的人类制度。奥古斯丁要使罗马人乃至全世界的人都要像他一样,先使自己断绝一切自然关系,变成赤裸裸、无中生有的灵魂,然后再以赤裸裸的方式,在上帝之城中结为一体,重塑世界历史。结果,他没有帮助自己的同胞抵御蛮族的入侵,反而帮助蛮族毁灭和抛弃了罗马。

确实,《忏悔录》和《上帝之城》呈现出来的是非常不同的心态。《忏悔录》中满纸焦虑和挣扎,奥古斯丁似乎时刻处在崩溃的边缘;但《上帝之城》中却冷静得让人感到恐惧,好像奥古斯丁面对罗马陷落这样的大事完全无动于衷,根本不像哲罗姆那样惶恐不安。 〔7〕 面对风雨飘摇的祖国,和成千上万同胞的涂炭,奥古斯丁一点也不谴责攻陷罗马的蛮族人,却能平静地思考那些哲学问题,这即使在斯多亚派哲学家看来,也不免会惊讶吧。但《忏悔录》和《上帝之城》,都是同一个奥古斯丁写的。在《忏悔录》中,他在极度的焦虑中抛弃了自我;在《上帝之城》中,他以可怕的平静抛弃了祖国。 pG4HTaG4JKQfDHVR7SJZPpOKrMedyugc3J+6m9IXJgfs+gUCc9wxHBHo20Ux5xV9



二 神圣的永恒帝国

在奥古斯丁之前,罗马人的文明理想是永恒的帝国,这是对希腊城邦文明理想的延续,更是罗马人引以为荣的地方。众所周知,按照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说,从家庭到部落、村镇,最后到城邦,就实现了人的自然。人天生是城邦的动物,文明人应该生活在城邦里。 〔8〕 但是文明的城邦缺乏自我保护的强大军事力量,而在诸多城邦中崛起的罗马攻城略地,开疆拓土,逐渐成为横跨三大洲的世界帝国。当奥古斯都在罗马建立帝制之后,他吹嘘自己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保留了城邦的文明。 〔9〕 在一定程度上,罗马帝国是希腊城邦文明的延续和发展。无论罗马人自己,还是后来的历史学家,都不认为罗马帝国结束了希腊的城邦文明,而是认为罗马帝国使古典文明走上了一个空前绝后的高峰。罗马不仅全面吸纳了希腊文明的神话、宗教、政治、哲学、科学、艺术、文学等方面的成就,而且以强大的武力捍卫着这些文明成果,以博大的胸襟吸纳着埃及、波斯、犹太,乃至各个蛮族的宗教与文化。

罗马并不只是一个巨大的城邦,其复杂的统治制度,以及罗马城与各行省之间的关系,使西方古典文明进入了一个更加辉煌的时期,罗马人认为,他们的帝国应该是整个世界的帝国。维吉尔在《埃涅阿斯纪》中借朱庇特之口说罗马将是个没有时间和空间限制的帝国。 〔10〕 和维吉尔同时代的诗人奥维德和史学家李维等人,都用过“永恒罗马”的概念。此后这更成为一个非常普遍的观念,出现在各种官方文件和思想著作中。可见,永恒罗马不仅是诗人的理想和历史学家的观念,而且成为罗马帝国对自己的文明定位。 〔11〕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罗马成为西方古典文明的最高峰。它不仅是众多城邦中的一个,也不仅是最强大的城邦,而是将所有城邦都囊括在帝国之中,将城邦文明推向了全世界,包容了它所遇见的各种文化,构筑了一个永恒的世界帝国。

在西方文明史中,恐怕很难再找到罗马帝国这样胸襟宽广的时代。对于它所遇到的各种文化和其中稀奇古怪的宗教,罗马尽可能兼收并蓄,使各民族的神在他们的万神殿中占据一个位子 〔12〕 ,现代西方国家的宗教宽容思想,只是罗马宽容政策的低劣模仿而已。不过,罗马也遇到了很难纳入其万神殿的宗教,那就是犹太人的一神教和后来的基督教。一神宗教具有过强的排他性,不易纳入罗马的宗教谱系和祭祀系统当中,因而犹太教和基督教都和罗马帝国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冲突。不过,比起后来基督教对异教的迫害,乃至基督教不同教派之间的相互迫害,这些冲突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13〕 《新约》中,特别是《启示录》中对罗马帝国的攻击,就是这些冲突的反映。但在经过了几次冲突之后,罗马帝国与基督教会的关系终于缓和下来。君士坦丁大帝接受了基督教,后来的西奥多一世(即奥古斯丁时代的罗马皇帝)更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基督徒。虽然吉本认为,对基督教的接受已经使罗马开始走向衰落 〔14〕 ,但毕竟,基督教也加入到了构筑永恒罗马之梦的事业当中。《启示录》中那种仇视罗马的态度已经荡然无存,罗马皇帝的迫害已经不再是历史的主题,反而是另外一个声音逐渐成为主流:罗马是基督教的神圣之城,基督的天上王国将在罗马实现。

以尤西比乌为首的基督教历史学家从基督教的角度论证了罗马的永恒。在他看来,君士坦丁是可以和摩西乃至耶稣相媲美的伟大君王,因而他统治的罗马也在完成上帝救世的神圣使命。他在《君士坦丁传》里说,君士坦丁就像摩西一样,住在不敬的敌人的家里,长大后解救上帝的选民、击败上帝的敌人。 〔15〕 他又把君士坦丁同耶稣类比,因为君士坦丁造就了众多的信仰者,使对上帝的信仰遍布全世界。 〔16〕 尤西比乌不仅盛赞君士坦丁对基督教的推崇,而且歌颂他对各民族的征服,认为这是在为上帝完成征服与传播的任务。他说:


无论我朝哪个方向看,无论是向东,向西,是向全世界,还是向天堂,无论哪里我都总是能看到,这位受赐福者统治着他的帝国。在地上,我看到他的儿子们,就如同他的光芒的反射镜,将他们父亲的光芒传布到各处,而他自己则好像仍然活着、大权在握,甚至比以前更完满地治理人事,随着他的后代的继承而不断增加。他们本来就有罗马恺撒的尊位;现在,由于他的个人魅力,由于他的文治武功,由于他的虔敬,他们又被称为主权者、奥古斯都、崇拜上帝的人,以及皇帝。 〔17〕


在尤西比乌看来,君士坦丁将基督教君主和罗马帝王的特点集中于一身,通过罗马的武力传播基督教信仰,从而使罗马帝国在基督教的世界历史中占有至关重要的地位。基督教虽然产生于和希腊罗马完全不同的文化背景,而且逐渐用基督的教堂取代了罗马的万神殿,但在君士坦丁之后的一百多年,基督教似乎只是以自己的方式重建了罗马的祭坛。 〔18〕 基督徒只是以新的方式来论证罗马的伟大、神圣与永恒,并没有否定罗马帝国和它的文明传统,因而罗马文明尚未遭到毁灭。据说,有一块刻有“永恒之城”和“马可森提乌斯”等字样的石碑,君士坦丁时代刮去了皇帝“马可森提乌斯”的名字,却保留了其他所有内容。 〔19〕 这颇能代表基督教与罗马两种历史观在君士坦丁朝的结合。罗马的基督徒和以前的罗马人一样,相信罗马是最伟大而神圣的永恒帝国,可以征服当时所知道的全世界。不过,这时的罗马已经不是因为朱庇特的庇护而得以强大和永恒,而是因为上帝选择了罗马,让耶稣降生在罗马帝国的统治之下,并借助罗马的强大,向全世界传播基督教,使整个世界结合为一个统一的教会,以便实现未来的上帝之国。

尤西比乌的历史学接过了罗马传统的史学家和诗人的任务,证明罗马在世界历史中的特殊地位。他还编辑过一部《编年史》。该书分为五部分:一、迦勒底和亚述历史;二、《旧约》历史;三、埃及历史;四、希腊历史;五、罗马历史。这是从基督教的角度对世界历史的一种划分,其中各民族的历史虽然基本是并列的,但还是呈现出明确的先后次序,最终归结于罗马,由此可以看出罗马在尤西比乌的世界历史观中的位置。

在基督教历史学的攻击之下,异教史学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20〕 希腊罗马都有过很多伟大的历史学家。不过,这些历史学家很少将历史学发展为一门历史哲学。希腊历史学家的工作,主要限于记录伟大的事件和人物,以帮助人们从中吸取历史的教训、学习伟大的美德,等等。罗马历史学比希腊历史学有了更多的理论色彩,因为他们要在历史的叙述中展现出罗马作为永恒之城的神圣与伟大。到罗马衰落之后,历史叙事则要帮助罗马人了解祖先的伟大,他们的美德,从而教育当时的罗马人。但在犹太教和基督教中,历史哲学(或历史神学)有着天然的优势地位,因为他们的主要教义必须借助历史的发展来讲述,所以历史书占了《圣经》中相当大的篇幅。基督教更以创世—堕落—拯救—末日的基本线索来理解世界,这已经成为一套非常系统的历史哲学。面对这样的历史哲学,罗马的历史叙事自然毫无招架之力。

尤西比乌使基督教的历史哲学加入到永恒罗马的颂歌当中,其力量比异教历史学家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历史观随后逐渐流行起来,成为罗马的基督徒对待世界历史和罗马帝国的标准态度。哲罗姆将尤西比乌的编年史译成拉丁文,君士坦丁堡的苏格拉底和索诺门等历史学家都续写过《教会史》。他们都接受了尤西比乌的历史观。 pG4HTaG4JKQfDHVR7SJZPpOKrMedyugc3J+6m9IXJgfs+gUCc9wxHBHo20Ux5xV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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